盛世大宋 第三十六章 真定告急
第一卷清明上河圖第二十六章真相
下雪了。北方的雪象極了江南的一蓑煙雨,中午還是清朗的天空,忽然一會就下起了鵝毛大雪,白色的落英,無邊無際的籠罩下來,頓時天野茫茫,群山萬物披掛上銀裝,火樹銀花,汴京城中的屋宇,在大雪的覆蓋下一層一層如土丘般隆起。這是1086年入冬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得更晚一些。
飄香摟的一間廂房里,跳動的旺盛爐火把寒意拒之門外,火光映照著楊翼年輕且帶著悍氣的面龐。
“天下終究沒有不散的筵席啊!”楊翼輕輕嘆道。
那日金殿傳臚,尚書左仆射呂公著在集英殿里,向皇帝送上了常科和制科的及第名單,隨著皇帝的欽點,鴻臚寺官員的高聲吟唱,楊翼等人一一陛見,終于成為了大宋朝的正式官員,隨后帶花赴瓊林盛宴、跨馬游街三天,讓這些新進的士子過足了風光的癮,也讓汴京城在一個多月來充滿了喜慶氣氛。
只不過,依照朝廷的任用慣例,江鞪等人卻要離京外放了。江鞪知江都縣、黃炳炎知廣陵縣、石贄任高郵縣丞。
事實上這已經是非常好的待遇,大宋朝的進士極多,通常考取進士后只能放個品的縣丞或者主薄,只有成績最好的前十幾名才有可能當個知縣的差遣,而江都和廣陵都屬于揚州府治下,地處大運河和長江交匯處,自是江南富饒無比之地,高郵離之不遠,也很是興盛。
對這樣的結果,諸人當然都心滿意足,尤其是江鞪,想來那揚州是最富盛名的煙花之地,絕對是他這樣的風流才子最適合生存的土壤。
而張擇端因為是探花的緣故,被留在翰林院中,出任翰林編修,這對他也是不錯的結果,因為當什么官他不是很在乎,關鍵是能留在汴京中完成他那日思夜想的宏偉畫卷。
楊翼的情況則和以上幾位進士科的兄弟大不相同,根據宋朝慣例,制科為朝廷特招的人才,任用待遇超過進士科,直接可以擔任朝中的主事官員。而朝廷經過考慮,把文武雙全的他放進了樞密院,任教閱房副承旨并掌中外教習事,從五品上。樞密院下屬有十二房,教閱房是其中之一,其又分為中外教習、封樁、催督驛馬、湖南路邊防等幾個部門。教閱房副承旨并掌中外教習事是樞密院中管理各地軍隊訓練和訓練基地事務的職位,通常由文官出任,只不過文官往往不通軍事,在這個職位上處理往來公文還可以,卻無法提出有效的有針對性的意見。楊翼的這次制科文武皆考,所以朝廷認為他也許適合這個位置,因此根據特科任用慣例給了楊翼這個差遣。
楊翼自己對這個位置倒是有一些想法,因為他曾經見識過軍事重鎮真定府的軍隊,無論禁軍廂軍,那真是腐爛得一塌糊涂,由此可想見整個大宋軍隊懦弱的情況。這使得他動了如何提高宋朝軍隊戰斗力的想法,雖然現在暫時還沒有什么頭緒。
“子脫不必傷感!”看到氣氛有點壓抑,黃炳炎微笑著向眾人舉起酒杯道:“我等萍水相逢,如今感情深厚,天下雖大,卻終有再見的一日,來!干了這杯傳香美酒吧!”
眾人一飲而盡后,黃炳炎又笑道:“真乃好酒!與我等早有功名不同,子脫釀這酒時尚在草澤之中,匆匆大半年,如今卻已位在中央,所謂人生滄海桑田,卻也沒有這般快速的,實在是子脫有過人之資啊!將來我等回京敘職,要見上一面有何難哉?”
張擇端不以為然道:“話雖如此,但別鶴和子仕、云凱,任上相距甚近,你們幾人要相聚容易得很,可說到敘職,相鄰幾個地方的長官一起上京卻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五人才能聚在一起啊!”
石贄立即反對,取笑道:“你和子脫就不會到江南游覽一番?這樣五人相聚易如反掌啊!莫不是正道兄授了館閣,架子大了,便成天想著我們這些外放的地方官員進京拜見不成?”
大家頓時笑起來,分別的傷感一時間便淡了很多。
石贄接著說道:“你們去江南好啊!我們以后來到京城后是要求神拜佛的,你們下去可就直接當了咱們的活神仙啦!”
楊翼大笑:“江南物產豐富,我和正道的這神仙差使,想來卻是值得一做,絕不會是虧本的買賣。“
江鞪滿臉嚴肅:“其實小弟此去江南,真實目的是為子脫和正道兩位兄長打探一番,看看那江南究竟有多少美食和美女,待我逐一驗收后,兩位兄臺大人去到,自然不用再走彎路呀!哈哈!”
黃炳炎總喜歡和他過不去,嘲諷到:“只怕你這等風流成性的莽夫一番打探后,那秦淮十里煙花風雅之地,就要變成大旱災區,只剩下滿目愴夷、殘花敗柳了罷?”
江鞪翻翻白眼,無限深情的望向南方,不屑道:“就算江南有什么天災人禍,那美景卻是永存的啊?君豈不聞唐詩中有`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之句?”
張擇端笑罵:“你當真無恥之極,還用別人嘆六朝繁華如過眼煙云之句,來掩飾你準備在江都行那虎狼之道啊!讀書人以天下為己任,真要是只剩下柳樹,你還有臉見咱們兄弟嗎?”
江鞪當然是在說笑,見張擇端這樣認真,連忙正色道:“那是!那是!我此次赴任,當然要造福一方才對得起讀了這么多年的圣賢書嘛!”
楊翼聽到他們提到六朝的繁華,忽然聯想到張擇端畫的那清明上河圖,一時脫口而出:“六朝雖如夢,最盛之時卻也未必比得上如今的汴京那么繁華,正道畫的清明上河圖必將永遠記載這輝煌的時代,不會像六朝那樣只剩下傳說了。”
張擇端大奇:“清明上河圖?你是說我在繁塔上畫的那幅畫應該取這個名字嗎!”
楊翼頓時巨汗,這名字可是十幾年后宋徽宗提的,自己怎么就說了出來呢?連忙掩飾道:“這個!清明嘛!懷念時節,想來后人看了你這畫卷,懷念起這盛世的繁華,況且你畫的又是春夏之交,跟清明時節還真沾上點邊,所以清明既有懷念之意又有畫卷所反映的時間,你以為然否?”
張擇端不是很同意:“誰說我只畫春夏?昨天我還到繁塔上捕景來著,事實上我發現汴京城的冬天也很有意思,那金明池水結了冰,從繁塔高處望去,有如明鏡一般,甚是美麗奪人心魄,我已經決定了,春夏的畫卷就只畫到南御道上,后面直到金明池的部分就作為此畫的下部,卻是要畫冬天的景致了!”
楊翼怔住了,我的天!原來這畫還真有下半部分,楊翼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感覺,千古謎團竟然就這樣讓自己知道了真相!太神奇了!
楊翼忽然大笑起來,心中喜悅,又很感嘆世事的奇妙和不可預測。
眾人臉臉相窺,都不知楊翼莫名其妙的笑什么?
張擇端還以為楊翼笑他的畫法,確實也是,前人的畫中還從未聽說一幅圖兩個時節的,臉紅道:“其實我想用對比的手法突出汴京城的不同潤味,上下部分交織處我準備畫同一處景點中的同一個人,在不同時節的狀態!”
楊翼突然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是否有驢和沒有驢的那個地方,竟然就是張擇端說的同一景致同一人,在不同的時節中的狀態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后世故宮博物院中保存的那幅圖便是沒有驢的,而不知什么原因失傳的后半部圖同一個地方上,便是部分史書記載的有驢之處。楊翼覺得有點暈,更多的是興奮,天哪!多半就是這個原因了。
“正道!”楊翼興奮得不能自己,突然推開了窗子,任憑雪花飄落進來,眾人皆被寒氣凍得縮了縮脖子。
“來,我們用大碗喝一次。”楊翼滿上酒,舉起來:“給你們壯行,我敬的,此次一別天南地北,咱們也不多說,就要用大碗!”
“我一來你們就上大碗?”楊傳香推門走進來,帶著他的兒子楊承福和另外一個年輕人。
“有機會回汴京,就當飄香摟是你們的家啊!”楊傳香又指著那個年輕人道:“這是老家來的楊春,和你們同輩,他爹也就是我兄弟讓他到江南去游歷一番,你們幾個地方父母官可要幫忙照顧喲!”
眾人這些日子來在飄香摟吃吃喝喝,包括在飄香別苑都得到了楊傳香的照顧,對他早已沒了當日被趕出門的不快,紛紛應諾,接著都豪氣干云的捧起烈酒一飲而盡。
楊翼回過身走到窗邊,望著這無邊無際的冰雪世界,道路上有許多歡樂的孩童,如大雪中的精靈般嬉戲追逐,于是大聲叫道:“管他什么離愁別緒!一起來看看吧,汴京城多美啊!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我輩讀書之人,當鞠躬盡瘁,為天下興亡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