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衝頂（下）

　　那些親王的軍隊烏利爾已經看過是什麼樣了，如今這些城主的軍隊看來也和那些親王差不多。

　　或者說，看不出誰更差了！

　　烏利爾不明白，一個有著永恆之主的世界怎麼能夠如此荒廢和混亂？畢竟，一位賢明且擁有實權的皇帝，往往比民主政府裏開明的領袖更加能夠創造奇跡。畢竟，從某些方面說，獨裁更加能夠集中使用和調控國家的人力、物力與財力！

　　而魔主實際上就是魔界的至尊皇帝，所謂上行下效，現在這個世界如此雜亂無章顯然就是他那位“舊爹”的功勞！

　　這裏本來應該是最為要求紀律與秩序的地方，但是當烏利爾踏入這個所謂的戰兵區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一大群戰兵瘋狂的朝後方奔逃！

　　而且，很明顯的，他們不是傳達什麼敵襲的信號，而是單純的逃命……

　　他們即使是戰兵，但也不過是最低的炮灰一級，魔族雖好戰，但不是喜歡送死！

　　繼續朝裏走，戰兵們的檔次也在逐漸的提升著。

　　“嗷——！”

　　終於有魔族忍不住了，一位無論是長相還是體形酷似金剛巨猿的的魔族，嘶嚎著沖向了墮落天使。他的舉動使得魔族戰兵們的隊伍裏一陣騷動，更多的戰兵蠢蠢欲動。

　　但是很快，誰都沒看清墮落天使做了什麼，最早發動攻擊的傢伙已經轟然倒地，赤紅的鮮血從他巨大的身體下汩汩流出。即便死亡，他的臉上仍舊保持著那激烈嘶喊的表情，看來這個傢伙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死亡的……

　　戰兵們再次騷動了，不過這次不是向前，而是向後，本來就以烏利爾為圓心圍成的圓形擴大了幾乎一倍。

　　烏利爾繼續走著，踏入血泊，踩上屍體，他如今所面對的敵人幾乎看不到邊際，但是他卻沒有一種戰士面對戰鬥的熱血沸騰——

　　他們不過是掛著正規軍牌子的烏合之眾！

　　烏利爾繼續走著，他的腳步保持著一種在很多生物看來奇怪的頻率。他邁出的每一步都有著相同的距離，有著相同的行動速度，有著相同的跨越角度……

　　異常安靜甚至可以說死寂的現在，靜默無聲的魔族們只能聽見那仿佛永遠也不會停止的如同踩在他們心口的安穩的腳步聲！

　　這個世界並沒有摩西分海的故事，但是此時，面對著烏利爾的魔族們便如摩西眼前的大海，順從而謙恭的露出了前進的道路，不再成為阻擋前進者的屏障。

　　於是，墮落天使仍舊保持著他不變的步伐，朝著下一處石橋而去。

　　這裏已經是下等貴族的區域，當然是這個城市中的所謂下等貴族，實際上按照烏利爾的理解，他們應該是軍隊中的士官階級。不過，“有趣”的是，那些戰兵們至少還跳出來了一個不怕死的，是在他的榜樣作用下，戰兵才停止攻擊，但是，這些披掛整齊的貴族們卻沒有任何一個出來阻止。相反，他們都掛著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目送烏利爾前往炎龍城的中心地帶。

　　不過，前往中心地帶的石橋已經並非毫無防備，兩頭巨魔揮舞著巨大的石筍朝著烏利爾咆哮著。這些傢伙雖然稱為魔，但其實不過是單有塊頭的傻大個而已。如果是在戰場上，他們或許會是強悍的殺戮兵器，但是作為看門狗，顯然，他們不夠格！

　　巨魔先後朝著烏利爾跑來，這些智商超低的傢伙倒是很明白自己的職責！但是，很快，在一聲爆炸之後，跑在後邊的巨魔看見他同伴握著石筍的右臂還有半個肩膀飛上了半空，隨之而來的就是噴湧而出的綠色血液！

　　受傷的巨魔慘叫著頹然倒地，露出了他遮蓋住的那相對於巨魔來說是如此“渺小”的敵人。走慢一步的巨魔還在猶豫是否要繼續進攻的時候，他同伴的叫喊忽然抬高了數度！以那巨大的傷口為起點，一種黑灰色的詭異色彩正在朝著他的整個身體擴展，自他傷口流出的液體也已經變成了混合著肉塊散發著腐臭的黑色粘稠物，或者說，巨魔的身體正在從他的傷口處開始融化……

　　烏利爾繼續朝前走，他的弓箭已經收起來了，剛剛的一箭上附著了如火星大小的一點毀滅之炎——這黑色的火焰是他在這個世界第一次使用，或者說並非他自己想要使用，而是這火焰自己冒出來的。但是，顯然，效果不錯！

　　而且，就在火焰射出的一瞬，烏利爾感覺眉心一熱，隨即，那熱量蔓延了左半個身體之後，一直到他左耳的耳環結束。他自己並沒有看見，黑色的火焰般的圖騰自他眉心而下，此時已經充滿了他左半個身體裸露在外的皮膚，可以想見，鎧甲和衣服掩蓋下的身體也應該和他裸露在外的皮膚相同！

　　“嗚嗚～～”剛剛耀武揚威的巨魔忽然扔掉了他的石筍，如同最謙卑的僕人一般跪倒在地，發出如同家犬一般諂媚又恭順的嗚咽。

　　這個大個子不知道，他匍匐的位置正好擋到烏利爾的路了！

　　不過，這個時候烏利爾已經不想繼續走路了，他張開翅膀，直接飛躍了岩漿河，朝著建立在火山上的第一座城堡而去。

　　可他發現了什麼？

　　這地方已經被誰砸過了……

　　一位蛇魔死在了城堡的外面，他被誰攔腰截成了兩端，他巨大的尾巴有一半浸泡在岩漿裏，此時蔓延在城堡周圍的都是烤肉的香氣！一群大概是僕人之類的魔族正在收拾著城堡外的廢墟。當他們看到又有一位煞星冒出來的時候，這些傢伙的驚恐可想而知。

　　“這位……大人，您看到了，我們的主人已經死了，您來晚了一步。”一位同是蛇魔的傢伙哆嗦著走到了烏利爾的身前。按說這種沖頂的事不算稀奇，就是直接沖頂到城主這樣位置的也不算稀奇，畢竟他們現在所有的城主都是這麼來的，可是，在同一天內兩位強悍的魔族前後腳跑一個地方沖頂的事情可是夠稀奇了！而且這兩位是分別從城市兩個相反的方向來的，誰也不知道誰！

　　“我前面的，是誰？”

　　“是一位龍魔。”

　　“龍魔？”提起龍魔，烏利爾就想起了那位被他砍斷了翅膀的神經病。

　　龍魔在魔界也算是強族，人界的很多種族總是把他們和另外一個大族蛇魔——就是躺在了地上的那位——弄混，實際上，他們很好區分。蛇魔覆蓋了全身的鱗片表面總是有著一層濕滑的黏液，他們的終極戰鬥形態有著蛇尾，嘴巴一直劃到耳邊，舌頭更是分成兩叉。總之，蛇魔是絕對符合人界對於魔族審美觀的種族。

　　至於龍魔，則只有在身體的某些部位有著龍族的鱗片，而且生長位置越是顯眼的鱗片表明該龍魔基礎能力與潛力越是強大。其他的，除了身材比例更加高大合理，容貌更加優秀之外，這個種族幾乎和人類沒什麼差別。

　　烏利爾決定繼續追趕前者的腳步，如果，無論龍魔和炎龍城如今當家的炎魔誰戰勝了誰，他都不介意給活下來的補上一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很簡單的道理。

　　烏利爾用最快的速度飛過層層的神殿，但是不得不說，他的這位領路者能力不弱，因為一直到火山顛峰炎魔的住所，烏利爾都沒有感覺到戰鬥的氣息。

　　就在他以為這位對手的能力必須重新估計，或者尋找第二條路的時候，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看見的會是那麼一副場面！

　　炎魔的城堡不像其他城堡一般怎麼說也有些侍者或者護衛，在空蕩蕩圍繞著一條岩漿河的城堡前廣場上，烏利爾只看見了恢復了一般形態的炎魔和已經變得殘破不堪的挑戰者！

　　勝生敗死，這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甚至勝利者對失敗者進行折磨摧殘也並非什麼無法接受的事情。烏利爾就接受過拷問以及反拷問的訓練，別看地球的世界上表面上如何光明，人與人之間面對利益的糾紛尚且無所不用其極，更何況國家之間？

　　但是，有一點是烏利爾絕對不能接受的——強姦！

　　收斂了戰鬥形態的炎魔，看上去和牛頭人有些相似，但也只是相似而已。他們的皮膚是一種灼熱的暗紅色，背脊上有著許多魔界原生種族都擁有的鱗片，如同岩石一般壁壘分明的肌肉，碩大的牛嘴裏有著食草動物絕對不可能擁有的獠牙以及參差的牙齒。如今，這張總是噴吐著猩紅色氣息的猙獰巨口正咬在龍魔的肩膀上，那並非情人間親熱時親昵的遊戲，而是真正的在吞食著對方的血肉！但與此同時，他的雙手正握緊了龍魔的腰部瘋狂的用他的肉刃刺穿著……

　　烏利爾不知道那個龍魔是生是死，但是，他知道，這位炎魔一定不能活！

　　“作為戰士，作為軍人，不能被殺意驅動。因為我們並非是殺人犯，而是守衛者！”地球的某位如今早已在記憶中模糊的教官曾經如此說過，而烏利爾也一直是如此做的。甚至曾經有隊友玩笑說：“隊長退役之後去當殺手一定沒問題，殺人的時候一點殺氣都沒有，可比武俠小說上的什麼超級殺手強多了！”

　　可是，今天，看著眼前的滿目鮮紅，烏利爾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動了殺念，第一次為了單純的殺戮而動手！

　　“哈哈哈！今天真是我的幸運日，真沒想到會有兩個這麼好的貨色自己送上來！”炎魔的聲音很粗獷，甚至可以說是豪爽的，可是他卻讓烏利爾的殺意更濃。

　　回答他的是一支烏黑的長箭！

　　炎魔隨手拋出了不知死活的龍魔，長箭刺穿了對方的身體，但是射中炎魔的時候已經力量全無，在對方的護身火焰中化作了飛灰。而炎魔已經是真正的炎魔了，此時的他甚至比剛剛擋路的巨魔身材更加高大，洶湧的紅色火焰甚至讓他身體周圍的空氣發生扭曲。

　　烏利爾繼續射著箭，但是那些看似凜冽的長箭都在炎魔的渾身赤紅色中化作黑色的飛灰。炎魔大笑著，揮舞著赤紅的三叉戟，瞬間整個廣場都湮沒在了飛揚的火焰中！

　　領域的力量——他至少是一位聖域強者。

　　不過那又如何？如果他的屬性不是火焰，或者他早碰上烏利爾一天的話，那麼今天一定會是一個相反的結局，但是如今，黑色毀滅之炎已經覺醒的烏利爾，即使幻界的地獄火元素釋放火焰也無法傷害他分毫。

　　當然，衣服被燒掉並不算傷害。不說衣服，就是那件“友情支援”的半身甲和長刀都已經在本來應該是護身的毀滅之炎中消失。如果不是纏繞在他身上的黑色火焰有著一定的遮蓋作用，烏利爾就要大曝光了……

　　當然，這個傢伙也不在乎就是了！

　　同樣都是玩火的，這位炎魔雖然不知道烏利爾身上的黑色火焰到底是什麼，但是他也清楚自己最大的依仗已經消失了！

　　炎魔揮舞著三叉戟開始使用近身肉搏，身材巨大的炎魔卻有著和他身材不相符的敏捷動作，畢竟，已經當了不知道多少年城主的炎魔（雖然是邊疆小城）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烏利爾六翼一震飛上半空，閃開了烈火熊熊的三叉戟。炎魔順勢朝上一蕩，仍舊將烏利爾籠罩在進攻範圍之內。誰知道烏利爾飛快的劃了一個“S”形路線，不但繞開了三叉戟，更是轉而貼近到了炎魔的右臂。

　　包裹著黑色火焰的掌刀直劈而下，在炎魔的右臂上留下了一道噴吐火焰的傷痕。

　　炎魔悶哼一聲，雖然疼，但是那傷口對於他此刻的體形來說不過是一道淺淺的劃傷，算不上什麼。三叉戟回收，雖然逼退了烏利爾，但實際上他趁著這個炎魔保護自己右臂的空擋一個回旋反而飛到了炎魔的背後！

　　炎魔佈滿火焰的身體本來是他最強的鎧甲和保護，但是當面對一個絲毫不懼火焰的敵人時，他就和赤身裸體沒什麼區別了。

　　當炎魔意識到危險轉身的時候，烏利爾已經又是一掌劈在了他的後腦上。

　　當然，又是一個小傷口，但是連敵人的毛都沒摸到一根卻被連傷兩處，這顯然讓炎魔惱怒非常，他身上的火焰已經由赤紅變成了紫色，手中揮舞的三叉戟也更加頻繁與敏捷！

　　一時之間，烏利爾竟然再也找不到第三個近身的機會，戰局暫時僵持住了。

　　驀的，躲閃開炎魔一次進攻的烏利爾的身體朝右做了一個快速而短暫的平移，這是身體的自然反應，甚至不通過大腦的命令，身體已然自己動作。而幾乎就在他的動作完成的同時，一道仍然滴落著岩漿的棍狀物體與烏利爾擦身而過！

　　烏利爾來不及探究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因為即使不回頭他也知道更多的攻擊已經從身後而來，而眼前那位炎魔的三叉戟也沒閑著。

　　面對洶湧的攻擊，此時烏利爾能夠做的只有躲閃，幸好，在森林中生活的精靈也曾有過類似的躲閃經驗，當然，那是在疾馳中遇到繁茂的樹木枝椏的時候！

　　不過，樹枝是死的，此時作出的攻擊卻是活的。烏利爾最後還是被身後而來的攻擊拍中，巨大的力量讓天使刹那間飛了出去，在廣場已經破敗的地面上再次留下了一個不深但也不淺的凹陷。

　　趴在地上，甚至來不及起身，烏利爾就是一連串的就地翻滾，因為炎魔的三叉戟已經緊跟著落向了他的著陸點！

　　一砸不中的三叉戟乾脆來了個平拉，巨大的兵器所過處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眼看著溝壑就要追上翻滾的天使。烏利爾卻忽然感覺自己腰上一緊，把握住機會的他腳下用力，身體上滑，離開了三叉戟攻擊範圍的烏利爾立刻再次升空。勒住他腰的東西在短短的瞬間已經化作了灰燼，但是烏利爾還是知道是誰幫了他——那個不知死活的龍魔，顯然，現在看來他依然活著。同時，烏利爾也知道了是什麼東西在背後攻擊著他，那是一群熔岩蛇，魔界特有的生活在岩漿中的魔物。而且，還是一條雙頭蛇。此時，那蛇正搖晃著自己的兩顆腦袋向著烏利爾示威。

　　炎魔則一戟揮向那個生命力頑強的龍魔，不過，很可惜，在攻擊到達的一瞬，龍魔已經被墮落天使夾帶出逃。

　　“嗨……我們……又見面了……放開我……你……逃……”氣息奄奄的龍魔一隻手拍在了烏利爾的肩膀上，但是很快，那手就因為無力滑到了一邊——他沒死，不過是休克了，所以，這位命大的龍魔也就沒有聽見烏利爾的回答，以及之後，那頭炎魔所發出的慘叫聲！

　　“你救我一命，如果有我能夠做到的，你說。”三天後，清醒的龍魔看見的已經是炎龍城的現任城主，對方此時正在為加入兩位親王的戰爭做著戰鬥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