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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夜歸人》第69章
  死後

  屋子裡靜得像個墳墓。當然,如果想到躺在臥室的沈固,那麼確實跟墳墓也差不多。連好動的湯圓都不怎麼敢出聲,怯怯地趴在犬鬼旁邊,但天生頑皮性子死也改不了,還是忍不住不時用爪子去抓犬鬼的尾巴。犬鬼用尾巴敷衍著它,眼睛卻盯著鐘樂岑。

  鐘樂岑坐在電腦前面,查找著所有與「年獸」有關的資料,仔細看著每一個字。可是天師資料庫裡關於年獸的資料實在太少,跟百度來的其實也沒什麼兩樣。他看完了,就開始翻找與「年」有關的東西。屋子裡沒人,他就輕輕地對犬鬼和湯圓說話,似乎這樣可以釋放一下心裡的壓力。

  「年這個字,甲骨文的寫法是從禾從人,上面一個禾,下面一個人,是人背著穀物的意思,本義就是五穀成熟。你們說,年獸為什麼也叫年?難道是和穀物也有什麼關係嗎?」

  犬鬼自然回答不出,眼巴巴地看著鐘樂岑。鐘樂岑一手托著頭,連夜不睡,眼皮已經有些發沉:「《說文》裡說:年,谷熟也。《尚書正義》裡也說:年,取禾谷一熟也。《穀梁傳》裡又說:五穀皆熟為有年也。這麼多的說法,都是把年與穀物聯繫在一起,那麼年獸跟穀物會有什麼聯繫呢?還是說,年獸僅僅是因為每年除夕來吃人才叫做『年』?可是年獸既然食人,為什麼別的時間不出現,只在除夕出現呢?一年裡其它的時間年獸又在哪裡?它吃什麼?喝什麼?還是它其他的時間其實也吃人,只是我們不知道?」

  犬鬼無奈地搖搖尾巴。它是日本式神啊,對中國的文化怎麼會瞭解呢?鐘樂岑說的什麼《說文》呀《尚書正義》呀,它都是有聽沒有懂。

  鐘樂岑也不是要它們回答。他已經在網上整整查了一夜的資料,隱隱約約地有些感覺,只是沒有抓住。現在他看起來昏昏欲睡,其實大腦正在高速運轉之中,正把這一夜吸收到的所有有關「年」的知識在心裡比較、選擇、組合,尋找著最合理的解釋。

  「年獸到底是什麼東西?既然是野獸,為什麼又會是一團影子?難道說年獸並不是實體的?那麼它又是怎麼出現的?尤其是,為什麼它一年只要在除夕的時候吃一次人?平常為什麼不吃?為什麼吃了一次人之後就消失了?如果它真是野獸,吃過人之後只會更想吃。對它來說,人實在是太容易到手的獵物,既然這麼容易到手,為什麼只吃一次?是因為不愛吃嗎?不對。如果不愛吃,不會年年來吃。那麼,是有什麼事情阻礙了它接著吃人?那又是什麼事情呢?而且,年獸的歷史已經不知有多少年了,它們也會繁殖小年獸嗎?可是從來沒聽說過有第二隻年獸。如果不繁殖,那麼每年出現的年獸是不是同一隻呢?一年一次,一次吃一個人……這,這不像是野獸的行為,倒更像是……」

  鐘樂岑突然坐直了身體,眼睛猛地睜大:「這不像是野獸,更像是一種祭祀呀!」

  犬鬼不明白他是想到了什麼,但也被他的興奮感染了,站起來看著他。鐘樂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面的牆:「沒錯,在舊年過去新年來到的時候出現,用一個人來做祭品,這,這分明是祭祀呀!」他一把拖過鍵盤一通亂敲,「年,和年有關的祭祀……『年祭』,沒有……『祭年』,也沒有……這什麼?甲申三百年祭,不對……完全沒有。祭天……這個有,從周代開始就有祭天儀式了。嗯,有犧牲,可是不是用人……那麼用人祭……人祭倒是有,但和穀物有關的……啊,有!看,看這個——獵頭祭谷,佤族人的獵頭祭谷!找一個人的靈魂來看守旱谷,穀物才長得好。」

  犬鬼很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獵頭祭谷和年獸有什麼關係。鐘樂岑卻興奮了起來:「八雲啊,你知道嗎?孔聖人就說過,禮失而求諸野。當然這個『禮』這個『野』不是現在的意思,但都生活在一塊土地上,有些習俗也是相通的。用人來祭谷,這就是一種人祭的儀式呀。不過祭祀時間是在穀物下種或揚花結穗的關鍵時刻。那麼年獸如果是一種祭祀,取在舊年將去新年將至的時候,有什麼意義?除夕,除夕是什麼?有什麼意義呢?嗯,『除』字,是『去、易、更替』的意思,除夕應該就是舊歲已盡,來日就換新歲的意思。如果年獸就在這一天食人,是不是說,這種祭祀祭的就是除舊迎新?就是用人祭來消除一年積攢下的惡氣,用一條人命來換來年的平安?對了,會不會年獸根本不是野獸,年獸就是這一年裡積攢下來的惡氣啊!用人祭祀之後年獸就消失了,到了第二年,這一年積攢的惡氣會變成第二隻年獸出現。有可能,這樣解釋反而比較合理一些。這就是為什麼年獸只在除夕的時候出現,一年只吃一次人。因為它本來就是只有在一年的最後一天才存在。但是為什麼這一次年獸吃了一個人還不離開呢?是祭祀沒有成功嗎?那麼如果我用祭祀,能不能把年獸引出來?能不能……把沈固找回來?可是,怎麼祭祀呢?難道也用一條人命?」他猛地抓起手機撥打鐘益的號碼,「二叔,您有沒有想過,年獸的存在可能是一種祭祀……」

  沈固心想自己是不是穿越了。也就頭暈了那麼幾秒鐘,睜開眼來他就呆在這個地方了。腳下踩的確實是地面,周圍也是土腥氣和潮氣,所以他確定自己不是在年獸肚子裡。

  到底這是哪裡?四面漆黑,就算他眼力再好也看不見什麼東西。沈固伸開右手,金鐵之英從手掌裡冒出來,但有些吃力。他想用金鐵之英探著路往前走,但剛站起身就碰了並沒有,伸手摸摸,是土。沈固皺眉想了想,又向周圍摸索一下,左右兩邊同樣也是伸手就碰壁,但前面和後面沒有阻擋。他想了想,斷定自己應該是一個類似隧道的地方,只是這隧道極其狹窄而矮小,一個成人根本直不起腰來。

  該不會是在年獸的腸子裡吧?沈固揉揉腦袋。剛才那一陣眩暈可是夠厲害的。以前他從來沒暈過,不管是車是飛機還是船,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暈,可是剛才那一陣,天旋地轉,他差點吐了,連自己是什麼時候坐到地上的也不知道。現在眩暈的感覺倒是沒了,可是總覺得腳底下有點發軟,不太踏實,好像腳不是踩在地上而是飄在空中似的,如果不是用力去跺跺,似乎就感覺不到地面的堅實。

  沈固不喜歡這感覺。狙擊手要的是穩定,這種虛浮的感覺很不好。他背靠在隧道壁上休息了一會,但腳下的輕飄感卻半點也沒退去。

  四面黑而安靜。沈固用耳朵和皮膚去感知周圍。半點聲音都沒有,空氣倒是流動的,微弱的吹拂在他的臉上,說明這隧道是通向外面的。用金鐵之英探著路,沈固往風吹來的方向走。地面起伏不平,隧道頂也一樣,他不得不半弓著身體。

  就是這樣,還不知什麼時候頭就會被撞一下。摸黑走了一會,前面隱隱傳來一點聲音,沈固側耳細聽,像是女孩子的哭聲。這麼漆黑死寂的地方,突然傳來這種若有若無的哭聲,實在讓人頭皮發炸。沈固現在聽鬼聽魂的聽多了,也忍不住往鬼的方向聯想了一下,握緊了手裡的金鐵之英。

  又走了十幾步,哭聲清晰了些,前方也有了一點微光。沈固精神一振,加快了腳步。拐過一個彎,淡黃色的光線更亮了一些,沈固藉著光看清楚了這個窄小的隧道,應該是人工挖出來的,四壁凹凸不平,拐角處有幾根木頭支著,沈固心裡咯?一下——這,好像是礦坑啊。

  燈光就在前方,哭聲也清晰在耳,果然是女孩子的聲音,而且,還有兩個。沈固再往前走了幾步,眼前的坑道忽然寬敞起來,四角上亂七八糟地支了些坑木,掛著一盞礦燈,兩個女孩子坐在燈下面,抱在一起小聲哭泣。沈固往前走了一步,輕聲咳嗽了一下。兩個女孩子都嚇了一跳,一起抬起頭來,左邊的一個甚至尖叫了一聲。沈固趕緊站住腳對她們搖搖手:「別怕,我不是壞人。」

  兩個女孩子用驚懼的目光看著他,右邊那個比較鎮定,聲音有點顫抖地問:「你,你是誰?怎麼到這兒來的?」

  「我——」沈固覺得這問題有點難回答,而且在這種地方突然出現兩個女孩子,實在是太詭異了,「你們是誰?在這裡幹什麼?」

  女孩子一下警惕起來:「你先回答。」

  沈固藉著礦燈昏黃的光線打量她們。突然之間,他心裡猛地一緊,連頭皮都有點發炸,因為他認出這個鎮定一點的女孩子,就是在年獸事件裡第一個失蹤的人,當時他看過她的照片。雖然她現在披頭散髮,沈固還是認了出來。但是,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然,他也根本不會記錯,因為她已經死了,連屍體都已經被年獸消化得只剩白骨,還是沈固親眼看見的。可是現在,她卻好端端地坐在這裡,瞪著他。

  「張婕?」到了這份上,連沈固的聲音都有點變了。

  「你認識我?」女孩子驚訝了,「你怎麼會認識我?」

  沈固顧不上回答,先去看另一個女孩子:「王晶晶?」

  那個女孩膽子明顯比較小,一直躲在張婕身後,直到聽見自己的名字才小心地露出臉來:「你——我不認識你。」

  沈固整個呆住了。沒錯,眼前這兩個女孩就是被年獸吃掉的那兩個,而他自己正是被年獸吞掉的第三個,這麼說——他們都已經——死了?

  「你怎麼認識我?你是幹什麼的?」張婕一連串地追問。沈固還在震驚之中,本能地脫口而出:「我是警察。」

  「警察?」王晶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你是來救我們的吧?我爸爸媽媽呢?還有廣強呢?他們在哪兒呢?這是什麼地方啊?咱們怎麼才能出去?」

  沈固看著她充滿希望的眼睛,簡直不知如何回答。王晶晶的眼睛已經哭得通紅,臉上橫一道豎一道全是黑灰,衣服也是皺巴巴的狼狽不堪。張婕也是一樣。可是兩人聽了他的回答之後那突然明亮起來的眼睛,讓沈固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她們說她們已經死了。

  「是。我是來找你們的。不過,我——也是迷了路進來的,現在不知道出路在哪裡。不過我們可以找路。你們能不能告訴我,你們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張婕健談一些:「我是晚上帶客戶去看房子,看完之後我一個人往車站走,突然好像有人拿什麼尖的東西在我脖子上砸了一下,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然後醒過來就在一個漆黑的地方,我看見有點亮光就摸過來,最後就到了這裡。」

  王晶晶小聲說:「我也是。走在馬路上就被人打暈了,醒過來的時候就在這裡了。看見張婕的時候我還以為可以出去了……」說著,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沈固想了一下:「你們呆在這裡多久了?」

  兩個女孩一塊搖了搖頭,張婕說:「沒表,沒手機,我們也不知道,反正,好像挺長時間了。我覺得,怎麼也有一天了吧?」

  沈固沉吟一下:「一天了?那你們吃什麼喝什麼?」

  「啊?」張婕愣了一下,「我們,什麼也沒吃……對了,我都沒覺得餓呀。」

  「我也不餓……」王晶晶愣愣地說,「那,那是不是說我們來了沒多長時間呀?」

  沈固的心卻是沉了一下。她們失蹤都已經超過了一天一夜,張婕就更早,可是現在卻還沒有飢餓的感覺——鬼是不會餓的,除非是死的時候就是餓死鬼。

  「警察同志,我們現在怎麼辦啊?」張婕眼巴巴地看著沈固。她再膽大也是個女孩,剛才為了安慰王晶晶強撐著,現在突然來了個男人,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更加害怕了。

  沈固沉默了一下,正要說話,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礦燈猛地搖晃了一下,土和石頭嘩嘩地往下掉,王晶晶嚇得叫起來。隨著她的叫聲,又是幾聲悶響,土石掉得更厲害了,有幾塊大的就砸在她們腳邊上,幸好沒有砸到她們。沈固左右一看,那幾根坑木已經出現了裂紋,看起來被坑道頂壓得岌岌可危,有一根更是直接斷了,顯然質量很不怎麼樣。沈固記得曾經聽說過坑木的品種尺寸什麼的都有嚴格標準,但這幾根木頭看起來也沒有多粗,斷裂的那根上本來就有個蟲子蛀的洞,這應該都是根本不合格的。剛才的悶響聽起來像是爆炸聲,如果是在地下礦坑裡,很有可能就是瓦斯爆炸,如果震動再來幾次,這些坑木根本撐不住,坑道非塌方不可。

  「我們先離開——」沈固話還沒說完,他來時的坑道里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音,還有亮光,沒一會,有三四個人連滾帶爬地從那裡面跑了出來。每個人身上都穿著破舊骯髒的工作服,灰頭土臉,臉上手上還被碰破了好幾處,血混著泥。就在他們跑出來的時候,地面重重震動一下,坑道口塌了下來。跑在最後的一個人回頭看了一眼就大叫起來:「我弟還在裡頭!」他回頭就想往裡跑,被另一個人一把拉住:「你瘋了!回去送死呀!」就是這幾秒鐘的時間,坑道口已經被封住了。那人大叫了一聲,雙手抱住頭蹲了下來。另外幾個人看了看他,剛才拉他的那個就說:「大牛,別哭了,咱們現在也給堵在這裡了,先想辦法出去要緊。活一個是一個。」

  張婕和王晶晶驚慌地看著這幾個人,但是這幾個人卻像根本沒有看見這坑道里已經有三個人在,有一個用頭上昏暗的礦燈照著四面環顧一下,指著張婕身後說:「看,那口子也塌了。不過咱們從那兒挖,應該能再上一層,離著上頭就不遠了。」

  張婕張大了嘴,看看他們,又看看沈固,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他們——」她話還沒說完,那個人已經在地上撿了把鏟子直走過來。張婕本能地向旁邊躲了一下,但王晶晶還坐在那裡,沒來得及站起來,只是把身體往旁邊偏了偏,於是她和張婕就驚恐地看著那個人穿過了她半個身體,直接走到了坑道另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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