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命相
羅靖果然在三個月內清剿了雍豫邊界的流匪。那筆不知來路的銀子除了他們四人再沒人知道。羅靖召集了本地四十八戶大富之家,讓他們匿名認捐。說來可憐,四十八人家,總共認捐了不到兩萬銀子,連給災民喝粥都不夠。羅靖暗地裡恨得牙癢,表面上還得客客氣氣,而後把那十餘萬兩銀子加進其中,到最後眾人也不知道這銀子到底是誰捐的。羅靖撥出兩萬銀子做軍餉。他從雍州駐軍中只挑出了五百人,每人四十兩現銀。普通軍士每月餉銀不過三兩,這四十兩銀子砸下來,哪有個不用命的?另撥五千兩懸賞,只要有人提供流匪的消息,就賞十兩,若能帶領他去殲滅流匪,五千兩一文不少,全部打賞。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一時間流匪真成了過街之鼠。剩下十萬兩一半開粥棚賑濟災民,一半平抑糧價發放種子。如此三管齊下,不到三個月,就將僅剩數十人的匪幫堵在七里山中,全部活捉,四十幾輛囚車押著俘虜回城,排了一里多路,百姓都來觀看,好不見光。剿匪不算什麼,但能將流匪全部活捉就難得了,尤其是一支數年來兩省都不能轄治的流匪,羅靖此次贏得的名氣其實大大勝過他花的力氣。並且他做得滴水不漏,雍州牧雖然心裡不痛快,卻也不能不承認他全殲匪首的功勞,連個擾民的罪名也給他扣不上。
碧煙喜得眉開眼笑,忙著採買葷素菜品,在驛站裡擺了一桌席面慶祝。因此次沈墨白是大功臣,對他也和氣了許多。羅靖看她忙碌的模樣,不禁笑道:「忙什麼,這些菜還不夠吃的?快過來坐下。」
碧煙一面給他布菜一面笑道:「爺,這次連皇上都召你進京,想必爺又要升官了?」
羅靖淡淡一笑:「升什麼官?此次剿匪不過是個虛名,一群烏合之眾,只是雍州牧有意縱放,才有今日之患,勝之不武。何況剿匪與軍功不同,皇上此次召我進京,雖是莫大的榮耀,卻也止此罷了。若說為剿這群流匪陞官,也未免可笑。」
碧泉道:「爺能進京見了皇上,這就成了。都說京官好升,外官好做,爺進了京,大帥的目的也就算達成一半了。」
羅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一眼沈墨白,舉杯道:「這次多虧你的功勞,來,我敬你一杯。」
沈墨白正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猛然被羅靖點到了名,倒驚了一下,趕緊也舉起杯子,咕咚灌了一口,頓時被嗆得咳嗽起來。羅靖哈哈大笑,伸手在他背後拍了拍。他手勁大,一巴掌下去,沈墨白險些栽到桌子上,連忙躲了,自己掩嘴平了氣息,道:「將軍,那四十餘名流匪如何處置?」
羅靖看他臉頰上被酒燒起兩小團微紅,猶如軟玉上擦了一抹胭脂,不由心裡又動了一下,隨口笑道:「全部梟首示眾,以儆傚尤。」
他說得輕描淡寫,沈墨白一驚道:「全都,全都斬首?」
羅靖斜睨著他:「怎麼,又要說什麼上天有好生之德?還是要給他們念往生咒?這些都是匪首,多年的賊骨,成不了良民,不殺,日後還要為患。何況他們流竄搶劫,百姓也大受其害,殺了有何不妥?」
沈墨白看看他,無可反駁,又低下頭去。半晌,喃喃道:「將軍既要進京,能帶我回常州麼?」自雍至京,稍稍拐個彎兒就經過常州。
羅靖眉頭一皺,將酒杯往桌上一拍:「就唸著你的常州。放心,這次捎你回去就是。難道還怕我吃了你不成?掃興!」
碧煙瞪沈墨白一眼,連忙舉杯勸酒:「爺莫要生氣,這酒滋味還不錯,我和哥哥陪爺多喝幾杯。」
沈墨白悄悄放下杯子,溜回了自己房中。他向不多言,不知為什麼說幾句話就會得罪羅靖。他從前不知什麼是畏懼,現在卻有些畏懼羅靖。也不只是他沉下臉的時候,有些時候,羅靖看他的眼神更讓他緊張。山下的生活比之山上有趣得多,可也更加的耗費心力。他輕輕嘆口氣,伏在了桌子上,有些迷茫地看著窗外……
羅靖此次回常州是輕裝簡從,無聲無息。自從他接走了母親的骨殖,常州這地方,似乎就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了,自然也就沒有衣錦還鄉的必要。他甚至連常州城都不願進,直接上了鐘山。
碧煙很不情願。因為羅靖不願進常州城,為了不錯過宿頭,一行人只能在樂山廟過夜。碧煙早聽碧泉說過那是個破敗廟宇,待她看到樂山寺的時候,就更懊惱了:「爺,這,這廟也太破舊了。」廟門當初也許是紅漆的,但現在只能在裂開的紋路處找到一點痕跡了,其中一扇還是搖搖欲墜的。山牆牆頭不知崩了多少處,像狗啃的似的。廟裡統共四五間房,只有經堂還算完好,但佛像身上釉彩也早就剝落,兩邊的綢帷也滿是蟲眼,幾乎褪成了灰白色。佛前的香爐裡連點香灰也沒有,可見不知多久沒有香火供奉了。其它幾間房裡也是空空蕩蕩,統共只找到兩張矮榻,碧煙跺著腳道:「這,這怎麼睡啊!」
沈墨白並未注意碧煙說了些什麼,只顧著在房中四處察看。羅靖在旁看著他,問道:「怎麼了?」
沈墨白怔怔道:「有人住……」雖然他走了三個多月,經堂中卻是乾淨的,看得出有人打掃,「這裡除了我和師傅,從沒人來住過。」
羅靖剛才就在一間房裡瞥見一個包袱,還以為是廟中的僧人,聽沈墨白一說,才知道這裡平常竟然是沒人住的,忍不住道:「那你師傅死了之後,你自己住在這裡?」
沈墨白悵然點頭:「師傅的墳在廟後,我得去看看。」
他在外時倒也不如何想念,如今到了舊居,倒忽然生了急切之意,轉身就要出門,剛走到門口,恰好與自外而入的一人撞個滿懷,險些仰倒。羅靖一把拉住他,抬眼一看,進來的卻是個道人,一身灰衣,肘彎處還打著兩塊補丁,抬頭一見羅靖等人,便立掌打個問訊:「幾位施主,恕貧道衝撞了。不知幾位施主從何處來,天色這般晚了,如何走到小廟來了?」
沈墨白聽他這話,儼然像是這寺廟的主持,不由詫異道:「道長是從何處而來?在下,本就是住在這裡的。」
道人一震,猛地盯住他:「你?你本就住在這廟中?那釋因……」
沈墨白接口道:「那是我師傅。」
道人一把攥住他的手:「你是沈墨白?」
沈墨白覺得他手勁奇大,拽了一下沒拽出手來,反而被攥得生疼,皺眉道:「正是。道長是……」
道人臉色一變,不答反問:「我到這廟裡已經十數日,怎麼一直不見你人影?你去了哪裡?」
沈墨白忍疼道:「我今日剛從雍州回來——」他話未說完,道人已經猛然拔高了聲音:「什麼?你竟然離山了!」
沈墨白被他這突然一聲驚了一跳,喃喃道:「你怎知道師傅不准我離山?」
道人臉色更加嚴厲:「你知道你不可離山?那為何還要違背師命?」
羅靖看不下去,上前將道人手腕一翻,順勢將沈墨白拉了出來:「這位道長,你是何人?他離不離山,與你有何關係?」
道人這才看他,仔細打量片刻,面色微微一變:「請問施主是什麼人?」
羅靖冷笑一聲:「我是什麼人與道長毫無關係,倒是道長憑什麼來質問於他?」
道人也冷笑一聲道:「施主可知他是什麼人?又可知你是什麼人?」
羅靖倒被他挑起了好奇之心:「倒要請教,道長怎知他是什麼人?又怎知我是什麼人?」
道人將他上下細看,沉聲道:「施主可知自己命帶凶煞,相生血光?如在下猜測不錯,施主當是行伍之人。」
羅靖露齒一笑,兩排牙齒白得銳利:「若我說我是江洋大盜作案無數呢?」
道人也被他驚了一下,隨即斷然道:「施主休要玩笑。你可知沈墨白是何等樣人?施主命相本帶血光,若與他一起,此生血光不斷,害人害己。」
沈墨白臉色煞白,喃喃道:「你,你說什麼?」
道人嚴厲地看著他:「你難道不知?難道你師傅不曾告訴過你?」
沈墨白搖頭道:「師傅只說不許我離開鐘山,別的,沒說過什麼……」
道人怔了片刻,嘆口氣道:「原來如此,想必師兄怕你難堪,是以不說真相。」
沈墨白怔怔重複道:「師兄?真相?」
道人嘆道:「釋因乃是我同門師兄,只是我二人一隨佛,一隨道,有了分歧,這才各自云游,分別三十年不見。直到半年之前,我才得師兄一封書信,言道他二十年前在某處遇到一對將死夫婦,身邊攜帶一個嬰兒,視此子身帶魔氣,既能陰視,又可聚鬼,推其命相,竟是極之古怪……此子,就如黃泉之源,所到之處,便如懸堤蓄水,稍有不慎堤潰水出,所過之處生靈有死而已。師兄攜其隱居於這荒山古廟之中二十年,便是怕此子入世為害。半年前他自知將要坐化,特地傳信於我,要我趕來接替於他。因我有事,耽擱了數月,沒想到你竟然擅自入世……這位施主命相本煞,你與他在一起,猶如火上澆油,更是動輒成劫!你……唉!」
沈墨白怔怔站著,心頭一片茫然,下意識地道:「可是,可是我從沒在書中看到過這種命相……」
道人目光一閃,伸手又去扯他:「書?什麼書?」
沈墨白向後一躲,喃喃道:「就是藏書閣裡的……」
道人面色更是大變:「師兄竟然允你——」
沈墨白覺得自己大約又說錯了話,連忙道:「師傅不許我看的,是我自己……」說了半句,覺得更錯,把後半句話又嚥了回去。
道人大驚道:「你竟能打開虛靈閣?魔障,真是魔障!難道果然是該有此一劫?」
沈墨白辯解道:「可是,可是我離山數年,並沒有什麼……」
道人冷笑道:「沒有什麼?你自然是沒有什麼!遭劫的是你身邊之人!你仔細去想,難道當真沒有什麼?」
沈墨白被他拋出的秘密驚得心頭紛亂。養育自己多年的師傅,帶著自己隱居這深山之中,竟然是為了將自己拘禁在此。他自幼不知父母,師傅便是唯一親人,可是這個親人,卻是為了將自己拘禁在此?他不能相信。可是他知道自己一直都能看到那些東西,似乎也特別吸引它們,只從戴上了菩提珠之後,它們才不敢靠近他。而且師傅臨終遺命教他不可下山,卻又不告訴他原因,他心裡也曾起疑,只是萬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他在藏書閣中博覽群書,可從來沒見過有這種命相,而且他自問下山之後所作所為都是與人為善,並沒做過一件惡事:「我,我不曾作惡……」
道人微微嘆息:「難道你還不明白?你無心為惡,已能造劫。這是你的命……」
沈墨白倒退了一步:「不——」可是腦海裡已經掠過一件件事:他想完成羅靖生母的心願,卻洩露了羅錚的身世秘密,使羅家家破人亡;他想替為潮所苦的百姓治水,卻令一江水族被鎮水柱所鎮,永失自由……
道人看他面色漸漸變得慘白,冷笑道:「想起來了?你下山之後,究竟都做了些什麼?魔障,真是魔障!」
沈墨白終於失態地叫出聲來:「我不是魔障!」師傅自幼教他誦經修佛,一心向善,他怎麼會是魔障?
道人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但仍是決然道:「你命中注定即是如此,並非有心無心可以左右。除非你終生隱居,不與人往來。」
羅靖在旁邊已經聽了半天。他自幼就因被相師定為克家滅門之相而被人視為妖孽怪胎,直到沈墨白看到他手上傷痕,方知這一切都是父親自作之受,因此對什麼天命之說更是深惡痛絕,今見沈墨白竟也如此遭遇,不由冷笑道:「什麼命中注定!你究竟是哪裡來的妖道,休要在此胡言亂語!」一把拉過沈墨白,「走,不要聽他胡說!」
沈墨白心亂如麻,怔怔地由他拉著走。道人倒是急了,上前一步想要拉住沈墨白:「你——」只上前一步,嗆地一聲,羅靖寶劍已經出鞘,直指他咽喉:「讓開!」
道人目光一寒:「純鈞寶劍?」
羅靖冷笑:「看來你倒也識貨。」
道人沉聲道:「施主,你本身帶煞,若與此子同行,必有劫難。此子天性近魔,我師兄以佛力消磨他二十年,仍未能奏效。施主請讓開,貧道斷不能容他下山為害人間。」
羅靖回頭看看沈墨白蒼白著臉的模樣,實在看不出他哪裡近魔:「笑話,他這副樣子,哪裡像是什麼天性近魔。」
道人皺眉道:「施主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出。還請施主讓開,貧道必要將此子收伏。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他終身居於這荒山之中,貧道也不會傷他。」
羅靖回頭道:「他要你終身居於這荒山之中,你願意麼?」
沈墨白本能地搖頭。羅靖轉頭傲然看一眼道人:「你看見了?」
道人臉色陰沉,突然反手從衣裳底下抽出一柄桃木劍來:「孽障!你若不肯受教,貧道只好用強了。」
羅靖哈哈大笑:「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個用強法!」
道人左手捏個訣,口中低誦,手中劍向前一指,羅靖只覺一股寒風撲面而來,本能地舉劍一擋,明明眼前空無一物,手中寶劍上卻突然火花四濺,隱隱還有丁地一聲脆響。道人猛然一驚:「龍血!」
羅靖微微一怔,沈墨白已經脫口叫道:「你不能用穿靈訣,會傷到他!」
羅靖一揚眉:「穿靈訣?」話猶未了,沈墨白已經一手把他拖到了身後,自己反而擋在他面前:「穿靈訣能損傷生靈,你怎能隨意使用?」他臉上有慍怒之色,擋在羅靖身前,倒像是要保護他。羅靖看他臉都微微氣紅了,只覺有趣,湊到他耳邊輕笑道:「你敵得過他?」
道人見他們這般親近模樣,臉上更生厭惡之色:「孽障,你害死你師傅尚不知悔改,還要做此背倫之事,果然是天生魔障,不可不除!」他本是嫉惡如仇之人,加以師兄之死,對沈墨白尚未謀面已心存厭惡,如今見他又有斷袖之好,心中愈發不齒,桃木劍一振,就要再度出手。
沈墨白聽他這話如同一聲驚雷直打到頭頂上,眼睛都直了:「胡說!我怎會害死師傅?」
道人冷笑道:「我師兄修行多年,雖不能達天人之境,也至少有百餘年上壽,若非以本身精力消磨你之魔障,怎會五十歲便竭盡而亡?」
沈墨白臉上毫無血色,喃喃道:「不,不可能,我沒有,我不是——」他聲音漸漸尖厲,廟外天色在他的聲音中逐漸陰暗下來。
道人桃木劍指著他,冷冷道:「你天性近魔召鬼,只怕你父母也是被你害死。師兄不許你離山,就是怕你入世成劫,你——」
沈墨白厲聲打斷他:「你胡說!」隨著他這一聲厲喝,天空中突然一聲炸雷,驚得眾人都向廟外看去,只見天空頃刻之間已經陰云密佈,厚重的雲層中隱隱有雷聲滾動。道人面色大變:「你這孽障!」
沈墨白眼睛赤紅,大喝道:「我不是!」似乎是應和他的呼聲,一連串雷聲自天邊炸響,直向廟宇而來。四周已經陰暗難見五指,只有電光閃爍,照亮眾人神情各異的臉。沈墨白茫然抬頭望向廟外。他自幼不知父母,師傅就是父母,對他也十分慈愛,二人相依為命二十年,師傅死時他只覺茫然若失,生活寂寞難耐,才終於忍不住下山。如今這道人口口聲聲竟說師傅是他害死,心中冤屈莫名,只覺有一口氣堵在胸頭,不吐不快。頭上陰雲密佈,更教人壓抑。他呆了片刻,忽然仰起頭來對著天空高聲大叫:「師傅——」只是這一聲大呼,完全淹沒在天空一連串的炸雷中。
道人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長嘆道:「冤孽,冤孽!」桃木劍一振,厲聲道,「妖孽,受死!」劍尖上突然一道火光直衝出來。沈墨白雙手結印,虛虛一架,火光沖在他雙手圈中,竟然平空炸出一聲脆響,兩人同時倒跌出去。羅靖站在沈墨白身後,一把接住了他,見他面如金紙,已經暈了過去,當下一手抱住他,一手舉劍對準道人,冷冷道:「你這等人,不問青紅皂白便下毒手,還稱別人是妖孽,你又算什麼?」
道人也被震得氣血翻湧,剛剛爬起身來,廟外一道閃電,一棵大樹應聲斷為兩截,殘留的樹身上火焰如毒蛇般舞動。道人向外一望,只見閃電道道,竟似織成了一張大網,向著地面罩下來,鐘山之上有幾處已經起火。道人望了片刻,一頓足:「果然是劫數!」回頭看一眼沈墨白,長嘆一聲,「施主,貧道所言絕非虛辭,此子魔性深重,佛力竟然難以消除,世所罕見。施主本身即是凶煞之命,若與他相伴,則不但害人,亦且害己。此次他擅自下山,也有貧道來遲之故,難辭其咎。如今貧道要捨這一身皮囊消此劫數,此子——貧道愧無除滅之能,只是施主切莫再與他親近,也少造些劫數。」
羅靖哪裡信他,正要反駁,頭頂雷聲炸響愈急,道人不再多說,轉身仗劍衝出了廟門。羅靖追到門口,只見他奔行如飛,直往山頂而去。不知過了多久,猛然間一聲炸雷,震得幾人連忙摀住耳朵,連寺廟都似是在微微震動,雲層之中一道金色閃電直擊下來,正正擊在鐘山峰頂,刺得人睜不開眼睛。待眾人眼前漸漸清明,雲層已經散去,天色重歸晴朗,若不是廟外那斷樹一片炭黑,方才的滾雷閃電,竟似是一場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