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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大王和小書生》第18章
第十八章、

 車子行了幾日,也不見衛修的影子。容心遠心裡不安,老六更是不停的敷衍他。這天老六忽然端了一碗黑色藥水過來,讓他喝下去。

 與平日裡的安胎藥不同的是,這藥散發著一股股腥臭味。容心遠光是聞到都想吐個痛快了,更別提喝下去。

 他捏著鼻子問道:「這是什麼。」

 老六在前面駕車頭也不回道:「裡面加了一味藥材,所以有些難聞,但對你沒有壞處,還是喝下去比較好。」

 容心遠端著那碗藥猶豫了半天,終究還是不敢違逆他前方的大夫,他可不想試試老六的手頭功夫。

 上次那個身上有蓮花紋身的人就被老六折磨的挺凶狠的,他深深吸了口氣,咕咚咕咚的把藥給嚥了下去。

 剛喝下去沒多久,他便感受全身開始發燙,身體深處卻感受到一種專心的麻癢。他往癢的最厲害的方向摸去,就感受到那裡如同有活物一般,有東西在一拱一拱的在裡面爬來爬去,如一條小蟲一樣。

 前陣子研究醫術,他看過這樣一段話,盒有怪物,若鬼,其妖形變化,雜類殊種.或為豬狗,或為蟲蛇,其人皆自知其形狀。常行之於百姓,所中皆死。發作肆意遊走,經脈隆起蠕動,是噬骨之疼,鑽心之癢,唯有藥引鎮香可緩。

 他體內的,是蠱。

 容心遠嚇的臉色發白,一瞬間,腦海裡的許多畫面都一閃而過。衛修身上的血腥味,堡主在園中碰他的那一下,侍女每天必奉的茶,必點的香。

 白奇文說他必須活著的話,衛修父親的重病,衛修厭惡堡主卻留在堡中的原因。各種補血卻非保胎的補品。衛修愈發差的神色。

 還有,最後一次彷彿要糾纏到天長地久的歡愛,在朦朧間,他看到衛修身上交疊的刀口與那......皮膚有活物起伏的痕跡。

 他身體反應愈發劇烈,一股洶湧的吐意湧了上來,哇啦一聲。他嘔出了一大片黑水。

 老六早已停下了趕車,見他吐出來後便冷靜的在一旁照看。不停的嘔吐中,一條食指大小的蟲子一起濺了出來,啪嗒的摔在地上不停的扭動著。

 容心遠狼狽的扶著車窗,腦海裡散亂的思緒已經慢慢的整理清楚。他騙了他,衛修騙了他。

 衛修這般討厭堡主,為什麼要留下。他被強行掠去,真的只是為了逼衛修回去麼,如果是這樣,那他身上怎麼會被下了蠱,現在怎麼會有解藥。

 必然是衛修交易了什麼換來的,衛修為什麼會受傷,還有他那中蠱的跡象,說明著代價不是留在堡中那麼簡單,衛修父親為什麼會重病,什麼病?

 他勉力的用袖子拭去唇邊的濁水,虛弱卻堅定的看向老六:「回去。」

 「什麼?」

 「衛修根本就不會回來了是不是,他讓你把我帶走,讓你給我解蠱,是因為他不能親自來了是不是,他身上也中了蠱,為了什麼,為了我,是也不是!」

 明明是咄咄逼人的質問,可隨著話音剛落的最後一個字,容心遠的淚便一下滾了下來,啪的一聲,點在衣襟上。

 那衛修,親自為他攏上的衣襟。

 睡夢前的話,果然不是夢境,衛修和他,道了再見。

 容心遠要回去,老六卻沒有聽從,駕車回寨。如果不是衛修命令他必須把容心遠送回去,他必定要守在衛修身邊看能不能再生死蠱中做點手腳。

 然而現在什麼都已經晚了,如果說他對容心遠心裡沒有埋怨,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這是衛修的囑咐與選擇,他不管作為對方的下屬還是好友,都應該實現對衛修的承諾。

 容心遠見人沒有要回去的意思,竟然撩起衣擺就跳了下去,全然不顧身體是否會因此受到顛簸。

 老六嚇得立刻將韁繩拉住,臉上頓時湧現出怒意:「你瘋了?衛修那麼辛苦把你救出來,你怎麼這般知道珍惜!」

 容心遠雙眼一紅,他忍了一會,才道:「抱歉,但是扔下他,我做不到!」

 說罷他便支起摔疼的腿,一瘸一拐的想要往回走。

 老六到此時也已經有些心軟了,可現在回去又能如何,生死蠱已經成熟了,該換的也已經換了,這時候回去,也不知道結果,他們能不能承受的住。

 來時斷斷續續用了三四天,回去不管不顧,容心遠甚至想要日夜兼程。然而他下身斷斷續續流出的血跡卻在警告他,不能繼續罔顧自己身體。

 容心遠想忍著不說,但怎麼可能瞞得過老六。兩個人僵持之下,老六一枚金針沒入他的睡穴,直接讓他昏迷了過去。

 待到清醒時,他覺得喉道沙啞乾澀,人也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睡了幾天。

 他眨了眨乾澀的雙眼,瞧著眼前熟悉的床帳,是他之前與衛修一起住的地方。他撐起身子,小腹便傳來陣陣酸痛的感覺。

 他伸手摸了摸小腹,便穿好衣物,下床趿鞋。老六捧著碗藥推門而入,瞧見他已經醒了,便面色不善的把藥遞了過來:「就你這身體還想日夜兼程,你肚子裡面的差點就給你弄沒了。」

 容心遠垂眸喝藥,好半響才搖了搖頭:「雖說這樣想挺自私,但如果不是衛修,我並不會想要它。」無論從心理,還是身體上來說,他都接受不來,他有孕的事情。

 老六有些啞然的張了張嘴,的確他將容心遠帶入那些有孕的婦人裡,有哪個婦人不愛自己的肚中胎兒。他卻沒想過容心遠作為男子之身,有上孩子是個什麼想法。

 見容心遠起身嚮往外走,老六伸手一攔,臉色凝重道:「你現在身體虛弱,先不要去找他。」

 容心遠搖了搖頭,笑著看他道:「真當我會如女子般哭啼不成,不管他現在如何,總該讓我知道結局。」

 他剛一推開門,便瞧見堡主立在院中,瞧著那顆還未開花的枯梅樹。聽到聲音,便順勢望來。

 他雖不想與這人說話,但現在卻又更重要的事情:「衛修在哪,你對他做了什麼。」

 堡主看了他好一會,才把事情全盤托出,方才憐憫般瞧著他:「你不要去看他了,他現在與衛厲之前一般,昏睡不醒,我之前用了很多法子,都沒能讓衛歷醒過來。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願意用這般手段犧阿修。」

 說罷他沉沉的歎了口氣,悲傷地望著容心遠道:「等待是讓人絕望的,明明那個人還活著,卻永遠都不能醒來,那種感覺,能把你逼瘋。」

 容心遠不想聽他的諸多感想,只是執著道:「衛修在哪?」

 堡主帶他去了正殿,開啟寬椅的機關。容心遠順著階梯下去,感受著那一股又一股湧來的寒意,他望著盡頭暗室的光線,視線都彷彿恍惚了起來。

 十四步,他一步一停,終究饒進那間暗室。裡面霧氣瀰漫。冰床依舊幽幽散發著寒意,可上面躺著的人,安詳的猶如在溫床之中。

 一頭黑髮披散而開,深邃的五官,削薄蒼白的雙唇,緊緊閉合的雙眼,一切都反覆昨日可見。容心遠俯身摸了摸衛修的額頭,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微微涼意。

 他突然笑了,撫了撫衛修垂在額上的發,溫柔道:「衛修,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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