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元鷗就覺得吧，穀毅一走，自己身邊好像一下子就靜下來了，仿佛回到了聽唐沒搬過來之前的那種安靜生活。

　　可人都是容易被習慣侵襲的生物，一旦習慣了身邊有人笑鬧，冷不丁的安靜下來，卻驟然覺得，這安靜仿佛也能變成死寂。

　　看著冰箱裡塞得滿滿當當的上好豬牛肉，元鷗莫名其妙的就覺得沒什麼胃口。

　　在冰箱前站了幾個小時，元鷗終於意識到不能這麼下去了，不然肉都該壞了啊喂！

　　但問題就在於，她一個人根本吃不了這麼多呀！

　　再讓你衝動，買買買，現在好了吧？浪費可恥啊元鷗！

　　自己吃吧吃不了，送人吧沒人送……

　　在心裡翻來覆去的譴責了自己一通，元鷗決定留下三分之一，以後想吃再去割新鮮的，然後給剩下的肉們找個好歸宿：做成菜賣了！

　　話說上次元鷗不是給虞釗做了踐行席麼，還提前給謝蓉那不爭氣的打了幾個保溫盒的包，結果那傢夥一口沒吃上！剛抱著一堆盒子回家就被經紀人鄭欣逮了個正著，連菜帶盒子全部沒收。

　　然後謝蓉正流著哈喇子看別人吃解眼饞呢，門口又嘩啦啦湧進來一幫子聞香而來的吃貨們，虛情假意的問了幾句之後就一哄而上，你一口我一口的把鄭欣剛吃幾口的菜給搶光了，那架勢，足可媲美蝗蟲過境。

　　從別人嘴裡搶東西吃那是格外美味啊，兼職強盜的幾個人吃的三魂去了一對半，剩下的七魄也掛在天靈蓋上飄飄欲仙，恨不得躺地上大呼過癮。

　　這麼好吃的東西，一頓哪兒夠啊，而且幾個人分著根本不過癮嘛！

　　於是鄭欣帶頭，對著謝蓉嚴刑拷打，總算是套出來話，然後一幫人又呼啦啦沖到糕點屋，哼哼唧唧的求開私房菜。

　　元鷗當然是一口回絕了，挺鄙夷的瞅了眼慘兮兮的謝蓉，就拿自己是專門做甜品的這個理由給堵回去了。

　　雖說眨眼就往自己臉上扇巴掌不大地道，可眼下不是非常時期麼，而且元鷗又剛決定幾個月後盤下新店鋪開粥店，到時候房租、裝修費、員工費等等，一筆筆都是錢，算算她的手頭還真是有點兒緊，就算是加上中秋節月餅那一塊的大收入估計也是剛剛夠，折騰完了之後就沒多少剩餘，因此難免多動動腦筋。

　　不倫不類就不倫不類吧，能賺到錢就是好樣的啊。

　　元鷗當即就盤腿坐下，抱著個本子開始定菜單。

　　前幾天去肉鋪的時候她買的可不少，再加點蔬菜，都夠好幾十個人吃的了。雖說一份菜再貴也有限，可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身上還有車貸，更不要提即將到來的巨額消費，元鷗難免就心黑手狠了點兒……

　　不過在這之前，她覺得最好還是先跟聽唐的大老闆通個氣，就算日後被人打上門來也有個免死金牌不是？

　　接到電話之後，刨去其中七拐八拐的鋪墊和修飾詞，柯江總算是弄明白樓對面的小丫頭要幹嘛了，“你要向我的員工販肉？”

　　元鷗難免被他一針見血的總結刺激的噎了一噎，心道這大伯的總結還真是越發的犀利了哈……

　　不過再多的困難也不能阻擋她賺錢的步伐不是，於是稍微在心中一醞釀，元鷗再次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不是，您誤會了，我怎麼可能做那麼不地道的事兒呢，這不是貴公司有幾個員工是我的朋友麼，本來只想做給他們吃一點，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是？我就是想提前跟您彙報下，萬一到時候有人聞風而來，我也不好趕人家出門對吧？畢竟我也得交際啊。”

　　小小年紀的，口才倒是不錯，膽子也很肥啊！

　　柯江聽得直想笑，耳朵邊上還在繼續，“不過您放心，我肯定不賣給藝人！而且就算是給普通員工，統共也沒幾份……”

　　最後，元鷗甚至還相當隱晦的表示，身為一家公司的領頭人，為了廣大員工著想，您看是不是有必要親自過來檢驗一番呐？當然，錢就不要提了嘛，提錢多傷感情呐……

　　所以說，錢真不是什麼好東西，明顯的勾搭人墮落麼！

　　你看元鷗以前多超然物外的一姑娘來著，這才幾天呐，就已經能豁出臉去不要主動推銷了……

　　許是柯江活了這大半輩子了，真是沒見過元鷗這麼一朵奇葩，還真就答應了！

　　為了伺候好這一尊大佛，拿到開啟金燦燦大門的通行證，元鷗也是拼了老命了，既不能把太肥膩的呈現上去，以免有進一步養肥聽唐眾人之嫌；也不好沒有特色，得有吸引力呀是吧。

　　而且元鷗後來回去又琢磨了，如果這次反響好的話，她完全可以舉辦一個什麼瘋狂週末私房菜之類的活動嘛。

　　顧名思義，一週一次，既不會太過勞累，也可以額外創收。

　　聽唐眾人消費能力高，錢財方面又比較得充足，因此很不幸的淪落為元鷗眼中的肥羊，所以柯江的態度至關重要。

　　就像跟穀毅說的那樣，元鷗擅長的還真就是家常菜，畢竟當初主修的是糕點麵點，炒菜實在不是她所長。

　　而且外面的星級餐廳、酒店那麼多，拼精緻程度的話，元鷗這個半吊子也是全然沒有一拼之力，還不如另闢蹊徑。

　　柯江大汗淋漓著酒足飯飽之後，一邊慢條斯理的擦嘴，一邊微眯著眼睛打量元鷗，久久不說話。

　　元鷗讓他看的渾身發毛，不過為了自己的粥鋪能有著落，不得不硬著頭皮過去問，“您覺得怎麼樣？”

　　柯江放下餐巾，特別誠懇地問了句，“小元啊，有沒有興趣開一家餐廳呐？如果需要的話，我完全可以入股嘛！”

　　元鷗的嘴角抽了抽，然後更加誠懇地回答道，“沒有。”

　　且不說開餐廳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和精力遠非現在可比，光是每天消耗的蔬菜就是個大麻煩，另外她的專長畢竟不是烹飪，還是不要以己之短攻人之長了吧。

　　不過不管怎麼說，柯江這關算是過了。

　　反正元鷗也說了麼，她也就是一周接待一次，一次只接三桌，並不會對聽唐的內部餐廳構成直接有力的威脅，所以倒也不怎麼需要擔心報復。

　　於是柯江一走，元鷗就一通電話打給了謝蓉，特別惡劣的告訴了她這個消息。

　　可想而知，瞬間回憶起曾經慘痛經歷的謝蓉當場就滿地打滾了，撓著牆皮哭的不要不要的，“嗚嗚，小鷗你不帶這樣的啊，跟我說幹嘛啊！這不折磨我麼！”

　　元鷗笑的那是相當的沒良心啊，不跟她說跟誰說呀，虞釗不在，而且就算是他在，元鷗也開不了這個口；可以毫無顧忌開口的穀毅也去青海湖看鳥去了，唯一可以用來調動廣大人民群眾的也只有謝蓉一個了嘛！

　　聽電話那邊謝蓉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元鷗十分擔心她想不開，連忙補救道，“別急啊，我話還沒說完呢，裡面有好些白肉的，雞啊蝦啊的，就算是你的健身教練過來也不能說什麼，一句話吧，你來不來？”

　　謝蓉：“……來！”

　　跟大吃貨帝國的人談自控力什麼的，呵呵，洗洗睡吧。

　　元鷗就想著吧，暫時先在糕點屋二樓做著，等十一月份開了粥鋪了再挪到那邊去。

　　這麼想著，路過斜對面精品店的時候不免又往裡面狠狠看了幾眼，那叫一個如狼似虎啊。

　　精品店老闆獨白：糕點屋的小美女今天又沖我拋媚眼了，可是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呀，唉！忘了我吧，你我註定了只能有緣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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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謝蓉一宣傳，並且是在柯江的默許下，整個聽唐的吃貨圈子都轟動了：

　　“哎哎哎聽說了嗎？對面小老闆推出了私家菜啊！”

　　“真的假的？她不是做甜品的麼，做菜能好吃麼？”

　　“嘿你這個孫子，上次搶飯吃的時候數你積極，這會兒就忘了？”

　　“對哈，艾瑪那還等什麼啊，趕緊的報名啊！”

　　“呵呵，急也沒用，人家只接三桌，一桌四個人，聽說這會兒都報了三十個不止了……”

　　“……cao”

　　“哎哎哎對了我還有個內幕消息你們要不要聽？”

　　“說話都不加標點符號了還賣什麼關子啊，愛說不說！”

　　“咳咳，據說咱們頭兒是小老闆她親叔叔啊！”

　　“真的假的？貌似首先姓氏就不一樣吧？”

　　“呃……這種小細節就不必在意了吧？！嘿，我發現你聽八卦的心不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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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為了粥鋪打廣告，也就不能跟之前原計劃那樣糊弄了，元鷗馬上聯繫了肉鋪老闆，請他從他們那裡拿了幾隻肉質鮮嫩的小土雞，驗貨之後當場宰殺，絕對的新鮮。

　　每週一款主打大菜，而打頭陣的，就是人參雞了。

　　人參雞也不用什麼上年份的好人參，細細的那種就行，不然大熱天的吃出鼻血來就不美了。其餘的松子啊板栗紅棗什麼的，也都不值錢，不對，是不花錢，很好。

　　土雞肉本身就十分鮮美，再加上一點人參特有的苦味，以及紅棗等物的香甜，湯汁澄澈清亮，入口鮮嫩不油膩，美！

　　一份人參雞出去，幾張大粉紅就到手了，甩一甩刷刷的響，那叫一個身心舒爽。

　　雖然這世上還是肉食動物多，而且肉菜也的確更能激發人們的食欲，可畢竟是夏天，總不好都是這麼肥膩膩的。

　　於是元鷗又做了一份紅燒肘子，出鍋之後分三個盤盛，剩下的菜都是白肉和比較清口的了。

　　涼拌腐竹，醋溜豆芽，蒜蓉蝦和宮保雞丁，再來就是她準備以後當招牌的小醬菜：脆黃瓜和酸甜藕、脆口筍絲等等。

　　小醬菜都好弄，一次性可以做一大罎子，吃的時候盛出來就行，而且還特別下飯。

　　別小瞧這些看似簡單的菜，越簡單的越考驗廚藝，那些個大廚去應聘的時候考試內容就經常會有酸辣土豆絲麼！

　　而且因為沒用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配料，簡簡單單一目了然，菜蔬本身的優秀就越發的出眾了。

　　原本元鷗是打算把時間定在週末來著，不過週末人太多，根本騰不出桌子來，思來想去也只好選在人最少的週二晚上，那會兒二樓也就小貓兩三隻，連三分之一的利用率都不到，拿出三張桌子來綽綽有餘。

　　偶爾有幾個顧客提出抗議，說你們這明明就是一家糕點屋啊，怎麼就誤入歧途去倒騰燒菜了呢？這不不務正業麼！

　　然後元鷗就特心平氣和的跟他們講，我這不是馬上準備再開一家粥鋪麼，可是不太清楚大家的喜好，這不就先推出了個試行版，先充分聽取群眾的意見，到時候保准上的都是大家愛吃的！

　　開飯那天，謝蓉和她的經紀人、健身教練以及助理占了一桌，其他兩桌都是幕後員工。

　　其實元鷗深深的懷疑謝蓉的健身教練根本就是過來監視她的，或者乾脆自己吃讓她看，單純的折磨……

　　菜上齊了之後，謝蓉的健身教練先表情嚴肅的打量了一遍，又伸手調換了下位置，把所有的肉菜都擺到距離謝蓉最遙遠的地方，末了還囑咐她一句，“米飯也不能吃多了。”

　　謝蓉可憐巴巴的瞅了瞅自己眼前的鹹菜碟子，咬著筷子尖欲哭無淚，我這是遭的什麼罪呦，當初就不該來！

　　她的經紀人鄭欣是個不容易胖的體質，助理乾脆就是個小青年，倆人都不怎麼顧忌，當即一人一碗米飯擱眼前，然後把筷子拿在手裡捏的哢嚓響。

　　之前的助理跳槽了，這個是公司剛給謝蓉換的，大學畢業剛兩年，掙的錢總是不夠花，平時吃飯也是饑一頓飽一頓的，也沒個正點，這會兒眼見了紅彤彤油汪汪的肘子，眼珠子都特麼的綠了。

　　“姐你們知道麼，”小鮮肉一邊吸著口水一邊渾然不知死路將近的說著，“醬肘子的湯汁比肉都好吃哦，連肉帶湯一起舀過來澆在米飯上，然後用力一拌，哇哦哦，好吃的舌頭都能吞下去哦！”

　　用力吞了一大口口水，小鮮肉又語氣沉重的感慨一句，“小時候我奶奶就天天給我做來著……“

　　咕咚一聲之後，忍無可忍的謝蓉暴怒出擊，一雙筷子啪啪啪的往他腦門上敲，邊敲邊喊，“要死了你，不說話會死麼啊？會麼會麼會麼？！“

　　說話間鄭欣已經當機立斷的採取了小助理的建議，拿著筷子就去夾肘子，怎奈因為火候實在是好，盤中美食早已是骨酥肉爛，筷子稍一用力肉就碎了，不得已，鄭欣只得換了勺子，照著小助理說的那樣，連肉帶湯的舀了滿滿一勺！

　　肘子的湯汁已經十分濃稠，呈現出一種深深地紅褐色，被澆在米飯上之後，竟有一瞬間的停滯，最後實在聚集多了才不情不願的往下蔓延，流淌……

　　要說今天最令鄭欣開心的事情就是，這一桌上就她和小助理兩個人能碰紅肉，也就是說這一盅肘子有一半是她的！

　　咳咳，當然，如果一多半或是全部，她也不是很介意的。

　　其實其他幾個菜也都很好吃，像那個人參雞的全部浮油都已經被撇去了，湯汁清淡醇香；蒜蓉蝦既有蝦子本身的鮮甜，又因為烹飪的時候加入了檸檬和酸橙的混合秘制果汁，所以整體的鮮味就被無限放大了，而後來的蒜蓉更是給略顯尖銳的味道增添了一份醇厚，吃在嘴裡真是令人回味無窮。

　　謝蓉能做的就是抓著蝦子，吃吃吃，然後吮著手指頭，目光灼灼的盯著紅燒肘子看。

　　開始的時候鄭欣還打算鐵石心腸一把來著，怎奈謝蓉的戰鬥力忒強，目光忒有穿透力，但凡是個活人都不能忍受鄰座用堪比高溫熔爐的火熱視線盯著你從頭看到尾啊，搞得她完全就是食不下嚥呐！

　　謝蓉剛出道就是鄭欣在帶了，幾年下來兩人的感情非比尋常，鄭欣自然也知道平時謝蓉的伙食有多麼的寡淡，再結合眼下的情況，她無疑更可憐了。

　　酷刑，絕對的酷刑！

　　眼瞅著肘子也快沒了，鄭欣就跟教練商量，“你看蓉蓉都幾個月沒碰過帶油花兒的了，要不，今天就讓她嘗一點兒？也就一點，好歹意思意思解解饞，不然憋壞了也影響身體不是？“

　　一聽這話，謝蓉就跟黑夜中的旅人看見了曙光，被壓迫的人們迎來了解放，久旱的土地迎來了甘霖一般，恨不得當場就豁出去臉不要了，跪下抱著他的大腿哀求，“讓我吃一口吧，讓我吃一口吧，一口，就一口！“

　　本來教練的意志還挺堅決，不過後來同桌的三個人一起求他高抬貴手，加上最近謝蓉的減肥成果確實是不錯，給點獎勵也應該，因此沉默片刻之後，終於勉為其難的點了頭。

　　謝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終於意識到不是做夢之後，直接都熱淚盈眶了都。

　　“不過，“教練在關鍵時候又開口提醒，”你的體質自己也清楚，就一口，一口而已。“

　　有肉吃就是天堂啊，管它是一口還是半口的，謝蓉顫顫巍巍的舀了一勺紅燒肘子伴濃湯，深呼吸幾次之後啊嗚一口吞掉，捧著臉回味片刻，直接就趴桌上淚眼滂沱了，“嗚嗚，肉啊，這就是肉啊！“

　　得有多久沒嘗過這個味兒了啊，簡直就跟做夢一樣啊！不行一定得記下這里程碑一樣的日期，沒的說，從今往後，今兒就是我的幸運日了！

　　偶爾上來送飲料的元鷗看了之後都無語了，一個藝人混成這麼慘，還不如回家賣紅薯呢！至少肉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