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原夕爭不由自主地身軀稍稍往後,可是並沒有離開桌面多遠,手腕忽然被楚因扣住了,原夕爭吃了一驚,只聽楚因笑道:「要同德王開仗,我都還未嚇軟,你怎的倒像是要嚇癱掉了。」
「不,子卿只是……心裡感激王爺。」原夕爭收拾了心神,手腕依舊還被楚因扣在手裡,不禁稍稍皺了一下眉頭。
楚因隨即松開了手,笑道:「本王不拉你一把,就怕你會摔下椅子去,你是本王的一大謀臣,要是還未與敵人開戰,便嚇得掉落椅下,你讓本王的顏面何存啊。」他談笑風生,剛才的舉措似乎都是尋常的舉動,可空氣中分明還有著那一絲的曖昧。
這是原夕爭長期以來的感覺,楚因似乎對自己有著什麼樣的欲望,可是真要細看,又是那麼的自然。
原夕爭低了一下頭,道:「王爺有沒有想好如何下手?」
楚因微笑道:「我正想聽聽子卿的高見。」
原夕爭抬手舉起茶杯,淺淺品著,茶味在舌問微微苦澀,而後清香宜人,令人不由自主想起鄉間的春日。原村人不管能不能取得功名,家家戶戶都推崇讀書人,這麼一個春日裡的早晨,原村的書齋裡必定是朗朗讀書聲。
書齋外面是何叔在賣力地掃地,掃把刷刷地劃過地面,刮起的塵土,惹來井邊敲打衣服姨娘們的不滿。她們大聲罵何叔「搞什麼吊東東啊」(注22),書齋裡的童聲恰巧念到千字文的「容止若思,言辭安定。篤初誠美,慎終宜令。(注23)」;原夕爭不過剛起床,對著太陽閑閑地打了個哈欠,回過頭卻是原母皺眉道:「還不念書……先吃早飯,吃完了再念。」;原炟正悠閑地往銀堂踱去,邊走邊對身邊的原緣道:「清明節前還是讓分銀堂給各家各戶再多分二兩銀子下去,也好讓他們把祭奠祖先這件事辦得妥帖一點。」;這個時候原村多數的女人已經做好了早飯,多數的男人已經准備出門務農又或者行蔭,不夠學堂的孩子們正翹著聢在門口玩游戲。暖暖的陽光灑在原村裡,泛著淡淡的金色,令人以為會這麼一天,又一天,再一天……然而某一天所有的都化成了灰燼。
原夕爭抬起了眼簾,道:「王爺不如把手中的兵權上交給聖上,既然南北無戰事,自然軍權應該交回君王。」
楚因略略思索了一下,便笑了,原夕爭這一計打得是楚昪的七寸。楚昪最大可以依賴的資本正是軍權,他手中有著南朝最為精銳的部隊。楚因這一仗原本就借了楚昪的十萬人軍,可是他不將十萬人軍還給楚昪,而是將軍權還給了昌帝。楚昪若是不能像楚因那樣將軍權交出,昌帝會更加懷疑他有私心,甚至會懷疑他是否有謀逆之心,這就逼得楚昪不得不做出一個選擇,失去軍權,或者是徹底失去君心。
軍權是一柄雙刃劍,任何撫摸過這柄劍的人都不能不留下傷痕,倘若有人不小心,這些傷痕甚至可以的致命的。但是原夕爭知道無論楚昪如何小心,楚因都會給楚昪以最致命的傷痕,因為持有軍權可以犯下的罪都是滔天大罪。原夕爭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輕輕彎腰行了一禮轉身離去。楚因端著茶杯,卻久久地看著原夕爭離去的身影。
隔天原夕爭上朝之時,楚因便當堂提出了歸還軍權於君王,令得滿堂震驚,但隨著幾位重臣的力擁,原夕爭意識到楚因的實力已經到了可怖的地步。不過短短一夜,除了陳昂文以外,其它二公加上九卿居然都在不同程度上表示支持楚因的提議。原夕爭知道這裡面不都是楚因的人,他們當中還有很多是昌帝的人馬,可見昌帝已經完全改了他想要讓皇室子弟們相互制約的念頭,而是急於撲滅這場蕭牆之禍。
楚昪這幾年其實一直未有真正培養起自己的朝堂勢力,之前是他不需要,因為他要體現君王的意志,之後是因為楚暠的多方阻擾。而此刻排山倒海一般的壓力撲面而來,當楚昪真正意識到了朝堂政治威力的時候,已經晚了。
楚暠盡管也震驚於朝堂上楚因的一呼百應,但是楚昪之前的異軍突起讓習慣了楚昪是自己附庸的楚暠來說,不亞於是一種背叛,而陳昂文當然能意識到此刻他們與楚昪極需要聯盟起來對抗楚因,可是過於考慮得失無疑是這位政治老手的致命傷。只那麼短短幾瞬的猶疑,已經足夠昌帝順勢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的首肯與嘉許令陳昂文再後悔已然晚矣。
陳昂文跨出了朝堂的金坎門,看看腳底下層層的雲石玉階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權力的獲得是需要如同登梯一般,一步接著一步辛苦才能登上頂峰,可是它一旦失去便如同墜入萬丈深淵,眨眼間便粉身碎骨。陳昂文知道此刻沒有了軍權的楚昪已經不夠資格與楚因楚暠三足鼎立,楚昪唯一的機會便是趁著還沒有將軍權交出之時,立時便反了南朝,逼宮自立為帝。
陳昂文皺了皺眉,楚昪倘若要是真走到了這一步,他倒不介意,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楚因比楚昪更令他覺得遍體生寒。
上交虎符,安插人馬,梁王府的人忙得不亦樂乎,楚昪的動靜比之他們反而要遠遠小得多。梁王府的人似乎都沒想到楚昪能這麼順從地交出軍權,雖然一時之間不能拿這位德王怎麼樣,但是人們都知道楚昪現在是拔了牙的老虎,中看不中用了。
很多人都在等梁王的決斷,畢竟德王現在不過是一時之失。也許隔了一段時間等昌帝氣消了,便會自然而然地又想起楚昪的好處,楚昪畢竟是他多年栽培,心目中的太子。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再沒有比東方景淵與湯刺虎這些經歷過很多生死大險的人心裡更清楚了,他們需要的是楚昪徹徹底底地失敗。
可楚因似乎跟他們一樣,也在等待。
清明時節的雨如同絲線一般,下得沒完沒了,總算一日午後出了太陽,綠竹便陪同著原夕爭返回了原村祭奠。當年兩個人離開的時候這裡是一片廢墟,現在雖然有人收拾過,但依然是殘壁斷垣。如果不是間或有烏鴉的呱噪聲,死一般寂靜的廢墟真令人不寒而栗,生似這裡已經不屬於人間。
綠竹頗有一些害怕地提著裝著祭品的籃子站在原夕爭的身後。
原夕爭則靜靜地站在那裡,閉著眼睛,眼前仿佛有很多人影在晃動,有很多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們是從來嚴厲卻實在溺愛孩子的原母,她的手裡永遠絞著一件似乎永遠也無法絞完的女裝;他們是市儈啰嗦卻又總是盡心盡力袒護自己族人的老族長原坦,他們是原夕爭那些庸碌討厭但也溫暖的親人。
原夕爭睜開雙眼,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將手中的酒灑入那片浸滿了原氏族人鮮血,朗聲道:「我原夕爭對天發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不知是不是原夕爭的聲音過大,天空中突然響起一片烏鴉的叫喚聲。
他微微冷笑,道:「想不到我原村今日還有客人來訪,不如閣下出來見個面吧。」話音一落,原夕爭手一揮抽出供品裡的筷子騰空而起,與此同時從黑暗處也顯出了一道黑影。
那人蒙面黑發黑裙,竟然是一個女子。
女子見行蹤被人識破,轉身就跑。
「客人遠道而來,不喝了一杯茶再走麼?」原夕爭揚手,手中的筷子便飛了出去。
那女子不得不停下腳步,她搭腰抽劍將原夕爭的筷子削斷。
原夕爭見她的軟劍招式,不禁又驚又怒,道:「你是誰?怎麼會臥龍谷的劍法?」
談天望之死是整個真相的開端,此人很有可能就是謀害他們原村的凶手。
天地都仿佛感受到了原氏的憤怒,暮雲四合,狂風亂作,卷得原村那幾株百年老樹落下的枯葉都在空中狂舞。
「你今天不留下也不成了。」原夕爭手一揚,掌心當中又多了一根筷子,由於蔡姬與原氏滿門的血案,令得原夕爭早已經棄軟劍不用。
但是無疑這女子顯然知道,原夕爭即便拿一根筷子自己也遠不是其對手,所以一劍磕飛那根筷子,立即轉身就跑。兩人的身形在斷壁殘垣上來去如影,暮雲籠罩之中,天空中僅露淡白色的一道太陽的殘影。
白衣騰空而起,黑衣迎風而退,四周仿佛都被這漫天的殺氣給籠罩住了,萬籟俱寂,只余衣袂飄動聲。
「原公子,要知道天底下會臥龍谷劍法的可不止你我兩人。」黑裙女子見原夕爭追了上來,便聲音嘶啞地道。
原夕爭淡淡地道:「這世上會臥龍谷劍法的只有五人,除了我以外,他們當中沒有誰在南朝。」
那黑衣女子沙沙地一笑,道:「原公子,我也是臥龍谷有緣人。」
原夕爭微微揚眉,道:「簡青與離人在北齊,費玉在蜀地,你莫尋非是我四師兄?」
那女子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是,我曾經受過你們五人當中的人指點一二。」
原夕爭冷笑,道:「看起來此話說來日長,不如小姐便委屈一下去舍下做兩日客吧。」
他不願再多話,身形一閃,筷間便到了女子咽喉,哪知道那女子不保護自己的重要部位,但原夕爭卻不能殺了這麼重要的一個人證,五彩斑斕的煙起,便立時收手捂住自己的口鼻。
那女子騰空而起,手中的彩煙不絕,她整個人在五彩的煙霧籠罩之下,倒像是一只騰空而起的黑蝶。原夕爭雖然傷了她,但由於貼得過近,氣息之下也吸進了一點五彩煙,覺得自己的指尖微微發涼,不由一驚。
那女子這次不退反而大膽進攻,只見她雙手飛揚,顯然深通分筋錯骨的門道,直到此刻原夕爭才忽然明白,這個人根本不是要逃,她真實的目的竟然是要拿下自己。她擅長的並不是軟劍,卻先用軟劍示人,這是刻意要引起原夕爭的注意,然後轉身就逃,令得原夕爭全力追蹤,她才能猝不及防施放毒煙。現在她終於拿出了自己的絕技,那是一種很古怪的柔術,整個擊打過程便是鎖鎖鎖,那女子身體極其柔軟,生似能出各個角度襲擊,猶如一條長了四腳的蟒蛇。
兩人在電光火石間還是立即分出了勝負,黑裙女子悶哼了一聲,向後躍開,原夕爭的筷尖刺穿了她的肩膀。那女子只是稍作猶豫,便立即捂肩倉皇後退。
「想走?」原夕爭冷笑,手一翻,白皙的掌心有一攤血,那是黑衣女子受傷的一瞬裡留下的,細長的手指輕輕一彈,血珠便輕顫著劃過了夜色,沒入了黑衣女子的腳踝。
黑衣女子手腳均傷,原夕爭慢慢地走過去,冷冷地道:「現在不如讓我來猜猜你是誰?」
「楚暠的人?不是,楚暠絕不會願意讓人知道他的手下有人會使臥龍谷的劍法,這樣很容易坐實他原村所背的黑鍋罪名。」
那女子沉默,原夕爭又慢慢走近了幾步,又問:「楚昪的人,有些像,但是楚昪跟我沒什麼交情,他如果派出人,應該是只要我死,不會要活擒我這麼復雜。」
女子依然沉默,原夕爭站在原處,淡淡地問:「李纘的人……你是李纘的人。」
他此言一出,那女子騰空而起,只見她的背後生似突然長出兩只五彩的翅膀,被原村荒涼的風一吹,便迎風而去,本身的輕功再加上狂風的助力,令她不過幾個瞬間,便悄然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原夕爭才輕哼了一聲,手扶住邊上的牆壁,綠竹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我在這裡。」
綠竹見原夕爭的臉色有點白,連忙過來攙住,問:「你是怎麼了。」
「走。」原夕爭低聲道。
綠竹大約也知道原夕爭追那個黑衣人的時候吃了虧,這個時候要是再出來一批什麼人馬,在這個荒村郊外兩人必死無疑。所幸原夕爭從上車到返回公主府,便再也沒發生什麼事。
楚因聽說原夕爭遭襲立即匆匆帶了曾楚瑜與東方景淵過來,原夕爭回來的路上一直很清醒,直到進了公主府整個人才似松懈了下來,陷入了沉睡當中。
「莫非是中了毒?」楚因聽說原夕爭昏睡不醒不由大吃一驚。
幾個人把綠竹仔細地盤問了一遍,綠竹結結巴巴地將今日的情況說了一遍,她其實只看見了開頭跟結尾,但對於老江湖的東方景淵卻是足夠了。
東方景淵轉頭吩咐道:「將彎陽叫來。」
曾楚瑜柔和地問道:「東方先生,請問子卿哥哥要緊麼?」
東方景淵微微一愣,他雖然知道曾楚瑜與原夕爭是同族人,但到底不是親兄妹,眼見她毫不避忌當著丈夫的面表達對另一個男子的關心。可是楚因似乎毫不介意,反而是搭了一下曾楚瑜的肩以示安慰。看來這王妃果是深得梁王的信任啊,東方景淵在心中暗道。
彎陽很快就到了,曾楚瑜見她居然一身黑衣,臉蒙黑紗,頭戴白花不由一愣。
東方景淵輕咳了一聲,道:「彎陽的丈夫圓月大半年前去世了,彎陽與圓月鶼鰈情深,立志要為他守孝三年,我勸丁她也不聽。」
曾楚瑜溫婉地道:「這又何必要勸,伉儷情深,原本是多大的福氣,如今鴛鴦不再,真是難為彎陽這麼一位女中豪傑。」
彎陽略略點頭,以示謝過曾楚瑜的理解。
楚因則微笑了一下,道:「這女人家的事唯有女人家可以理解,我聽說彎陽是一名江湖中的女神醫,最擅長醫治各種毒傷,暗器傷。」
彎陽依然點頭,居然沉默地接受了這一種誇贊。
「好。」楚因點頭,道:「那麼子卿就拜托你了,但是你要記清楚了,原夕爭是替本王辦事,你丈夫圓月不是因他而死,是因本王。」
曾楚瑜嚇了一跳,但是彎陽只是恭謹地向楚因行了一禮,然後推開門向著床上暈睡的原夕爭走去。
她站在床頭細看了一會兒原夕爭,纖纖的玉手才慢慢朝原夕爭的手腕搭去,只是她的手腕剛搭到原夕爭軟滑如玉似的手腕上,卻見那只細長的手一翻如同鐵箍似的牢牢扣住她的手腕。
原夕爭的兩眼一抬,微微冷笑道:「我們又見面了。」
彎陽似乎大吃一驚,剛想掙扎,原夕爭的掌心力道微吐,她便身體軟癱倒在床邊。
「別人以為你受了傷便必定會遠遁,但我卻知道你個性很強,不達目的誓不甘休……」原夕爭手一揮,便揭去了那女人的面紗,然後淡淡地道:
「我說得對不對,蔡姬?」
蔡姬原本一張嬌媚無比的臉顯得異常地蒼白,原夕爭淡淡地道:「你奇怪我為什麼這麼快就能認出你?」原夕爭輕輕地道:「因為我曾經看一個女人跳舞,足足看了十來天,每天要看五六個時辰,每一刻都在想,想著怎樣才能讓她脫胎換骨,這樣一個人,我怎麼會輕易忘了她的身影,她的動作。」
蔡姬低下了頭,面露愧疚之色。
原夕爭依然語氣很淡,道:「能告訴我你的真名嗎?」
「子卿少爺,奴婢是殿下從小收留的孤兒,沒有名字,殿下賜號化蝶。」
「化蝶……」原夕爭輕笑了一下,道:「其實你見我的第一面就是個陷阱,對麼?」
蔡姬輕聲道:「子卿少爺,奴婢不過是奉命想帶您去北齊,絕無傷害你的意思!」
「絕無傷害我的意思……」原夕爭聲音沙啞地道:「那麼,談天望是怎麼死的,你又是怎麼被人奸殺的?」
蔡姬連忙道:「子卿少爺,蔡姬對天發誓,我只是攆走了談天望,絕對沒有殺死他。」
「那麼你滿屋子的死人,又是怎麼回事?」
蔡姬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是蔡姬胡塗,認為只要把子卿少爺逼得在南朝待不下去,自然便要跟著二殿下回北齊了。」
原夕爭的嘴唇微顫,道:「那按你的意思是……原村的血案也是李纘做得嘍?」
蔡姬連忙抬頭,焦急地道:「絕非二殿下所為,蔡姬願以性命擔保,此事絕非殿下而為。」
「那麼你回答我……是誰?」
蔡姬低頭,卻始終沉默。
原夕爭也不逼問,只淡淡地道:「我問你另一個問題。」
「子卿少爺,請、請講……」
「這一年裡你都不曾想過要將我帶回北齊,為什麼現在這麼著急要把我弄走?」
蔡姬低頭道:「二殿下的心意,奴婢不知。」
「你撒謊!」原夕爭冷笑,道:「你之前有很多個機會,卻一直不露面,甚至我與李纘作戰,都未見你的身影,若非你已經心存叛離之意,又怎麼置李纘的大事於不顧!」
蔡姬臉色蒼白如紙,伏身道:「二殿下對我有收養之恩,化蝶此生對殿下都絕不會起叛離之心。」
原夕爭看著伏在腳底的蔡姬,半晌才輕聲道:「我很想知道,你此番前來是為了誰?」
「蔡姬……真的是為了二殿下,急於帶公子去北齊。」她說著衝原夕爭叩了三個響頭,道:「我知道,子卿少爺您對我有再造之恩,但我卻負了您的恩義,我……」
她一句話沒說完,原夕爭卻彎腰一抬手擰住她的下巴,然後細長的手指輕輕一擰,她的下巴脫了臼,手指探進去,摳出一枚藥丸。
蔡姬被原夕爭捉住之後,盡管臉色蒼白,但始終神情自若,如今卻是神色大變。
原夕爭冷冷地道:「你怎麼能死呢,我不是一個好奇的人,但我真的很想知道能令你蔡姬拋棄了養育栽培之恩的人,到底是誰。」說著,原夕爭的雙手微動,將她的兩個手腕均都打脫臼。
蔡姬的臉露悲戚之色,嘴裡唔唔卻不能成語,原夕爭避開了眼神,雖然這個人害自己至慘,可是原夕爭心底裡還是難忘兩人一起聽小樓雨打殘荷,箏歌琴音。
彎陽很快就被找到了,她被蔡姬偷襲負傷,但蔡姬所幸似乎沒有取她性命的意思。
原夕爭不過剛剛與楚因說完整個情形,瑞安突然推門而入,開口便是一句:「我們要立刻撤離!」
她見眾人都是一愣,才嘆息了一聲,道:「九門提督將六哥的軍隊放了進來,六哥沒有動別的地方,只是將渝苑與梁王府包圍了,他們的軍隊說梁王與駙馬暗通北齊,想要篡奪帝位,他們要清君側。」
眾人大驚失色,沒想到看似乖乖交出軍權的楚昪不聲不響突然祭出了殺手锏。他雖沒有拿下整個南朝三十萬精兵,但控制軍隊的時日不短,足夠培養起一支死士,他沒有培養起足夠的朝堂勢力,卻將九門提督籠攏到門下,他不去攻打有禁衛軍重兵把守的皇宮,只將沒有多少衛士的渝苑與梁王府圍了起來。只要乘亂殺了楚因與原夕爭,那麼事後無論如何善後,都是大局已定。這位始終默默無聲的德王,終於露出了他穩、狠、准的一面。
他們幾乎不用出大門,就能聽到重甲軍們快步奔跑的步靴落地之聲,火把映紅了半個夜空。楚閃只覺得自己的背部滲出一身的汗,他今天若非恰巧來看原夕爭,此刻只怕早被楚昪的人馬給殺了,要知道楚昪對深得父皇寵愛的瑞安還是有幾分忌諱的,但是對他,卻是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後快。
衛士再次奔跑進來,對瑞安道:「公主殿下,他們要求在他們數到一百之內將駙馬送出門去,否則……他們就要攻府了。」
瑞安大怒,她手一伸將佩劍拔出,道:「好大的膽子,有我瑞安在,我看哪一個沒長膽子敢攻打我瑞安的府邸。」
她的劍還未完全拔出,原夕爭已經按住了她的手,道:「不可,他們既然已經破釜沉舟,絕不會因為對你的一點顧忌,而放棄了這次以殺頭重罪換來的機會,我出去!」
注21:南方俚語,相當於北方的俚語烏事,全名可理解為你干什麼好事?
注22:千字文,這四句話的意思定為人的儀容舉止應莊重沉靜,言語思維應穩重清晰。萬事注重良好的開端固然不錯,若能堅持始終如一,盡善盡美,自然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