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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床萬福妻(金烏藏嬌5)》第4章
第二章

后羿氣得滿肚子胡話,卻不知這等胡話若是被那兩隻大的聽到,心裡會有多快活。

 「沅妹,你受苦了。」賀秦心疼道。

 她微微一笑。

 「不苦,相公待我很好。」

 又是兩句話,還是一樣短,但這回后羿不自卑自厭,反倒信心滿載。

 是咩,好歹這些年在沅沅身邊的人是他,雖然剛開始日子過得緊了些,但這些年他也很努力啊,努力讓她當富貴夫人。

 「賀老爺,聽你們所說的話,想來過去內子受您照顧頗多,我在這裡給您道謝了。」他這話酸得很,字面上聽起來沒什麼,但口氣酸、表情酸,連眼光都酸得讓人咬牙。

 賀秦沒同他計較,只是笑著回道︰「知道沅妹過得好,我便放心。」

 之後,他們又腳過好一陣,兩個人都不想歇口似地,氣得后羿在一旁頻插話,孫沅沅只好先推薦壽棺,賀秦付下定銀、領著兒子離開,相約日後再訪。

 這約定讓后羿心情不爽利,但比不爽更不爽的是……

 夜裡,他與妻子躺在床上,問了問兩人過去是什麼關係後,孫沅沅毫不隱瞞的回答,「我們是訂下婚約的青梅竹馬。」

 這句話,讓后羿從深夜睜眼到天亮。

 大樹下、台階旁,予月捂著眼睛、跺起腳,一臉氣急敗壞。

 又來了!最近她不知道打哪裡惹來一群愛欺負人的討厭鬼,成天在她身邊曉不停,嚇得她哇哇大叫。

 他們一下子撞在樹幹上,血噴灑出來,滿地的血漫過她的鞋子、噴得她滿頭滿臉,她幾乎可以聞到那股惡心的血腥味。予月嚇得背過身、別開臉,又對上一張慘白的、七孔流血的鬼臉,她眼睜睜看著對方,兩顆眼珠子骨碌骨碌從眼眶裡頭滾下來。

 她想躲,可不管躲到哪裡,都有慘烈畫面等著自己,他們日裡來、夜裡來,想要尋開心時就跳出來整她,見她嚇得哇哇呀,他們就會興奮得意。

 就像現在,又來!

 他們對著她的脖子猛吹陰風,她已經夠怕冷的,被他們這樣吹著,全身雞皮疙瘩更是爭先恐後冒不停。

 她雖然脾氣隨和,可幾天幾夜沒睡好覺,整個人都快冒火了。

 生氣了!

 予月用力放開捂住雙眼的手,張開眼,兩三個鬼兄弟不懷好意地把她圍在圈圈裡,他們拿把刀子同時往自己胸膛剖去,把裡頭的心給掏挖出來,當著她的面,將心髒切成一瓣瓣,像吃橘子似地放進嘴裡咀嚼。

 真惡心,她好想吐,可她通自己兩手叉腰,張揚怒容,打算用一陣大吼大叫把鬼給嚇走,可是……咻地!他們通通不見了!

 發生什麼事,有人在灑黑狗血嗎?還是廚娘剁公雞頭,他們聞到血腥味,一古腦兒給嚇跑?

 但菜飯都要上桌了,現在才剁雞,容人要吃什麼?

 予月想不出個所以然時,便聽見大哥、二哥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轉身,她看向門口。

 予祥、予恩領著擎曦進門,他們勻肩搭臂的,嘰嘰喳喳不知在聊些什麼,但看來聊得挺高興契合。

 難道那些鬼害怕的是……不,絕對不是大哥、二哥,上回哥哥們在,他們一樣在自己身邊囂張,所以……是他?

 予月瞠著大眼蜻,盯位擎曦不放。為什麼鬼害怕他,是不是他在身上戴什麼高僧的加持物?不對啊,阿爹、阿娘在她身上戴了一堆,哪個有用?

 擎曦本來沒注意到小丫頭,不過被人盯著看,還看得那麼專注,再沒感覺,神經未免太粗,他抬頭看了眼,這一眼,讓他忍不住笑開。

 因為她的眼晴又圓又大,像兩顆大鈕扣瓖在布娃娃臉上,她的臉很蒼白,白得像生病似地,可是嘴唇卻紅得嬌艷欲滴,看起來很健康,真是奇特的組合。

 說她可愛嗎?瘦巴巴的丫頭,想捏捏臉頰都找不到肉,怎麼可愛得起來,說她漂亮嘛,他在京城裡見過的美女如雲,她就是想插隊也排不上名,何況是身量眉目都還未長開。

 但她很耐看,讓人看過一眼後,還想再看,看得視線捨不得離開,尤其是那雙烏溜溜的眼珠子,透露出一股不似她這個年齡的聰明靈氣。

 予恩注意到兩人對祝,笑著對妹妹招呼,「予月,過來。」

 她乖乖走到哥哥們身邊。

 「他是賀擎曦,打京城裡來的,他很聰明喲,也見識過許多咱們沒見識過的東西,有什麼事你盡可以問他。」

 「擎曦哥哥好。」

 予月一笑,莫名其妙地,擎曦感覺自己整穎心都甜了起來,他不明白發生什麼事兒,就是看著她、轉不開眼晴。

 她也在看他,但必須仰起頭才看得著,他很高、眉毛很濃、眼晴很黑很深,像不見底的井水似地,他的鼻子很挺、嘴巴很好看,他是個比哥哥們還要好看很多很多的大哥哥,他總是在笑。

 她抿起嘴,偷偷竊笑,因為她覺得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像……壞狐狸。

 擎曦不明白她的笑,只是摸摸她的頭。她真的很小,都八歲了,個子才長到自己的腰。

 「予月,初次見面,這送給你。」

 他從懷裡掏出玉佩遞給她,不是什麼昂貴東西,他喜歡的是它的質地和雕刻,這塊玉雕成太陽的形狀,而太陽裡頭卻雕起一個彎彎的月牙兒。

 「謝謝擎曦哥哥。」

 予月收下禮,把玉戴上、擺進衣領裡頭,玉剛從他懷裡掏出來,貼在她胸口,暖暖的,很舒服。

 四個孩子還在階前說話,后羿已領著賀秦和賀老太爺進門。

 他沒想到賀家會這麼快就遞帖子拜訪,更沒想到看到賀家老太爺的名號,阿娘會樂得闔不攏嘴,不但催促下人把屋子裡外徹底打掃一遍,還忙著張羅菜色,準備辦一桌豐盛菜肴請賀家祖孫。

 是啦,看過名帖後,他也明白阿娘的行為並不奇怪,這賀老太爺別說在他們臨州,就是在全大周王朝都有名得很,之前,他還當過司天監的大人呢。

 聽說當年,幾個皇子相爭帝位,還是賀家老太爺觀天象、幫助當今皇上一把,才讓皇上的龍椅給坐穩當,這些年皇帝南巡,哪一次不是住到賀府裡。

 賀老太爺雖然已經從官場退下來,但大兒子賀章還留在司夭監,三子賀秦又是朝中二品大員,留在臨州老家的二子賀銘、四子賀謹都是赫赫有名的相師,再沒見過世面的人也曉得,想請賀府的爺們看風水,可不光是銀子的問題。

 賀老太爺走進內院,一眼就瞧見予月,他向前幾步、彎下腰細細審視她的五官眉眼,久久不發一語。

 賀家盛名在外,后羿見老太爺這般瞧著自己閨女。難不成他瞧得出女兒的八字命理與旁人不同?他靜靜站在一旁,不多言語。

 「小丫頭長得真好。」好半晌,賀老太爺直起身,對后羿說︰「能不能把丫頭的八字給老夫瞧瞧。」

 能得賀家老太爺這句話,可是千金難求的啊,盡避他對賀秦不滿,卻也是滿臉笑容,把人給迎進去。

 接下來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大人一桌,幾個小孩也一桌,用過飯後,孩子們散了,撤下席面,大人們端著一盞茶慢慢聊著。

 后羿的阿娘入座,笑盈盈說︰「賀老太爺,您大駕光臨,實在給足我這老太婆面子。」

 他也是滿面笑意,回道︰「老夫人說什麼呢,後家是良善積福之家,能導與你們交上情誼,老夫求之不得。」

 賀老太爺這般人物,說話竟然如此親切謙遜,逗得後老夫人笑得闔不攏嘴。

 「老太爺是何等身分,是咱們高攀了。」

 「老夫今日既然都來了,不如多言幾句,老夫人聽聽、做些參考,好不?」

 求之不得呢,她還不曉得怎麼開口,問問她幾個孫子的未來,沒想到人家居然肯說,哪有什麼好不,自然是點頭道好。

 「還望賀老太爺多說上幾句。」

 「實話說,幾年前老夫就見過後老板,依照後老板這樣的面相與脾氣,應是夫妻緣薄,怕妻子娶過門不足五年便要早逝的,能得一子已屬難得,並且,此生頂多能開間鋪子、勉強圖個溫飽,再多的恐怕不成。

 「可既是如此,為什麼後老板的生意會越做越大,妻賢子孝、福德國滿?此事令老夫著實不解,後來從兒子口中尋知沅沅嫁進後府,這才憂然大悟。

 「賀孫兩家是故交,沅沅打一出生,我就為她批過八字,她的名字還是老夫取的,她的命格中有貴夫、貴子,是個極有幫夫運的女子,可老夫不解的是……依後老板的運道,怎麼能娶到沅沅?還望後老板別見怪,可否告知老夫,在踫見沅沅之前有否做過什麼好事?」

 后羿和母親相視一眼,驚訝于賀老太爺的功力。外傳之事半點不夸張,賀家老爺們果然各個身懷本領。

 才說了那年后羿辭工返家,準備好好合計怎麼開間鋪子當老板,沒想到在路上踫到一個餓死的乞丐,往來過路的人多,卻沒人停下腳步看看,頂多是一句穢氣便擰著鼻子走開。

 他見了著實不忍,買張草蔗把尸體給帶回家,又連夜砍樹、制口新棺,把人給葬下,才過幾日,就踫到人口販子在賣孫府丫頭。

 後老夫人把當年事給說了一遍,賀老太爺連連點頭。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的例證吶!那時他不就是看準了沅沅的命格,早早就給她和秦兒訂下娃娃親,誰曉得孫家會遭禍天門,他使盡法子四處尋人卻總是陰錯陽差。

 一個好端端的準媳婦卻嫁進棺材店,人吶,枉他有千百謀算,卻算不贏老天大筆一揮。

 命由天定,運隨心轉,一個善意念頭,扭轉了后羿一生的際遇。

 「這就是了,好人總能得到好報應,若我沒猜錯,這幾年後老板的生意能做得這般大紅,定與你的小女兒脫不了關係。」

 賀老太爺出言,又讓後家人一驚。

 女兒能見鬼的事兒,他們瞞得嚴嚴實實,這些年幫女兒到死者家裡帶信,也不敢用後家棺材鋪的名義,沒想到,人家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想瞞也瞞不過去。

 沒把話說開,賀老太爺只是笑笑說︰「令千金的命格是好的,只不過八字輕、身子又與常人不同,日後得找個八字重、命中帶火的丈夫才能鎮壓得住,否則不是夫死便是家敗,因此日後選婿,後老板要特別注意。」

 「是。可這樣的人多嗎?」孫沅沅急問。

 「不多,老夫看過的生辰八宇數萬份,只瞅見一個。」

 「誰?」后羿直覺問。不會是個八、九十歲的老頭子吧,等他家女兒長大,對方不早成白骨一堆。

 「你們方才瞧見的,我的孫子賀擎曦,他一出生便全身通紅,從頭頂到腳底心處處發熱,嚇得產婆大叫不好,老夫對照他的八宇命格掐指一算,算出來那家伙前世是顆太陽,也不知道是惹了誰的眼,居然被一箭射下來。」他意有所指地向后羿瞟去一眼。

 后羿沒聽過這個傳說,孫沅沅倒是在書上讀過。但……有這麼巧合嗎?

 當初她聽聞丈夫姓名時,心裡只覺好笑,還想著那位替丈夫取名字的相士真是戲弄人,卻怎麼都沒想過他與那個傳說有關。

 難不成,前世丈夫害了擎曦一命,此生便得還人家一個女兒?

 孫沅沅從小時候起便與賀老太爺感情好,她深知老太爺的脾氣性格,是寧可不說也絕不胡說的。所以擎曦……高舉朝陽,是這個意思嗎?

后羿不懂賀老太爺的意有所指,卻道賀家當年運氣不濟、搶輸了媳婦,想從他女兒身上找補。

 這個啊,想都別想!女兒可是他的命根子,若他們家有孫女想嫁進後家,還有得談,反正他兒子多嘛,但前提是——不是賀秦生的。

 他壓下滿心不悅,強笑道︰「予月丫頭年紀尚小,先不談這個。」

 賀老太爺覷了后羿一眼,還能不明白這男人在吃醋,吃他娘子和秦兒的醋。

 怎會這麼小心眼?

 他與沅沅已經成親多年,況男有婚、女已嫁,兩人都是書香門第、禮儀之家,再怎樣,也不可能弄出驚人動靜吶。

 丙然是心小眼小的「后羿」,難怪嫦娥寧可碧海青天夜夜心,也不教這男的長命百歲、永世不滅。

 賀老太爺笑笑,也不多勉強,反正時日方長,總有一天會見真章。

 轉開話題,他問︰「方才後老板提及,想讓兒子當官?」

 「是啊,我們老大、老二機靈得很,念書又挺有一套,前幾日放榜,兩人都高中秀才,我想讓他們從仕途,不知道成不成?」

 賀老太爺心底暗自嘆氣。秀才沒有人會用「高中」來形容的,又不是進士,不過由此可見,后羿對這兩個兒子的重視,日後得讓擎曦與他們多走動,熱絡熱絡彼此感情。

 「走仕途未必比營商強,不過後老板有這層想法的話,不如考慮把後家老太爺的墳給遷葬到孫老太爺一家人旁邊,那塊地,是我花了好一段時日才相中的風水寶地,能教子孫代代出狀元,只不過如今孫家沒了,老太爺若是願意,過繼一個孩子給孫家,我想兩家老太爺都會好好庇佑自家子孫。」他沉吟半晌後,說道。

 這天,幾個大人在屋子裡談很久,直到天快暗下,賀家人才返回府宅。

 后羿、孫沅沅和幾個孩子送賀老太爺祖孫上了馬車,想起擎曦不久後就要回京城,予祥、予恩有幾分依依不捨,約定這兩日有空再見上一面。

 在馬車上,賀老太爺做出讓人大吃一驚的兩個決定—一是賀家將舉家搬遷到後家隔壁。二是過完年,賀秦領著妻子和幾個小的回京,將擎曦留在臨州,常侍祖父膝下。

 沒人能理解賀老太爺怎會做出這等決定,直到賀家大爺、二爺和四爺陸續到後家拜訪過後方才明白。

 孫沅沅還真不是普通的幫夫吶,分明不懂半點命理風水,後家竟然能找到這塊好地理來蓋房建鋪,難怪生意興隆、鴻圖大展,孩子生得比旁人多,且一個比一個貴氣。

 也幸好後家人不懂風水,否則他們若是挑上隔壁那塊比後記棺材鋪更好上幾分的土地,賀家哪有機會搬過來與他們為鄰。至于擎曦,連想都不必多想,夭底下哪還能找到比予月丫頭更適合他的?

 他們兩人吶,一金烏一皎月,日天天追著月跑,不管月圓月缺,心不轉、情不變,生生世世、矢志不移……

 餅年快到,家家戶戶都忙得不得了,祭祖先、備新衣、做年菜、大掃除……但是再忙,后羿還是相托賀家老太爺看個好日子,為自家阿爹遷墳。

 這日,賀老太爺與擎曦陪著後家來辦這件事。

 堡匠手腳俐落,不多久,就將後家老太爺葬入孫家墳旁。

 在後家老太爺落葬、祭拜過後,后羿領著妻子、孩子一字排開。

 他們站在孫家雙親墳前,焚香禱告,孫沅沅低頭啜泣著,哭得后羿心情亂七八糟,手足無措。

 她定眼望住親人的墓碑,心中感慨萬千。多年過去,她沒想到有這麼一天,自己能夠站在父母兄弟墳前傾訴心聲,對于賀家恩情,她這輩子就算肝腦涂地也無法報答于萬一。

 后羿握住妻子的手,指著前面一排六個孩子,說︰「阿爹、阿娘,我是沅沅的夫婿、叫做后羿。謝謝你們把沅沅教的那樣好,沅沅嫁給我後,操持家計、生兒育女,如今咱們的日子能過成這般,全是沅沅的功勞。

 「前面這幾個小的,是您們的孫子,予祥、予恩、予廷、予博、予青和予月,我和沅沅商量過」,決定把小五予青過姓給孫家,為孫家傳承一脈香火,請岳父岳母在天之靈,庇佑這些孩子……」

 后羿又叨絮半天,直到妻子恢復過來,才把香給插上。

 賀老太爺待後家人祭拜過,也領著擎曦給孫家夫妻上香。

 予月側臉望向擎曦。好怪,他到底是哪裡與旁人不同?為什麼他每次出現,鬼族的哥姊叔伯咻一下,通通不見了?討厭,她和三舅話還沒說完呢。

 發覺她在看自己,擎曦轉頭,沖著她一笑。

 他笑,是因為她老是偷偷注視他,也是因為她很夸張,天氣又沒那麼冷,她整個人卻裹得像穎小圓球似地,若是不小心絆倒,肯定會從山頂一路滾到山腳下,光想到她滾山路的模樣,就夠好笑了。

 予月嘟起嘴。他又在笑,他長得好看得不得了,但每次笑起來,就讓人覺得他不懷好意、在心底算計人似地,是不是該提醒提醒他,以後沒事別亂笑?

 退開兩步,她可不想被他算計,沒想到擎曦一把香插上,就走到她面前,問︰「暖玉有沒有戴在身上?」

 她點頭。那玉好得很,初初以為是從他身上解下、帶了他的溫度,才會那樣暖暖、熱熱的,原來那是暖玉啊,難怪有它貼胸口,像在懷裡揣了個小暖爐。

 「等哥哥賺大錢,買一袋暖玉給你串成衣服,你就不必包成小肉球了。」

 丙然,就知道他的笑不懷好心眼,原來是想嘲笑她啊。別開臉,予月雖然是小丫頭,也有脾氣的。

 擎曦見狀,笑得更狐狸了,想起那日祖父說起他和予月的親事。在京城裡,因為賀家和阿爹的名頭太大,許多皇親貴族都想把親事算計到他頭上,他煩不勝煩,每每聽到都要惱上一惱,撂下話說︰「我的妻子要自己挑!!」

 可這回祖父的說法……怪了,他竟然不排斥,予月只是個小丫頭,又不是個多漂亮的丫頭,可他光是聽著、想著,整個感覺就像唱上一杯冰涼清爽的蜜茶似地,全身上下都舒爽。

 予月對擎曦的目光視若無賭,轉到母親身邊,扯扯她的衣袖。

 「阿娘,三舅舅問你,還喜不喜歡桂花?」

 聽見女兒的問題,孫沅沅臉上滿是驚喜。桂花是她和三哥哥最喜歡的啊,從小她就和三哥哥親,常有人說他們長得很像……彎下身,她兩手壓在女兒肩磅,柔聲地問︰「你看見你三舅舅了?他好不好?」

 她認真回答,「三舅舅知道阿爹待你好,笑得很開心,說如果你還喜歡桂花,是不是可以在他墳邊種上一些。」

 后羿抓抓頭,滿臉懊惱。成親這麼多年,他竟然不知道妻子喜歡桂花,該死!

 他對沅沅太不上心。

 拉起女兒,他說︰「予月,你告訴三舅舅,趕明兒個,阿爹就找人來這裡種上一大片。」

 「擎曦哥哥過來,三舅舅就不見了。」她埋怨地往擎曦瞥去一眼。

 孫沅沅有些失望,卻還是說道︰「沒關係,你三舅舅會看到的。」

 她走到三哥墳前,合掌,閉眼同三哥說話。

 擎曦聽見予月同她阿娘的對話,皺起眉頭,笑意驅逐。這丫頭有陰陽眼,還能同鬼魂對話?這種能力對鬼、對旁人都是好事,她可以兩邊相幫,可對她……心情不自覺悶下。

 雖沒學過五行八卦、風水命理,可是擎曦從小在這樣的家庭裡長大,多少也涉獵一些,他眼底不自覺流霖出來的同情,看進賀老太爺眼底,很滿意。這孩子心眼多、城府深,看的事情、見過的世面又比一般孩子來得多,因此從小心腸就比旁人硬,沒想到他會憐惜予月。

 回程,起風了,天有些冷,幾個孩子卻不肯上馬車,賀老太爺自願留下來,陪孩子們下山,鋪子裡忙,便讓后羿和孫沅沅搭上馬車先回去。

 幾個男孩子走在前頭,嘻嘻哈哈一路玩鬧下山,賀老太爺牽著予月走在後頭,他時不時間她幾句話,她對答如流,閃著智慧的眸子閃閃發亮,他看了也心疼,明白那是因為予月見識過太多生死,才會比一般孩子早熟。

 行經山下一戶人家時,予月突然停下腳步。

 她愣愣看向屋前,賀老太爺發現她不對勁也跟著停下,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只見一個穿著青布長袍的年輕男子,在屋外滿臉焦急地來回踱步,他的腳步又急又快,透愈出焦郁的心境。

 予月偏過頭,視線定在男子的身後,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裸掉光葉子的枯樹,但她卻看得十分專注,賀老太爺閉了閉眼,手指輕輕按在自己額頭,念一串咒語後,再張開眼,他看見予月所看見的。

 那是個穿著白衣的女子,她滿頭散發、涕淚縱橫,身子下方沾滿猩紅鮮血,身後有牛頭馬面用鎖鏈拘著她,不准她向男子靠近。

 她喃喃地說著話,好像怎麼講都講不完。

 不多久,一名老嫗佝僂著背,雙手抱住新生娃兒,腳步蹣跚從屋裡走出,她低聲對男子說了幾句話,只見男子放聲痛哭,連孩子也不肯多看一眼便沖進屋裡。

 那白衣女子見此,哭倒在地,她伸手朝向屋子,神情哀傷不已,賀老太爺聽不見她在說些什麼,但顯然予月聽見了,她定眼望向那名女鬼,目不轉睛,眼眶微微泛紅。

 擎曦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轉回來,他停在予月身邊,望向那戶人家,老嫗抱著小孩痛哭,他再順著予月的視線,轉向那塊沒有人的樹下。

 她在看什麼,又看到人眼看不到的東西啦?不會吧,那麼容易見鬼,她是什麼做的,鬼磁石嗎?往哪邊一待,鬼就會成群結隊集體來?

 他瞄了一眼她要哭不哭的表情,心更悶了。小孩子學什麼哀傷,不由分說地,他握住她的手,口氣不善道︰「如果看見不想看的東西,你就這樣、用辦瞪它,它就不敢留下。」他不光說,還親身示範。

 擎曦雙眼瞠大,牛頭馬面似乎發現有人在瞪他們,轉過身朝予月這邊看過來,視線接觸到擎曦的目光,像被什麼嚇到似地,滿面驚訝、雙肩微抖,伸手將鎖鏈重重扯過,下一瞬,連同那名剛死的女魂魄,一起消失不見。

 連鬼差伯伯都怕他?予月不敢置信地望向擎曦。為什麼啊?如果是普通小表也罷,他、他只是個少年啊。

 她滿眼疑惑,賀老太爺一哂卻不為她解答,予月低下頭,心想︰他果然不是好人,連鬼都怕他呢,她應該聽阿爹的話,離他遠一些,可是……他的手很暖和,她冷得像冰塊的手心被他握住,整個人便熱起來了,他比夏天的太陽還好用。

 「怎樣,那東西走了嗎?」擎曦問。

 「走了。」予月回答。

 「所以嘍,以後再踫到那些骯髒東西,別怕,你只要比它凶就行了。」

 她皺皺鼻子,不以力然。那是他,她就算凶成瘋婆子,也沒用的。

 見她不說話,擎曦拉著她繼續往前行,她搖頭,不同他一起。

 「怎麼了,你還有事?」他不解。

 「我有話要跟叔叔說。」

 予月有點害怕,不知該怎麼面對哀傷的大人,不曉得人家會不會對她發脾氣、罵她胡說八道。以前「他們」有事托她,她從沒親自去傳過話,但……咬住下唇,她看著老婆婆懷裡的娃娃,哭得那麼凶,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沒娘了,

 如果阿爹再不理他,他不是很可憐?

心沉沉的、七上八下,予月很緊張,但她還是決定帶話。

 松開他的手,鼓足勇氣、下定決心,她往那問小屋撒腿跑去。

 擎曦不明白她要做啥,轉眼望向祖父,祖父點點頭鼓勵他追過去,他跑上幾步追上她,靠近後又握上她的手。

 她本來是害怕的,可不明白為啥,手一被他握住,就不怕了,是不是因為他很覽?予月沒時間想太多,兩個人一下子就來到小屋前,在老婦詫異的眼光中,他們進屋。

 屋子很小,沒有外堂內屋,進門就看見一張床靠在裡面,床上的女子已悄無生息,蒼白的手臂垂在男子身側,他緊緊抱住女子,哭求著她醒來。

 予月怯怯地走到他身邊,男子太傷心了,根本沒看見他們,擎曦雙手壓在她肩磅,無聲鼓勵。

 她與擎曦視線相對,他朝她微點頭,她這才向前兩步,說道︰「叔叔,嬸嬸已經走了,她有話來不及對你說。」

 男子聽見聲音,緩緩轉過臉,凝睇眼前的小丫頭,她只是個丫頭,但漆黑的雙瞳流露出一股不同于孩子的智慧,他沒開口相詢,只是靜靜等待,等著她說話。

 叔叔沒生氣啊……

 予月松口氣,續道︰「坤嬸說,莫把麼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孤燈滅。嬸嬸要您別忘記那日蒼狼山下誓約,要您把來不及待她的好,給你們的孩兒。」

 一首詩,一句蒼狼山下誓約,男子猛地心頭一驚。他比誰都清楚,這些話絕不是出自一個小女孩的嘴裡,那是他的愛妻、他一生永恆愛戀的女子……

 他目光灼灼,心急如焚,拉起她的手,哀求問︰「雁兒還說什麼?」

 嬸嬸並沒有說太多啊,擎曦目光一瞪,就把鬼給嚇跑了!

 予月擰眉想半天,好不容易想起一段,「嬸嬸說,甘曾淪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叔叔別慌,嬸嬸心中只有你,她要叔叔好好過完此生,歷經紅塵數劫,她會在奈何橋下安心相候,待他日執手畫眉、雨中相伴。」

 男子喟然一笑,隨著昧眼,一串淚水沿著他雙頰滑下。是的,那是雁兒會說的話,她愛雨的朦朧,他們便在雨中相擁,在雨中歡唱,讓天地驗證他們不悔愛情,她與他約定過下一世畫眉樂,約定年年檐下待雙燕。

 還以為魂已斷、空有夢相隨,還以為千裡孤墳,無處話淒涼,原來身不在、魂魄在,他們的情愛未曾章斷曲滅……于是,他冰冷的心再度溫暖。

 「孩子,你還會再見到嬸嬸嗎?」他溫和問,盡避眼底滿蒼涼。

 予月不確定,她搖頭,「我不知道。」

 「可不可以,若是再見到她,替叔叔轉告兩句話?」

 「好。」

 「你告訴嬸嬸,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予月應下,看見叔叔收拾哀傷,把嬸嬸安放在床上,開始力她整理遺容,這才松下胸口的緊張。人吶,還是要有點盼望才好。

 擎曦握起予月的手走出門外,心略有所感。對于鬼魂,他一向把它們歸類在妖魔那塊,沒想到,它們也有情、也有愛,也有千絲萬縷割捨不去的牽絆。

 想起已死女子所言,曾經淪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待他日執手畫眉、雨中相伴。想起男人析說的,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他沒想過,人世間有這般深刻的情愛,堅硬的心出現一方柔軟。

 「予月,你不怕嗎?」他不笑了,眼底裝的是憂心。

 明明笑比難過好,快樂比憂傷棒,可他沒了狐狸笑靨、換上一臉優郁,反而讓她看見真誠,真是奇怪。

 她笑著回道︰「怕啊,尤其是看到七孔流血、面目猙獰的。」

 「他們經常來找你嗎?」

 她笑笑。

 「幾乎每一天都來。」

 「這樣,對你的身子不好。」她是女子,女體本就偏陰,再加上長期和鬼魂打交道,不會長壽的。

 「沒關係啦,我喜歡做好事。」她笑著,像是從雲端透出來的陽光,染出她滿臉的璀燦。

 這回擎曦沒應話一雙眉卻打上結,沉默……

 三月中,賀家的新宅院落成了,他們不忌諱鄰居是棺材鋪子,只隔一道牆,就將屋子建在棺材鋪旁邊,此事傳出去後,人人爭相購買後記棺材鋪附近的土地建新宅,于是,突然間後家多了許多新鄰居。

 怎會這樣?有人想不透的,旁人便給個提醒,賀家是做什麼的?

 眾人當下就頓悟了,人家可是風水世家,他們敢挑在那裡蓋房子,擺明那裡就是塊吉地,難怪後家在那裡開下棺材鋪子後,生意會好到這等程度。

 新居落成那日,賀家擺酒請客,後家大大小小全數受邀,后羿本來是滿肚子不歡喜,可吃過酒後,心情稍霽,因為在酒宴上,他才知道與妻子有婚約的賀秦在京城任職,一年到頭頂多會在年底回鄉過年,平日裡很少待在臨州,這讓他松口氣。

 妻子笑他心眼小,可……他哪是心眼小,賀秦是當官的,他只是棺材鋪老板,賺再多錢,還不就是個賣棺材的,何況人家氣度翩翩,能詩會文,那雙眼晴比娘兒們更好看,不像他整個人長得粗粗黑黑的,筆劃多一點的字,還得認上半天,唉,他就是個做粗工的咩。

 他啊,不是小心眼,是自卑。

 可略過賀秦不提,賀府上下對他們家倒是挺幫忙的,別的不說,光是那五個小子的學業就讓人家幫上大忙。

 賀府延聘幾位師父在家裡教導賀家小孩念書,那些師父可不是普通人,聽說當中有兩、三位,還曾經在朝廷裡當過大官、見過皇帝面的呢。

 賀老太爺一句話,他們家予祥、予恩、予廷、予博、予青,連小丫頭予月都能過府念書,這等恩惠,讓他怎麼還吶?

 孩子的課業有賀家幫忙,沅沅便謄得出手幫他打理棺材店,而且聽孩子回來說賀家小子、丫頭家教好得不得了,非但不會拜高踩低、看不起棺材鋪的孩子,還親切熱絡得很,于是一群十幾個孩子經常玩在一起,兩家大人都安心。

 這天下學後,幾個小子回到家裡,予祥、予恩拉起妹妹,對后羿說︰「阿爹,予月不知道是怎麼搞的,紙筆用得凶,每回總搶擎曦的用,咱們都看不過眼了,我們帶予月上街,多買些回來,好不?」

 聽見這個,他連忙說︰「去、去、去,多買一些,把以前欠的全給還清,咱們家予月可不能欠賀擎曦。」

 后羿會說這話,其來有因。

 他就這麼一個閨女,平日裡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疼入心的,可這賀擎曦也不知怎麼回事,老是上門尋他們家予月做東做西,他看不過眼。

 他打心底發嘔,找娘子商量,看能不能想辦法將兩個孩子給隔開,沒想到她居然說︰「那是你欠人家的,得還。」

 孫沅沅的意思是︰你前輩子把擎曦給射下來,那一箭之仇,人家沒向你討肉討血討性命就不錯了,還敢話多。

 可后羿又沒讀過什麼書,哪裡知道「后羿射日」的傳說,就算知道,頂多也只會想著姓名巧合,哪肯相信自己果真欠下擎曦什麼。

 因此,他誤解娘子口中的「欠」,以為她的意思是他欠賀秦一個妻,自然得用女兒來還,這個誤解讓他可不爽快極了。

 他臉臭、心憋,對娘子惡氣相向,而孫沅沅弄明白他的誤解後,氣得接連三天不同他說話,每回視線相對就把眼晴別開。

 她仍舊打理家務,孩子還是照顧,連婆婆都伺候得舒舒坦坦,獨獨不理會他后羿,夜裡,她寧可與女兒同床,也不肯回主屋。

 這會兒可把后羿給嚇著了,他軟聲央求娘子回房,孫沅沅卻說︰「既然你不信我,老要喝那壇陳年醋,不如再去物色幾個小妾進門,讓她們來伺候後老爺。」

 聞言,他把頭搖得像波浪鼓,急得口擊不清,「我、我哪裡要什麼小妾啊,我就要我的沅沅,你別氣我、嘔我,我就是討厭賀秦嘛,誰讓他比我高、比我聰明、比我能幹、皮相又比我好?

 「如果我是沅沅,定是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喊沅妹的聲音那麼好聽,連我聽了心都要發軟……我就是怕嘛,怕予月再同他們家小子牽扯,你每天看著親家,會越看越覺得我面目可憎……」

 后羿說了一大串又一大串,都不讓她插口,孫沅沅卻東拼西湊,拼湊出他的自卑。這個男人啊,從外表看起來是大老粗一個,誰知心細至此。

 她握上丈夫的手,像哄孩子似地,耐著性子對他說道︰「我與賀秦自然有童年情誼,可嫁給你這些年,咱們相扶相持才走到今日局面,你是怎樣的人、我又是怎樣的人,難道還不清楚?」

 「多年夫妻,你我何曾同床異夢,況且患難見真情,那年是你把我從人口販子手中救下,照顧我、陪伴我,夜裡夢中驚醒,是你用手掌輕拍我的背,安撫我再度入睡,這些恩、這些情,早已把你我之間密密串起,旁人便是再高、再聰朋、再能幹、皮相再比你好,終究不是你、不是我孫沅沅的良人啊。」

 「我看上擎曦這孩子,是因為他命中火旺,而咱們家予月八字輕,又日日有鬼魂相隨,怕不是多福多壽命,你難道甘心女兒年紀輕輕就夭折?」

 「你不也聽予月說過,擎曦很凶,有他在,「好兄弟」們都不敢來?助鬼是好事,若不是予月幫助那麼多鬼魂,咱們家生意哪會如此興旺,但要拿女兒的命去換後家的興旺,當母親的終究不捨。」

 孫沅沅不提「后羿射日」,是認定丈夫壓根兒不會相信自己與那個射太陽的男人有任何關係。但她相信,因為她信任賀家老太爺,更信任他的預側。

 當年,賀老太爺曾勸她阿爹從官場上退下,以保家族興盛,但阿爹一句「讀聖賢書者,不言怪力亂神。」便將賀老太爺的話給拋諸腦後。

 短短十年,阿爹受朋黨所害,死于非命,孫家競是連一個男丁都沒存留下來。

 妻子這番話,雖讓后羿對賀秦釋懷,但女兒終究年紀小,他光想到以後她要嫁人,心裡終究糾結,何況他不信天底下命中帶火的男人只有一個賀擎曦,所以盡避表面上不阻止予月與那小子玩在一起,可背地裡,還是經常拉著女兒說他的壞話。

 孫沅沅心知肚明,卻是睜一眼閉一眼。

 她心想,反正女兒年紀小,往後日子還長得很,何況命中泣定這等事,人辦根本無法扭轉,丈夫動再多手腳也沒用。

 因此,聽兒子這麼一提,后羿連忙將身上的荷包解下,遞到予恩手中,裡面的銀子大約可以把整間鋪子的紙筆全給搬進賀家庫房了,但他不介意銀子,比較介意女兒被人佔走。

 「阿爹,不必這麼多的。」老二予恩不解父親的反應。

 「你們幾只全在賀家念書,賀老太爺又不收咱們的銀予,以後紙筆桌椅全由咱們家出,這樣比較公平。」

 鮑平?這叫掩耳盜鈴吧。予恩想。

 予祥聳聳肩,心忖著,這是哪門子公平啊,別說聘那幾位師父所費不貲,那還得賣上多少人情面子,才能把人迎進府裡,一點紙筆就想攤得公平兩字,簡言是說笑。

 可他不同阿爹爭辮,拉起予恩、予月就往外跑,買紙筆只是籍口,今兒個,他們有更重要的事做。

 他們快步往賀家走去,剛接近賀府大門就看見馬車等在那裡,車簾掀開,擎曦的笑臉從裡頭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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