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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床萬福妻(金烏藏嬌5)》第6章
第四章

「自信是好事,自夸就不是嘍。」

 「再等幾個月,我是自信還是自夸,便見真章。」他不同她辯解,但這輩子,他只做有把握的事、說有把握的話

 「行李都收拾妥當了嗎?」

 「哪需要收拾什麼,京城裡,阿娘早早備下。」

 三嬸天天與阿娘膩在一起,兩人感情好的像姐妹。

 那時,三嬸就對阿娘保證,「沅沅,你放心,我會把予月當成女兒看待。」

 事後阿娘抱著她,滿心歡喜說道︰「有這樣的婆婆是予月最大的福氣,擎曦又是個有主意、會疼惜人的,予月的未來,阿娘再不必操心啦。」

 予月推開他,仰頭望上,眼底有幾分不捨。

 「擎曦哥哥,不管考不考得上,可不可以都請你早一點回來?」

 尚未離開,她心口已經有些發緊,她不確定那是不是呀做思念,只是……只是酸酸的、澀澀的,感覺不好受。

 他喜歡她的不捨,捧住她的臉,他笑得很孤狸。

 「沒問題,一考完我立刻快馬加鞭趕回臨州,不過有幾件事,你得先應下。」

 「什麼事?」

 「我會托人送信回來,你可以放心把信交給送信人,讓他帶回京城。」

 「好。」

 「不管是什麼陳山伯、王山伯、李山伯…………誰來找你,你都躲著、藏著,別理會他們。」他的濃眉彎成扭曲蟲子,說有多丑就有多丑。

 那是吃醋的表情嗎?分明丑得緊,她卻覺得再沒有比這個更順眼的了。

 「好。」

 「還有啊,要是我不在,那些惡鬼又來煩你,就去找我家二伯或四叔叔,他們會幫你。」

 予月失笑。他還真是操心吶,怕活人騷擾,又怕死人搗亂,心這樣擔憂著她,怎麼能專心考試?

 「別操心,我沒事的。」她拉起他的手,扳動他的手指頭,憨憨笑著。

 「最好是沒事,若是我回來,發現你半根頭髮受到損傷,惡話說在前頭,我是見人打人、見鬼揍鬼,不會手下留情半分。」

 哪有人這樣恐嚇的啊?她嬌笑兩聲、圈起嘴巴,對著車頂道︰「聽見沒,鬼哥哥、鬼叔叔、鬼爺爺、鬼嬸嬸……我們家擎曦哥哥很凶的,你們不能趁他不在家欺負我哦,否則後果自擔。」

 她只是開玩笑,但收到指令的鐘馗大叔眉毛抖了抖,連忙吩咐身邊小表,「最近沒事多巡邏,別讓孤魂野鬼作怪,不然……金烏哪是好惹的角色?」

 擎曦說著,「我命人用暖玉做了個枕頭,夜裡抱著睡,會比較不冷。」

 予月才要答好,但馬車突然重重一頓,若不是他伸手將她抓住,她就要撞上車廂了,擎曦斂起雙眉,怒不可遏,

 眼看就要發作時,聽見車外傳來一聲嬌斥,「你瞎了眼晴嗎?是怎麼駕的車?沖撞本姑娘,你賠得起?」

 接著是鞭子揚起的聲音,咻咻兩聲,駕車的車夫一聲哀嚎,他挨打了。

 哪裡來的驕蠻姑娘,這般魯莽?

 擎曦牽住她的手下車,走到車子前頭,一個漂女子叉著腰,眼睛對上他們。

 天吶,真美!予月從沒見過這樣美麗的姑娘,微揚的鳳眼、菱角似的紅唇,窈窕的身段,那張臉生動得像幅名畫,讓人想要一看再看……

 一雙掐金挖銀紅香繡花鞋,一襲同花紋水紅絲綢曳地長裙,一身紅得讓人雙眼發亮的錦袍,流蘇珠翠、環佩叮當,予月沒見過能把紅穿得這般美麗、不俗艷的女子。

 對方柳眉微微挑著,她望向擎曦,本是張揚憤怒的容頗,在看清楚他後,她微微露出幾分靦,把手中的鞭子往後一收,滿面笑容。

 她上前幾步,走到擎曦面前,仰起頭,說道︰「我是寶親王的獨生女李媚君,你是誰?」

 擎曦下意識拉起予月退開步,討厭她身上濃烈的薰香味。

 他望一眼車夫,見他傷得不厲害,才回過眼。

 予月細細審視著她的眉眼鼻唇。原來她就是寶親王的獨生女?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寶親王李競才搬到臨州不久,便有許多關于李媚君的風聲傳出,有人說她潑辣卻潑辣得很可愛,被她那雙美目瞪住,男人不會生氣,只會發覺自己一顆心酥麻不止。

 以前人人都贊美後家的獨生女兒長得好,可是見過李媚君之後,她馬上取代後家姑娘,成力臨州第一美女。

 予月初初聽見時,雖不介意什麼第一不第一美女的,只覺得言者夸大,哪有女子潑辣還會讓人覺得可愛?

 可如今一見,倒覺得那些話無半分虛假,李媚君的確美麗,美得讓人打心底贊嘆,打出生後,她還沒見過如此讓人目不轉晴的女子。

 心眼小了,予月悄悄地偏過頭看一眼擎曦。幸好……擎曦表情並無不同,連半點驚艷目光都沒出現。松口氣,她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掌心。

 「喂,我在問你話,你是誰啊?」李媚君再向前靠近。

 她一靠近,予月下意識皺眉,她臉上擦著厚厚一層香粉,衣服也薰上濃香,可是,卻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擎曦不動,卻用冷眼嚇人,但李媚君不怕,又更靠近幾分,身子幾乎踫上他,這下子,予月甚至感受到一股冷冷的陰氣。

 直覺地,她退開一小步,旁人沒發覺,擎曦發現了,他扣住她的腰,低下頭來親昵地問︰「怎麼啦,不舒服嗎?

 不舒服?看他接住那女人腰肢的手掌,她李媚君才不舒服呢!不知道打哪裡來的嫉妒涌上,李媚君視予月芳仇敵,像射刀子似地,向她射去兩道凌厲目光。

 予月一陣頭皮發麻,只想盡快把她給打發掉。

 「我們的馬車驚擾了姑娘,還望姑娘見諒。」

 但她哪有那麼容易被打發?」

 李媚君橫眉怒目,看著擎曦目不轉睛,心底更加不是滋味。

 她打小任性驕縱、不肯服輸,從來都是眾人眼底的珍珠,不管她在哪裡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迅速集中在她身上。

 李媚君瞄一眼予月,臉上出現鄙夷。她的娶容分明及不上自己,為什麼那男子視她如珍寶,卻棄自己如敝展。

 抬高下巴,她滿臉驕傲,斥喝,「閉嘴!我有同你說話嗎?什麼下作身分,也敢在本郡主面前開口。」

 擎曦不看李媚君半眼,他心底明白,徹底的漠視傷人更深,尤其是一個自視甚高的女人。

 他不想與她打交道、不想與她作對,只想……傷人不見血。

 他對予月說︰「既然郡主不想同咱們平民百姓說話,咱們上車吧。」

 李媚君被他氣得內傷,她胸口快速起伏,鼻息發出嘶嘶聲,握住鞭子的手顫抖不已。

 他到底是誰啊!憑她這般嬌艷容貌、高貴身分,他競連一個眼神都不給,而他身旁那個,又瘦又孬,他卻對她小心翼翼、呵護備至?

 沖動搶上前,李媚君不避諱男女之別,在大街上一把拽住擎曦的手臂,怒不可遏地說︰「我不准你走!!」

 她不准他走,他就不能走?哼!擎曦在心底冷笑。

 她阿爹又沒當上皇帝,她還當真以為自己是公主不成?就是真公主,也沒這副驕蠻樣的,丟人現眼!寶親王一路從京城丟人丟到臨州來了。

 擎曦一把甩開她,和予月兩手交握,就要離開。

 李媚君手抓長鞭,怒指他後背,厲聲斥唱,「來人,把他們給我攔下。」

 命令一出,寶親王府的幾名侍衛上前,強將擎曦和予月圍在中間。

 他冷眼向他們逐一掃去,各個都是身懷武藝的高手,寶親王什麼時候與江湖人士聯絡上了?濃眉一緊……心思浮動……

 「告訴我,你呀什麼名字?」李媚君推開侍衛,擠進他身前。

 眼看周遭聚攏的人越來越多,予月只想快點離開,擎曦明白她的心思,冷冷丟下話。

 「賀府,賀擎曦。」

 「賀府?就是專門幫人家看風水算命的賀府!那可好,這幾日我爹爹正想去賀府走走,我便隨他去一趟,屆時,你得好好招待我。」

 終算自報身分了,她就不信有男人不在自己面前認輸的!李媚君得意一笑。這人還有點眼色,懂得識時務。

 等等……賀擎曦?是賀秦的兒子,那個受皇帝看重、在宮裡頗有人脈地位的賀擎曦?

 話說得大剌剌,這樣的話從女孩子家嘴裡說出來,予月聽進耳裡、臉紅不已。

 擎曦懶得理她,拉起予月準備上馬車,可她不依不饒,擋在前頭,說︰「我沒讓你走,誰說你可以離開?」

 她到底要怎樣?予月蹙眉。

 「小女子向姑娘道歉,我們還有事待辦,還望姑娘…………l

 予月話沒說完,李媚君冷哼一聲,截下她的話,「我有說你不能離開嗎?你走啊,我只要賀擎曦留下。」

 「你果真是寶親王的嫡女、惠平郡主?」再也忍受不住,天底下競有此般厚顏無恥的女子,好得很,他總算見識一回。

 「我是啊。」

 聽見他對自己說話,李媚君笑逐顏開,一笑開眉,如春風拂過,在場的男子明知道她是朵刺玫瑰,還是忍不住春心蕩漾。

 「不盡然,寶親王好歹是皇室中人,怎麼可能養出這樣沒家教的女兒,別是冒名頂替的吧。」冷冷丟下話,擎曦拉住予月就走。

 「你!」

 李媚君這輩子沒這般受人羞辱過,她臉色青白交加,怒極氣極,怨恨自心底升起。沒有人可以這般待她,就算是她喜歡的男子也不行!

 揚鞭,她把所有的帳全算在予月頭上。

 擎曦聞風辨位,頭也不轉,手一揚,便拉住鞭子尾端,一個施力,李媚君抓拉不住、幾乎要撤鞭。

 但她個性何等倔強,她是寧可受傷也不願松鞭子的,于是她順著擎曦的力道靠上他手臂,媚眼一轉,她臉紅心跳松開手中的鞭子,卻抱住他的臂膀,嬌笑倩兮,低聲道︰「你想要我的鞭子,給你就是,幹嘛用搶的。」

 擎曦頭痛不已。他這是招惹上哪家的牛鬼蛇神?

 飛快出指封住她的穴道,將自己的臂膀從她手中抽出,當著她的面,抓起鞭子用力狠狠一扯,瓖滿全石的鞭子瞬地斷成兩截,他冷笑一聲,將鞭子損在地上。

 「你還是少帶鞭子上街為妙,免得走到哪兒都有人吃虧。」

 李媚君氣鼓雙頰,只恨雙腳不能重重跺下,從沒人敢這樣給她沒臉,她咬牙切擊、滿面睜獰,對著他道︰「賀擎曦,我定要你為今日的無禮付出代價!」

 他才不理會她的恐嚇,帶著予月上車。

 予月滿眼抑郁。這樣好嗎?那是寶親王的嫡女,聽說寶親王極寵愛這個女兒,今日之事,會不會給擎曦種下禍根?

 寶親王財大勢大,萬一針對上賀家……她猶豫著該不該同她致歉,一回眸,本是想看向李媚君的,可她卻被李媚君身後一名女子……不,不是女子,而是……女鬼吸引住目光。

 那女鬼不像鬼,一身淡綠色長袍,袍子下頭繡著幾竿翠竹,很少女子會在衣服上繡竹的,不是繡梅繡牡丹繡一些粉粉紅紅的花兒,就是繡雲紋、繡些柔和線條。

 她頭上綴著幾朵鮮嫩的白色茉莉花,她離予月有段距離,但予月幾乎聞得到茉莉花香,發現予月在看她,她朝予月微笑點頭,淡淡的笑,讓人感覺很舒服。

 這是第一個讓她感覺舒服的鬼,也是第一個擎曦在,還敢出現的鬼。她不確定李媚君身上的血腥味,和她有沒有關係。

 予月的目光並無挑畔之意,但李媚君望見她落在自己身後的視線,就是覺得被挑畔到了,深吸氣,凌厲眼神狠狠錐刺著她,予月驀然一驚,飛快別開眼。

 李媚君雙眼一轉,府上侍衛連忙上前,為主子解穴。

 照理說主子受制,他們早該跳出來解圍,只不過這位郡主的脾氣太大,若沒得到她的指示隨便出手,怕是會馬屁拍到馬腿上,怎麼被治死的都不知道。

 李媚君身邊的丫頭小紅湊上前,見她氣得厲害,連忙小心巴結道︰「郡主別生氣,咱們回去同王爺說說,讓王爺把這個無禮小子的頭給砍下來,也不想咱們郡主是誰啊,京城裡多少名門公子想同郡主多說一句話都還盼不到呢,他居然敢這般囂張…………」

 忽然,拍一聲,一個結結實實的巴掌甩過去,小紅半邊臉頰瞬間腫脹不已。

 小紅閉上嘴,臉火熱火熱地疼著,卻不敢伸手捂。跟在李媚君身邊多年,自然了解她是看上那位公子了,可人家態度擺明就是瞧不上她啊!小紅提醒自己,接下來幾日少往郡主身邊蹭,郡主的火氣定要找人發泄的。

 李媚君定定望向馬車駛離的方向,她對自己發誓,賀擎曦她要定了,不管用什麼手段,她都要嫁進賀家與他舉案齊眉,至于那個丑女,若不教她身敗名裂,她誓不為人!

 另外一邊,予月自從上車後,眸光就定定落在擎曦身上,臉上有著說不出的憂慮。

 「怎麼啦?千嘛這樣看我。」他一勾手,將她擁進懷裡。

 「那位李姑娘…………」

 「怕我瞧上人家?」擎曦玩笑道。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招惹上麻煩了,這段日子,他刻意低調回避不教寶親王發現自己,就是怕出現糾葛,沒想到,該來的還是躲不開。

 不過這種事不需要讓予月知道,她幫不上忙,只會瞎擔心,他寧可她開開心心的,啥事都不怕。

 予月因為他的話失笑不已。如果他那副模樣叫做「瞧上」,那「瞧不上「的表現肯定很嚇人。

 「我在擔心,你馬上要進京赴考,今日得罪她……她阿爹是寶親王啊。」皇帝的親兄弟,也是平民百姓可以隨意招惹的?

 望向予月,濃眉微聚,擎曦在心底盤算著。若是讓她知道某些事,她是不是就能放心,否則他進京,她會不會成天自己嚇自己?

 「別擔心,你猜猜,方才李媚君說了,寶親王要到賀家拜訪,為什麼?」

 擎曦拋出問題,予月想半天才回答,對于朝堂風向、皇親貴冑,她是半點都不明白的。

 「賀家是臨州的大戶,初來乍到,禮貌性拜訪一下,也無可厚非。」

 「才不是,寶親王要祖父和叔叔、伯伯幫他看一塊風水寶地,寶親王可不是傻子,才不會在這當頭惹我們賀家。」

 寶親王若當真招惹上,那塊風水寶地還寶不寶,就不是那麼確定了。

 「哦。」她聽明白了,只要賀爺爺肯出手,寶親王只有巴結的分,哪敢仗勢欺人。

 「就算李媚君到賀家也沒用,明兒個一大早我就進京城,她想踫上我、找我麻煩,沒那麼簡單。」

 「會不會他們逼迫主考官…………」

 她才短短一句話,擎曦便猜出全文。

 「放心,當今的皇上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無能,他任命的主考官,若是連威武不能屈都辦不到,這回科考如何能擢拔出真正能做事的人才?」

 他見予月沉默不語,顯然自己並未真正說服她。

 「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你以為堂堂的寶親王,為什麼會被送到臨州這個鄉下地方?」

 「不知道。」她緩緩搖頭。

 「前幾年先帝還在的時候,幾個皇子為皇位爭得厲害,當中,以這位寶親王的手段最為凶殘。他和當今皇上並非同母所出,他不斷打壓幾個受先帝看重的皇子,甚至以骯髒手段讓支持那些皇子的官員再不敢于朝堂上表態。

 「當時,還是皇子的皇上因為仁慈、禮賢下士,許多官員不受威脅,明裡暗地幫著他在朝堂上鞏固地位,寶親王李競竟然心生歹毒,設計一個天衣無縫的冤案荼害朝中一干大臣。」

 「死了很多人嗎?」

 「相當多,若不是當今皇上接連三天三夜跪在先帝面前,懇求先帝饒過那些臣子的家人,死的人數恐怕會多上數十倍。那幾年,皇上忍氣吞聲,暗暗搜集寶親王設計冤案、殘害忠良的罪證,冒著若干危險親手交給先帝,先帝方知此事始末,後悔當年下令屠戮百官。

 「可惜先帝年事已高,看事已不若年輕時那般,他想,李競終究是自己親生的兒子,不忍心下重手,便隱瞞此事。但這件事也在先帝心底造成影響,他清楚寶親王把自己的權利看得比國家朝堂還重,看出他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于是聖旨頒下,封當今皇上為東宮太子。」

 「可是寶親王野心這麼大,他豈能吞下這口氣?」

 「不吞也得吞,在爭儲之戰中輸一回,在先帝駕崩、新帝登基時,又輸一回,他已無力起死回生。

 「為什麼寶親王會被送到臨州,說得好聽呀做分封邑地,實為削減權力遠離朝堂中心。寶親王一走,朝廷風向確立,那些有異心的大臣們歸順的歸順、通退的通退,屆時,他再想興風作浪也難成。

 「皇上以仁德為政,自然是不會做那些殘害手足之事,也許還會充些無關緊要的賞賜給寶親王添添門面,至于其他的,他是想也別多想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別煩心,寶親王並不受皇帝待見?」

 「沒錯。」擎曦贊許地摸摸她的頭髮。

 「可他總是皇親責族,能別得罪就別得罪吧。」

 「你啊,說你膽子小,卻連鬼都不怕,說你膽子大,卻是怕東怕西,連個小丫頭都可以嚇著你。」

 「誰說我不怕鬼的,我還挺怕那種面目睜獰、喜歡嚇人的惡鬼。不過,人本來就比鬼可怕,人的心計太多、防不勝防,不像鬼,頂多擺張惡心的鬼臉嚇唬人,那位李姑娘……不只是表面看起來那樣。」

 「她還能怎樣?了不起就是個粗野、沒家教、沒腦子的丫頭。」

 想起她身上的血腥味,予月搖搖頭。

 「我也說不準,但心底明白,她不像表面上那樣簡單。」

 「好,以後咱們見著她便躲得遠遠,不惹、不挑,不讓她沾上便是。」

 「嗯,現在我們去哪裡?」

 「本想帶你去吃一頓好的,被她一擾,也沒了興致。走吧,我帶你去見一個朋友。」

 擎曦嘴上說得輕松,但眼底掛上沉重。他怎不明白,李媚君並非簡單人物,虎狼窩裡還能養出小白兔?所以……之前沒撞上她便罷,如今他得多做些準備,才能走得安心。

 「什麼朋友?」

 「見了面,你就知道。」

 擎曦帶她去見的那名男子,年紀在二十歲上下,個頭比他略小一些,看起來斯文有禮、溫和毅厚,長相不起眼,

 但笑起來眉頭彎彎、連眼晴也眯成彎月亮,讓人感覺親切,是個隨和的男子。

 看見擎曦,他一掌推過,擎曦笑著伸手去擋,兩人一來一往就在屋子裡頭過起招,予月由此見得,兩人交情不是一般。

 他停手,轉頭望向予月,這一眼,便定了位置,再轉不開。

 她是個奇妙的姑娘,身量分明還沒長開,可笑容溫婉、眼神睿智,半點不像個小泵娘,他知道她是誰,因為每回見面擎曦總要提提人家,然後眉開眼笑,幸福得不得了。

 還以力是什麼國色天香呢,京城裡,再美、再媚的姑娘都入不了擎曦的眼,沒想到喜歡的競是這番模樣,說她美嘛……比起京城裡擅長打扮的姑娘還差上一截,但她眼晴黑得發亮,嘴唇也紅得讓人易生幻想,她的長相不會讓人驚艷,卻會讓人想一看再看。

 他笑道︰「著實是個讓人舒坦的好姑娘,姑娘尊姓大名?」

 「我姓後名予月,不嫌棄的話,也同擎曦哥哥喊我予月吧。」她大方回答。

 「後家?是那個天下第一棺的後家嗎?」他覷了擎曦一眼。這家伙,這麼重要的事竟然沒說,後家可是先帝瞧上眼的。

 「是,后羿是我阿爹。」

 「我沒見過你爹,不過他到處施棺的事跡倒是聽過幾回,祖父曾經說過,如果所有的百姓都如后羿這般人饑己饑、人溺己溺,那坐在龍椅上的,就可以啥事都不做,唾手而治了。」

 她笑著接受對方的夸贊。

 「我叫尹泰,和擎曦一般大,你可以喊我一聲尹泰哥哥。」

 「甭,她的哥哥已經夠多,你喊他阿尹就成了。」不等人招呼,擎曦拉著予月坐下,逕自倒杯茶喝。

 尹泰也跟著入座,笑問︰「不是說好,不讓人知道我在這裡,怎麼今天還帶人上門?」

 「帶她來是讓你幫忙看顧,明兒個我就要進京赴考,反正你還要在這裡留個兩三個月,在我回來之前注意一下,別讓寶親王家那個李媚君欺負到她頭上。」

 「她又怎麼了?」提起李媚君,尹泰眉間流過一道怒火,眼神瞬地凌厲。

 「方才我們的馬車與李媚君的馬差點撞上,誰對誰錯不知道,她一味的胡攪蠻纏,予月啥話也沒說就惹來一鞭子,我怕我離開,她又來整予月。」

 「知道了,這回我絕不教她得逞。」這話,尹泰講得咬牙切齒,好像與李媚君有什麼深仇大恨似地。

 「你放心去吧,如果去見我阿爹,記得幫忙同他說一聲,我在這裡一切安好,如果可以的話,讓我在這裡多留幾個月。」

 「你到底想做啥?」

 「自然有要事待查。」後面兩個字,尹泰咬音特別重,引得予月多看他幾眼。

 「發現不尋常的事兒?」

 他冷冷一笑。

 「眼下還看不出是不是不正常,但諸多小心沒壞處。」

 「嗯。」擎曦若有所思道︰「我發現他網羅不少江湖人士。」

 「你也注意到了?」

 尹泰的問句擺明他也注意上了,那就好,人在異鄉,處處小心、步步為營才是首要。

 「那就好,你有沒有信要我轉交。」

 尹泰沖著他笑,「你還真懂我,不過,我不曉得你會來,還以為你今兒個一整天都要拿來陪伴佳人,所以已經派人送去賀府。」

 「我會把信收妥。」

 予月靜靜聽著兩人對話,心底猜側這尹泰身分必定不凡,否則擎曦沒把寶親王看在眼底已是托大了,他競也一樣?

 他們兩人柳上好一會兒,她都沒有括話,貞德姻靜的模樣看得尹泰發笑,忍不住問︰「予月,你真的只有十四歲?」

 她不明所以,點頭。

 「怎麼你坐在那裡,看起來和宮中三、四十歲娘娘一模一樣。」

 她尷尬一笑,著實不曉得該怎麼回話,卻又不甘心被笑,只好頂了句,「能和娘娘一樣,是予月的福分。」

 尹泰聞言,哈哈大笑。

 「還以力是個乖順小貓,原來也是有爪子的。」

 「所以啊,你少惹她。她不亮爪子,我還有獠牙呢。」擎曦以保護者娶態,把予月攬進懷裡。

 「知道、知道,小貓不能惹、老虎不敢惹,成了吧。」他攤攤手,滿臉無奈。

 離開尹泰的屋子後,予月問︰「尹泰是宮裡的人嗎?」

 「怎麼猜出來的?」

 他拉過她的手,緊緊交纏上,想起未來幾個月不能抱她入睡,不知道到時候,胸口的火氣會不會又竄燒?會不會又忍不住想找人發飆?

 「他看起來和咱們不太一樣。」予月回話。

 「我還以為你要說他提到了宮裡娘娘,如果是因為他外表長相的話,那麼你被騙了,那不是他的真面目。」

 「那張臉是假的?」她訝異,那張臉半分破綻都沒有啊。

 「對,他戴著人皮面具。」

 「為什麼要戴面具?」

 「當然是不想讓旁人認出他。」

 「他在這裡有仇家嗎?」她好奇豈心起,一再追問。

 不想予月知道太多、不想危險找上門,擎曦刻意擰眉,警告似地瞪向她。

 「你會不會對別的男人太感興趣了些?」

 好吧,是她的錯,不問了!她拉趁笑臉,轉換話題,「我可以寫信給你嗎?」

 「可以。」這話他老早就叮囑過,他明白,她是沒話找話說。

 「那你會給我回信嗎?」

 她的聲音裡有幾分害羞,臉上帶著小女人的靦,這倒讓他挺滿意的,他總覺得她太小,小到無法理解男女之情,她還是快點長大的好,大到懂得喜歡和愛之間的分別。

 「你說呢?自然是有時間便回,沒時間便不回。」

 「那你會很忙嗎?」她的問句裡帶著幾分期待,滿足了他的男人心態。

 「我會盡量抽出時間……」

 話題被轉開,予月忘記自己想問的那句話,那句話是︰尹秦和李媚君之間是不是有仇?

 予月猜想,擎曦大約托了全臨州的人來照看她。

 一大清早,她收到哥哥鋪子裡的管事送來銀票,說是讓她身邊多留些銀子,臨時要用才不至于困窘,她很想笑,阿爹那樣寵她,她幾時缺過銀兩?

 午未至,賣花的小泵娘送來一大把鮮花,還問她心情好不好,沒事兒做時,可上她家坐坐,她的點心做得還不錯。

 飯吃一半,賣魚的阿江上門來,送來兩條活蹦亂跳的鮮魚,那是她最喜歡的草魚。阿江說多吃點魚,腦子才會好。那個口吻,和擎曦一模一樣。

 同桌的予廷、予博、予青哥哥見著,嘲笑她,惹得她一張粉臉紅透。

 但是阿爹臉色不好看,悶著頭吃飯,半句話不肯說,予月巴結的眼光投向他。

 后羿悶悶地說了句,「你以為狀元有那麼好考?」

 別人不知道阿爹在講什麼,她怎會不知道?予月嘆氣。她真不明白,阿爹是哪裡不滿意擎曦?

 中午小憩過後,她往賀家走去。

 擎曦有幾個堂哥堂姊已經成親生子,賀家門風以書香傳家,因此把幾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子聚在一起請老師父上課,可是才幾歲的孩子哪能耐著性子,乖乖坐著聽師父講一堆經國治世的大道理。

 因此每回她接手,師父們就會松一口大氣,樂得休息去。

 她很喜歡同孩子們玩耍、講故事,看著他們天真爛漫的神情,會讓她一整天心情愉悅。

 今兒個賀家大門口,停著一輛華麗馬車,予月多看兩眼,便往裡頭走去。

 她成日在賀家進進出出,門房見著她,根本不必往裡頭通報,頂多打聲招呼就讓人進門,她沒打算往正廳走,想直接到孩子們念書的翰院走去,沒想到才三、五步,擎曦身邊的丫頭彩玉眼尖看見她,加快腳步朝她跑來。

 「予月姑娘,你來得正好,四夫人才讓我過去找你呢?」

 「四嬸嬸找我有事?」

 「可不就是家裡來了客人,可那客人……唉,總之老太爺快發脾氣啦,四爺還在同客人周旋,予月姑娘,你快過去吧。」彩玉說得不清不楚,但臉上的緊張倒是明明白白。

 賀家來客人為什麼要她過去?予月不懂,但她清楚,每回老太爺發脾氣,只有她鎮壓得下來。

 她隨著彩玉走進大廳,方到廳門口,就聽見擎曦的四叔賀謹陪笑道︰「不是賀家不肯幫忙,寶親王,咱們做這行的跟和尚一樣,不打誑語的,否則我們隨便找一塊地欺騙您這就是龍穴,您又不知道是真是假,對不?」

 「賀家幾代人在臨州生活扎根,臨州每寸土地幾乎都踏遍了,是真的沒見過什麼龍穴,不錯的風水地是有的,要不要在下領寶親王過去看看。」

 寶親王想找龍穴?有沒有搞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把自己想當皇帝的野心晾出來,他就不怕招禍?難道,他吃準賀家不敢把這件事給傳出去,還是單純籍口想找賀家人麻煩?

 「聽說,龍穴可由人造,是不?」寶親王凝聲問。

 「那可是大工程。」賀謹猶豫道。

 「本王不怕花銀子,難不成賀家還怕賺本王的錢?」寶親王睨他一眼。

 「既然如此,還請寶親王再多寬延些時間,讓在下到處再多勘查幾回。

 「我能等,也不知老太妃的身子能不能等……」這話擺明是為難人,然而他頓了頓,繼而出口,「總之,還請賀四爺多費心。」

 待他們的交談告個段落,予月才與彩玉一起進屋,前腳踏進門檻,四嬸嬸看見她,連忙笑臉迎上,對她招招手,臉上盡是舒了氣的松懈。

 「予月,快點過來。」四嬸嬸說道。

 予月看見坐在一旁的賀老太爺滿臉黑,他抿緊雙唇、半句話不說,顯然是氣得很厲害,而賀謹臉上的笑容勉強而僵硬,若不是對方身分擺在那裡,恐怕早就端茶送客。

 她在門外聽見寶親王與賀四叔的對話,這才明白李媚君的脾氣是從誰身上學來的,一對父女同樣強勢、同樣霸道、同樣不覺得欺凌別人是種錯誤行為,這種人當王爺都已是百姓之福了,若真讓他當上皇帝,能不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予月的視線對上寶親王,以及他身後的李媚君。

 寶親王長得不壞,方方的臉上帶著幾分戒嚴,那是皇家子弟從小培養出來的氣質,但一道扭曲的傷疤從印堂橫至鬢角,破壞他的整體美感,他的眼晴斜長,正帶著研判意味的目光望向她。

 李競比李媚君更嚴重,尚未走近,予月已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腐敗氣味。他到底害過多少人,以至于冤靈的怨氣在他身上集結,久久不散?

 予月走到四夫人身邊,四夫人親親熱熱地拉起她的手,同寶親王說道︰「方才同王爺所言並無虛假,她叫后予月,從小和擎曦一起讀書、一起長大的,待擎曦回臨州,咱們立刻要上後家提親。」

 她聲音輕柔委婉,臉上的笑容不敢放松半分,實心實意介紹、態度誠摯,就怕寶親王一怒,降罪賀後兩家。

 「賀家的意思是,我寶親王的女兒比不上一個賣棺材人家的女兒。」他冷冷一笑,視線追逐予月的眼光,讓她全身上下不舒服。

 耳聞寶親王的話,賀老太爺更是氣得胸口起伏不止。這叫什麼?叫做仗勢凌人吶!他這是欺負賀家沒人了嗎?

 若不是擎曦出門前一再叮濘,寶親王雖失龍心,但此人險惡多詐,殘暴不仁,要他們切記萬不可與寶親王正面沖突,凡事待他回臨州後再從長計議,否則哪能強忍下這滿肚子氣?

 予月心頭一凜。什麼叫做我寶親王的女兒比不上一個買棺材人家的女兒?

 難道昨兒個一面,李媚君已經看上了擎曦,想要委身下嫁?婚事是兩廂情願的事,怎可強娶強嫁?

 才一天的功夫,寶親王連她家裡是做什麼的,都已經調查出來,如果他非要蠻幹到底,她和擎曦……還能順利?

 四夫人一面安撫著公公,一面笑道︰「寶親王您這說的什麼話呀,咱們賀家在地方上,以信用最為百姓們稱道,若出爾反爾,日後誰還會相信賀家?寶親王這不是要斷咱們的活路嗎?」

 比起二夫人,四夫人是那種巧笑倩兮、八面玲瓏的人物,今兒個原本也輪不到她到廳上待客,可李媚君是一個理由,寶親王那種人不能硬著對付也是理由,這種難纏卻又不能得罪的人物,賀家只有她能出面擺平。

 寶親王冷冷一笑。沒見過這般給臉不要臉的。

 「男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四夫人不過是個小嬸嬸,竟然越俎代庖了起來?」

 「寶親王這話可就誤會人了,什麼越俎代庖呀,民婦豈能夠擅自替佷子定下親事?實話說了唄,擎曦和予月從小就親近,兩家父母看見也是滿心喜歡,于是賀後兩家打他們小時候就給定下娃娃親,不就是予月年紀小嘛,否則早就嫁進賀家大門,成了賀家婦。」

 四夫人臉上的笑容差點兒掛不住。這哪是皇親貴族,根本是土匪頭子在搶押寨夫人嘛。

 「四夫人睜眼說瞎話的功夫還真是不得了,你以為我們啥事都不知道就上門提親?後姑娘的父親可還沒答應這門親事。」李媚君插話道。爹爹做事可縝密的呢,一大早就派人過去同後老板套過話,任憑賀擎曦再好,賣棺材的也沒打算把女兒嫁給他,這啊,就叫青菜豆腐各有喜好。

 李媚君一言,堵得四夫人無話可應。

 長輩在,予月實在不願意多話,尤其是在李媚君面前出頭,她那動不動就甩人鞭子的習慣,著實驚人。但狀況至此,再不開口,怕是老太爺就要甩桌砸杯了,顧不得其他,她淡聲接話。

 「郡主不知道打哪裡來的消息,若是王府派人去探聽探出這等話,那麼王府下人定是沒把話給問清楚。」

 「什麼叫做沒問清楚?」李媚君怒言,鞭子指向她面前。

 予月有點害怕,但眼前情景由不得她退縮。

 「郡主可能不朋白,阿爹原是好意想要激勵擎曦上進,才會撂下狠話,若擎曦沒考上進士就不准他上門提親。事實上,阿爹並非反對這門親事,若郡主不信,可以現在就去請我爹娘過府,把話從頭再問上一遍。」

 她留了個心眼,刻意把狀元改成進士,並非不信任擎曦的能才,而是擔心寶親王從中插上一腳,壞人好事。

 不讓擎曦當狀元不難,寶親王只要與皇上通個氣兒,誰第一、誰第二,不過是皇上一時高興的事兒,皇上應該不至于在這種小事上頭與寶親王對峙,但若想阻止擎曦考上進士,那就不容易了。

 聽說試卷是密封的,為防止考官作弊,考生連名字都不得留在卷子上頭,幾千份卷子裡,他還能正確找到擎曦的卷子,讓他名落孫山?

 李媚君本想說好,就去把人給叫來對質,可看著予月氣定神閑的模樣,又轉念想,后予月敢讓她父母來對質,定是有十足把握的,于是拋開此念頭說︰「好吧,既然賀家與後家有約在先,我便退讓一步,同意賀擎曦在娶本郡主過門之後,再以平妻之禮迎你進門。」

 什麼?李媚君這還對她施恩了?予月心底很不舒服。

 李媚君那個非嫁不可的強勢,分明無禮突兀、寡廉鮮恥,可她一時竟找不到話回答,她沒辦法像李媚君那樣撒潑,更沒辦法粗魯、失家教地諷剎︰搶男人搶到這等程度,郡主還真是教人大開眼界!

 四夫人聞言至此,再也忍不住脾氣。就不信賀家不娶,李媚君還能硬嫁進門,皇上嫁公主還得駙馬爺同意呢。她當自己是太後娘娘啊,連皇上都得聽她的話?

 「郡主這話可說差啦,婚事總要你情我願的,怎能強迫娶嫁?」

 「你情我願?要不要請皇帝伯伯下道賜婚聖旨,讓你們知道這婚事,究竟是賀府說了算,還是咱們王府說了算!」她往桌上重重一拍,怒視四夫人,不顧長幼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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