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說穿

景家和林家從曾祖父那輩起就有不淺的交情，那會兒一直想讓兩家的子女聯姻，加深關係，可奈何兩家出生的一直都是兒子，這個想法也就算被擱淺了。直到景維這一代，可算是一男一女了，可也開始崇尚婚姻戀愛自由，兩家父母也是受過教育的，自然會尊重孩子們的選擇，如果兩個人能在一起當然是再好不過，若是各有所愛也沒什麼可反對強求的。

景維和林綺從小一起長大，舊房子拆遷前兩家挨著住，拆遷改造時，兩家還特意商量住得近一些，最後買到同一個小區，只是樓號不同，相隔也不算太遠，經常走動非常方便。

小的時候，和大多數家長一樣，景維的母親總會逗兩個孩子，問林綺「綺綺長大後做小維的新娘好不好」，林綺也總會笑眯眯的點頭，乖乖地回答「好」。這種問題隨著問得次數頻繁和年齡的增長，景維已經自然地把它當成一句玩笑，而沒想到林綺卻十分上心。

從小學到初中，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兩個人總是一起上學、放學，中午一起吃飯。休息的時候，林綺會幫景維整理書桌，發新課本時，景維也會很自覺地幫林綺提回家。所以兩個人是男女朋友的事就被很自然地傳開，景維的哥們兒也跟著起鬨，一見到林綺就用手肘碰碰景維，調笑道：「你女朋友。」

高中兩個人考到不同的學校，景維的生活圈子也隨之擴大。高一開學沒幾天，幾個初中就玩兒在一起的哥們兒約著週六出去玩，鬧到半夜往家走的景維路過小區的中心花園時，意外地看見擁在一起相互親吻的兩個人，而且是兩個男人……他並不排斥同性 戀，只是長這麼大第一次看到真人版，不免有些慌張。

他們吻得很熱烈，並沒有注意到景維的存在。而景維也不是存心要看別人偷情，只是處在躁動期的他不由自主的停在那裡。看著他們的吻從嘴唇慢慢移到脖子，再到撩開衣服的前胸，景維不禁覺得一陣燥熱，直到其中一方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景維才如觸電般清醒過來，急步走開。

洗過澡躺在床上，剛才看到的一幕不停地在他腦海中翻滾，似乎有什麼將要呼之慾出。在床上翻騰了一個多小時，實在睡不著的他打開電腦，開始查找關於同性 戀的知識。結果幾個小時看下來，越看自己越符合。幾天之後，景維又從哥們兒那弄了一套GV回來，最後確認了自己的性向。

其實之前他也很費解，雖說對身邊的男生沒什麼興趣，但對女孩也沒感覺，先不說那些這幾年和他告白過的，就是對著林綺也沒什麼感覺。雖然他很清楚自己不喜歡林綺，但不可能連一點兒衝動都沒有。如今明白了自己的性向，景維反到輕鬆不少。

對於林綺，景維並沒有多少愧疚。畢竟他從來沒有承認過她是自己的女朋友。只是別人這麼說，林綺又紅著臉默認，景維也不好駁了女孩家的面子。可是沒想到林綺在心裡已經這樣定義他們之間的關係了。

「想什麼呢？」席陌燁推了推景維，打斷了他的思考。

「哦，沒……」景維用紙巾擦著洇上啤酒的地方，「只是在想一會兒出去能不能干。」

「大晚上的沒人看你。」眼了一眼濕透的地方，幸好沒在尷尬的位置，否則那真是能賺足回頭率。

看著往剛換過的杯裡倒酒的席陌燁，昏暗的燈光照在他帥氣的臉上，少許鬆散的領口和隨意的個性讓席陌燁散發著慵懶的魅力。當然，十七歲的席陌燁並不是故意如此，他扯鬆衣領只是覺得這樣比較舒服自在些。

景維的心理很矛盾，現在這種情況很複雜，一面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女孩，一面是這個對自己來說意義特別的朋友，他必需認真衡量兩個人對自己的意義。如果和席陌燁說自己就是那個女孩所謂的「男朋友」，那不管他喜不喜歡林綺，都會形成三角關係，他和席陌燁會有隔閡。如果告訴林綺席陌燁是他的好朋友，那他面對的不僅是這種糾結的關係，還得把自己對席陌燁的「特別」扼殺在搖籃裡。

經過一番慎重的思考，景維果斷地做出選擇——隱瞞。他不想破壞自己和席陌燁之間這種平衡。

深呼吸一下，拋開之前的糾結，「陌燁，你有英文名字嗎？」

「Janus。」初中那會兒，席陌燁假期無聊，買了幾本原文書回來看。雖然能看明白的地方不多，但這個名字卻記得清楚。

Janus——他是自己的敵人，亦是自己的救贖……

「很適合你。」景維點點頭，接著道：「以後在外面玩兒就用英文名字吧，畢竟A中和D中這種重點高校惹了事麻煩。」

「行。」他也知道現在在外面玩兒，基本沒人會用真名，尤其是去酒吧的時候，「你呢？」

「Kyle，你叫我K就行。」景維的名字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是他去外教的口語班時，臨時給自己取的，後來用習慣了也覺得挺好，「我叫你J。」

就這樣，兩個人開始用J和K的名字，久而久之形成習慣，也沒被人發現。景維當初的提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怕席陌燁不經意說出來，讓林綺知道。

聖誕節並不是法定假日，A中的學生也依舊要上課。雖然在節前班裡的同學會期待一下學校給假，哪怕半天也行。但意料之中，追求升學率的學校巴不得週末都上課，更何況是一個西方節日。

一週前，席陌燁給景維打電話，問他聖誕送什麼給林綺比較有新意。關於追林綺的事，席陌燁已經不止一次和景維商量。漸漸的，她成了他們之間的話題之一。景維也會給出一些合理的意見，比如讓席陌燁去報林綺學的補習班，可以有更多機會接觸；晚自習給她買些零食，週末約她一起去圖書館……

比起席陌燁，景維更瞭解林綺的喜好，所以他出的大部分主意，林綺都會欣然接受。他幫席陌燁，一部分緣於說謊的愧疚，一部分因為他更喜歡看到席陌燁高興的樣子。有時候席陌燁因為林綺答應和他過週末興奮地跟他炫耀，景維也會不自覺的跟著一起笑。

偶爾，席陌燁也勸景維快找個女朋友，不然生活沒樂趣。景維總是點頭說好，卻沒有什麼實質行動。女朋友他不動心，如果是男朋友，選別人還不如選席陌燁……

「你說送什麼？」席陌燁邊做作業，邊打電話。顯然，對前者處在漫不經心的狀態。

「你想送什麼？」剛寫完作業的景維正翹著腿打遊戲，正想催席陌燁快點寫完上來組對打BOSS做任務，沒想到他倒是先打過來了。

「最近看到一款MP3，送她不知道行不行。」席陌燁說著自己的打算。

景維皺了下眉，「你還是整便宜的吧，重要的是心意，不是價錢。」

「我就是覺得那個桃紅色挺適合她。」

「她要是不要，難道你自己要掛個紅色的東西到處走嗎？」他和席陌燁都比較偏愛黑色，桃紅的放身上，簡直不願想像，「我聽我表姐說有一家品牌店今年推出的毛線手套不錯，厚實又便宜，她帶了一款，看上去挺不錯。」

「哪賣？」把作業本合上，席陌燁起身開電腦。

「等我具體問問，週末一起去吧，正好我也要買條圍巾。」

聖誕節前，到處都在打折，街上的人也特別多。席陌燁和景維按照他表姐的指示，很快找到了那家店。由於今年冬天偏冷，所以主打的毛線織品特別多，從帽子到圍巾，再到手套以及各種款式的毛衣足以讓人挑花眼。

席陌燁對逛街沒有什麼耐性，轉了兩圈挑了一副鵝黃色的手套買下來。他不是太會給女孩買東西，所以只選了看上去最暖的色調。打完包裝回頭去找景維，不意外地在圍巾區看到他。

「選好沒？」

景維手上拿了一條灰黑相間的和一條純棕色的問：「哪條好？」

席陌燁比了一下，下巴指向那條灰黑相間的。景維笑了笑，拿著兩條去收銀台結賬。

「你兩條都買還問什麼？」

接過導購員遞過來的袋子，景維將灰黑相間的那條遞給席陌燁，「給你。買兩條打八折。」

雖然這條圍巾席陌燁並不是非要不可，但怎麼說也是景維送的，他也不好意思推辭，況且他也很喜歡這條圍巾的款式和顏色。接過袋子，把手套也一併放進去，「走吧，我請吃飯。」

「嗯。」天冷的時候第一次看到席陌燁帶圍巾，景維就覺得特別合適，尋思著找個機會和他買一樣的。剛剛在專區猶豫了半天，還是挑了兩條款式相同但顏色不一樣的。往往感情越是邊緣，人越會變得小心，這也算是一種本能。

林綺收到禮物，非常喜歡，連帶著席陌燁也非常高興。

景維原以為他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只是沒想到自己對席陌燁的這種感覺越來越難以自持。就連林綺的名字也不願再聽他提及，雖然表面不說什麼，但每每席陌燁說起，他都會不自覺地皺眉。林綺也問過景維為什麼不找她玩兒，他只能應付性得說學習忙。偶爾幾次沒藉口，也會說和J約好了。

時間就在這種曖昧的閃躲中轉到炎熱的夏天，高二下學期期末考試一結束，景維就約了席陌燁和幾個關係比較好的哥們兒一起去酒吧放鬆。中間席陌燁告訴景維考完試的時候，他向林綺告白，林綺沒有拒絕，只說需要考慮兩天。聽到席陌燁的話，景維原本放鬆的心情又糾結起來。

這晚，兩個人喝得都有點兒多，席陌燁扶著景維送他回家。有些醉意的景維被進樓幢大門前的幾階不算高的樓梯跘了一下，一個趔趄兩人撞到牆上。席陌燁後背抵住牆，景維趴在了他身上。

抬頭看著席陌燁，景維突然有些按捺不住情感，低頭努力平靜自己。

不知情的席陌燁推了他一下，笑駡道：「靠，你丫千萬別吐我身上。」卻沒見景維有什麼動靜，反而低著頭好像挺難道的樣子。伸手搬起他的頭，席陌燁問道：「你沒事吧？是不是特難受，要不去醫院？」

景維原本努力克制的情緒，被席陌燁這種舉動打亂。不到十釐米的距離，迷離的眼神看向席陌燁的眼底。禁忌的束縛被扯斷，崩斷的意志讓景維遵循心裡的渴望，不管不顧地吻了上去。

而完全沒反應過來的席陌燁還以為是人喝暈砸自己身上了。可下一秒，景維的舌頭用力撬開他的齒關，頂入口腔。這時，席陌燁才發覺不對勁，拎著景維的領子將他甩出去。

「你 他 媽發亂發什麼情？！」

扶住一旁街燈，勉強沒被推倒的景維又一個健步衝上來，拽住席陌燁的領子，直視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我喜歡你，一直喜歡你。」

「他 媽喝暈了吧！」

話音未落，景維突然吼起來，「我喜歡男人，我喜歡你，一直喜歡！！」

語畢，兩人都有些僵住。

席陌燁腦子轉了轉，覺得自己確實沒理解錯。不可思議又有點可笑的希望聽到一個聲音告訴自己今天是愚人節。

還沒等他回過神，耳邊便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是真的麼，景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