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回國
【兩年後】
一轉眼,兩年就這麼過去了。在英國的生活還算過得去,因為當時我的英文還沒有達到生活無憂的地步,所以在課業學習的同時,還要兼顧英文的補習班。所幸當是的專業英文我學得還算不錯,學習上也略微輕鬆些。
怎麼說呢?這兩年也就是忙忙碌碌的,當初稟棄的幻想和奢望現在更是不敢去想,依然抱著走一步看一步的態度。時常會不禁想起國內的人和曾經發生的事,此時才發現我的記憶力其實還是挺不錯的,至少有些細節我仍然記得。
與國內的教學方式不同,這裡的學習更注重發散思維和實踐研究,書本上的學術知識只是一種輔助工具。看上去比在國內學習輕鬆得多,但其實非常辛苦。以前從沒試過12個小時候呆在研究室或解剖樓,但現在卻成了常事,我也終於養成了在被剖的亂七八糟的屍體旁邊吃午飯,說笑話。
這裡讀醫的國內研究生並不多,帶我的教授是袁錚師兄幫我申請的。雖然我們並不同系,但在這兒的中國人就那麼幾個,所以大家都以師兄師姐稱呼,我也算是「入鄉隨俗」。袁錚師兄讀完研後,一部分時間待在學校跟著帶他的教授做研究,聽說學校有意讓他博士畢業後留下任教,另一部分時間則在幫一些窮人打官司,說是想鍛鍊一下,全當是實習。
由於他和程洛師出同門,又和齊騫有些交情,所以一直以來都頗為照顧我。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多少心情和他們打成一片,讀研對我來說更像是一種休養,只是暫時避開那些傷害的手段。但不管我如何沉默,袁錚師兄總能想辦法把我哄出房間,跟著一群人去過週末。
不知道是這群人的愉快感染了我,還是說時間久了我有些釋然,我並不在討厭這種集體活動,雖然在熱鬧過後會顯得格外冷清,但我也沒有再拒絕這種熱鬧。如果一定要用那段時間去想事情,我寧願和他們一起去玩。回來倒床上就睡,什麼都不用想……
不過相對他們那群喜歡聚會的人,我還是比較孤立的那種,雖然是比起初的時候好上許多。經常有師姐我問我尾戒的來歷,然後帶著一種親切而曖昧的目光調笑我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我也只是微笑帶過,不多做解釋。
這枚戒指我也曾想過買一條鏈子穿起來掛在脖子上,但終究還是沒有那麼做。雖然做解剖的時候部要取下來,但帶在手上才會讓我有更多的真實感,才會偶然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
遇到這幾個追我的,男的女的都有。在有心情的時候,異國戀算是一種浪漫,可在沒心情的時候,只能算是一種麻煩。而我恰恰是後者,有些能解決的我會直接回絕,有些語言無沒溝通的,就找袁錚來解決。以他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就沒有擺不平的事,不過事後也會向我抱怨一番,說從來沒人找他做過這事,以後還能免則免。我也就隨便點點頭,下回繼續……
雖然溫寧那廝說會來找我入夥,可這個有異性沒人性的知道沈子翔申請了澳洲的學校後,義無反顧的改了申請,和沈子翔一起去了澳洲。其實也沒什麼好怪他的,戀人之間想在一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雖然見不到他們,但經常發E-mail,偶爾在時差允許的情況下視頻一下。
比起溫寧和沈子翔,我和齊騫的聯繫就相對少一些,一個月半個月的通一次電話算很不錯了,基本都是他主動打過來。也沒什麼多說的,只是告訴我家裡人都挺好,讓我好好照顧自己之類的。誰也沒有主動提過席陌燁……似乎我們都在刻意迴避。他每個月都會往我的卡上打錢,我也沒拒絕。
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出口,我本能地深深吸了口氣,才發現其實空氣並沒有不一樣的味道,只是人的心態不同而已。進入秋季的R市天高云淡,和我記憶中的一樣——深遠、乾淨。出國的兩年我並沒有回來過,不是不惦念這裡的人,只是單純的不想回來。
坐在機場的大廳裡,我沒告訴任何人我回來了,就像我走的時候一樣。這次回來是臨時決定的,下學期沒有什麼特別的課程,回去讀也行,在這邊寫完論文再回去也可以。拿著下學期的課程安排,我想了很久。
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想用時間去證明的事應該也有分曉了。這兩年我也把自己弄得很疲憊,也開始厭倦這樣的逃避。兩年的時間,我不敢說自己已經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但至少做好了心理準備。
打開手機,盤算著下一步去哪,滾動條停在齊騫的名字上。這麼長時間,我早已經不生氣了,我也聽得出他每次小心翼翼的關心,不管怎麼說,畢竟都是我哥,過了就算了。程洛每次給我發郵件的時候還總說『你別再和齊騫生氣了,他現在見我就問,你給我想辦法讓廷兒消氣』。
現在是上午九點多一點兒,也不知道他醒了沒有。按了接通鍵,響了沒兩聲就被接通了。
「廷兒?」聲音還帶著沒睡醒的沙啞。
「我在機場,你能來接我嗎?」心理知道他絕對不會說「不」。
「機場?」那邊傳來一陣稀嗦的聲音,像是掀被子起床,「你等著,別亂跑,我一會兒就到。」
「行。」掛斷電話,手機屏幕回到最開始的桌面,一個縈繞著煙霧的屋子,這是那天我在席陌燁的房間拍下來的,後來就設置成了手機的桌面。不過這個手機在國外用不了,所以一直關機放在箱子裡,幸好裡面還有不少話費,才沒讓這號因為欠費消號。
如今再看到這個畫面,似乎少了一些傷感,多了一些懷念吧。
等了二十多分鐘,看到齊騫穿著一身灰色的風衣急匆匆地跑進來,後面還跟著夏銳揚。在機場內掃了一圈,目光落在我身上,露出輕鬆的笑容。
「哥……」之前因為不願去想,所以沒覺得我對家人有多想念,如今看到齊騫,似乎那種想念一湧而出,佔據了我所有的感官。
齊騫上前抱住我,「回來了。」
「嗯。」不自覺地露出笑臉,心理滿是激動,抬手回抱著他。
站在齊騫身後的夏銳揚微微向我點了下頭,提過我的行李,伸手輕輕拍了拍齊騫,「先回家再說吧。」
「銳揚哥。」出於他和齊騫的關係,我叫一聲哥也是應該的。
「嗯。」放開我,齊騫仔仔細細地將我打量了一下,然後皺起眉,「你吃飯沒?怎麼不長肉?」
「我又不吃激素,胖什麼胖。」
「走,跟哥吃飯去。」說著拉著我走出機場,上了停在車場的那輛黑色的蘭博基尼。夏銳揚坐進駕坐,顯然,這車是他的。以齊騫自力更生的身價,是買不起這種車的,要是說夏銳揚送他的,也沒什麼可能,齊騫這個彆扭的不會要,夏銳揚也不會笨得給齊騫找彆扭。
從上飛機時吃了一頓飛機餐就再沒吃過別的東西,現在也著實是餓得很。痛快地吃了一頓地道的中餐,那些師姐師妹做的所謂「中餐」簡直是沒法比,雖然我也將就地吃了幾次。
家裡那邊雖然我是走了,但實際上並沒有解決問題,所以不可能回去。住到齊騫家是最明智的選擇。齊騫已經將之前的房子賣掉了,和夏銳揚AA制買了這套高檔公寓,說是為了夏銳揚出入有面子,堂堂總裁住在一個普通小區裡,怎麼也有點兒不適合。涅磐一年前換了一個大店面,夏銳揚死纏爛打地入了股,生意還不錯,前一陣子聘了一個經營替齊騫管理,他基本也就不太過問店裡的事。
騰出一個陽面的客房給我,夏銳揚把我們送到家就直接去了公司。齊騫坐在椅子上,我打開箱子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和他閒聊。
「我前陣子聽程洛哥說涅磐換的地兒不是之前你選的地方。」我並沒有帶太多行李,畢竟年底還得回去,只裝了一些平時穿的衣服。
齊騫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無奈的笑意,「原本我沒想那麼快搬地方,但你走沒一個月,涅磐就被一群鬧事的給砸了。雖然當時我不在店裡,但很清楚是誰幹的。」
涅磐讓人給砸了?這倒讓我異常詫異,齊騫處事向來圓滑,在這行裡也算挺有人緣,應該不至於得罪什麼人吧?再說,後來有夏銳揚罩著,更不應該出這種事才對。但聽齊騫這話,這事兒並不是意外,而是蓄意。
恍然想起K之前因為齊騫讓J帶我們去Shadow時起的衝突,雖然具體的對話記不住了,但他的確說過不會讓涅磐安寧的話。難道真是景維?那他可真是說到做好了……
「別猜了,是藍透的人。雖然不確定,但也八九不離十。」齊騫嘆了口氣,「K是下手晚了,不然涅磐搞不好得被砸兩次。圈子裡有人和我說,K已經聚了一群人,只是還沒來得及動手罷了。」
藍透?這可真是出乎我意料,完全意料之外。沒想到他也會來趟這趟混水,為J出頭。要知道,這個圈子裡的人大多還是希望熄事寧人,少惹事非的。
「後來我想砸就砸了,畢竟我是做得過分了點兒,也就沒計較。想著把這邊賣了,把之前談好的店盤下來,重新開張。但誰知道那的老闆突然要抬價,說有個買家出的價比我高。本來覺得價高點兒也成,那地點真是挺正的。可我抬價,對方就相對著往上抬,感覺就像故意針對我,我也曾經想過是不是老闆誑我,故意抬價。但有一次那老闆說露嘴了,他說『景先生』,雖然馬上掩了過去,但我可聽得清楚。」
景先生?景維嗎?將衣服穿上衣架放進櫃子,時不時在看上眼齊騫。
「後來我讓銳揚幫我查了,還真是他。他似乎也不打算隱瞞,大大方方地讓我知道。不過也是,知道了我也不能把他怎麼樣。後來我只好換目標,這次是讓銳揚出面幫我找,店面大了些,但地方還不錯。後來他非要入股,幫我解決了一部分資金問題。涅磐就又開起來了。K那邊也沒什麼動靜,我估計是銳揚找他談了,不過我沒問。」
如果說夏銳揚幫著齊騫和景維調解,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過感覺有些奇怪。把空了的行李箱放到衣櫃上面,我洗了個手,跑出廚房沖咖啡。齊騫家這個廚房一看就應該是沒人用過的,乾淨得連一袋鹽也沒有,不過還好有個電水壺,有個東西能沖咖啡我就滿足了。
我已經很少喝速溶咖啡了,自從景維那時候用咖啡豆現磨開始,我就被養刁了。所以到那邊不得已的現買了一台,自己煮。這次回來倒也帶了不少品質不錯的咖啡豆,只可惜這裡沒有工具。
電水壺咕嚕咕嚕地冒著水氣,在這個安靜的廚房裡突兀的吵鬧,齊騫站在廚房門口沒有進來,我站在料理台前,恍然想到當初那台咖啡機剛買回來時,席陌燁和景維圍在廚房研究的樣子,最後搞得席陌燁煩了,直接把東西丟在那兒,看都不看一眼。
「哥……」背對著齊騫,我輕輕地叫了一聲。
「嗯?」
「……燁……最近怎麼樣?」這個名字再次叫出口時,卻帶上了那麼點兒生疏和怯意。
齊騫接過咖啡的手頓了一下,打量著我的表情,並沒有太多意外。
的確,這是橫在我和齊騫之間繞不開的坎,再不想觸及,也總要面對。
齊騫低頭抿了口咖啡,「我知道你總會問的,現在不問,以後也會問。」
我沒接話,這麼說代表他早有準備,我更想知道下面的內容。
「你走之後沒半年,J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短短一年時間,業績突飛猛進,現在很多大企業也開始和他合作,算是,干的很錯吧。」
以他的實力,有這樣的成績並不意外,記得上學做策劃案的時候他就很拼,只是沒和K一起,讓我有些奇怪。
「K呢?」
「你走沒幾天,K就開始在自家的公司上班,以後應該會繼承家業吧。不然你以為之前涅槃盤店的時候,他用什麼抬高租金。」
手指摩挲著溫熱的杯口,我微微點點頭,燁也好,景維也好,都生活的很好,我不知道自己該感到高興還是落寞,兩年的空白,果然什麼都改變了。
「挺好,看來大家過的都不錯。」我挑起嘴角,用儘可能最自然的語氣說話。
「小廷」齊騫有些欲言又止,嘆了口氣還是繼續道「對於那件事,哥知道做的有些過分,無論對你還是對J,但我始終覺得,J對於你來說太過複雜,這點到現在我也這麼認為。我承認,你走之後,他能全心做事業,讓人刮目相看,但哥一切的初衷都是為了你好。」
「哥,你別說了,我都知道,所以我不怨你,或許開始怨過。儘管方式方法不太容易接受,你也只是讓我提早知道了我本該瞭解的事而已,退一步講,就算你沒告訴我,等我以後自己知道了,會不會做出同樣的決定,也不一定,況且都已經過去了,你不用再介意。」
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在英國的兩年,我不止一次問過自己如果不是齊騫我會不會選同樣的路。現在我想通了,兩年,或許真的可以改變很多事。
「小廷,你長大了,你能這麼想,哥很欣慰,真的。」齊騫直直的看著我,我也看著他,對於這個從小寵我到大的哥哥,終究沒有什麼能夠改變我們之間的親情。看著他如釋重負的在見面以來第一次真心的笑,我知道他說的沒錯,我們都成熟了。
「那你之後見過景維和燁麼?」彷彿冰釋前嫌一般,接下來的談話氣氛明顯隨意不少。
「見過幾次,K是次次對我視而不見。J麼,都是在吃飯的時候碰到得,陪客戶的樣子,所以也沒正經打過招呼,目光相遇點個頭而已。」
「看樣子K是徹底和你反目了。」我開玩笑的揶揄道。
「K什麼時候不是把喜惡擺在臉上,其實這樣簡簡單單倒是也好。」齊騫說完搖了搖頭低頭喝咖啡。
「哥,你話裡有話。」
放下杯子,齊騫道:「如果J像K這麼直白,他恨我我也認了,畢竟是我做的過分。可就像我說的,碰見幾次,他一點情緒都沒有,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我不覺得他是真的不介意。而且你沒見他應酬時那老練的樣子,情緒變化滴水不漏,夏銳揚也說,這個人不簡單,他的公司能走到這一步也絕不是偶然。所以我到現在為止,都認為這個人太過複雜。」
沉默著喝完手裡的咖啡,果然還是不能做到心如止水,每個人都說他是個複雜過分的人,可想起和他相處日子,我總覺得他不過是個普通的白痴,到底,是別人誤解了你,還是我從來就沒瞭解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