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非常道
「待得倨楓的魂魄借助九轉真魂丹入了你的軀體,我定會憐香惜玉,好好地享用一番!」
喻瀾此言一出,千色的頰上因青玄的玩笑而透出的緋紅霞蔚慢慢地褪去了。她心裡自然知道,青玄體內有著承自她與空藍的千年修為,再加上天賦稟異,骨骼清奇,這樣的肉身用以未倨楓還魂,的確極好,所以喻瀾一直是虎視眈眈,不懷好意的,只是這麼直白地將一切道明,似乎還是第一次。
對於青玄來說,若軀體真的被倨楓寄居了去,肉身不死不腐,自身的魂魄無處承載,便就無法入輪迴,只能生生世世成為塵世中的一抹游魂,就連幽冥司也無可奈何。
千色心知肚明,若是稍有不慎,一旦失去,便就是永生永世的失去,無論如何,她絕不對不能讓喻瀾得逞!
似乎是全然無法預想失去青玄的結果,千色頰上的緋色很快便全然褪盡了,瞬息之間,她似乎恢復成為了往昔傳言中那個清冷孤傲的女子。
「喻瀾,你似乎一直都有勢在必得的把握。」望著喻瀾,她的言語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清冷,目光微微一黯,頰邊的一縷髮拂過靨上,無聲地帶出了一抹漣漪。輕輕伸手細心地輕輕拍了一拍青玄緊緊抱住自己的手臂,以示安撫,爾後她才輕輕的掰開。
而這樣溫柔而不動聲色的安撫,使得青玄心底突然便被這輕拍的溫柔力道給填滿,毫不遜於當日月老祠中那主動的一吻帶來的衝擊!
喻瀾眨眨眼,睫毛輕輕地刷過眼瞼,笑容再次緩緩地浮現,可其間卻是多了幾分別樣的詭異。「千色,無可否認,由始至終,我似乎總能比你多了那麼一點點的運氣。」她伸出右手來,漫不經心地將手指既優雅地一一彎曲再伸直,憊懶的言語意有所指,卻也處處透露著十足十的挑釁意味:「說來,你同我倒也算是聲名相當,卻還從沒有機會交手切磋。」
千色輕輕「哦」了一聲,既不接受挑戰也不借故推脫,只是不冷不熱地睇著她,全然不置可否。
喻瀾見久無回應,懶洋洋地抬起一隻眼,視線卻是在青玄身上不斷轉來轉去。「擇期不如撞日。」極緩慢地擠出唇中言語,她的臉色突然便凝了起來,眼裡閃爍著冰冷寒光,微微一睨,那目光便倏地化作一支鋒利的箭,令人不寒而栗:「不如,索性就今日吧!」
她話音剛落,周圍的空氣似乎突然便就冷了下來,那一瞬,似乎是連風聲也停止了,死一般的寂靜悄無聲息地蔓延開去。
千色神情依舊,對於這個提議既不附和也不反對,一隻手微微向後,像是已經做好了迎戰的準備,又似乎是帶著出人意料的目的。
這個情形看來,想是快要下雪了吧。
青玄站在千色身後,暗暗提氣,心底也在思忖著,一旦喻瀾動手,他便也不會再客氣。畢竟靠著師父的庇護這麼多年,他如今也算是小有收獲,也該拿出點男人的氣勢來了。當然他並不確定自己一定勝得過喻瀾,但當日在幽冥殿,他也確確實實記得自己曾斗膽與北陰酆都大帝過招。只是最終結果他事後怎麼也想不起來,聽師父說是半夏師伯及時趕到救了他,可心底他卻總有著說不出的奇異感覺。
退一萬步說,即便他不自量力,最終敵不過喻瀾,師父那時再施以援手,那他也勉強算是同師父「並肩作戰」吧,怎麼也比躲在師父身後長臉吧?
一片死寂之中,雙方對峙,三雙眼睛各有不同的目標。
可令喻瀾萬萬沒有估算到的是,千色那微微向後的手竟是一把抓住了青玄的手,在青玄剎那的錯愕中,她默念咒語,帶著他穿過牆壁出了寢房。接著,兩人如同雙飛的鳳與凰,攜手越過牆頭,避過人群,往人煙僻靜之處而去。
倒也不算不戰而逃,不過兵不厭詐而已,千色自有自己的算盤,畢竟,喻瀾想要的是青玄的軀體,那麼,她一定會追過來的。
果不其然,他們一路到了寧安城外一片開闊的谷地。當千色不慌不忙地停下時,發現緊追其後的除了喻瀾,還有神色複雜欲言又止的倨楓。
與前幾日見到時不同,如今的倨楓神色疲憊,臉色也透出了幾許蒼白,千色總算明白,為何喻瀾一直與倨楓毫無顧忌地親熱。看來倨楓如今寄居的軀體似乎已是到承受的極限了,即便是倚仗這喻瀾渡與真氣,只怕也成不了多久了。若是再不換軀體,只怕這肉身一腐壞,魂魄就要入入輪迴了。所以,走投無路之下,依照喻瀾的性子,很難估算她是否會使出些防不勝防的狠招!
「你是想不戰而逃,還是妄圖去搬救兵?」到底是公主之尊,也是妖帝曾屬意的繼承人,擋在千色與青玄的前面,喻瀾恨恨地一揮衣袖,平素裡的慵懶與妖豔被一股極強的迫人氣勢所取代。兀自冷冷一笑,天際烏雲密布,隱隱有著悶悶的雷聲,而喻瀾的眼眸也開始慢慢變作紫色,妖氣籠罩,:「你以為風錦是你的救兵?別傻了,我和風錦之間的約定不過是虛晃一招,借著半夏的名義動之以情,拖延時間罷了。他如今還在傻傻地等著明日呢!真到了明日,一切已成定局,他即便是後悔莫及,又能拿我如何?」
「這心思倒是不錯。」千色點點頭,對於喻瀾可以提及風錦的言語並不在意,也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需要風錦施以援手的意思。她仍舊緊緊抓住青玄的手,神色卻並不顯得慌張,睫抖動了些許,落下一層重重的陰影,毫無笑意地一笑:「不過就算你能騙得了風錦,你以為我就會乖乖就範,讓你那麼容易把青玄的軀體拿去麼?」
喻瀾深吸一口氣,眼眸呈現出妖異的深紫色,烏黑的嘴唇微微揚起,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弧度,笑容又一絲一絲地浮回靨上,,帶著無形的詭異,自然平靜得猶如宛轉的風,可眼裡卻有著陰惻惻的寒意:「你不給,我難道還不會搶麼?!」
她話音方落,隨即便狂風大作,天際層層疊疊的墨雲中突然現出了兩條烏蛟,在閃電中穿梭並行。這兩條蛟乃是大荒中的孕育出的異獸,採天地靈氣,受日月精華,只可惜無緣受神祗引導修道,久久未得正果,最終心生邪念,淪為了妖物。因緣際會之下,這兩條蛟被喻瀾降服,甘心化作她的神兵,頭並頭化身剪,尾交尾化身為股,威力驚人,不可小窺!
手握「雙蛟剪」,喻瀾直撲青玄而去,青玄尚來不及拔出乾坤劍,便只聽極清脆的「鏘」一聲,自己已是被推到了一邊!
那是「戮仙劍」與「雙蛟剪」相碰的聲音!
昔日號稱妖界最強的兩名女子,第一次過招交手,電閃雷鳴,風雲變幻,一時之間,勝負難分!
喻瀾這數千年來一直帶著倨楓在六界中輾轉,修為不繼,已是有些荒廢了,而千色也因著千年之前受青玄連累誤犯殺戒,在縛仙台上受了九九八十一道雷刑,自然也比不得當年意氣風發大戰魔族的時候,這樣一來,兩人卻反倒成了旗鼓相當。
不知不覺戰了數十個回合,不知何處飛來了一把劍,竟迫使大戰正酣的千色與喻瀾不得不各自後退了數步。
那是風錦的「誅仙劍」!
「喻瀾,我早料到你會有這一招的。」
不知何處傳來了風錦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而低沉,那醇厚的嗓音即便是在這電閃雷鳴之中,也顯得異常清晰。「誅仙劍」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長鳴,劃破烏雲密布的長空,直直飛入高高站在雲頭上的風錦手中。
不慌不忙地自雲頭上降下來,風錦微微瞥了瞥千色,可千色卻緩緩垂下臻首,瑩白如玉的額角,肌膚薄如鮫綃,額前的瀏海隨著她垂頭的動作微微遮蔽了眼瞼,讓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緒。沉默了瞬息之後,她一言不發,轉身直直走向青玄,並不理會。
眼見著這不速之客突然出現,打破了原本勢均力敵的平衡,喻瀾心中開始有些沒底,可表面上仍舊做出了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風錦,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
風錦並不應答,雙眸彷若可以攝人心魄,五官的棱角鮮明而深邃,只是微微點頭,甚至不曾開口討要那九轉真魂丹。
那一瞬喻瀾看出了些端倪,頓時計上心來。目不轉睛地盯著風錦的眼,她嘴角眉稍含著淺笑,語調裡帶著幾分荒誕不經,眼神卻是異常肅穆的:「聽說你們倆當年聯手封印了『百魔燈』,今日,我有幸能領教領教你們的本事,也算是不枉我修行一場。」頓了頓,她那絲毫沒有笑意的眸子裡噙著一絲極幽深的譏諷,斜斜地瞥一瞥默不作聲的千色,那微寒的光芒一如話語中的風涼意味:「只不過,你們這對舊情人可還能有當日的默契與靈犀?」
風錦神色一凝,像是被她這刻意挑釁的話給激怒了,手中的「誅仙劍」也隨之泛起了幽幽的銀光。
「喻瀾,別——」這麼一來,倨楓便再也穩不住了。情急之下,他焦急地低喚了一聲,即便是極力隱忍,極力克制,可仍舊無法抑制雙手的顫抖。原本喻瀾與千色一戰,雖不說定是能贏,但至少還有五分勝算,可如今,風錦的到來徹底改變了局勢。「你打不過他們倆的,不如把九轉真魂丹還給他們吧!」
話雖是這樣說,可他卻對喻瀾的固執己見了若指掌,知道以她的性子,即便是硬著頭皮撞得頭破血流,也決計不會就此認輸。
果不其然,喻瀾瞳眸淡睨,眉梢上挑,對他的勸慰微露不滿之色。
「倨楓,這裡危險,當心刀劍無眼。」她沉聲開口,似是有些漫不經心,眼睫之下,眸中卻似有一簇極明亮的火光,無名的暗流靜靜劃過瞳孔,蕩起陣陣漣漪:「你到溶洞裡去安心等著我,天亮之前,我定會帶著可供你寄居的軀體回來。」
「你讓我走?!」倨楓愣了一愣,神色有些黯然,心裡掠過一陣微微的撩動,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稍稍觸動了他心底一直深深掩埋的弦,顫巍巍地響起了拖曳了極長的尾音,穿透了他一直以來的故作堅強,嗆湧而上,喉間驀地一酸。
到底是與自己同床共枕了數千年的男子,喻瀾又怎會不知他素來別扭的性子?「你還記得你曾經對我發過的誓麼?」她並不多說什麼,只是點到為止地提點他。
倨楓驀地一怔,看著眼前這個為了自己不顧一切的女子,憶起了當初留在她身邊時義無反顧的誓言——
我倨楓發誓,追隨喻瀾生生世世,只要是她的要求,絕無異議!
而那時,她的回應是什麼?
她輕啟朱唇,說的不過七個字——
生生世世一雙人!
相依為命的日子裡,他謹守著她的承諾,而她亦然。
這一刻,倨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能說什麼,只是闔上眼,屏著呼吸,將自己所有的神思都隱藏在綿延的黑暗之中。「我記得。」幽幽地,那薄唇吐出了極輕極輕的一句話,睜開眼時,他只是定定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黯沉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顯得異常明亮,她的影子像一片孤舟,在他的眼底搖擺,在他的心底飄蕩。
「很好!既然記得,那就不要再多說廢話了。」喻瀾嘴角輕輕一扯,縱然面臨變故也是冷靜如常,那妖嬈絕豔的臉上是一抹憊懶的笑:「你記得你當日的誓言,我也記得我當日的誓言,所以,你乖乖回去等著我。」
倨楓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轉過身去,似乎真的打算離開。
就在喻瀾憂心著該要如何應付風錦與千色之時,倨楓卻突然卯足了力氣,直撲青玄而去!
千色正在青玄身邊,又怎麼會給倨楓可趁之機?
不過一招,「戮仙劍」便架上了倨楓那白皙纖細的頸項,只需在稍稍多使一分力,便能讓他人頭落地,魂飛魄散!
「倨楓!」
喻瀾徹底愕然,驚呼一聲,卻礙於那架在倨楓頸項間的戮仙劍,不敢有所動作。
那一瞬,青玄看得明明白白,突然便領悟到了什麼。「喻瀾,倨楓如今在我手裡,你若是識相,就乖乖交出九轉真魂丹!」帶著七分得意,三分誇張,他站在千色身側,沖著喻瀾搖頭晃腦,大聲威嚇:「要不然,你可別怪我師父削了他的腦袋!」
「你敢!?」
喻瀾咬牙切齒,明明已是焦躁難安,可卻還得極力維持著鎮定。
「我敢不敢,這可很難說!」沖著喻瀾扮了數個洋洋得意的鬼臉,他故意附在千色耳邊,可說話的聲音卻大得離譜:「師父,既然她不信,那不如,我們這就試給她看——」
「別!」那廂,喻瀾已是急得臉色發白,方寸大亂:「你們不就是要九轉真魂丹麼,我將它藏在了寧安河上游的冰雪溶洞裡,你們給我等著,我這就去取來!」
話音未落,喻瀾已是不見了。
風錦看了千色一眼,並不說話,只是默默地捏了個訣子,尾隨喻瀾而去。
千色輕輕嘆了一口氣,收了架在倨楓頸項上的「戮仙劍」只見倨楓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一般,雙腿一軟,頹然地往下滑,那精致而俊秀的臉上浮起死灰槁木一般的慘白。
「你為什麼要——」青玄急忙伸手去扶他,接觸到他冷得像冰一般的軀體,一時語塞。
他不是個傻子,自然看得出倨楓是故意失手被擒的。
「我這軀體已經到達承受的極限了……或許……明早就會魂飛魄散……」倨楓苦笑著,他臉色青白,似是因疼痛而虛弱地輕喘著,連說話也極其費力。他推開了青玄那攙扶的手,踉踉蹌蹌地後退了一大步,步履終是不穩,喉頭一甜,血腥味兒便湧到了唇邊,殷紅黏稠的液體地一滴一滴淌下唇角:「我知道她為了我什麼都肯做……可是……我不想見到她因為我……最終無路可走……」
的確,要從千色手中得到青玄的軀體,已是難上加難,再加上追討九轉真魂丹的風錦,倨楓並不怕入輪迴遭受十世不得善終之苦,他只怕因為自己而連累喻瀾,使得她最終窮途末路。
千色蹙了蹙眉頭,思忖了片刻,伸手戳向倨楓的額,靠著渡真氣與修為緩解他的痛苦。
倨楓畢竟是借他人的軀體還魂,當軀體腐朽之時,他便也能感覺出肉身腐壞的痛處,撕心裂肺,無法逃脫。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倨楓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了。青玄看著他額角不斷淌下的冷汗,免不了有些黯然:「你不怕她丟下你一去不回麼?」
倨楓輕輕一笑,聲音低啞渾厚,字裡行間皆是淒涼之色,像是有太多的感慨,而苦澀的滋味早已嘗試咀嚼了百次千次:「她若是真的一去不回,那我倒是放心了。」
苦笑了一記,他眉峰低沉,言辭低婉地訴說起了與自己有關的陳年舊事。
「我爹乃是一方父母官,兢兢業業治理郡縣,百姓安居樂業,直到他五十歲了,才得了我這個獨子。我出生之時天降祥瑞,有一名道人路過我家,也不知是不是信口開河,竟斷言我乃是天神降世,造福世間。後來我娘病逝了,我爹便就送我去跟著一名隱士學道,只望我有一日能得道飛升,終成正果。」
倨楓回憶起那沉靜的點點滴滴,只覺那是帶著幸福與甜蜜的,如同炙熱無比的烈焰,很能溫暖他此刻僵冷的知覺:「我十五歲那一年,家鄉洪澇災患不斷,我爹身為地方父母官,雖竭盡所能,卻仍舊無濟於事。災荒之後便是瘟疫,整個郡縣十室九空,朝廷派人來賑災,那賑災的官員與奸商勾結,打算將賑災的糧食高價出售,指望發一筆昧心財,因被我爹發現,心懷怨恨之下,竟然買通了神棍巫婆,說我既然是天神降世,只需以我祭祀天地,災患瘟疫自會消除。世人愚昧,不辨真假,竟不顧我父親多年來造福鄉裡,只圖一己之私,闖入來隱士家中,將我給捆了去,架起柴堆要將我活活燒死以作祭品。」
「後來——」青玄望著倨楓的側臉,只覺得他的一席話好似一壇子烈酒倏地潑灑在了自己的心上,就連脈搏中奔湧的血也沾染上了酒的燒灼感。
不知為什麼,他想起了自己遇到千色之前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歷。
回憶到最痛不欲生的關鍵所在,倨楓只覺得心尖一窒,升騰而起的內疚感沉沉壓上來,就連嗓音也隨之暗啞了:「後來我爹有口難辯,老淚縱橫,無計可施之下,竟然一頭撞在了河灘的亂石上,含恨而終。爾後柴堆點燃了,那一刻我想,我大概真的沒有活路了。」頓了頓,他幽幽地望向青玄,眼眸中有不甘,有仇恨,但更多的是無奈:「其實我倒並不怕死,只是不甘心。我熟讀了道家典籍,只為修行悟道,可,悟道,悟道,究竟什麼是道?我爹一生為民,我一心求道,我們從沒有害過人,為何卻要得如此下場?即便燒死了我可以拯救天下生靈,可我憑什麼就要為他們而犧牲!」
一時之間,青玄答不上來。
「這世間,根本就沒有道!」像是發洩一般,倨楓狠狠收緊雙手,河灘的沙地上留下了深深的指印,而他「世人不辨真假,自私自利,滿口仁義道德,禮義廉恥,可到頭來,做出的事卻是連畜生禽獸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