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雀之心
花無言架著凝朱,迅速地逃離了夭梟君匿身的洞穴。
凝朱一回過神來,立刻就意識到自己給千色惹來了極大的麻煩,說不定還會有性命之憂,自然急得團團轉,而花無言表面雖然平靜,可心裡卻也是說不出的自責和痛悔。
如今千色與夭梟君兩相對峙,也不知能不能撐到他帶著救兵趕來。而依照夭梟君睚眥必報的素行,只怕不會讓千色有機會活著離開那洞穴。細究起來,這事他當初袖手旁觀,任事態發展到如此地步,或多或少也要背負一點責任。倘若千色真有個什麼萬一,那於他不僅是極其折損功德的,只怕即便他日後真的飛升,玉虛宮的那票仙君們只怕也不會讓他過得太舒心。
可是不袖手旁觀又能怎樣呢?就算他當初在瘟獸擒住凝朱時就洞悉事態的嚴重,出手干涉,可那夭梟君計劃良久,堪稱勢在必得,會給他這多管閒事的傢伙好果子吃麼?
只怕,他也要一併莫名遭殃,落得個下場淒慘……
說來說去,花無言呀花無言,倒還真是如千色姑娘所說的那般,時時處處都在多管於己無關的閒事呀……難道最近真的太閒了麼?
思及至此,花無言苦笑不已,深知如今自責於痛悔似乎都全沒有必要了,唯一的辦法便就是儘快把救兵給搬來!
想起千色交代前往九重獄幽冥司或者西崑崙玉虛宮求助,於他而言,自然首選幽冥司。且不說那地方他曾涉足,與幽冥陰差們也打過數次交道,而幽冥閻君白蘞雖然脾氣不太好,可到底不是個背地裡使陰招的,倒也得了他幾分無端地欽佩。
只可惜待得花無言焚香念咒請來了幽冥陰差,祈求陰差引路謁見幽冥閻君之時,那陰差只道花無言為了累積功德,又要去做告密一類的事,便就打著哈欠似笑非笑,說北陰酆都大帝與幽冥閻君應了至尊玉皇大帝邀約,前日一道去了九重天赴宴,也不知會幾時回來雲雲。
花無言彷彿遭了個晴天霹靂,心中陰影重重,自知如今是非得上西崑崙了,自然也避不過要與玉虛宮那票仙君們打交道。
掰著指頭算算,當初他涎著臉對千色一番糾纏,玉虛宮裡那一票身為千色師兄師弟的仙君們,沒有一個看他順眼的,如今要他厚著臉皮——
也罷!也罷!反正他花無言早就丟臉丟得無臉可丟了!
花無言是修行仙道尚未飛升的妖,去到幽冥司,需要陰差引路,而如今他乘風駕雲帶著凝朱這個累贅,已是十分辛苦。而到了崑崙上,卻是萬萬不可能突破仙障上太清幻境去的,只能在崑崙山腳下心急如焚地徘徊,而凝朱更是急得快哭出來了!
而此時也不知是老天故意作對,還是別的什麼緣故,偏就遇上了帶著兩個仙童下山巡查的紫蘇!
一身紫衫的紫蘇自從上一次在寧安城被風錦給遣回了玉虛宮,心中一直堵得慌。且不說她在千色和青玄手裡吃了大虧,受傷的手至今尚未痊癒,單見風錦當時擺出師父的架勢厲色言辭地將她遣回玉虛宮,只為那已經琵琶別抱的所謂「師姑」,她便是有說不出的懊惱,時不時怒火中燒。爾後待得風錦也回到了玉虛宮,一切似乎是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可她到底眼尖,發現風錦明顯地越來越沉默寡言,便自覺看出了些端倪,只以為風錦是在意那千色和青玄的你儂我儂,因情而暗自神傷,心中自然對千色師徒累積了更多的怨氣。
如今她手裡恨恨地絞著那根火紅的「金蛟鞭」,心裡正一團窩火無處發洩,只能時不時咬牙切齒,借此消散滿腹的怒意。而她身邊的兩個小仙童也都是有眼力的,自然也不會挑這時候去觸她的黴頭,只是互相遞了個眼色,乖乖地噤聲不語,只是跟在她的身後。
凝朱一見紫蘇就暗暗叫苦,只懊惱下山來的為何不是玉曙,而是這個蠻不講理的潑辣貨。若來的是玉曙,即便是怕她糾纏,她厚著臉皮說清了一切,玉曙定然也是不會怠慢的。而紫蘇這個潑辣女子,向來就與自家師父和師尊有過節,這求救的事太過急切,要是她從中作梗那就糟了。這樣想著,她拉了拉花無言的衣袖,小聲地寥寥數語道盡了自己的擔憂,示意花無言先找個地兒避開紫蘇再說。可花無言卻不這麼想,事到如今,他已經顧不得紫蘇與千色之徒之間的恩怨,好不容易見西崑崙上下來了個可以通風報信的,又怎麼能一等再等就此錯過,便就立刻主動迎了上去。
至少,這紫蘇膽子再雷,也應該還不至於枉顧千色的性命吧?
「仙姑有禮了!」打定了主意,他堆起滿臉的笑意,總覺得自己那張英俊瀟灑的面皮呈現著不自然地扭曲,就連寒暄與作揖也莫名地甚是怪異,似乎已經不像往日的自己了。
凝朱無奈,只好跟在花無言的後頭,低垂著頭,一副萬分侷促地模樣。
「狐妖!?」紫蘇一見了花無言,立刻多了幾分戒備,又瞧見花無言身後的凝朱,自然也就想起了自己素來怨懟地千色師徒,臉色不覺更難看了。「你在此鬼鬼祟祟,畏首畏尾的,究竟是何居心?!」揚高了聲音,她顯得相當不客氣,一出口就是叱問。
花無言倒也不去和她多計較,只是忍氣吞聲,依舊好言好語:「仙姑,小生此次前來,是有要事想求見——」頓了頓,花無言生怕只說求見某一位,會耽誤時間,索性便將自己所知的名諱全都說出來:「空藍仙君,廣丹仙君,木斐仙君,靈砂仙君……」出於對風錦素來的不待見,直到最後,他才有些不情不願地補上了一句:「若他們都不在,那麼,能讓我見見風錦仙君也行!」
他不去補最後那句倒還好,一補了出來,再加表情上的一點點不對勁,立刻就使得紫蘇本能地怒火中燒。她冷笑一聲,曾沾染胭脂的唇卻顯出殷紅的色澤,緩緩地吐出了聲音,帶點不可置信的輕蔑:「小小狐妖,好不客氣,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想見誰就見誰?!」
花無言乾笑了一聲,知道這紫蘇難纏,卻又不好發作,只能繼續耐著性子:「仙姑,小生求見仙君們,確是有要緊的事……」
這一下他本是打算道出事情的原委,不再和她多說廢話。可誰知他話還沒說完,便已經被打斷了。「早聽說狐族公子花無言是個自命風流的胚子,一心修道,鍥而不捨,只望飛升——」故意將某些字眼咬得重重的,且還把尾音拖得極長極緩,以達到想要的諷刺效果,紫蘇轉過身去,帶著點嘲弄,七分故意三分不經意地對那身後的兩個仙童道:「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頂著一張老臉,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地自稱小生……」
那兩個仙童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勉為其難地裝作聽笑話一般,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這一來,花無言無疑是徹底被激怒了!
「潑辣仙姑,我是給你神霄派幾分薄面,你卻為何要出口傷人!」花無言混跡六界,什麼牛鬼蛇神不曾見過,那張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如今彷若是豁了出去,他眯起了眼,似笑非笑,眸中一片風暴,悄悄醞釀出了殺意:「我如今低聲下氣求見你神霄派的仙君們,只為了與你師姑千色搬救兵,你究竟是通傳還是不通傳?!好歹給句話!」
「與我師姑搬救兵?」乍一聽見千色的名諱,紫蘇笑了,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壓抑和怒氣均化為了冷笑,緩緩咽在心底。漫不經心地,她撇了撇嘴,輕輕哼了一聲,抑住心底湧上來的冷笑,故意把話說得酸溜溜的:「搬什麼救兵?我那師姑不是素來所向披靡法力無邊麼,凡事皆可獨當一面,哪裡用得著別人多管閒事?」
最後頓了頓,她毫不避諱地坦言自己對千色的不滿:「若是別人的事,我或許還會網開一面,可偏偏是她……」
嗤然一哼作為總結,一切盡在不言中。
花無言並不是個省油的燈,自然也看出紫蘇的公私不分。不過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如今自己既然身在西崑崙之下,要想擴大此事的影響,驚動玉虛宮裡的仙君們,倒也不是什麼難事,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直接同這紫蘇動手!「此事牽連甚廣,只恐耽擱了,仙姑你擔待不起——」他話中有話,暗暗瞥了凝朱一眼,凝朱也似乎已經明白了他的意圖,眼中有著掙扎。
說來說去,她與花無言都是妖,並不確定玉虛宮裡的那票仙君們會不會故意袒護紫蘇,只擔心雙拳難敵四手會吃虧。這樣想著,她突然覺得,既然花無言打算與紫蘇動手,那麼她不如趁著這時機去找青玄師父,屆時也就什麼也不必怕了!
只不過自己一直以來修為甚淺,騰雲駕霧之類的法術也都是半吊子,方才還是多虧有花無言在,如今難不成要她徒步去東極麼?
「天界的事,神祗仙尊們自會處理,與你們這些妖孽無關。」那廂紫蘇看到花無言同凝朱在互相遞眼色,只以為他們事先有什麼詭計,戒備心更強,也未曾去細細思考花無言話語中的深意,話也說得越發不客氣了:「別拿那賤人做借口,妄想入玉虛宮行鬼祟之事,你若是識相就快些滾,否則莫怪我不客氣!」
彷彿就等著紫蘇口出惡言,給自己一個動手的機會,這樣不論最後結果如何,自己都不會顯得理虧,花無言嗤然一笑,摸出了懷中的折扇,刷地一聲抖開,言語之上佔盡了便宜:「歉意的很,你花哥哥我才疏學淺,迄今為止只學會了走,尚未曾學會滾。今日即便散盡修為,打回原形,這玉虛宮我也是去定了,你就只管對我不客氣好了!」
一番回敬伴著擠眉弄眼,刻意曖昧地將「不客氣」三個字給咬重,眼見紫蘇已經變了臉色,他不失時機地將默念著咒語,將自己從未離身的折扇扔向凝朱手中:「小花妖,你馬上去東極找青玄那個小鬼,這裡交給我了!」
凝朱點點頭,接過折扇,只見那折扇彷彿有生命一般,帶著她忽地一下御風而行,轉眼便卷上了半空,直往東極而去。
「潑辣仙姑,你的名聲響徹六界,你花哥哥我倒是早有耳聞了,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轉過頭來,花無言瞅著紫蘇和她手裡被絞得死緊的「金蛟鞭」,心裡暗暗思忖自己如今沒了兵器傍身,吃虧的幾率有多大,可嘴上卻還滿是戲謔地滔滔不絕,輕佻刻薄:「女子麼,還是溫柔些的好,如此才能留得住男人的心,來,讓花哥哥我教教你何謂……」
他話音未落,那火紅帶著灼燒熱力的「金蛟鞭」已經忍無可忍地「呼啦」一聲招呼了過來!
……
鄢山之上,宿鳥鳴蟲,明明是一派安謐祥和,可青玄的心卻一直無法平靜下來,腦子裡亂得猶如是一鍋粥。因著南極長生大帝和雲澤元君親臨所帶來的意料之外的秘密,紛亂雜蕪之事如一團亂麻糾結著思緒,焦躁與不安重重衍生,在心間縈繞,讓他只能發愣,許久許久無法回神。
自己竟然會是北極中天紫微大帝?
如今要前往封神台回歸神職?
不得不說,如此突如其來的消息令他極為震驚。若不是身為師尊的南極長生大帝親臨,他只怕會以為這是一個逗他開心的無聊玩笑。然而震驚之後,他心裡卻突然湧上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虛榮和無力感,臉上的表情也甚為迷惘。
從沒想到自己的背後就還有著這樣的秘密,而自己真的能夠成為「四御」之首的帝君麼?
一直以來渴望變強,渴望夠格做為她遮風擋雨的良人,如今一旦回歸神職,無論身份地位,能力或者權勢,都會有這翻天覆地的轉變,他竟然覺得有些無法適應了,只是在心裡仍舊想著屬於他和她的未來——
這下子千色做了他的妻子,應該是沒有人再敢將那些粗俗卑劣的毀謗加諸在她身上了吧?!
這樣想著,他臉上的表情明顯呈現出了喜色。
只是依照她的性子,若是得知了這一切,也不知會是有怎樣的想法……
想著想著,越想越遠,他竟然開始有了一些無謂的擔憂。
沒事的,他安慰自己,就算是回歸神職,一切也不會有什麼不同,無論他是肉體凡胎也好,神祗帝君也好,就如同她所說的,於她而言,他仍舊會是她的青玄,永永遠遠只是她的青玄。
眼見他臉上不斷地交替著各種各樣的表情,而他卻毫不自知,那雲澤元君卻也並不意外,只是淺淺微笑,靜默地在一旁等候著。倒是南極長生大帝那蹙起眉宇因著時間的流逝而越發蹙得緊了,到最後,竟然呈現出了一個深深的「川」字,無異於是將某種憂心毫不避諱地掛在了臉上。
終於彷似等不及了,南極長生大帝終於開口,低沉的聲音裡帶著些嘶啞:「青玄,你快些收拾收拾,與雲澤元君一道前往封神台吧,莫要耽擱了回歸神職的時辰。」
青玄終於回神,眼眸之中還帶著一些迷惘不解,可沖口而出的卻是疑惑:「師尊,我們不等師父回來麼?」
「不必。」南極長生大帝神情肅穆,言簡意賅不過應了兩個字,可眉宇卻似乎蹙得更深了。
青玄不是個單純的傻子,也沒有被眼前的虛榮和意外沖昏頭腦,他緘默著站在原地,看似沒有什麼異樣,可腦子裡卻是瞬間就湧起了層層疊疊的謎團,驟然使他有了一種莫名的心悸。
隨之而來的還有大逆不道的懷疑。
其實情急之下,長生師尊的催促倒是無可厚非的,可近日以來,青玄只覺得圍繞著自身的謎團太多了。為何就連師尊看起來也是這般的神秘兮兮,怪裡怪氣?
而且為何師尊與這司神籍的雲澤元君偏偏會在千色外出的時候前,還告知他這一天大的秘密?這一切究竟是無意為之還是有意而為?
甚而至於,如今長生師尊竟然似乎是有意要避著千色,難不成,這背後還有什麼更深一層不可對人言的陰謀陽謀?
為何他會有一種預感,自己回歸神職之事,像是要有意瞞著千色?
為何要瞞?
難道,這其間還有隱含的內情?
難道,他回歸神職一事對於千色而言並非喜訊?
難道……
那一瞬,青玄一下子想到了很遠很遠,滿心擔憂的全是千色,甚至很想脫口而出以表現自己的堅決——
千色若是沒有回來,我便哪兒也不去!
只是若他真的將這話脫口而出,長生師尊和這雲澤元君說不定會動用些非常手段逼他就犯,這樣他反倒是落得被動了,倒不如聰明地一個字也不透露,竭盡全力地想辦法拖延時間,能拖得了多久算多久,盡量等著千色回來。
就在青玄打定了這小九九之後,一旁久未搭腔的雲澤元君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雖然保持著和煦的笑臉,可他卻靜靜掃了一眼周遭的環境,挑高的眉梢顯得高深莫測,突然似笑非笑地開口附和道:「帝君,時辰快到了,您還是莫要再磨蹭了。」
青玄心中一窒,差點無法呼吸。若是這拖延時間的辦法也行不通,那他該要如何是好?
難不成真的要同師尊翻臉麼?!
然而正當此時,長生大帝卻似乎是發現了什麼一樣,只將青玄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沉聲問道:「青玄,你的乾坤劍呢?」
青玄一時錯愕,心道這鄢山之上,有必要隨身帶著乾坤劍麼?!「乾坤劍在——」他轉了轉眼珠,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逃跑的機會,便不慌不忙地作了一揖,從容答道:「我今早打坐完,一時疏忽,將乾坤劍給落在寢房裡了。師尊請稍候,我這就去取來!」
語畢,見長生大帝微微頷首,他便極為冷靜鎮定地往寢房而去,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直到入了寢房,關上了房門,他捂著胸口呼呼地狠狠喘了兩口氣,撲倒床鋪上將乾坤劍給緊緊握在手裡,打開後窗無聲無息地跳了出去。
這鄢山他好歹也生活了十數載,一草一木自然都是極為熟悉的,要想尋個小道無聲無息地離開,實在不是一件什麼難事。
生怕長生師尊和雲澤元君發現之後追尋而來,他從後山的小路一口氣飛奔下了鄢山,細細思量,決定立刻出東極,沿著去集市的必經之路尋找,這樣應該更能夠快些找到千色!
至於什麼回歸神職的時辰不能耽擱一類的事,見他的鬼去吧!
若自己真是那什麼勞什子的北極中天紫微大帝,那麼總能有機緣回歸神職的,總不會莫名出現個不相干的頂替了他吧。所以這實在是無需他多操心。而目前他急需要做的,是將這不可思議的一切儘快告知千色。
不管怎麼說,千色是他的妻子,是他最為信任的人,不管是做凡人還是做神祗,他許諾了她生生世世,便就絕不會食言。而且他也決不會允許任何人隱瞞實情,將千色給蒙蔽了!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剛一出東極,竟然就遇上灰頭土臉,跌跌撞撞的凝朱,頓時傻眼了!
「師父!」凝朱一見到了略微愣了愣,拖著那條還未傷癒的腿,一下子便撲上來,抱住他便就哭得稀裡嘩啦,眼淚將臉上的塵土給糊出了白一道黑一道的印記,顯得整張俏臉花裡胡哨的,別提有多狼狽多落魄。
「凝朱,你——」青玄全然無措,也不知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一時之間只能任由她抱著自己哭得淒淒慘慘:「你怎麼會搞成這副狼狽樣!?」
凝朱抹了抹眼淚,動了定心神,思及現在不是訴說委屈和發洩情緒的時候,便抽抽噎噎地開口:「師父,師尊她——她有危險,你快去救她!」
乍一聽這話,青玄的眼眸一眯,神情驀地便一片肅殺!
……
趕到那夭梟君藏身的洞穴之時,凝朱未曾見到其他救兵,知道花無言在崑崙山下必然是遇到了麻煩,便一把拉住青玄,示意他稍事等待,不要急躁。
畢竟那魔尊夭梟君手段毒辣,毫無憐憫之心,早前不僅指使瘟獸將她給擒了去,還在她身上的法術施加了令人生不如死的法術。見她在地上疼得翻爬打滾,那夭梟君便就笑得甚為開心。倘若連千色也不是其對手,那麼,自己和青玄即便是衝進去,也必然只有白白送命的份兒!
只可惜,事到如今,青玄一心記掛千色的安危,哪裡還能頓得住腳步?
他掙脫了凝朱的拉扯,直直地便就闖進了黑暗的洞穴之後。
那洞穴黑魆魆的,並非伸手不見五指,青玄的雙眼一時無法適應,自然也就看不清裡面是怎生的情景。只聽耳邊傳來了極細微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氣味,他本能地一躲,拔出鞘中的乾坤劍!
瞬間乾坤劍放射出彎道光芒,彷彿日月的光輝俱是出現在了這狹小的洞穴之中,也使得他看清了洞中的一切。
方才襲擊他的自然是那寄居了肉肉屍體的瘟獸,被乾坤劍的光芒給逼得退到了巨石後頭,低低地嗷叫。而那巨石之上,一個左半邊身子是男人,右半邊身子是女人的怪物正盤腿坐著,懷裡狀似親暱地摟著一個紅衣女子——
那是千色!
「千色!」青玄高呼一聲,呼吸驟然一窒,心髒都險些停跳。
千色被那不男不女的怪物給死死箍在懷中,那怪物正是魔尊夭梟君。
「小子,本魔君正四處找你呢,你如今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甚好,甚好!」夭梟君一見到青玄,臉上顯出了詭異的笑,以一隻手揪起千色的頭髮,竟然將那豔紅得彷彿隨時會滴下血的唇給湊到千色的耳邊,用那尖細而高亢的聲音發出陣陣冷笑,帶著戲謔和嘲諷:「小雀兒,你快睜眼瞧瞧,你的幫手到了。」
聽到了青玄的聲音,千色似乎是被震懾了,費力地想要自那怪物懷中掙脫,卻有心無力,只能氣若游絲地開口,很勉強地發出告誡的聲音:「青玄……別……別過……來……」話音未落,她似乎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發出了低低的吟哦,更是令青玄的心也為之揪緊了!
難道,千色受傷了!?
一定是的,否則那不男不女的怪物又怎麼能將她給箍在懷中,肆意妄為?!
「千色!」震怒於夭梟君的言行舉止,也擔憂著千色如今的安危與傷勢,青玄上前一步,將手中的乾坤劍往前一指,雙眸犀利如戟,直勾勾地瞪著那怪物盤腿所坐的巨石,從唇縫中擠出毫無溫度的警告:「你立刻給我放開她!」
「小子,你確定要本魔尊放開這隻小雀兒!?」那夭梟君眨眨眼,唇邊的冷笑繼續突然綻開,成了詭異而深沉的笑,像是意有所指:「那好,如你所願!」
她突然將千色的身體自懷中高高拋起,青玄立刻忙不迭地一躍而上,將千色的身體給牢牢摟住。
將她摟在了自己的懷中,那種惶恐無措的感覺才似乎是稍稍收斂了一些。待得落了地,他急著查看她的傷勢,卻發現她滿身是血。那血自她的胸口源源不斷地淌出,竟然已經將身上的紅衣也全都濡濕了!
無意識地抬起頭,青玄定睛一看,這時才發現,那夭梟君也滿手是血,手裡竟然像是玩弄什麼稀奇之物一般把玩著一個血淋淋的東西,還故意發出嘖嘖的喟嘆聲!
那,竟然是一顆心!
那——是千色的心!
原來,方才那夭梟君將千色給箍在懷裡,是因為她的手插在千色的胸腔中,而她應了青玄的要求,將千色給放開時,竟然將千色的心給生生地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