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太勉強
「你究竟是誰?」
不僅僅是這句詢問,白蘞之前的那重重疑惑對於青玄來說都莫名其妙得很,可是很奇怪的,青玄本想張嘴理直氣壯地辯駁自己當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修道之人,非魔非妖亦非神,可薄唇微啟,他卻突然失語了。
有了白蘞的提示在前,他也很自然地想起了在三生石上得知的那些十世之前的記憶,心中的疑雲並不比別人少。似乎他與千色的緣分便就是從那時開始結下的,十世的不得善終,累積成了這一世的纏綿悱惻。若照白蘞所說,他的一切僅僅是三生石上那所謂不得善終的十世輪迴,那麼之前他到底是什麼?
這些千色恐怕在就注意到了吧,可是卻從沒有對他透露過一絲一毫,甚至於她對於任何的意外都是安然若素,毫不以之為奇。若說一個人命途的多舛是天命,那麼一個人的由來總是有淵源的,就算是如鬥戰勝佛那般是從靈石裡孕育出來的,也總能找到那塊靈石,尋到源頭,可為何他卻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
「我……」他一時有些沒由來地心慌,訥訥地愣在那裡,無言以對,本能地就轉頭望向千色,那一片迷惘的眸色帶著點求助地無措,洩露了出了他此刻的茫然與無法應對:「我是誰……我究竟是誰……」
他究竟是誰?
這是一個突如其來的,他從沒有思考過的問題!
「你是青玄。」千色定定地看著他,出乎意料地主動伸手去拉他的手,很鎮靜地緩緩擠出了篤定的四個字。
「你是青玄。」彼此眼眸對上,她再次重複了一遍,像是一種蠱惑的魔咒,將這四個字深深地篆刻在他的意識中,那雙淡然的眼眸,始終注視著他,不管是每一刻的表情變化,也遑論是每一個細微動作,甚至是那迷惘的雙眼微微換了注視的角度,也沒有錯過分毫。她的手心一如既往地冰涼,可與他溫暖的手掌相觸時,像是一劑能使人瞬間鎮定清醒的藥,慌亂的心立刻鎮定了些,清醒的意識瞬間回流,一下子便將他的茫然和無措全都抹滅得乾乾淨淨。
是呵,十世之前自己是誰,來自何處,這些問題於他實在太過遙遠了,他何必花費心思去冥思苦想,如此在意?
他需要確定的其實再簡單不過——
他是青玄。
此生,他是只屬於千色的青玄,從今往後,生生世世,都是。
緊緊將千色的手裹在掌心中,彷彿牢牢握緊了宿命的細枝末節,青玄這才感覺到了安心與安全,閉了閉眼。再睜開眼之時,他那原本忐忑無措的心已經完完全全平靜了下來,再望向白蘞時,他鎮定自若,神色清明,彷彿方才的迷惘茫然是南柯一夢,就連話也說得從容不迫,淡而低沉,卻是不容質疑的堅定,不僅僅是回應,更是一種自我的確定——
「我是青玄。」
「千色!」白蘞本想借此機會刺激青玄,得到些蛛絲馬跡,可千色的言行無疑是不著痕跡地將青玄護得滴水不漏。她為何偏就這般護著這個混小子,連問也不能問?聲色俱厲地低喝著她的名諱,他著實動怒了,咬著牙,那些想要噴湧而出的怒火在胸口叫囂著,卻不知該要如何發洩,只能極力做著最後的隱忍:「你應該早就已經覺察到他的不對勁之處了,他沒有來歷,生死簿上也沒有名諱,身上有著不可思議的的力量,絕不會只是個普通的凡人,怕只怕他的身上藏著一個巨大的不為人知的陰謀——」
「沒錯,一早我就知道,他身上有太多異於常人之處。」聽白蘞越說越激動,千色果斷地打斷他的話,微微頷首,只有閃動著幽光的眸子與他相對,平靜的聲音不帶任何的壓抑,仍舊的平素的語調與表情,可從她唇中說出來的話卻是字字動情:「可是那又怎麼樣?他是我以戮仙劍錯手所殺,累得十世不得善終的人,他是我親自背著上乾元山救回來的孩子。以前他是我的徒弟,以後他是我的夫君,他是人也好,魔也好,妖也好,神也好,全都無關緊要。」
白蘞沒想到她竟會一口氣說出這麼多話來,自然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在他的印象中,千色的話一直不多,往往言簡意賅,如此真情流露實在不像是她!
「無論是身為他的師父還是妻子,無論是誰,若要傷他,都得先過我這關。只要我還在,就會盡力護得他的周全。」她的言語沒有什麼修飾,字字均是精准無比地戳在點子上,一如風浪驟起海面,吞咽了一切,只餘微微起伏的波浪,卻仍舊驚心動魄:「在我眼中,他從來都只是青玄。」
末了,她輕輕淺淺地揚起唇角,極淡卻也極堅定地一笑,低低應了最後一句話:「他,從來都只是他。」
那一瞬別說是白蘞,就連青玄也被她這番言語給震驚得無言以對。
尤其她稱他為「孩子」……
在她的眼中,他即便是再怎麼長大,仍舊是一個孩子。她帶他回鄢山之時,他不過才十歲,即便早熟謹慎,可仍舊是個孩子。如今這個孩子雖然長大了,可是對她一切都不會有任何改變,一早她就是以守護的姿勢出現在他的生命中,是她包容他的所有,疼愛,守護,照顧,教導,如今為何一定要因為男女差異以及面子觀念甚至是作祟的男性自尊,去打破這種早已慣常的平衡?
其實這種相處模式是一種旁人無法體會的甜蜜。
曾經他誤解了這種甜蜜,毫無章法地胡亂任性,如今才發現,當她每一次將他擋在身後時,那單薄的雙肩擔著的是大愛無聲。
戀慕上了這樣的一個女子,本就應該做好一些與別人不同的心理準備。就如同喻瀾和倨楓那一對,他看著覺得那二人很有些順眼,免不了有點歆羨,可如今想來,倨楓何嘗不是個面皮薄的兒郎,數千年的相伴,他和喻瀾彼此之間的付出,互相的磨合,有得必有失。
捨得,捨得,沒有捨哪有得?
千色的這一番言語莫過於是向白蘞表示,那些所謂的陰謀陽謀,她全都不在乎,她在乎的不過是青玄這個人罷了。而那所謂盡己所能護得周全,也絕不是一句空話,既然說了便就一定要做到。
「可是你——」知道她言出必行的性子,再加上這麼一番言語,白蘞神色免不了有些黯然,可情緒卻更是急切而擔憂。
「小師兄,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這一次如同是鐵了心,千色再次果斷地打斷了白蘞的話,嫣然一笑雲淡風清,彷彿又回到了與白蘞一同在西崑崙上學藝之時。那時她雖戀慕著風錦,可白蘞卻實實在在是她無話不說的知己。「當初你為了我已經受過了一次連累了。」唇邊那一絲似有若無的微笑一直保持著,她心如明鏡,第一次坦誠自己對他的歉意:「這種內疚感我背負了太久,而你對我的關切和維護更是我無力回報的恩惠,小師兄,我真的已經很累很累了。」話到了最後,她微微闔上眼,似乎是想要掩飾眸中的什麼情緒。
「所以——」拖長了尾音,蹙緊了眉頭,白蘞是個明白人,自然覺出了她言語中的意思,心弦以難以言喻的方式戰栗著,連手指也感到微微的震顫。「所以你就打算要與我劃清界限?」
他與她之間,從沒有過這麼見外的話。而她此時表露出的這種見外,就如同是交代遺言一般,令他心底極不舒服!
千色也不說話,似乎是默認了一切。
「你知道麼,這一次不僅僅是我!」被她這軟硬不吃的態度給弄得急怒攻心,熊熊火焰直燒到腦門,白蘞沉聲開口:「還有半夏,空藍,木斐,廣丹,甚至是一向只愛棋不管閒事的靈砂,就連風錦也——」這樣歷數著,犀利的目光掃過青玄的臉,白蘞突然覺得那小子看起來有幾分讓人憎惡和厭棄。以往他對風錦恨之入骨,是以為風錦對千色始亂終棄,恨到極致之時,真想連神職也不要了,狠狠將之教訓一頓。可是日前他在父君那裡得知了一些本不該他得知的秘密,他突然覺得,風錦有著不曾對人言的無奈之處,未嘗不是一個可憐人。而如今當所有人都在為千色的天劫難度而憂心忡忡之時,千色卻在憂心這個不著調的混小子!
真想一拳揍翻他洩憤!
默默聽著白蘞的歷數,千色抬起頭看了看四周,突然開口:「你們都出來吧,不用再躲躲藏藏的。」
此言一出,那一直躲在周圍的數人才知再躲下去也不是辦法,這一次就連白蘞也束手無策,可見千色的固執已經到了極限了,於是這才不情不願地現了身。
果不其然,白蘞話語中數到的人全都在場一個不差。只不過眾人皆是一派不苟言笑的表情,甚為嚴肅,就連平素裡慣於嬉皮笑臉耍寶的空藍和木斐也都板著臉,如喪考妣。
長生宴之後,千色連夜悄悄離開西崑崙,眾人只道她是帶著青玄回了鄢山,暗自鬆了一口氣,卻並不知道昊天從中作梗,指引了一條「明路」與千色。爾後千色去尋半夏,眾人才得知千色身在寧安城,便就從各處趕了過來,也紛紛帶來了自己探查出的消息。而這些消息一條比一條令人心驚肉跳,無一對千色有利。更其實,不久之前的長生宴,他們表面上雖是各顧各的,可私下裡卻在暗暗接洽,互通有無。
若是細究,南極長生大帝門下的這些弟子,個個都是陽奉陰違表裡不一的行家裡手。
只是當時,風錦和廣丹的的確確是被排除在外的。眾人對風錦陷害千色一事都有怨言,有的索性對風錦視而不見,有的礙於曾經的情意不得不敷著臉面,而廣丹一直和風錦交好,又凡是中規中矩謹守規矩,眾人便就以為廣丹和風錦一丘之貉,狼狽為奸。殊不知那在溶洞裡企圖搶奪九轉真魂丹的神秘人,正是廣丹。
那時廣丹也是無意中得了消息,知道風錦帶著紫蘇尋覓被喻瀾盜走的九轉真魂丹,所以一路跟蹤,尋思著找機會得了那九轉真魂丹去。只因他無意中聽到了昊天與長生大帝的爭執,才明白當日師尊收千色為徒之時,就已經知道她過不了這最後飛升的天劫。只是他搶奪九轉真魂丹的目的和千色不同,千色為的是青玄,而他為的只是千色一個!
那時他不幸被風錦給認了出來,已經是什麼都豁了出去,只想著最終即便是背上罪名也無悔,而風錦說了全然出乎他意料的話,坦言自己來找九轉真魂丹,私心裡也是為了千色。後來這事被半夏得知,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一向不苟言笑的廣丹,竟然是個不露聲色的痴情主兒!
「各位師兄師弟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有的禍事總是避不過的。」千色微笑著打量周圍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容。這些男子個個英偉不凡,這其中有她曾經痴戀的舊愛,有她深深信賴的各位兄弟,他們無一不是關切著她的安危。往昔的歲月,真摯的情意,她從未曾淡忘。得知他們的深情厚誼,她自然感動,可是她卻不願再因為自己的事而連累任何人。
輕輕從青玄的掌中收回手,她拉起衣袖,露出了手背上那缺了皮肉如同乾枯樹皮一般的傷口,無聲的說明了一切。
一見這情景,在場之人除了青玄,自然是大驚之餘,臉色驟變!
挖肉補傷,這是瑞獸朱雀獨有的本事,而天界僅存的朱雀神祗們,一直都在北極中天最靠近日月星辰的紫微垣中,受北極中天紫微大帝的管轄。據南極長生大帝所說,千色本是天界貶謫的朱雀與妖界火鸞混種的一隻小雀兒,因著曾有奇遇,體質特殊,所以才能有機緣拜入仙門之下,得以修成仙身。至於那所謂的奇遇是什麼奇遇,無人知曉,只知道她即便是為誰挖肉補傷,自己的傷口也會很快癒合,對自身毫無影響,師兄弟裡有幸見過的無不目瞪口呆。因著這事不可外傳,所以南極長生大帝座下弟子一直極力保守這個秘密。
而如今她手背上這傷口不再癒合,或許本身就是天劫將至的不祥之兆!
若她過不了天劫,僅僅只是被打回原形麼?
如今看來,陰謀重重,這一切恐怕絕不是那麼簡單的!
「你們縱然能救我一次,兩次,三次,師尊也說了,這劫難源於我的因,我的業,我終有一日需要直面。」將手縮回衣袖裡,千色清冷的眸子水一般無漣無漪,帶著雲淡風輕的坦然:「再說當初執意要拜在玉虛宮門下,我便知道這修仙之路不易走,能走到這一步,我已是無憾了。」
知道千色的性子有些怪,眾人都不答腔,免得惹她發惱,可心裡都在打著各自的小算盤,尋思著怎麼盡己之力助她。
眼前這一眾男子是什麼脾性,千色又怎麼會不知道?知他們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她便就索性下了最後的猛藥:「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如今青玄已是我夫君,若有什麼困境,他自會與我斟酌商量,同渡難關,各位師兄師弟不用多操心了。」
話一出口,無疑是祭出了殺手鐧。眾人之中,風錦、半夏和白蘞是早已知情的,而空藍、木斐,靈砂等人早已知曉千色與青玄的情意,只是吃驚她竟會有這樣的言語,錯愕大驚之餘,啞口無言,無法回應。而最無法接受這說法的當屬廣丹,他僵直地站著,臉色慘白,一言不發,蹙緊的眉暴露出了他內心的複雜感觸。
青玄原本靜靜地站在一旁,聽了這一席話只覺胸腔裡豪氣噴湧,上前握緊千色的手,顯出了夫妻戮力同心的親密。
不得不說,這於眾人的確是一劑猛藥。再怎麼關切,再怎麼憂心,再怎麼打算為她的安危不竭餘力,施以援手,身份也始終是尷尬的師兄師弟罷了,算來再親也是外人,哪有她的夫君來得名正言順?
這身份的認同,無疑是將眾人的好意給推拒到了天邊,實實在在劃清了界限。
如此一來,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就在眾人都沉默不語之時,廣丹緊緊盯著千色與青玄緊握的手,爾後抬頭死盯著青玄,那抿緊的唇縫中終於擠出了言語,重得如有千鈞,也隱含著輕蔑與不信任:「就憑他——」
只是,他還沒說完,風錦就已經伸出手去搭上他的肩膀,出聲打斷他接下來可能不合宜的言語:「既然師妹執意要與我等劃清界限,那我們也無需再多說什麼。」語畢,那掌心暗暗用力,似乎是要將無聲地規勸借由這個動作傳達。
廣丹不說話,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攥成拳頭握得死緊,似乎明白了風錦的意思,正在努力地壓抑自己的情緒。
白蘞與半夏交換了一個眼色之後,白蘞臉色極冷,眉間打著死結,那犀利的黑眸裡有一把陰沉沉的怒火正冷冷地在燒,且越燒越旺。沉默地盯了青玄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青玄,方才千色的話,你可都聽清了?」
青玄點頭:「嗯!」
「要我們將完全她交託給你,也不是不行——」接著那話尾,半夏也隨之開口,不動聲色的微笑中頗有些算計的意味:「既然你同千色是夫與妻,她為了護得你周全能不惜性命,那麼今日我要你對在場所有人發誓,他日若她有難,即便是拼上性命也要保護她,你能做得到麼?」
「千色是我妻,我定會守她護她!」青玄面無懼色,凜然地抬起頭面對眾人,字字如珠璣,彷彿擲地有聲:「——如若不然,以死謝罪!」
「甚好!」半夏極快的再次接過話去,像是怕青玄會反悔似的。轉過身去,他沖著周圍的眾人使了個眼色,再回過頭來時,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千色一眼,似乎是有意的,頗為酸溜溜的擲了一句話過去寒磣人:「那我們這些閒人外人就不打擾你們夫妻倆卿卿我我了。」
千色垂下眼簾不說話,淡然中帶著幾許漠然,而青玄卻被這話給噎了一下。
……
眾人離去之後,千色便將手從青玄掌中抽出,方才面對眾人時那親暱動情地言語自是沒了,就連臉色也恢復成了白蘞出現之前的冷若冰霜。
她徑直往前走,明明早前說要回鄢山,可這一步一步卻好像沒有目的似的,甚至最後又回到了寧安城的街市上。青玄一如既往地跟在她的身後,敏感的覺得自己似乎是嗅到了什麼不太對勁的味道。
最終,在一個門可羅雀的炒貨鋪門口,她停了下來。
「姑娘想要買些炒貨麼?」那賣炒貨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婦人,臉蛋上微微分布著幾顆雀斑,正在同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小男孩有說有笑,一見千色停下了腳步,立刻熱絡地上前來招呼:「我炒的這葵花籽雖然比不上城東素帛姑娘的手藝,不過應該也不算太差吧……本想拜素帛姑娘為師,學學那獨門的手藝,如今素帛姑娘嫁進了寧安王府,以後要想學她炒葵花籽的技藝,只怕是沒有機會了……」
那年輕婦人絮絮叨叨地說著話,而千色卻望著那粉嘟嘟的小男孩。那年輕婦人覺察到千色的視線後愣了一愣,直覺地往青玄所在的方向看了看,自然沒能忽略青玄眼中的在乎,立刻便就會意了過來,忙不迭地改口:「夫人和郎君拌嘴了吧?!」她自來熟地笑著,誤會了千色的意思,極利落地轉身包了一包炒好的葵花籽,塞到千色手中:「這葵花籽呀,又叫同心籽,送福送子,夫人閒來無事多嗑嗑,不僅能與郎君永結同心,說不定來年就能一舉得男,為你家郎君多添幾個胖小子!」
聽到這話,千色突然有些尷尬了起來,極難得地兩靨微紅,捧著那包葵花籽不知說什麼好。青玄上前正要付錢,卻只見那婦人搖了搖頭極認真地道:「不用錢,我這小店今日才開張的,這算我請兩位嘗的,若是喜歡,下次就再來。」
「謝謝。」青玄點點頭,心想自己竟然忘了千色最喜歡的是葵花籽,從素帛那裡得了炒貨的手藝,直到如今也沒有機會試試,待得回到鄢山去,一定要找個機會大顯一下身手,博千色歡心。
捧著那包瓜子出了那冷情的炒貨鋪,不遠處就是月老祠,千色在月老祠門前停住,突然開了口:「或許我們在一起,的確是太勉強了……」
青玄一聽這話,立刻就沉了臉,也顧不得如今是在大街上,疾步上前拜緊緊箍住她的腰,死死抱緊不鬆手,嘴裡不依不饒:「我們在一起太倉促太勉強麼?十數年的相處太倉促,比不上你和師叔師伯們數千年的情意?你與我,誰勉強了誰?還是你覺得我做你的小郎君太勉強,遠不如師叔師伯們夠格?怎麼你方才你還拿我做擋箭牌,和師叔師伯們劃清界限,如今你就要過河拆橋,把我也趕走了麼?」
千色不說話,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抬頭靜靜看著月老祠門口的那塊匾,不知道在思量什麼。
青玄掰過她的身子面對自己,拉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撫觸她手背上的傷口,帶著心疼與不捨:「你不是也說麼,我是青玄,是你當初以戮仙劍錯手所殺,累得十世不得善終的人,是你親自背著上乾元山救回來的孩子。以前我是你的徒弟,以後我是你的夫君。我剛才在師叔師伯們的面前發了誓,你若執意趕我走,就是逼我現在便在你的面前以死謝罪。」
千色抬起頭看他,眼眸定定地,可身子卻是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著,默不作聲。好半晌之後,她突然將頭埋向他的胸前,緊緊地靠著,將那包葵花籽抱得緊緊的。
「千色。」青玄心中一暖,隨即輕輕喚著她的名諱,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性感的沙啞,伸手將她不由攬緊,不允許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就這樣一擊即毀:「我們回鄢山去吧,生生世世,我們都要在一起,即便是死,也要一起化為灰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