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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第17章
第十七章 痴情種

  雖然驚愕,可當他直起身來,轉過頭去看到那在背後說話的人,頓時,驚訝之色立刻便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隱隱的,那平素裡習慣了畢恭畢敬地臉龐上竟然顯出了一抹狠絕,令人毛骨悚然。

  沒錯,他便是趙家的管家。

  而那染坊的高牆之上,姿勢悠閒斜斜倚坐的白衣男子,正是那為了修仙不擇手段的狐妖花無言。此時此刻,他正搖著扇,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上去彷彿是什麼都知道,卻偏還要帶著一點惡意的嘲弄。

  在此無人的時刻,趙管家終於顯示出了自己臨危不懼處變不驚的真面目,看著花無言,似乎是早已經識穿了他並非同類的真相:「你這孽畜,既知道我有法器在身,還不快些閃開?」說著,他迅速將泥土裡的最後一個物件摳刨出來,握在手裡警告並著威脅地揚了揚,眼眸中劃過了一抹很難得的肅穆。

  這花無言早前來趙府自稱是精通捉鬼除妖的法師時,他本還以為這是一個招搖撞騙的江湖痞子,並沒有太放在在心上,可是後來,當他發現這花無言有意無意地在注意染缸後,他便就知道,這花無言不是個普通人。照理,這花無言似是已經猜到那染缸下頭有蹊蹺,可是卻又不敢隨意去碰觸,總是一臉詭譎,站得遠遠的。

  他自小便就守衛著法器,又怎麼會不明白其間的玄機呢?

  這花無言分明是忌憚那埋在染缸下頭的法器。

  所以,這花無言必然是妖物無疑!

  「孽畜?」對於這個橫加在頭上的稱謂,花無言哈哈一笑,啪地一聲收了扇子,晃了晃兩條修長的腿,很無辜地眨了眨眼:「沒錯,你是人,我是妖,只不過,若是我這不曾害人的妖是孽畜,那你這謀害性命的人又該算是什麼?」

  那趙管家顯然也不是個好糊弄的角兒,即便是在這種時刻,也仍舊不見半點如履針氈的不自在。「你既說我謀財害命,大可去報官府,拿我下獄。」他渾不在意地哼了一聲,像是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毫不避諱,對花無言回以似笑非笑的神色,像是帶著點輕蔑:「而你這妖物,既然沒有害過人,卻又為何不敢在那師徒二人面前露個臉?」

  他雖是個凡人,可是早年到底也有著些與眾不同的經歷,又怎會看不出那師徒倆的不對勁之處?那少年背著的那把劍,很明顯是件神器,而那師父雖少言少語,卻氣勢凌人,定然不會是個普通人。更何況,她們一出現,這花無言就不知蹤影了,不是存心躲著,又是什麼?

  「誰說我不曾露臉?我不過是只想修仙,不願管閒事罷了。」聽那趙管家提到千色師徒,花無言臉上的笑容便斂了些,心裡無端端有些堵得慌。清了清嗓子,他微微挑起劍眉,薄唇彎成了微笑的弧度,雙眸深邃閃亮,銳利的神色自其間一閃而逝,也不打算再掩飾自己的目的:「那法器於你,也沒什麼大用處,你若肯把法器給我,助我修行,那麼,我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聽聞花無言的目的是要他手中的那件法器,趙管家略略愣了一愣,回神之後,神色也變得有些怪異。「你想修仙?」他細細打量著花無言,突然哼了一聲,原本鎮定的聲音帶著些微低啞,卻聽不出其間究竟是感慨還是疑惑:「修仙究竟有什麼好,人人這麼趨之若鶩?」

  花無言悠然一笑,不甚在意,只是語調平靜地反問:「那你告訴我,修仙有什麼不好,你如此不屑一顧?」

  那趙管家也不願在這話題上糾纏,只是將手伸進衣袖,將那些剛從泥土裡摳刨出來東西放在一邊的桌案上:「要便就拿去,反正,這些東西於我也的確沒什麼用了。」

  當花無言看清那桌案上的物什時,頓時了然一笑。「這不是清風觀八年前失蹤的鎮觀至寶菩提子持珠麼?」他眼力甚好,遠遠地看著那些零零散散的物什,竟然也能一眼認出其物的來龍去脈。抬起頭,他瞥了瞥趙管家,用早已洞悉真相的語氣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就是那監守自盜的小道士塵空。」

  那放置在桌案上的正是麒麟眼菩提子的持珠,共十八顆,圓潤光滑,在那並不分明的月色之下泛著淡淡的棕黃光澤。這物什來得稀罕,據說是整個仙家裡唯一佛道雙修的慈航真人在西方梵境聽罷燃燈上古佛祖講經之後,路過清風觀留下的。雖是佛門之物,可對於修道修仙者而言,無疑也是增福慧,助開悟,護修行之上品。

  只可惜,這寶物八年前無故失蹤,連帶的,守護寶物的小道士塵空也一並無影無蹤了。因著那法器威力甚強,不可能是被什麼妖物給偷了去,所以,唯一的答案,便也就是那守護寶物的塵空小道士監守自盜,偷了那寶物,不知去了何方。

  對於花無言的篤定,塵空並不說話,只是轉身便要走,卻不料,一旁竟然又多了一個聲音。

  「所謂暗地收買,不是該見者有份的麼?」那聲音帶著點戲謔,應該是正處於變聲期,脆生生的童音和磁性低迴的男聲完美融合,甚為悅耳,可是言語之間卻處處藏刺含針:「不好意思得很,我碰巧也聽見了不該聽見的,卻不知是不是也能分一杯羹?」

  塵空扭頭一看,竟然是那背著劍的少年,心下裡突然有一種很不祥的語感,卻是站在原地,靜靜地觀察事態,一面思索自己如今的退路。

  明明是天籟一般悅耳的聲音,可是入了花無言的耳,卻是令他恨得咬牙切齒。「又是你這小鬼!」他怒瞪著斜倚在牆角看戲的青玄,在心裡懊惱自己怎麼會一時失察,沒發現這小鬼的存在?「你師父呢?」本能地,他開始四處張望,知道這小鬼所在的地方,定然少不了千色這個護犢子的師父。

  「你還在惦念我師父?」青玄嗤笑了一聲,唇邊勾起一抹滿是諷刺的淺笑,偏揀不好聽的話說,毫不客氣地企圖戳破他美好的寄望:「她老人家不是說得清清楚楚了麼,她不會同你這臭狐狸雙行雙修的,你死了這份心吧!」

  無端挨了奚落,花無言更是恨得牙癢癢。「倒真是難得,她竟肯放你這命根子四處亂跑!」狐妖到底是狐妖,不過眼珠一轉,他便就已經計上心來,瞅著那神色漠然的趙管家,可勁地煽風點火,不懷好意:「塵空,這小鬼自恃要來分一杯羹,你就看著辦吧,反正,如今,你殺了一個是殺,殺了兩個,也還是殺。」

  塵空不是個傻瓜,又怎麼會不知道花無言是利用他借刀殺人。所以,他並不上當,只是兀自冷笑一聲,只是,當第三個聲音傳出來的時候,他臉上的冷笑便就全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趙,趙管家!」

  那帶著一點膽怯與顫抖的聲音,雖然不若平日的堅強,卻如此熟悉,他每一次聽見,都會暗暗覺得甜蜜,可是面上卻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是的,他喜歡這聲音的主人,喜歡到了可以為她做任何事的地步。所以,他盜走了佛寶,到這小鎮上隱姓埋名,為的,只是能夠離她更近一些。

  可惜,她喜歡的卻不是他,而是她的親哥哥。

  他與她之間的鴻溝,即便是近在咫尺,也仍舊永遠無法跨越。

  那聲音的主人,是付秋娘!

  見到塵空的表情在瞬間驟變,千色這才露面。「付秋娘,你與塵空可謂淵源頗深,他為了你監守自盜,隱姓埋名。」她搖了搖頭,澄澈的瞳眸深邃黝黑,像是一把劍,毫不留情地直入人心:「可你如今與他日日低頭不見抬頭見,竟然沒有認出他。」

  「塵空?!」付秋娘看著眼前的趙管家,怎麼也無法把這個一聽便不該是名諱的東西和他聯繫在一起,愣愣地發了好半晌的呆,她才帶著幾分不確定:「你,你是若泉山上那個小道長!?」

  那一年,哥哥說去京都謀生,年底便託人帶了不少錢回來,可是卻不見人。雖然那一年的年夜飯,她與老爹吃得甚為豐盛,可是她心裡卻隱隱不安。大年初一,她便收拾細軟踏上了去京都的路。

  京都在天子腳下,自然是十裡繁華,她一路走一路看,只覺眼花繚亂。只是,她從沒有想到,她的哥哥,竟然為了她,自願賣身入了男娼館,以色侍奉那些達官貴人,受盡了侮辱。

  匆匆見了一面,她便逃也似的離開了京都,一路渾渾噩噩,胡思亂想。路過若泉山時,她也隨著那些信道的教徒一同上了若泉山。她跪在佛寶洞前三天三夜,一直在喃喃自語,不求別的,只求天山的神明保佑她的哥哥,她的心上人。

  甚至於,她立下了重誓,此生不嫁任何人,定要與哥哥相守到老。

  那時,在佛寶洞中守護麒麟眼菩提子的,正是塵空。

  他眼見著這個女子跪在地上,絮絮叨叨,淚流滿面,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多年修道的心,突然狠狠地被擰疼了!

  那一刻,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劫數?

  眼見著千色到了,青玄立刻便揚高聲音,帶著一點點邀功的自得:「師父,你猜得一點都不錯,那趙富貴今晚據說在趙府懸梁自盡,官府的仵作已經在驗屍了。」本來,師父是不怎麼願意讓他一個人去打探消息的,可是,他自認這幾天下來,也算是累積了不少見識,再說,他身上帶著戮仙劍,必要的時候,也能自保,千色這才勉強同意與他兵分兩路。

  千色略略點頭,鳳目半合,濃密簇黑的睫毛微微下斂。「塵空,這事,恐怕也和你脫不了關係吧。」抬眼瞥了瞥滿臉陰沉的塵空,她眸底邃光幽幽,掠過一絲意味深長。

  一聽見趙富貴已死的消息,塵空眼中的冷凝便就更多了一分。「趙富貴作惡多端,他該死。」咬了咬牙,他悶出一句話,可是神色卻異常平靜,無異於是承認,趙富貴的死是他一手安排的。

  沒錯,趙富貴根本就不是懸梁自盡,而是被他勒死的!

  「那古蕙娘呢?」見他對自己滿手血腥的舉動毫不在意,青玄立刻不失時機地反問:「她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你不僅害了她,還要將她的魂魄用法器鎮在染缸下頭,害得她化身羅剎,死後也不得安生?」

  見到了古蕙娘在九重獄之中的悲慘遭遇,青玄是憤憤不平的,遇到個見錢眼開的負心漢,已是命中的大不幸,可偏偏,還要無辜地被人戕害,究竟,天理何在?

  「這事,我無話可說。」塵空沉默了一會兒,這才沉聲開口,拳頭在手中輕輕握起,瞬間卻又鬆開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既然已經落在你們手裡,那麼,是要送官府法辦,還是要送我回清風觀聽候發落,我悉隨尊便。」

  「趙管家,那古家的小姐,真是你殺的?」盡管在心裡,付秋娘不願意相信這已經擺在眼前的事實,可是,她仍舊不得不顫抖地開口,想要再一次確定。

  她與這趙管家相識也已經六七年了,每一次,她與他說話時,都能感覺到他目光的溫暖與柔和,她想,這是一個溫柔而有安全感的男人,他的情意她不是不懂,只是,她只能裝作視而不見。

  對於自己心心念念了數年之人,塵空無法漠視,只能把頭瞥向一旁,不讓任何人看清他眼中的情緒,暗啞的聲音裡帶著微微的苦澀,只應了一個字:「對。」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會——」一聽這話,付秋娘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之前,她聽趙管家說起趙富貴姦污了古蕙娘,心裡也有過擔憂,一旦趙富貴真的娶了古蕙娘,那麼,她的兒子定然就沒有了倚靠,說不定,就連她們兄妹亂倫之事,也會隨之暴露。她並不是擔心自己的,只是憂心自己懷胎十月誕下的痴兒,如今,付雲川已是病重難癒,她過得甚為清苦,倘若趙家真的不管那痴兒,她該要如何養活這個家?

  所以,趙管家便就因著這事而殺了古蕙娘麼?

  「人是我殺的,我必然一力承擔。」塵空開口撇清一切關係,不想將她也捲進這件事當中:「這事與你無關,你不必自責。」

  眼見著他將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花無言眼巴巴地瞅著那桌案上的十八顆麒麟眼菩提子,知道自己已是得不到了,頓時覺得氣短胸悶!

  「塵空,你為她做了這麼多事,如今,何必還要躲躲藏藏這麼不爽快?說來,你也算是道門中的一顆痴情種了。」他不無諷刺地接過話去,不滿意事態在千色師徒出現之後,便就天翻地覆,就連他,也成了個不關緊要的閒角兒。好吧,他承認,他也曾經想要做一顆感天動地的痴情種,可惜,老天下了一場雨,將他心裡那顆痴情種給活活淹死了!

  看著面前的千色師徒,不自覺地在腦子裡參照流言,假想著這師徒二人是如何纏綿悱惻雙行雙修的,他便更覺怒意難扼制,心裡那顆被淹死的種子發了漲,非得要找點辦法發洩才可,便索性將自己知道的一並倒了個底朝天:「你殺了古蕙娘,將她的魂魄用麒麟眼菩提子鎮在染缸下頭,借天時地利人和之變,讓她化身為羅剎姬,攪得趙家雞犬不寧,爾後,你就趁機從中作祟,想要搞垮趙富貴,為你的心上人出氣。不過,趙富貴到底老奸巨猾,覺察了你的意圖,處處提防,你無從下手,乾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結果了他。這樣,不管你最後是順利逃脫也好,又或者是被官府給法辦了也好,反正,趙富貴在名義上也只有一個兒子,你的心上人自然也可以母憑子貴,承繼趙家的家產,過得衣食無憂。」

  最後,見著塵空臉色發白,付秋娘滿臉驚愕,他覺得自己也算是回本了,發洩了,把自己的憤然轉嫁到別人身上了,這才呵呵一笑,露出滿口白牙,竟然還要欠揍地反問:「我可有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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