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沈靜心想自己運氣還不錯,原本以為要走路到蕭家,沒想到有交通工具,雖然是她從未坐過的牛車,不過有總比沒有好,她自從穿越後就變得很愛正面思考,不然難道要整天唉聲嘆氣,把自己活活逼出憂郁癥?無論活在哪個時空,身心健康都是非常重要滴~~
彩霞滿天,晚風清涼,蕭勇坐在前面趕牛,蕭夫人和沈靜坐在後方,沒有遮棚只有圍欄,雙手抓穩了才不會掉下去,車上還有兩個大竹筐,上面蓋著麻布,應該是采購了些物品。
蕭夫人一路上問了幾個問題,無非就是沈靜能做什麼活,顯然這對蕭家有一定重要性。
「回夫人的話,奴婢會洗衣、做飯、打掃、伺候茶水,還認得幾個字,就是女紅不太好。」現代人很少拿針線的,沈靜也只有縫扣子的功力,以後若有機會要多學著點,她必須提升自己的存在價值,免得主人家對她不滿就把她賣了。
當蕭夫人從蔡阿婆那兒接過賣身契,沈靜有股沖動想把那張紙搶來撕了,可是她不敢也不能,做為一個古代社會的奴婢,她就算賺了錢想幫自己贖身,也得看主人是否願意高抬貴手。
蕭夫人露出溫婉的微笑。「你小小年紀就懂得這麼多,真是難得,以後不用自稱奴婢,就叫阿靜吧。」
「是,阿靜多謝夫人。」她當然不想自稱奴牌,還不是蔡阿婆硬逼的,既然蕭夫人沒那麼講究,她也就順勢改了口。
就沈靜的觀察,蕭夫人和蕭勇的衣著不算講究,牛車也挺樸實,應該只是普通人家,照理說來不會太難搞吧?她看過一些古裝連續劇,那些大宅院的斗爭之激烈,不是她這種只有小聰明的人所能應付,所以說小康即安,她只希望先穩定下來。
蕭夫人仿佛也懂得她的擔憂,主動說明︰「我們蕭家不算富貴人家,有幾畝田地種了米糧和青蔬,家里還有養豬養雞,平常沒有太多規矩,只要你用心打理家務,就不會讓你餓著、冷著。」
「是,阿靜會認真做個好丫鬟。」沈靜這下安心了,老天對她挺照顧的嘛!
話說這蕭夫人本名江雪,嫁進蕭家後生了兩男一女,原本也算和樂過日,不料夫君四年前過世,留下她一個寡婦獨挑大梁,眼看長子蕭勇都十五歲了,早該論及婚嫁,她這個做娘的自然掛心,誰知一波多折,如今只得先買個丫頭,希望蕭勇能平靜接受,否則她也無能為力了……
看著沈靜瘦弱的身形,江雪也不知道阿勇會不會喜歡,這小姑娘眼中有一種神采,不卑不怯、不驕不躁,江雪看第一眼就中意,只盼兒子跟她有同樣的眼光。
跋在天黑之前,牛車終于停在蕭家門口,那是一座三合院式的磚瓦房,看來頗滄桑的,大門一開就是塊空地,可以曬衣、砍柴和曬糧,後院建有牛欄、豬寮和雞舍,還種了幾棵果樹,蕭夫人簡單給沈靜說明道。
屋內燃著一盞油燈,一個頗有氣勢的男孩跑出來。「大哥!娘!我都快餓死了,你們有沒有帶吃的啊?」
沈靜就著昏黃的光線一瞧,小男孩長得並不像蕭夫人,但跟蕭勇一看就是兄弟,濃眉大眼的相當神似,想必是蕭老爺的基因強悍,孩子們都像爹。
江雪笑了笑,替沈靜介紹說︰「這是我們家老二阿猛,以後你就叫猛叔。」
猛叔?沈靜看男孩才八、九歲,難道他是童顏老身?不然怎麼要她喊他叔?
「啊?」蕭猛听了也覺不可思議。「我才十一歲就要當人家叔了?我不要!」
「阿靜是你嫂子,不叫你叔要叫什麼?」江雪終于把話說破,他們家收支緊迫,哪有多余的銀子買丫鬟?一來給蕭勇討媳婦,二來幫忙家務,也算一舉兩得。
嫂子……沈靜這下深深的震撼了,原來她是被買來當媳婦的?才五兩銀子會不會太便宜了?更重要的是她才十二歲,蕭勇看來也才十五、六歲,這里的人都流行這麼早婚嗎?
蕭勇不太自在的摸摸鼻子,替弟弟也替自己解圍道︰「娘,這事不急,阿靜的年紀還小,等以後成親了再叫小叔,現在叫阿猛或猛弟就行了。」
沈靜一听大為感激,幸好這未來夫婿不是戀童癖,沒有急著趕著要成親,如果現在就讓他們圓房,她不管怎樣都要造反,就算當逃奴也在所不惜。她對蕭勇此人沒好感也不反感,更不知以後會不會有感情,總要給她一點時間吧!
江雪想了想也同意長子的意思,阿勇都十五歲了該讓他做主,最重要的是他願意承認沈靜的身分。
「就听你的吧,你把今天買的吃食拿出來,這麼晚就不開灶了,大家湊合著吃吧。」
「是。」蕭勇解開牛頸上的車套,那頭牛挺乖的動也不動,當他從車上卸貨,沈靜也上前幫忙,她可沒忘記自己是被買來的,不管做丫鬟還是媳婦,手腳勤快點總沒錯。
蕭猛也趕來幫忙,他是餓壞了,正在長身體的年紀,一頓不吃都不行呀。
搬了東西進入正廳,沈靜才發現屋內有個小女孩,大約五、六歲的年紀,長得比較像蕭夫人,可是蒼白瘦弱、雙眼迷茫,一看就不是健康寶寶。
江雪走到女兒身邊,摸了摸她的小臉。「好妹今天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蕭好只是安靜的微笑,江雪看了更加心疼。「阿靜,這是你小姑子,剛滿七歲,你就叫她好妹。」
沈靜實在服了蕭家的取名哲學,兩個兒子是勇猛兄弟,唯一的女兒則是好妹子,不知蕭家男主人又是什麼大名?對了,怎麼還不見蕭老爺出現?雖然好奇,她卻不敢多問,人家不提就表示有隱情,她沒那麼蠢去踩地雷。
「好妹、猛弟,你們好,我叫沈靜,今年十二歲,以後請多指教。」沈靜對小叔和小姑一起招呼,心底不免打了個冷顫,好囧的稱呼呀!
蕭猛和蕭好都睜大眼看她,可能是年紀還小不懂事,也可能是驚訝于大嫂這號人物,不過至少沒有排斥的表情,沈靜也不強求一見如故,能和平相處就不錯了。
「好了,都餓了吧?先坐下來吃飯。」江雪對沈靜的表現挺滿意,不慌不忙,彬彬有禮,這五兩銀子花得劃算。
圓桌上只有包子、蘿卜干和清水,看得出蕭家的情況不太寬裕,從鎮上買回來的包子早就涼了,不過現在是夏天,涼了也不算難吃,倒是那盤蘿卜干咸得驚人,吃一小塊可以喝上一碗水,讓沈靜暗自心驚,差點沒吐出來。
蕭勇和蕭猛兄弟倆胃口大,吃了約三分之二,江雪和蕭好則是小貓一般的食量,沈靜看她們母女倆都有點氣血不足的感覺,她自己則是不敢吃太多,保持一個丫鬟該有的禮儀。
吃過晚飯,沈靜主動收拾殘局,跟著江雪走進廚房,大致熟悉一下環境,跟蔡阿婆那兒差不多,原來職前訓練真的有用,蔡阿婆說自己會調教丫鬟並非吹牛呢。
等沈靜洗好碗筷再收好東西,江雪滿意的點頭說︰「你也累了一天,我帶你去你房里休息。」
房里?沈靜忍不住竊喜,她可以擁有自己的房間了?蕭家的房子其實挺大的,就是陳舊了點,處處可見破損卻沒修繕,她猜應該是祖上過得不錯,到這一代才變得落魄。
江雪帶她來到西廂一個房間,只有簡單的木床、木桌和木椅,還有一個缺了腳的木櫃,墊著幾塊扁平的石頭,好像輕輕一推就會倒下。
「以後你就睡這兒,有什麼缺的再跟我說。」
「是。」沈靜一點也不挑剔,看床上有枕有被已經相當滿意,床下還有個夜壺,應該是她自己專用的,多麼衛生的配備啊,雖然謝荷是她的好姊妹,她還是不想跟別人共享夜壺。
江雪打開櫃子拿出幾件舊衣,有點褪色了,但質料還不錯。「這是我以前穿過的衣裳,你穿可能太大了,明天我再給你改一改。」
「多謝夫人。」沈靜有點受寵若驚,可是天底下會有白穿的衣襲嗎?
忽然,江雪臉色轉為嚴肅。「阿靜,今日我把你買下,一來是要你幫忙家務,二來是給阿勇做媳婦,你今年十二歲,等三年後及笄了,我就讓你們成親圓房。」
沈靜心想果然有得有失呀,她的吃穿住行都靠主人,就得付出一定代價,她上輩子連初戀都沒有,穿越過來卻一下就有了老公,霎時間她也不知該有什麼感想?比起蕭勇那小子,其實蕭夫人更讓她在意,因為蕭夫人跟她媽有幾分相似,說不定這就是她穿越重生的原因?在原本的世界她被炸死了,沒辦法孝順媽媽了,因此來到這異世界再續前緣?
江雪看她低頭不語,以為她是小姑娘害羞,溫柔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種苛刻的婆婆,雖說你公公英年早逝,我跟好妹的身子都不好,這幾年家里辛苦了點,但總不會讓你流落街頭,希望你也盡心盡力,好好打理這個家,照顧你的夫君和小叔、小姑。」
「是,夫人請放心,阿靜不會辜負夫人的期望。」沈靜一听更覺同病相憐,這個家的男主人也是太早離開,蕭夫人就像她母親一樣辛苦持家,她當然要多幫忙。
「我瞧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也該改口了吧?」
「呃……請婆婆多指教。」她原本想叫娘的,但一來不好意思,二來怕太唐突,她有心把蕭夫人當成母親,可萬一蕭夫人只把她當媳婦呢?婆媳問題跟人類歷史一樣悠久,穿越人士如她也不敢跨越雷池。
忙了一天,江雪听到這句話時不禁露出笑容,夫君在天之靈應該也會感到欣慰,五兩銀子就買了個好媳婦,接下來就看阿勇這孩子了,只要他能安然接受,這一關就算度過了吧……
十五歲的蕭勇近來心事沉重,跟他青梅竹馬的珍妹要嫁人了,對象不是他而是鎮上的章員外,嫁過去不是做妻而是小妾,因為章員外家大業大,正妻卻生不了孩子,需要小妾來傳宗接代,珍妹的爹娘一看到滿箱金元寶的聘禮,就決定讓女兒去過錦衣玉食的日予了。
如今珍妹定了親,要在家縫嫁衣,他們不能再見面了,他也無法親口問她,當真一點都不惋惜?他們從小玩到大,雙方父母也有口頭之約,但自從他爹過世、小妹生病,家境就一天不如一天,珍妹的爹娘于是裝傻,絕口不提當初的約定。
這幾天他連吃飯都沒啥胃口,讓阿猛那小子搶食了不少,娘看了也沒多勸,就決定給他買個媳婦,但他一看到沈靜就不喜歡,瘦巴巴的像根竹子,哪有珍妹的圓潤可愛?
只是他不好違逆娘的意思,他明白娘是想安慰他,免得他胡思亂想,也罷,反正他也娶不起妻子,光是聘禮就拿不出來,只能花五兩銀子買個丫頭,就當是孝敬母親、照顧弟妹了。
如果那個叫阿靜的丫頭能安分守己,三年後他就勉強跟她成親,到時她應該能長胖一點,他可不想抱著一根竹子過一輩子,再仔細想想,這年頭餓死病死的人太多了,說不定她根本活不到三年後,他又何必煩惱,到時候再說吧。
天色微亮,失眠大半夜的蕭勇仍按時起床,踢了蕭猛幾腳,才把那愛睡愛吃的小子叫醒。
兄弟倆跟平常一樣自己打水洗漱,然後蕭猛去照顧好妹,蕭勇去廚房幫娘做早飯,因為好妹不能沒人看著,娘的力氣小又常頭暈,他們兄弟倆一定要有個人在家,否則出了意外就求助無門了。
進了廚房,蕭勇驚訝的看到一個瘦小女子,才想到換成沈靜做飯了,她綁著兩根松垮垮的辮子,穿著他娘的舊衣像是小孩穿大人衣服,站在灶台前拿鍋鏟攪和,鍋里已燒開了水,白米混了糙米正翻滾著。
「呃……勇哥,早上好。」沈靜听到腳步聲,回過頭愣了一下。
「嗯。」蕭勇點個頭就算招呼過了。「你在煮粥?」
「是,婆婆交代我煮粥,還準備了大餅和醬菜。」蕭家的廚房設施簡單,她很快就能上手,她從十歲開始幫母親做飯,廚藝不敢說多高明,這些小事還做得來。
蕭勇瞧她臉蛋紅撲撲的,比昨天順眼了些,于是好心提醒。「火太旺了。」
沈靜蹲下身想把大弄小,但她對燒柴沒啥天分,現代社會大家都嘛用瓦斯爐……算了,別想那該死的瓦斯了,她就是因為瓦斯氣爆才死翹翹的。
蕭勇看不過去干脆自己來,抽出幾根粗柴用腳踩熄了,順便指點她幾招。「不能一次添太多柴,一根一根慢慢添上,這些粗枝可以折成兩段用。」
「是,謝謝勇哥。」看著少年認真的側臉,沈靜有點憂惚,她畢竟有著二十歲的靈魂,很難接受一個少年成為她丈夫,可命運安排總出人意料,一時間她也不知怎麼面對。
蕭勇回過頭看她像在發呆,不太放心的說︰「等會兒我來端粥,你別自己動手。」
「喔,好。」這算體貼嗎?還是怕她力氣小稈鍋打翻了?
蕭勇沒再說話,心情復雜的看了她幾眼,目前看來是個勤快的小姑娘,腦子應該也不笨,就不知道能不能待得住?這是鄉下地方,他家又不好過,她會不會想逃?想到有一天他們要做夫妻,他就全身別扭起來,唉,討媳婦可真麻煩。
早飯很快備妥,眾人圍坐在圓桌前,江雪哄著女兒蕭好多吃一點,蕭勇和蕭猛像是在比誰吃得多,沈靜則是暗自抱怨這時代的菜色,蘿卜干和醬菜都咸得驚人,吃一口可以配一碗粥,多吃兩口可能就會咸死了,當真是居家必備殺人利器。
沈靜在蔡阿婆家吃的雖說普通,卻比較正常,希望婆婆以後能讓她做主,別再吃這些狗不理的食物,她絕對有辦法化腐朽為神奇,做出幾道正常口味的家常菜。嗯,就這麼決定了,她要盡快向婆婆請示,改善伙食乃是民生大計呀!
吃過早飯,蕭勇提起竹筐走向門口。「娘,我去田里了。」
「大餅和水囊都帶了嗎?」江雪翻開那蓋著竹筐的麻布,就怕兒子落了東西。
「都帶了。」
「中午太曬就多休息一會兒,在田尾那棵大樹下睡個覺。」
「知道了。」
絮絮叨叨的一番叮嚀,江雪拍拍長子的肩膀。「自己當心,早點回來啊!」
「是。」蕭勇沒半點不耐煩,對母親行了個禮才離去,牛車已經套好,還載著犁田工具,蕭家幾畝田地都靠他一人耕作,不過以後有沈靜做家事,過兩天蕭猛就要跟著下田了。
沈靜看他們母子情深不免羨慕,她媽媽也是愛叮嚀的個性,可惜她沒機會再听到了,蕭猛和蕭好則是習以為常,娘親每天都問同樣的話,他們都倒背如流了。
等長子出了門,江雪才回過頭說︰「阿靜,你把正廳打掃干淨,等會兒有客人。」
「是!」沈靜猜想會是怎樣的容人?蕭家雖然不算家徒四壁,卻很明顯的已經沒落,就像她家父親去世後的模樣,親友中有錢的看不上她們,沒錢的就想來佔點便宜,只能說貧困見人心。
看著逐漸光亮的天空,她告訴自己,最糟糕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她都能死而復生穿越異世,現在不是乞丐也不怕餓死,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對吧?
朝陽冉冉升起,陽光透進蕭家正廳,靠窗的牆邊有張木床,上面鋪著幾層棉布,蕭好可以躺也可以坐,她平常不是在房里就是在廳里,雙腳幾手不用落地,因為她生來體弱,除了睡覺只能養病,最多就是幫忙做針線,都滿七歲了仍是如此。
昨天娘和大哥帶回了一個陌生姑娘,說是他們家的大嫂,蕭好好奇卻不敢靠近,在她平淡無味的日子里,突然出現一個新家人,可以說跟天降紅雨一樣稀奇了。
沈靜拿了塊破布擦桌,發覺好像有人看著她,轉頭一看不正是蕭好妹妹?她笑了笑,卻似乎把小丫頭嚇著了,蕭好低下頭不敢再看人,像老鼠被貓發現了一樣。
沈靜暗自好笑,但也沒多說,把握時間打掃好正廳,再請江雪來指點一下,幸好婆婆沒啥要挑剔的,婆媳倆就準備了茶水和瓜子待客。
大約半個時辰後,一對中年男女同時走進蕭家大門,兩人看來有幾分相像,只是表情大不相同,男人一臉笑意,女人則是一臉沉重,搞不懂他們是何來意。
沈靜猜他們不是夫妻臉就是兄妹倆,經由江雪的介紹才知道,原來是蕭叔叔和蕭姑姑。
「阿靜來,叫叔叔和姑姑。」
「叔叔好、姑姑好,阿靜給兩位長輩請安。」沈靜行了個見面禮,心想原來這兩人是蕭勇的長輩,因為蕭老爹不在了,他們就來幫忙相看媳婦?
三人一坐下,沈靜倒茶伺候,然後站遠了點,像個標準的丫案,其實跟服務生的工作也差不多。
江雪把昨天買媳婦的事說了一追,也決定三年後讓長子和長媳成親,蕭壯听了沒啥意見,倒是蕭甜皺起眉頭說︰「我說大嫂,你買這個丫頭會不會活不久?看她身上沒幾兩肉,能撐過三年嗎?」
沈靜聞言差點沒跌倒,這位姑姑說話也太不客氣了,該不會因此就要退貨吧?
江雪干笑兩聲說︰「阿靜這孩子挺乖巧的,手腳又伶俐,好好養些日子就行了,你看我這身子還不是撐到現在?人啊,只要有個盼頭就能活了。」
蕭甜看著大嫂憔悴的瞼色,也知道大嫂是為了這三個孩子而活,不免感慨道︰「要是強哥還在就好了,你們就不用過得這麼辛苦。」
強哥?沈靜立刻猜到這是已逝的蕭家老爺,那麼說來蕭老爺叫做蕭強?跟某位女明星的大名同音不同字?天啊,她對蕭家的取名方式只有膜拜的分了。
「壯叔,你怎麼看?」蕭甜轉向二哥問。
壯叔?沈靜再次被震撼到,蕭強和蕭壯加起來就是蕭家強壯兄弟,難怪會給下一代取名為勇猛兄弟,如果她當真嫁給蕭勇,踫巧也生兩個兒子,會不會變成魁梧兄弟?一個叫蕭魁,一個叫蕭梧,其實也不難听嘛,想著想著她都快笑出來了,趕緊做個深呼吸恢復正經表情。
「買都買了,就這樣吧。」蕭壯很灑脫的說,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紅包,蕭甜雖然不太甘願,也拿出一個荷包,就當是給佷兒媳婦的見面禮。
「謝謝叔叔、謝謝姑姑。」沈靜再次恭敬行禮,三年後誰知會怎樣,不過她是打定主意要活下去的,希望兩位長輩也長命百歲呀。
「對了,讓阿靜給她公公上柱香。」蕭甜這麼說就是認定了佷媳婦,雖不滿意但還能接受。
沈靜當然乖乖听話,就算不把蕭強先生當公公,也可以當長輩致敬,希望他在天之靈能夠安息。
農村居家不講究繁文褥節,蕭壯和蕭甜各有農活和家事要忙,因此很快就起身告別,江雪對沈靜交代︰「我去送客,你把豬雞都喂了,也打掃一下。」
「是,婆婆。」沈靜把茶杯收到廚房清洗,乘機看一下自己的收獲,叔送的是十個銅錢,姑姑送的是十條紅繩,她猜應該是綁頭發用的,只是也沒多好用,不像橡皮筋一樣有彈性,穿越古代就是有這般那般的不方便。
想了想,她走回正廳來到蕭好面前。「好妹,這綁頭繩我也用不完,你一半我一半可好?」
蕭好一听自然驚喜,猶豫片刻後卻說︰「謝謝嫂子,這是甜姑姑送你的,你收著吧。」
甜姑姑?沈靜差點爆出笑聲,原來那個說話刻薄的姑姑叫蕭甜,可見蕭家對女孩的期許,姑姑甜佷女好,如果她有幸生了女兒,是不是要叫蕭溫、蕭柔?坦白說還挺不錯的。
「那不如我六條、你四條?」沈靜提醒自己回神,別再糾結取名的事,以後會怎樣很難說。
「多謝嫂子的好意,還是不用了。」蕭好是個有教養的好女孩,因此再次婉拒。
沈靜做出委屈表恃,故意誤解蕭好妹妹。「嫂嫂沒有禮物可以送你,只能借花獻佛,難道你嫌棄我?」
「我沒這意思,嫂嫂別誤會,咳……」蕭好說不過嫂子,只好伸手接過,心里頭暖暖的,家里因為她的病花了不少銀兩,她不敢也不曾要求什麼小玩意,幾條綁頭繩就能讓她歡喜。
沈靜瞧她咳得小臉更蒼白了,連忙倒杯溫水。「好妹喝點水。」
蕭好慢吞吞的喝了水,再拿手帕擦過嘴角,擠出一個可憐兮兮的笑。「我生來就這樣,沒事的。」
「那就好,我去干活了,有事就喊我。」沈靜本想安慰她幾句,又怕小女孩心性太敏感,還是等日後熟了點再說吧。
沈靜已經熟悉蕭家的三合院,但說到喂豬喂雞就有點難度,她在蔡阿婆那兒學了不少,可惜職前訓練還是不夠完整,誰知道她會被賣到農家呢,不過換個角度想,她沒被叫去種田就不錯了。
院子一角,蕭猛正拿斧頭在劈柴,瞧他個頭不高力氣卻不小,刀刀揮下都極為俐洛,沈靜暗自贊嘆後走上前問︰「猛弟,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們平常是怎麼喂豬的?又是怎麼打掃的?」
蕭猛滿頭大汗,抓起脖子上的手巾擦了一下,嘿嘿笑著問︰「要我教你?有什麼好處?」
沈靜看他笑得像只貪吃的小豬,跟端莊有禮的好妹差太多了,反正她也是要拉攏人心的,干脆就拿出五個銅板說︰「小小謝禮,還請笑納。」
「真的給我?」五個銅錢耶!蕭猛身上可是半毛錢都沒有,因為娘和大哥說他毛毛躁躁的,有錢不是花掉就是弄丟,從來都不讓他帶錢,這下他可發了!
「嗯,以後要請你多指點了。」她知道自己初來乍到,必須先打好關系,原本她什麼也拿不出手,既然有東西能轉送就不能小氣。
「沒問題,跟我來!」蕭猛收了錢當然要辦好事。「家里大大小小每件事我都會教你,保證你什麼都學得成!」
「謝謝猛弟。」看他笑得燦爛,她笑得也滿足,像這樣直爽又貪心的小叔,其實挺好應付的,她接下來的日子應該不會難過,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嘛。
兩天後,蕭猛就跟著蕭勇出門去種田,沈靜接收了大部分的家事,以前因為江雪做不得重活,又要時時顧著蕭好,才會讓蕭猛在家里幫忙,母子倆的廚藝都不怎麼樣,做出來的飯菜也就能糊口而已,現在有了沈靜掌廚,江雪同意讓她做主,不要浪費食材就好。
雖說沈靜在現代沒考過廚師執照,一些家常小菜還是做得出來,再加上她對養生食補的認識,她決定在能才許可的範圍內,盡量給自己和蕭家人補一補,瞧大家都瘦得跟模特兒一樣,再瘦下去就要營養不良、被風吹倒了!
這天一家人共享晚飯,蕭猛一邊大吃一邊驚嘆︰「好好吃呵!怎麼會這麼好吃?」
「嗯,阿靜的手藝真不錯,簡單又有味道。」江雪看這些東西極為平常,滋味卻大不相同,肉醬燙青菜、冬瓜姜絲湯、糙米紅豆飯、蘑菇面疙瘩,有飯有面分量也多,兩個兒予都能吃得飽。
「大家喜歡就好。」沈靜不免有點小得意,她在蕭家可以算大廚了吧。
江雪給女兒挾了幾個菜,又好奇問︰「阿靜你怎麼會做這些菜?誰教你的?」
「我在蔡阿婆那兒學過一些,不過我好像本來就會,也不知道是誰教我的,有時候我會想起以前的事,可是一轉頭又忘了。」沈靜故意說得模模糊糊,她還有許多現代的知識技能,只能用這種方式交代,總不能說她是前世學來的吧?
「大嫂真有本事。」蕭好原本安靜吃飯,這時忍不住抬起頭說。
「好妹多吃點,明天我做豆漿給你喝。」沈靜看蕭好的情況像是氣喘,不是她懂得看病,而是她母親也有同樣問題,豆漿營養半富又能抑制過敏,可說是窮人之寶,而且黃豆是自家種的,煮豆漿不花錢又方便。
「謝謝大嫂。」蕭好羞澀的笑著,蒼白小臉泛起一抹紅。
在她們說話的時候,蕭勇和蕭猛都是埋頭大吃,桌上很快就風卷殘雲,幸好江雪、蕭好和沈靜都挾好菜放自己碗里了,不至于沒東西可吃。沈靜再次感慨男孩子的胃口之大,以後給他們的午餐要再多做點,免得晚上回來跟餓死鬼一樣。
晚飯後,沈靜收好桌面、洗好碗盤,又從廚房捧出一壺麥茶。「這茶是用麥殼炒過再用水煮,加點糖放涼了就能喝,大家試試看。」
眾人一喝果然都露出滿意表情,金黃色的麥茶甘甜中帶著清爽,夏夜喝來最好不過,沈靜也不怕他們喝了睡不著,因為麥茶沒有咖啡因,適合在餐後飲用,可幫助消化、解除油膩,還有安神助眠的效果,只是不能喝太多,免得半夜起來小解。
江雪喝了半杯才放下,提醒長子說︰「阿勇,你別忘了教阿猛認字,之前學的也不知他還記得幾個?」
「是。」蕭勇從房中拿出書本和紙筆,把粗紙放在桌上鋪平了,拿起毛筆就寫下幾個大字。
「娘啊……」蕭猛不禁仰頭長嘆,念書識字這種事交給大哥就好,為什麼連他也要拖下水?
沈靜沒想到蕭勇居然識字,而且還會看書!她剛好坐在他對面,看到那本書名叫「天龍朝之起源」,真是太神奇了,有機會她一定要拿來看看,她穿越來的這世界到底是怎樣的世界呢?雖說有很多事大同小異,想必有更多事出手意料。
「勇哥寫字真好看。」她不由得夸贊道,她沒學過書法,但不妨礙她對好字的欣賞。
蕭勇點個頭沒說什麼,他不知道要對沈靜說什麼,她是他的媳婦,但他們除了必要的對話不曾多說,蕭猛對她還比較親熱,整天贊她這個贊她那個,完全被她做的菜收服了。
其實蕭勇也喜歡她做的菜,但他不是一個輕易被收服的人,才相處沒幾天,應該多觀察看看。
「阿勇上過幾年學堂,先生那時還說他很聰明呢!」江雪提起往事不免心恃復雜,一來高興二來遺憾,因為自從四年前夫君過世,阿勇就退了學堂改去種田,阿猛也只能在家跟兄長學習,都是她耽誤了這兩個孩子啊。
沈靜看婆婆臉色不對,趕緊換個話題說︰「婆婆,我可以跟你們學針線嗎?繡花我是一定不行的,不過我想學做鞋襪,希望以後還能做衣囊。」
「行,當然行。」江雪一口答應,阿勇能娶到這麼勤快的媳婦,也算她這個做娘的盡了心。
沈靜只會拿針線縫上扣子,手藝還比不上七歲的蕭好,一出手就看出她有極大的發展空間。
江雪和蕭好都感到非常驚訝,因為沈靜看來一臉聰慧,誰知道女紅會這麼差勁,不過她們也不介意,母女倆一起教著,說話都不重迭的,頗有默契。
桌子這一邊是女人在做針線,另一邊是兩兄弟在念書,蕭勇說得頭頭是道,蕭猛听得磕睡連連。
大家圍坐在一起挺溫馨的,沈靜並不覺得格格不入,但要說到有一家人的感覺,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她唯一的家人就是母親,如今卻是生離死別,可能永遠無法再見,一想到此她的眼角又是一酸。親愛的媽媽,女兒並沒有放棄自己,還找到了安身之處,希望您也堅強活下去,我們一起努力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