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任人宰割

向南想像過關于那個少年向南的一切，比如性格、人品以及為人處事的方式，眼前這個說著我不會棒打鴛鴦的青年比向南想像中還要成熟穩重，這或許有一部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的因素，更多的，可能是這次經歷對對方的影響所致。

無論如何，向南很感激他，楊野卻擺一擺手，“我剛才在大廳看到你的時候很驚訝，然後又有點好奇現在住在我原來這副身體裏的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向南微微一愣，聽見楊野繼續說：“不過我現在挺放心的，雖然我只跟你說過幾句話，但我覺得你是個溫柔的人。”

向南笑，“謝謝。”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楊野突然看向床上的封厲，頓了頓，“他沒事吧？”

向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臉色一黯，隨即笑道：“沒事，很快就會醒過來的。”他相信封厲會醒過來，就一定會醒過來的，即使這個時間會很漫長，也會一如既往的等下去的。

楊野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向南見他掏出來以那邊說了兩句，掛了電話後跟向南說：“有朋友在等我我得走了，有空我會回去看爸媽和向北向西的，”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希望這個重生的秘密永遠都不要讓他們知道。”

向南以前也想過把這件事告訴向家人，可是轉念一想，他們知道真相的同時，亦會難過于真正的向南已經死去這件事，正因如此，向南才一直搖擺不定猶豫不決，此刻聽楊野這樣說，向南便點頭答應了，然後又下意識的想開口挽留他，沒見到這個人之前他其實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可是一見面，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些關於封厲曾經是怎樣的喜歡過他的事，這一刻竟不知該從哪裡說起了。

向南在楊野快走出門去的時候，還是開口叫住了他，楊野轉過頭來疑惑的望著他，向南在他坦然的目光中，輕聲問道：“你找到喜歡的人了嗎？”向南。

聞言，楊野突然揚起嘴角，露出一抹明亮的笑容，“找到了。”說著跟向南揮了揮手，轉身出了病房。

失去交談聲的房間重新陷入了沈默。

向南走到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將封厲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握在手心裏，低下頭去，前額抵在那只帶著溫熱氣息的手背上，他長時間的沒有說話，腦海裏不由自主想起許多從前的事，想起他與封厲一路走來的一切風雨，世上原本就沒有一帆風順的道路，坎坷有之，挫折有之，重逢有之，離別亦有之。只是有的離別讓人傷感，而有的離別則讓人絕望。

“封厲，你快醒過來吧。”病房裏傳來一道細細的聲音，低沉的、暗啞的，“等你醒過來了，我們回去，我就搬來跟你一起住好不好，如果你再問我願不願意我一定也會說我願意的，封厲，我喜歡你，好喜歡你，所以你快點醒過來吧。”

封厲昏眯的第二個月，向南的錄取通知書下來了。

曹京雲特意從北方給他寄了過來，向南拿到通知書的那天是個下雨的天氣，南方的夏季雨天總是來去匆匆，醫院外面的空地被雨水沖刷後，變得明亮了不少，宋臣將通知書遞給他，然後湊過來跟他一起看。

向南看見錄取學校那一欄的時候，愣了一下。

宋臣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向南抿了抿唇，老實說道：“我沒有報過這個學校。我填的志願是北方城市，但是這個學校在南方。”簡直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聞言，宋臣神色一正，立刻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你最近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向南有點茫然的啊了一聲，然後靈台突然一片清明，“你是說封嚴篡改了我的志願？”

宋臣哼了一聲，冷冷笑道：“你當初跟我說你報了你們本市的t大，所以錄取分數線出來的時候我就上網查過，以你的成績考上t大是沒有問題，如果不是中間出了什麼岔子，今天你應該收到的是t大的錄取書，而不是這個位於南方的學校的。”

向南對陰謀論不是特別感冒，覺得這又不是在拍電視劇，封嚴吃飽了撐的才會來改一個高中生的志願，宋臣卻不這麼想，“封嚴是因為封厲離開封家之後才得以上位的，他本來想給封厲轉院但是沒能成功，你那天讓他丟了那麼大的臉，他如果想對付你，莫說是改志願，就算是更過分的事他也做得出來，再加上現在封厲昏睡不醒，他如果趁這段時間把你拿下，就算封厲到時候醒過來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宋臣說得這麼言之鑿鑿，讓向南打了個寒顫，莫名的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被蛇盯上的青蛙。

“放心，這事我先去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封嚴在搞鬼。”宋臣將錄取通知書放回茶几上，拍了拍向南的手背，“如果真是他，我絕饒不了他。”

“我跟封嚴無怨無仇，我相信肯定是中間出了什麼意外，應該不關他的事。”說到底，向南還是不相信封嚴會這樣做，一個財團未來的繼承人，不可能會有這麼小的心胸。

宋臣知道再說什麼向南也還是會認定不是封嚴幹的，於是沒再說這個，轉了話題，“他今天怎麼樣？”

向南說：“挺好的。”

“那就好，”宋臣說著從沙發上站起身來，隨手抽走了桌上的錄取通知書，對向南說：“我帶來的湯記得喝，我先走了，晚點再過來看你。”

向南當然讓他別過來了，宋臣雖然答應了，心裏還是想著有空就過來陪陪他的。

向南把宋臣送到電梯口，剛好遇見從電梯裏走出來的顏君和沈清瀾，這兩個人最近互動明顯增多了，沈清瀾又恢復了從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笑嘻嘻的看著宋臣，“就你一個人啊？你家那位翟教授呢？”

“他上課去了。”

沈清瀾依舊笑眯眯的，“翟教授最近桃花運挺旺的，我剛剛來的時候才在路口的咖啡廳見過他。”

宋臣臉色一變，緊張的問：“哪個路口？”

“不就是離這裏隔了三條街的那個路口嘍。”

宋臣也來不及跟向南說句再見，匆匆進了電梯，沈清瀾在電梯門關上之前好心的補充道：“那個咖啡廳叫上島，你別走錯地方了。”直到電梯門徹底關上，沈清瀾才大笑起來，“想不到宋耗子也有今天哈哈！”

向南無語。

顏君則無奈的瞪了他一眼，聲音柔軟如昔：“你明明知道宋臣對翟清一往情深，你何必這樣激他呢。”

沈清瀾不知悔改的撇撇嘴，哼了一聲，甩下一句給顏君，“我喜歡。”然後拉起向南就往病房走，只留下顏君在後面搖頭。

最近向南發現沈清瀾面對他時越來越正常了，這對向南來說是好事，對顏君來說也是好事，就比如沈清瀾拉著他一走到病房裏就立刻自然的放開了手，然後走到床邊，低下頭看了封厲兩眼，問向南：“今天他手指動沒？”

沈清瀾大概是電視劇看多了，覺得凡是昏睡不醒的人，醒來之前的預兆一定是手指動一動或者眼皮動一動，所以沈清瀾讓向南留心封厲有沒有動手指動眼皮的，向南當然照辦了，聽了他的問話後，頗為失落的搖了搖頭。

沈清瀾走到沙發邊上一屁股坐下，笑著說：“明天應該就會動了。”

恰好顏君走進來，問向南有沒有吃過午飯，向南指了指放在床頭櫃上剛剛宋臣送來的飯菜和湯，“我等下就吃。”

顏君走過去將保溫盒遞給他，讓他先吃，自己則坐到床邊的椅子上，低頭看了封厲一陣。他本來是打算這個月出國的，但是現在出了封厲這事，就算他想走也是不放心，所以便乾脆留了下來，打算等封厲醒過來之後再說。

向南將飯菜放在茶几上，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埋頭吃飯，沈清瀾偶爾湊過來從他碗裏挑幾根菜塞進嘴裏，向南倒是不介意，反正從前吃飯的時候沈清瀾就喜歡這樣做，顏君轉過頭來時，剛好看見沈清瀾正將一根土豆絲放進嘴裏，那模樣在他看來自然是可愛的，所以顏君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還沒笑多久，就被沈清瀾眼尖的看見，頗為兇悍的低吼道：“笑什麼！”

顏君好脾氣的搖頭，對向南說，“你慢慢吃，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晚點再過來。”

向南忙起身送他，沈清瀾也從沙發上蹦起來，嘴裏說道：“我也走了。”

向南見了，沒說什麼，將兩人送了出去。

回來的時候茶几上的飯菜還冒著熱氣，向南打算重新坐下來把剩下的吃完別浪費了，剛包了一腮幫子的飯，就聽見有人問他：“好吃嗎？”

向南傻乎乎的點頭。

那個聲音又說：“我也餓了。”

向南愣住了，鼓著腮幫子，然後像慢鏡頭一樣緩緩的抬起頭來，望向病床的方向，潔白如紙的枕頭上，那個人半眯著眼，像第一次那樣正看著他微微淺笑。

見他一直站在那裏發呆，也不過來，封厲問道：“高興傻了？”

向南這才如夢初醒，飛快跑過去，“你……”剛發出一個字，滿嘴的飯便隨著這個字一起噴了出來，噴得整個床上都是，連封厲臉上也沒能倖免，額頭上沾了幾顆米飯，向南忙伸手把他額上的飯料撿下來，沒想到這麼煽情的時刻，竟然被幾顆飯給攪和了，向南有點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封厲臉上笑容不減，拉住了他的手，“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你睡了快兩個月了。”向南反握住他的，本來並不覺得有多委屈，此刻聽封厲一問，鼻頭就開始發酸，好在他控制住了才沒在封厲面前再丟一次人。

封厲就那麼看著他，也不說話，向南被他看得不自在，這才想起一件事來，“我去叫醫生來看看。”說著便要走，卻被封厲一把拉住，“先別去，讓我好好看看你。”

向南只好乖乖的站著，任他打量，封厲看了一陣，得出結論：“你瘦了。”

“沒有啊，”向南說，“宋臣每天都做好了飯菜送來，大魚大肉的伺候著呢。”

封厲但笑不語，視線越過他看向窗外的天空，“感覺做了好長的一個夢，無論怎麼都醒不過來，現在能重見天日真是慶倖。”

向南輕點了一下頭，微笑著替他理了理鬢邊的頭髮，“我知道你一定會醒過來的。”

“讓你擔心了。”封厲看著他，將他的手拉至唇邊，在上面映下一個吻，“你跟我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所以回去之後你馬上搬來跟我住。”

向南：“……”

醫生給封厲做了全身檢查，確定沒有問題之後，一干人才放下心來。

封厲在醫院又住了一個月才被准許出院，一出院後便帶著向南立刻北上，如此迫不及待讓宋臣覺得封厲肯定是想回去快點辦了向南，這麼想著又覺得悲從中來，好不容易養大的弟弟就這麼被人拐走了，還真是有點不甘心。

身旁的翟清清冷的看他一眼：“捨不得？”

宋臣立刻狗腿狀，“沒有沒有，教授，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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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厲帶著向南回去之後，便將人“軟禁”在了家裏。

向南試圖為自己爭取一個緩衝期，跟他商量：“我得回家拿點東西。”

封厲瞟他一眼，“什麼東西？我買給你。”

“這裏買不到。”

“那是什麼？”

“……臘肉。”

“超市有賣。”

“……”

試了幾次無果，向南只得放棄。

封厲雖然出了院，但按理還要在家調養一陣才行，所以向南便暫時把回家這事擱下了，每天下廚給封厲做營養三餐，向南這段時間廚藝突飛猛進，每天換著花樣給封厲做好吃的，封厲自然樂得很，還常常耍賴說自己傷口疼，讓向南給他吹。

如此這般厚臉皮，也真是讓人醉醉的。

當時車禍的驚險其實現在想想還是讓向南心有餘悸，尤其看到封厲右邊胸口上的傷疤之後，這種感覺更是強烈，有好幾次都從惡夢中驚醒，然後在封厲的懷裏才能重新睡去。

直到確定懷裏的人睡著了，封厲才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在外面披了件睡袍，接著放輕動作出了臥室。

樓下，秦一刀、曹京雲以及顏君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幾個人正輕聲的說著什麼，不時交流一下意見，見封厲從樓上下來，幾個人從沙發上站起身來，顏君問：“向南睡了？”

封厲點點頭，走過來在沙發上坐下，茶几上擺著前不久被宋臣拿走的向南的錄取通知書，封厲望著上面向南的名字，眼眸深邃如海，“查到了嗎？”

秦一刀說：“查到了，確定是封二先生做的。”

封厲不怒反笑，“他還真是沒把我的警告放在眼裏啊。”

“向南的檔案已經定檔了，現在要改恐怕會很難。”曹京雲摸著下巴，思索了一陣又說：“封嚴這招忒狠了，改了向南的志願，等於把向南‘流放’了，那麼遠的地方咱們鞭長莫及，不是任人宰割嗎？”

封厲微微一笑，身子仰靠在沙發椅背上，眸中迸出幾許凜冽的精光，微揚的唇角鋒利得如利刃般，有著能夠割破一切的力量，“任人宰割？想都別想。”

向南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桌上有幾個空茶杯，遂問封厲昨晚是不是有客人，封厲睜著眼睛說瞎話：“沒有。”

向南雖然疑惑也沒再多問，過了幾天，封厲突然將一份錄取通知書遞給他，向南半信半疑的接過，竟然是來自t大的，向南很驚訝，封厲是這樣跟他解釋的：“之前的那份通知書是相關部門搞錯了，我用了點關係查了一下，他們發現這個錯誤之後立刻改了過來，所以開學的時候你直接去t大報導就行了。”

上次宋臣跟他說可能是封嚴的時候向南就多留了個心眼，此刻見封厲說得這麼輕鬆，便知道對方是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向南也沒有戳穿，配合封厲，只當作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