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春宵一夢
封厲在家養了差不多一個月的傷,向南也就在家伺候了他一個月。
開學的日子將近,向南必須得回家一趟了,自從考試後回了家之後,他後面都沒有回去過,也不知道向北有沒有考上一中,他這麼久沒回去,向爸向媽一定很擔心。
封厲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說送他回去。
向南自然不肯,現在封厲的傷雖然好得差不多了,但醫生說還不能太過勞累以免舊傷復發,再則,上次向媽的語氣雖然已經答應他們交往了,但是短時間內還是不要再刺激她的好。
封厲見他這麼堅持,也沒有說什麼,向南回家當天開車將人送到了汽車站,大概是這次封厲死裏逃生太過難得,讓向南對即將到來的分別竟有些不舍,封厲解了安全鎖,笑著說:“還是讓我送你回家吧。”
向南堅定的搖頭,伸手推開了車門,臨下車前又叮囑道:“三餐要定時吃,現在天氣雖然開始熱了,但也不要老吹冷氣,對傷口不好……”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便被身側的男人一把堵了回去。
逼仄的車廂內,激烈的吻總是能讓人察覺出幾分曖昧,向南這次沒有掙扎也沒有絲毫不情願,反而乖順的閉上眼睛,任封厲予取予求,宋臣說他和封厲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大概正是因為如此,向南不想再退縮了。
不管是封厲曾經的傷害,還是對那個少年向南的愧疚,向南都統統的想要放下,畢竟,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的。從前他沒有想通這一點,或者是這次封厲受傷刺激了他,所以向南決定從現在開始隨心而行了。
封厲這養了一個月的傷,被向南每天各種補品的灌,早已邪火中燒,若不是顧忌此刻是在人來人往的車站裏,早就把人拆吃入腹了,一吻結束後,封厲依依不捨的放開懷裏的人,對上向南朦朧的雙眼,險些把持不住,將頭抵在向南的肩膀上,“你今天別回去了吧。”
向南一怔,聽出他的言外之音,忙收斂心神,“不行,馬上就要開學了,我得回去看看。”事實上,他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呃跟封厲做那種事,雖說以他倆現在這情況遲早是要發生的,可是向南本著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心態,想起向北說的那個生子之痛,向南覺得自己還需要一段時間來做心理建設。
封厲大概也知道他沒準備好,所以並沒有勉強,只在向南轉身下車的時候,從身後輕輕抱了抱他,很快就放開了,輕聲問他:“什麼時候來?”
“過兩三天吧。”向南回答,然後下了車。
向南將車門關上,全開的玻璃後面是封厲殷殷注視的目光,向南吞了吞口水,覺得封先生這個眼神還真不是一般的勾人,害得他都想馬上跳上車不回去了,但到底是控制住了自己,跟封厲揮手道別。
封厲看著他慢慢轉身,朝候車廳裏走去,直到向南的身影看不見了,才緩緩收回視線。
離開車站後,封厲徑直將車開到了市區內的一家私人會館。
這家私人會館封厲並不常來,但門口的侍者卻認識他,見他一到,立刻走上前來禮貌的說道:“四少爺,二少爺已等您多時了。”
封厲淡淡的瞟了對方一眼,“帶路吧。”
兩人穿過大堂,進了角落的電梯,侍者按了樓層後便退到封厲身後,恭敬的站著。白天的會館門可羅雀,這大概也正合封嚴的意,畢竟封家的下一任繼承人竟然與一個早已與家族脫離的人見面,若被人看見難免遭人詬病。
侍者推開包房大門時,封厲一眼就看見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的封嚴。
封厲小的時候倒是很喜歡這個二哥,封嚴比他大十歲,小時候也很喜歡跟他玩,經常拿好吃的給他吃,所以封厲雖然從封家出來了,這些年卻並未阻止封嚴一次又一次的接近他,但是這次封嚴做的事已然越了他的底線,不管是曾經真心疼過自己的二哥,還是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兄長,封厲並不打算就此作罷。
封嚴揮手讓侍者出去,親自站起身來迎接他,關切的問:“傷好些了嗎?”
封厲避開他伸過來的那只手,徑直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淡淡的回答:“已經沒事了。”
封嚴歎了口氣,“你昏眯期間我去看過你幾次,結果卻被向南拒之門外,這小子……還真是倔。”
聽他提到向南,封厲生硬的表情終於和緩了些,低垂的眉目染上幾許柔情,重新抬起頭時,又是剛剛那副生人勿近的剛冷模樣,封嚴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低頭為他倒了杯茶,“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有件事想跟你說。”見封厲只顧端著杯子喝茶,連表情都沒變一下,只好繼續道:“葉森林你還記得吧?她跟你有過婚約,現在葉家非要你娶了他們的女兒。”
聞言,封厲嗤笑一聲,眸中精光四濺,“這葉大小姐是有多思嫁啊,難不成還想逼婚?”
“我覺得這不失為一件好事,畢竟你跟向南這樣也是不能有子嗣的,何不娶了葉森林,至少讓她給你生個孩子,若要離婚,起碼你有了自己的子嗣,又堵了葉家人的口,一舉兩得。”
封嚴這話聽著毫無破綻,而且還是在為封厲著想,仔細一想,卻多少有些惡意在裏面。
現在他不肯娶葉森林或許比較麻煩,但總比娶了人又甩的好,屆時葉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再則,他把向南置於何地了,這樣的事情封厲從未想過,即使如今聽封嚴這麼一說,他依舊堅持著自己最初的想法,“我不會娶葉森林,更不會跟任何一個女人生孩子,我這輩子只愛向南一個人,有沒有子嗣于我根本沒有任何區別,更何況,我十幾年前就已經跟封家沒有任何關係,封家的族譜上也找不到封厲兩個字,當初我與葉森林的婚約是封志自作主張,憑什麼要為他的愚蠢犧牲自己?”
封嚴好一陣無言以對。
封厲緩緩抬起頭來,一雙雄隼般的眼睛靜靜的看著他,裏頭仿佛有雲層翻滾不息,仔細一看卻又什麼都沒有,這個眼神與在醫院時向南的目光重疊在一起,讓封嚴心裏大驚,嘴裏說道:“父親不會同意你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封厲慢慢的笑開了,他本就生得俊美,這樣帶著譏諷的笑容看著也是十分的欣心悅目,瞧在封嚴眼裏,卻覺得足底生寒,這個從小優秀沉穩的弟弟,當年一句離開封家擊起了千層浪,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對方身上的鋒利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裸露其外的溫和,即使說著狠話時,在他臉上依舊是不焦不燥的從容,他說:“封志下了一輩子的棋,手上從來不缺棋子,從前是我,現在是你,難為你甘之如飴,仔細一想你們倒是一拍即合。”
封嚴臉色一變,“你什麼意思?”
“你其實早就知道我當年為什麼離開封家,但是你依舊願意做封志的爪牙,這也難怪,只要他一死,整個封家都是你的,這於你而言倒是個划算的買賣。”封厲淡淡說道,雋朗的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容,當年那個目睹生母被人推下樓摔死的少年早已成長為一個不可撼動的男人,即使如此,有些仇恨依舊無法放下,“他最近毒癮又犯了嗎?”
封嚴臉色又是一變,像是想到了某種可能,突然變得驚恐起來,“莫非父親之所以吸毒是你……”
“對,”封厲輕聲打斷他,“他將我媽推下樓,自然要為此付出代價,除去吸毒,他這些年過得倒還安穩。”
封嚴再也無法保持起碼的風度,一臉駭然的看著對面的男人,“他是你父親。”
封厲淡淡一笑,“我以有這樣的父親為恥。”然後在封嚴不敢置信的神情中沉沉說道:“你回去告訴他,別想打我的主意,更別打向南的主意,否則我什麼都做得出來。”說完話後,他慢慢從沙發上起身,伸手扣上了休閒西服的鈕扣,然後在封嚴的目光中說了一句:“我記得你娶的是吳家的大小姐,她該是個賢慧聰明的女人,卻也不知道你在王明路上藏著一個美嬌娘?”
封嚴心裏一驚,封厲卻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轉身出了包房。
直到房門關上,房間裏重新陷入一片寂靜,封嚴還沒從封厲剛剛的話裏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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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向爸向媽一個多月沒見他,自然是擔心的,現在見他回來,一顆心重新落了地。
向南把t大的錄取通知書拿出來給他們看,向爸倒是認得幾個字的,見兒子考上大學了心裏高興得不得了,轉眼又犯了難,這麼一大筆學費還不知道去哪裡湊,向家祖祖輩輩都以務農為生,此刻家裏終於出了個大學生,能有機會走出這個窮山溝,向爸向媽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把這個大學生供出來的,當下將學費的事拋到一邊,請向家的親戚來慶祝了一番。
等到三姑六婆終於走了,也快到睡覺的時候了。
向南在屋裏看書,向西走進來,在他床邊坐下,“哥,你這一個多月是不是跟封大哥在一起啊?”
“嗯,我們去南方走了走,因為家裏沒電話,所以沒能跟你們報平安,讓你們擔心了。”
向西搖搖頭,轉眼又是一笑,“二哥考上一中了。”
其實向南也猜到了,今天見向北雖然沒說什麼,眉目間卻是高興的,此刻聽向西這麼一說,向南立刻道:“向北的學費已經湊齊了,所以你的獎學金自己收著,平時想吃什麼就買,別捨不得花。”
向西愣了一下,臉上神情有點彆扭,“是不是封大哥給的?”
聞言,向南笑了笑,“不是,是我自己賺的。”的確是他賺的,不過是上輩子賺的而已,這倒也不算騙了向西,這次他從南方回來,臨走時宋臣拿了一張銀行卡給他,他當時沒收,宋臣卻說:“你雖然有點存款,可是還有向家的兩個弟妹呢,他們讀書不用花錢嗎?這錢你先拿著,就當是我借你的,等你畢業了自己有工作再還我。”
其實宋臣還有一層意思,宋臣雖沒有明說,但向南心裏明白。
他現在和封厲在一起,雖說兩人若感情好不需要計較太多,但向南始終覺得自己應該在經濟上獨立,兩個人的感情再好,只要摻雜了金錢利害在裏面,這份感情就不再純粹美好,所以向南知道宋臣是不想讓他在這方面讓人看不起,那個看不起他的人自然不是封厲,但是對於來自別人的輕視,向南雖然不甚在意,然而為了封厲的面子,向南還是要顧一顧的。
有人說:你要學會並習慣為自己所愛的人埋單,這樣你才有資格得到一份有質量的愛。
向南覺得這話頗有道理,所以收下了宋臣的好意。
向南收宋臣的錢倒是收得心安理得,畢竟宋臣跟封厲比起來,向南還是更加願意欠宋臣的,誰讓宋臣錢多呢,雖說封厲錢也挺多,但向南會有點不好意思。
向西畢竟年幼,很快便被向南早就準備好的一套說辭給說服了,眼看時間不早了,又跟大哥說了兩句,遂回屋睡覺。
向北進來的時候向西已經走了,看見向南坐在床上,手裏捧一本書,臉色平常,而且這段時間沒見,向南好像長胖了,向北頓了頓,“這一個多月你怎麼不回家?”
向南放下書,“被一些事情耽擱了,爸媽這段時間還好吧。”
“挺好的,”向北脫掉鞋子,鑽到被子裏,露出一雙眼睛來看著向南,“你一直跟封厲在一起?”
向南臉上一赦,點點頭。
向北又問:“嘗過生子之痛啦?”
向南老臉一熱,這種話題似乎不太適合兩兄弟討論,於是他咳了一聲,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時間不早了,睡覺吧。”說著將書放回櫃子上,關燈躺平了。
向北似乎並沒打算放過他,聲音從黑暗裏傳來:“我在網上查了一下,說男人跟男人之間容易得病,千萬要記得讓封厲戴套。”
向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正準備說點什麼,那邊向北已經翻了個身,打著呵欠跟他道了晚安。
於是這一晚向南做了個夢。
夢中他和封厲都光著身子,在封厲準備進來的時候,他猛然想起向北的話,推開封厲:“戴套啊!”接著夢結束了,向南睜開了眼睛,對面床上的向北正在往身上套衣服,見他睜開眼睛,緩緩一笑:“你昨晚說夢話了。”
這個笑容看得向南有種毛骨悚然之感,正想說話,向北已經開口道:“你叫了封厲的名字。”
向南覺得自己該找個地縫鑽進去,被個比自己小一半的小屁孩取笑,實在太過丟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