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跡延望著滿天的飛雪,心中卻是極為的寧靜,也許死了就可以解脫了,面臨著死亡他並不畏懼,他逃避不了,逃不了的宿命,與那些他所要背負的罪惡。
「反正在你眼裡,我做什麼都是錯的,我做什麼,都無法合你的心意。」跡延無力的合眼,掩去了眸子裡那滿世的滄桑。
此時。
兩人被山崖上劇烈的動盪給弄得前後搖晃,那靈力在不斷的交際中迅速的爆開。
交戰的幾人都受了傷,為保住元氣,紛紛坐在地上凝氣。
這靈力釋放帶來的衝擊使得山崖震動,一部分懸崖傾斜了下去,滾落的山石讓岩雲,也感覺到不對勁。
他眼神一凝,感覺到身下地面鬆動了,他當即就鬆開了跡延的唇,跡延喘息著,岩雲讓跡延摟著他的脖子,跡延也感覺到他們倆的身體在往下滑去,那山頭的岩壁完全的傾斜了。
跡延只能盡力地伸手抓住岩雲。
岩雲順手撿起旁邊的火刃,那火刃在岩壁上拉出長長的痕跡,岩雲本來力氣就很虛弱,還要承受兩個人的重量就更加的艱難。
坐在山崖上凝氣療傷的五人,都不能分神,靈氣籠罩著幾人,柳風在末桐與佛降的連擊下受了重傷,在聽到岩雲虛弱的呼喊聲時,他立刻睜開眼睛,顧不得身上的傷,來到了崖邊。
「岩雲撐住,我去找樹藤。」柳風擦掉了嘴邊的血,迅速的閃身去了枯木林外,因為這裡太高,無法用靈力施救。
末桐與佛降也趕了過來,兩人想用靈力施救,可是剛發力就被雷擊一般打了回去。
「跡叔,你撐住,我們會想辦法救你的。」末桐那墨眸滿載著擔憂,要他看著跡延與岩雲摟摟抱抱他很不舒服。
九皇與赤煉低下身,兩人伸出手去拉跡延的衣服,差一點,差一點,九皇剛抓住跡延肩頭的厚厚衣衫,岩雲的火刃就往下滑了一點。
九皇整個人趴在懸崖邊,赤煉抓著他,讓他爬下去拉跡延。
「把手給我。」九皇對著跡延喊道。
「我的手動不了,受傷了。」跡延搖頭,覺得這樣太危險,「你們快上去,這塊石壁支撐不了多久了,很快就會塌陷,你們小心。」
岩雲火刃上的光芒早就消失了,岩雲皺著眉頭,他受了傷忍著痛,看到一堆人站在懸崖邊看他的熱鬧,他很不爽。
他右手抓著火刃,左手摟著跡延無力的身體,跡延也只能用一隻手勾著岩雲的背,兩人懸空的吊在懸崖邊上。
腳下的深淵深不見底。
「你摟緊了,別讓跡延掉下去。」佛降站在崖邊一邊想辦法,一邊低頭看著跡延。
岩雲的右手鬆了一點,跡延整個身體往下滑了滑,他似乎在反感佛降命令他。
「別鬆手。」赤煉看向岩雲。
岩雲緩緩摟緊了跡延。
跡延的頭,貼在岩雲的臉上,岩雲感覺到跡延的臉很燙,他側過頭看向神情虛弱的男人,發現男人也正無力地看著他……
那眼中隱隱閃爍的淚光,那是失望,是絕望,跡延的眼神讓岩雲有點受傷,不知為何他不喜歡跡延這樣看他。
「不許這樣看我。」岩雲本能的脫口而出,他覺得跡延好像在藐視他,輕視他,對他心灰意冷一般,他不喜歡。
跡延聽到他淡漠的聲音從耳邊飄過,他抬起頭看向那搖搖欲墜的石壁,九皇的半個身子都吊在懸崖邊,伸手極力的想抓住跡延。
懸崖邊的氣壓很厚重,別說是毫無靈力的跡延與重傷的岩雲,就連九皇都覺得倍感壓抑,他轉過頭大聲的提醒赤煉:「再放一點,還差一點點就抓住他了。」
赤煉讓末桐與佛降過來摁住九皇,他一個人拉不住,因為懸崖下彷彿有股吸力,想把人吸入那無底的深淵。
三人合力的拉著九皇,把九皇放了下去,岩雲冷漠地看著他們施救,他知道這群人只會救跡延,看到九皇越來越近,岩雲卻越發的不安。
「你再靠近一點,我就直接把他扔下去。」岩雲覺得自己快瘋了,他嘴邊的冷笑越發的嗜血,大不了一起死,誰怕誰啊……
「你真的沒救了,你這個瘋子。」九皇也不管岩雲的威脅,他很擔心跡延的安危,在他看來岩雲早就失去了理智。
跡延很傷心。
他怎會教導出如此不敬、不忠、不孝之人,跡延覺得岩雲最大的本事,就是讓人生不如死,在面對岩雲時,他甚至不想說話,因為他說什麼,岩雲都會反對,他做什麼,岩雲都會否定,跡延感覺到自己在岩雲眼中是一個錯誤的存在。
跡延看到九皇的手伸了過來,他用盡了全力抬起手,這次九皇抓住了他的手,上面的人開始用力地往上拉……
岩雲卻死死地抓著跡延不放手。
「你放手。」跡延悲痛欲絕地盯著滿臉怒意的岩雲,岩雲再不放手,若是懸壁塌陷,那大家就只有一起沒命。
岩雲湊到跡延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清楚的表明了態度:「死也不放。」他知曉上面的人,現下都被他惹怒了。
他若是上去也活不了,但是看到那幾個人,被重傷般的表情,比他自己親自動手扇他們巴掌還要痛快幾百倍。
跡延語結。
他抓著九皇的手,根本就沒有力氣,九皇用力的抓著他,手指都泛白了,還是拉不上去,有股吸力在把所有的人的重心往下拉。
「不要放手,不要聽他胡說八道,我們會拉你上來的,他遲早會有報應的。」九皇一邊安慰跡延,一邊用力。
剛拉上來一點,又被岩雲扯了下去。
「他說,他要陪我一起跳下去。」岩雲摟著快被他的氣死的跡延喊道,他在垂死的掙紮,但見九皇臉上變了色,岩雲轉而嘲笑了九皇,「你和邪魔歪道一起對付我,你算正道?」他嘲諷九皇虛偽。
「對付你,不需要用正當的手段。」九皇攔住跡延的身體,摸到跡延的身體很涼,他伸手想要掰開岩雲放置在跡延腰間的手。
岩雲眼神一暗,隨即用力地將岩壁上的火刃撥了出來,他整個人的重量都轉移到跡延的身上,九皇整個人也跟隨著往下沉……
跡延心都快跳出來了。
「我看你怎麼救。」岩雲覆在跡延的背上,他將跡延擁在懷中,雙手緊緊地摟著跡延的腰間,那失去了光芒的火刃置於跡延的胸前,那鋒刃的刀尖不偏不倚地抵在跡延的喉頭,九皇不敢動了。
上面的人,急得想一掌劈死岩雲。
「為何不拉了?」岩雲抬眼看向九皇,他唇邊虛弱的笑容,透著惡意,「順道連我一起也拉上去,拉不上去就一起上路,不過你可要小心,我的火刃可是隨時會傷到你跡叔的喉嚨。」他在跡延耳邊笑得可惡,他打算一點一點磨掉九皇的銳氣。
他這個岩門掌門又不是白做的,這麼容易讓九皇把跡延拉上去,他就不叫岩雲。
而此時的跡延整個人都快無力的虛脫了,他的手被九皇抓著,他只聽到岩雲的笑聲,與岩雲在他耳邊說話時,那股淡淡的熱氣,漸漸地濕潤了冰涼的臉頰……
情況危急之時。
柳風回來了。
一根長長的樹藤掉到了岩雲身邊:「岩雲,快拉住樹藤,沒時間了,動作快些。」因為山岩要塌了,山岩發出裂動的響聲。
九皇正用力將兩人往上拉,兩人的身體慢慢的往上升,就在岩雲正準備伸手想拉住樹藤時,他聽到了劇烈的鬆動聲……
他看到柳風腳下那塊岩壁快要鬆動了,再這樣下去所有人都會掉下去,而且他自己也快沒力了,就在這時他做了決定——
他突然伸手抓住了九皇那隻抓著跡延的手,他用力的掰開了九皇的手:「你們想救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我若是死,也要帶上他,任憑你們成神成佛,這輩子都也贏不了我……」
就在那短短的一秒間。
跡延聽到自己砰然心碎的聲音,他無助的哽咽著,全然的失語了,他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這種折磨讓他的情緒陷入了崩潰。
「不要!」
「不要——」
「跡叔,不要……」層出不窮的急切喊聲從上面傳來,跡延早已分不清楚誰是誰的聲音,他看到末桐震驚的神情,與佛降無力的神情,以及九皇絕望的模樣,最為清晰的卻是赤煉那深藏著遺憾的眼眸……
現在赤煉不會再有牽掛了,這個世間也並無他所留戀的東西,跡延一死,他就真正的了卻了凡塵,隨著跡延的墜落。
天門也隨即開啟。
一束天光著落在赤煉的身上,他的身體也隨即蒸發般的消失在山崖邊,那星星點點如芒熒般的紅色靈光隨著風雪飄向了天際……
太清晰。
一切都太清晰。
兩人的身體完全的失重,急速的往下掉。
「你總是說我誤了你,這一次,你的怨氣也該熄了,你死也該瞑目了。」跡延無力地側過頭,想看緊緊抱著他的岩雲,他的淚水模糊了視線,根本就看不清楚此時岩雲的神情。
那強大的氣壓弄得他快無法呼吸,他好累,他知道這次自己也完了,隨著兩人的墜落,彷彿一切的恩怨都煙消雲散。
岩雲閉著雙眸,他精緻的下巴抵在跡延的肩頭,並神情虛弱地摟著跡延,他手中的火刃隨即滑落,墜入那深不見底的谷底,利器劃破風的聲音,與兩人衣襟被風狂嘯的聲音,都是那麼的清晰,耳邊的呼嘯的風如鬼哭一般。
在這鬼嘯般狂囂的風聲中,跡延隱約聽到耳邊傳來一個虛弱得幾乎聽不見的低語聲:「師叔,黃泉路上我等你……」
那飄渺的聲音隨風即逝……
所有的恩怨情仇都隨著他們一起墜落深淵……
斷魂崖一戰之後,佛降派人下去找了兩人的遺骸,可惜那谷底太深,完全下不去,而且下面有瘴氣,就算掉下去摔不死也毒死。
在找了一個月之後,完全找不到。
佛降也心灰意冷的放棄了,沒有了跡延他與末桐之間也沒有了交集,邪皇雙生早已沒了意義。
岩雲死了佛降也算為清風谷報了仇,邪帝宮一分為二,他帶了一批弟子回了清風谷,並且廣招門人,重振清風谷。
而末桐則是留在宏頂,將邪帝宮改成了天同門,寓意與天同壽,只是午夜夢回時,他時常想起那個叫跡延的男人,那溫和的笑容……
赤煉飛升成功,無人知曉他是否見到青天尊,無人知曉他是否找到了那份遺失千年的愛,只是人間綿綿陰雨,悠悠不絕……
九皇則是留在張家替跡延管理生意,偶爾回去北方去看看,把跡延的生意打理得妥妥當當,他相信跡延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而柳風也把自己的妻子接回了積雲觀,並一封休書休掉了那美豔的女子,並命人將其送回了北方,在積雲觀為岩雲舉辦了喪禮,還將岩雲的靈位與青山列祖列宗的靈位擺在一起,而那個位置本應該擺放跡延的靈位的,可惜柳風執意要安置岩雲的靈位,青山上下也無人敢反駁。
他這一生都在模仿跡延,他希望岩雲能夠追逐著他,看著他,可是岩雲嘴上說喜歡他,背地裡卻和他師叔上床,搞得整個門派都知道。
柳風的清冷與傲慢,不允許他接受這樣的岩雲。
他放逐了岩雲。
而岩雲也為了證明對他的愛,而讓自己更加的強大,那時候柳風的確是很高興,可是偏偏他師叔又出現了。
岩雲本該是看著自己的,為何每次他師叔出現,那個男人就能很輕易的撥動岩雲的情緒,他很嫉妒,他知道岩雲喜歡他。
可是他放不下自己的身份,當他想轉身抓住岩雲的時候,卻發現似乎晚了,岩雲為了保護他,不讓他掉落山崖,把跡延一併的拖了下去。
他看到岩雲吻師叔的時候,他真的嫉妒得快要發狂了……
他與狐六娘成親也是為了證明給柳跡雲看,就算他娶了親,岩雲還是會一樣死心塌地的愛他。
事實上,他做到了。
可是這一切又變得沒有意義了,他很厭惡跡延,若是世上沒有跡延這個男人該多好,他甚至希望陪岩雲去死的人是自己,他用清冷與冷淡掩蓋著無法停息的妒忌。
他從小就喜歡岩雲,但也知道若不是因為岩雲一句話,他師叔不會把掌門之位傳給他,他每次看到柳跡雲就覺得討厭,看到柳跡雲對岩雲笑,他也很反感。
但偏偏岩雲又苦苦追求柳風,面對岩雲的追求柳風本是很高興,但岩雲卻一邊又跟柳跡雲糾纏不清,在柳風看來,自己的外貌比柳跡雲不知勝出多少倍,他就是氣不過,為何柳跡雲就能與岩雲那麼「親密」,難道就因為那肉體關係?
其實岩雲若是想要,他也可以的,他也很希望岩雲能夠抱他,可惜岩雲一次都沒有。
他記得某次,他去找柳跡雲要求要學新招式的時候,他朝思暮想的岩雲竟然在柳跡雲那裡,他很錯愕,因為看到那淫靡的場面,讓他終生難忘。
雖然那個時候屋子裡的燭光很昏暗,卻足以讓柳風看清楚,那時候柳跡雲渾身赤裸的騎坐在衣衫淩亂的岩雲身上,雙手環繞著岩雲的脖子,而岩雲的雙手從柳跡雲的腿下繞過,然後雙手扣住了柳跡雲的後腰,並且讓柳跡雲的雙腿搭在他的手臂上。
他看到岩雲一邊用力地挺動了腰部,將慾望深深的埋入柳跡雲的體內,一邊用目光在順著柳跡雲的脖子緩緩地往下,直至兩人親密相連的地方……
岩雲睫毛上的汗水,與那眼中迷離的霧氣,都深深震動了柳風的心……
兩人間那曖昧又淫靡的交纏,深深的震撼了柳風,由於那兩人太投入了,根本就沒發現他在門外。
他清楚的記得他們的對話……
「你慢一點。」
「快用你那濕熱的地方,夾緊我。」
「別……」那個時候柳跡雲的腿被分得更開了……
「別什麼,你明明很想……」岩雲似乎又添加了手指進去,雙手刺激使得那個坐在岩雲身上的男人,在顫抖……
柳跡雲讓岩雲動作輕一點,可是岩雲的動作卻越發猛烈。
柳跡雲皺著眉頭,眼底動盪不安,但嘴裡卻是止不住的呻吟,那曖昧的聲音低低的纏繞著柳風……
他妒忌柳跡雲能夠這麼靠近岩雲。
但那個時候,岩雲卻昂著頭,閉著雙眸喊著:「柳風,你好棒」,柳風心裡又悲喜交加,同時他更加的討厭柳跡雲。
看到柳跡雲受傷,他不知道多高興。
柳風站在冷清的大殿上,對著青山列祖的靈位痛訴跡延,他要跡延死了,也沒臉去見師祖。
***
春去秋來,四季變幻。
轉眼又是一年初春,這北方繁華的小鎮上,車水馬龍,商號雲集。
在古舊的城隍廟前,天天都有一對兄弟來擺攤賣木劍,偶爾還替人畫符防身。
這對兄弟初到小鎮的時候,兄弟倆都傷得很重,又沒錢醫治,還是鎮上的人湊錢給治的。
這兄弟兩說來很奇怪,哥哥長得普普通通,弟弟生得那是俊,一點都不像兩兄弟。
城裡人都稱呼這家的哥哥為阿叔,稱弟弟叫二狗。
據說「二狗」這名字,是他哥給他取的。
這兩兄弟哥哥待人溫和,但平時對自家弟弟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但經常責備弟弟,而這弟弟雖然生得俊,可卻是個傻子。
這傻子雖傻,但卻受鎮上的姑娘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