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別胡思亂想。」他的拳頭輕敲崔東珺頭頂,「一切只是剛好而已。」
真的只是剛好而已?崔東珺眸中有著孤疑。
「來吧!我先幫你上去。」他蹲下身,「爬上我的肩頭。」
「啊?」爬上……他的肩頭?
「對了!」他匆地又站起,爽快的撕掉袖緣,纏住剛抹藥的小手,「傷口還沒好,不能碰髒東西。」
分別打過結後,他又蹲下,「上來吧!」
「這……」
「這個時候就別管男女授受不親了!」他似是玩笑的說:「真這麼介意,大不了我娶你就是。」
什麼?他在說什麼啊?
她的確是常不小心看他看得很癡謎,但有必要這樣取笑她嗎?
「我才不介意!」她生氣的跨上他的肩頭,「我根本就不介意,這是為了救命,介意的人是小豬!」
「這裡沒有小豬。」他笑著站起。
陷阱的洞口離崔東珺還有一小般距離。
「我扶著你,你的手抓著我的頭,慢慢站起來。」
「好。」崔東珺平日習慣爬上爬下,平衡感極好,這麼一點小事難不倒她,只見她兩三下就立於他的肩頭,兩手肘撐在洞口,底下的人看好時機用力一推,人就被推上去了。
「換你了。」崔東珺朝他大喊,「我去找蠅子來拉你。」
「不用,這次我有準備。」
他抽出藏於靴中的匕首,插入土中,藉此攀出陷阱。
「你這是特地準備來掉入陷阱中用的?」她瞪著那把沾滿了泥土的匕首。
怎麼感覺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這人的陰謀啊……
「我看起來像是這麼愛掉入陷阱嗎?」
「說不定你的興趣與眾不同。」
「我平常身上就有帶匕首做防身用,只是剛好昨天沒帶而已。」
「是這樣嗎?」她歪著頭,有些不信。
他笑了笑,將擦掉泥土的匕首放回靴中。
「對了,尚未請教姑娘芳名?」
她抬首愕愣。
他問她名字……
「『那個妾』叫啥啊?」
「誰理她!心地這麼壞的女人就算取了個漂亮的名字,也遮掩不住她醜惡的心!」
她想起小舞與孫大娘的對話,想起自己在瞿家的聲名狼藉,說不定也已傳到外頭去了,人人都曉得瞿家有個惡妾,勢利現實,心機深沉、趁人之危,是個壞女……
不!她不要讓他知道她是誰!
絕對不要!
「抱歉,於禮該是在下先報上姓名才是,在下姓……」
「別說!」崔東珺忙阻止。
「姑娘?」
她也不想知道他的名字!
心頭有著恐懼在發酵,她有種預感,記了名、記了人,就要在她心底深處生根茁壯,成了牢牢的,拔也拔不掉的刺!
她已經……嫁了人了啊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我也不需要告訴你我的名字,昨日的事只是恰巧,今天就算掉下的不是你,我也一樣會幫忙,你不用掛在心上,只是小事,真的只是小事!」她裝模作樣的仰望天色,「太晚了,我得走了,謝謝你的藥,再見。」
她轉身的速度太快,一個不小心竟還摔倒了。
「小心。」他忙扶她起來。
「我沒事。」崔東珺難為情的笑了笑,「沒事,嘿嘿……沒事,」
她摸了摸頭,迅速轉身就跑。
這丫頭還真是有趣,欲拒還迎,小女兒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瞿長橋不由得莞爾。
若是為了沖喜,迎回來的小妾是這樣的善良、毫無城府,那麼他或許還可試著去接納、疼愛她,可她醜陋的心地、趁人之危的獅子大開口,瞿府上下眾人皆知。
她要的瞿府不是給不起,就算她沒要求,瞿府也會自動奉上該給的優渥心意,是她索求的嘴瞼太難看,讓人望而生厭。
那沖喜小妾,他連見都不想見!
見完母親回到瞿府,別院果然又是一片黑暗。
早叫自己要習慣,卻還是忍不住失落與難過。
「就算是菩薩也會供奉素果,餓死了我,對瞿家有好處嗎?」她生氣的叨念,「好歹我也是嫁進來救老爺命的……」
自言自語的埋怨尚未說完,就聽到背後一聲喳呼——
「少姨太,你人去哪了?我找你找了一整天了!」
回首,是何氏的隨身丫鬟小倩。
原來,還是有人在意她的!崔東珺雙眸大亮。
可再想到她偷溜出府一事若被知曉,說不準會是一頓好罵,水眸又黠下。
「我……我剛剛……」崔東珺支支吾吾,想著該怎麼自圓其說去向。
「我不想聽你解釋!」小倩拽上她的手,暗裡偷捏了她一把,「大夫人找你一整天了!把皮繃緊點吧你。」
坐在廳堂高位上的何氏臉色鐵青,顯見事情不妙。
她就算再怎麼不懂察言觀色,也曉得接下來絕不好過。
「昨日與今晨為何未來請安?」何氏開門見山道。
「請安?」崔東珺張著嘴愕愣,「沒人告訴我得來請安啊!」
她入了門後,就一直孤零零的被丟在府裡的一角,也沒丫鬟來理,也沒見過她丈夫,好像她是別院的幽魂一枚似的,當然也就沒人告訴她這個「新嫁娘」該懂啥規矩啦!
「你該不會不懂一個媳婦的規矩吧?」何氏面色嚴厲。
崔東珺神色尷尬的搖頭。
老天爺啊!還真的是個野人啊!何氏幾乎要抱頭呻吟。
說不定還不只呢!這樣的野蠻子,就連她兒子的腳趾頭也配不上啊!
「算了。」何氏揮手,一臉鄙視,「不要以為我真的想看到你,對於討厭的東西,我從來都是眼不見為淨,可你這臭蹄子心眼多,一有個不如意怕就給我逃跑了,你給我記著,每日早晨,用早膳前,都必頌過來奉茶請安,否則我就找你娘討人去。」
「我才不會這麼做!」崔東珺嘟嘟噥噥。
況且娘也不會允的,那日她一提就被罵個臭頭,她才不會自找罵挨。
「聽到了沒有?」何氏厲聲疾問。
「好。」崔東珺無奈的應道。
「好什麼好?」何氏脾氣爆發,「給我說是!」
「是!」好跟是有差別嗎?崔東珺小小的腦袋無法理解。
「誰准你站著?給我跪下!」
「我沒做錯事,為何要跪?」崔東珺面色凜然。
「你敢說你沒做錯事?沒來請安還敢說沒做錯事?」真要細數起來,她做錯的事可多了。
「若是娘……」
「你沒資格叫我娘,叫我大夫人!」
崔東珺抿了抿嘴,心頭有著委屈,不吐不快。
「是,大夫人。」崔東珺據理力爭,「如果我明日早晨未來請安,那是我的錯,你要怎麼處罰都行,可我未讀過書也曉得不知者無罪,既是不知,這處罰我不服!」
都已嫁進來了,她可是她婆婆了,竟還是敢當她的面頂嘴。何氏氣炸了。
「姐姐別生氣。」一旁的盧氏連忙上前來安撫,「這野丫頭不懂事,別跟她一般見識,花點時間教教她,總會改變的。」
說好說歹,這人可是她找來的,早知道她不過是山林野人,可偏偏八字生得極好,對整個瞿家皆有利,只好忍耐對她的野蠻性子視而不見了。
何氏喝了口熱茶,調勻呼吸,這才耐著性子再問:「這兩天長橋有上你那嗎?」
「長橋?我的房間沒有橋呢!」誰會在房裡打造座橋啊!
一旁的丫鬟忍俊不住掩嘴訕笑。
「長橋是你相公的名,什麼房間沒橋!」她真會被她氣暈。
「抱歉,我不知道……」自嫁進來到現在,從沒人告訴過她,她的夫婿名啥呀!
由於時間緊急,何氏提完親後的第三天,來了頂小轎將她載走,她就等同於嫁出去了,也沒有拜堂,感覺像是從那個家搬到這個家而已,一點也沒有嫁人的感覺,很多事她都還不清不楚。
話說回來,應該也沒有人知道她的姓名吧?所以廚房裡的人才一直喊她『那個妾』、『那個妾』的。
「果然沒上你那去!」何氏不知該歎氣還是該慶幸,「那孩子果然一點都不想要這門親事,要是我,也不想跟個野蠻子成親。罷了,畢竟只是沖喜的,等老爺身體恢復健康,再為他娶個他喜歡的姑娘為正室吧!」
婆婆是當她死了還是不存在?直接在她面前「自言自語」,擺明就是要她難堪嘛!
她才不會放在心上呢!婆婆說的「事實」,她心中早就有底,城牆早就築好,擊不垮她的。
見崔東珺神色未有任何變化,泰然自若的立於堂下,好似不明白她的冷嘲熱諷,讓何氏更是有氣。
討人厭的野東西,她實在很想找些名目整她一整,讓她明白當一個媳婦的禮數,可神奇的是,她嫁過來才不過兩天時間,老爺的身子還真的有了起色,讓她因此不敢妄動,就怕出了差錯。
「好了好了,你走吧!」再見到她那張膚色黝黑,說明出身低賤的臉,她真會被氣病。
「是。」
一獲「大赦」,崔東珺開心的轉身走了,怎麼看,心情都未受到任何影響,反倒是何氏自個兒又被氣得頭發暈。
「真是娶來給我氣受的!」何氏捧過小倩遞來的茶水,灌了一大口,「等老爺身子恢復健康,就把她休了!」
昨日見過娘親,見她一切安好,也有丫鬟在身邊服侍,讓崔東珺心中的一塊大石因而放了下來,也更能安心待在瞿家。
清晨,崔東珺又溜到廚房,「我來幫忙。」
「不用啦!」孫大娘搖手,「你拿了『那個妾』的早膳就回去吧!否則萬一她怪罪下來,受責罰可怎是好?」
「沒關係,我報備過了,『那個妾』准許我來廚房幫忙,不過可能不能忙太久就是。」她還得去請安呢!
「她真的答應了嗎?」孫大娘有些難以置信。
『那個妾』明明就是個壞心腸的女人,怎麼可能容許她的貼身丫鬟丟下她忙別的事?
「我看她八成還在睡覺,所以才不管你的吧!」一旁的楚大娘冷言道。
「不,她是真的這麼說的!」她一定要想辦法把自己的形象扭轉回來,「她說很多事她可以自己處理,若是廚房忙不過來,我隨時可以來幫忙,她真的這麼說的!」
「阿珺,你就是太單純,告訴你很多次要懂得察言觀色,不要以為人家說可以就真的可以,她只是測試你而己啊!」
「她真的說可以的,她還說中午也可以來幫忙,真的!」崔東珺十分用力點頭。
廚娘們互看了一眼。
「不然這樣吧!」孫大娘提議,「你就暫且先幫忙,再觀察她是否真心願意讓你過來,只要她有稍稍一點不悅,你都要趕快先停下這邊的工作喔!」
這小丫頭年紀雖輕,但能幹,一個可抵三個,她於私也希望有這樣的好幫手在身邊,但總不能因為她的自私,害得這單純的丫頭片子受罰啊!
「好,我會注意的。」可以不用一個人孤單的窩在清冷的別院,崔東珺開心得咧開大大的笑容。
早膳準備到一半,崔東珺以要回別院看「那個妾」的情形為由,洗掉手上的油膩,飛奔主廳堂向婆婆們問安。
人才踏入,就見何氏與另外兩名姨娘已在廳堂等候,面色冷峻,她不由得吐了吐舌,心想,這下糟了。
「都幾時了?」何氏不悅的發難,「你日日睡到這時?」
無法坦言她人其實在廚房幫忙,只得噤口不語。
見她不回話,何氏更氣,「你啞了?我問你話沒聽見嗎?」
「娘……大夫人請息怒,媳婦明日會更早起。」更早一點溜出廚房。
「還有看看你身上穿的,又破又髒,你是故意穿來給我看的嗎?是想要控訴我瞿家對你不公平,連件衣裳都不給你?」
「這是我從家裡帶來的衣服……」
「統統拿去丟掉!」
「可是丟掉就沒有衣服可以穿了啊!」
「負責衣物家飾的田嬤嬤沒給你衣服嗎?」
崔東珺才想張口,何氏又辟哩啪啦念了一大串,崔東珺這才發現,事實如何不重要,只要她一開口就會惹何氏生氣,但若是沉默也一樣會惹何氏發火,也就是說,她整個人就是礙何氏的眼,不管做啥都讓何氏火大。
於是她只好眼觀鼻、鼻觀心,讓她罵個過癮。
「早膳進來了。」外頭傳來傳膳丫鬟的聲音。
崔東珺胸口一凜,曉得是廚房的人進膳食來了。
她可不想被發現她就是『那個妾』啊!
她還想跟她們好好相處下去呢!
「大夫人,用膳時間到了,你就別氣了,喝口茶喘口氣多吃點東西,才不會心情不好直想找人罵。我也不待在這礙你的眼了,免得你食不下嚥,媳婦這就走了。」崔東珺迎拱手作揖迎往後退。
「我還沒說完……」
崔東珺才不管她還想說啥,她怕小舞發現她的身份,趕忙腳底抹油溜了。
然而才走到門口,崔東珺就看到小舞與其他傳膳的奴婢。
「阿珺?」小舞訝異的望著她,「你不是回去服侍『那個妾』了?你跑來主廳幹啥?」
「那個……那個剛剛有人叫我來幫忙,現在我忙完了。」崔東珺還低著嗓音,就怕被廳堂內的人聽見了,「我回廚房去了。」
「好。」小舞也不疑有他,畢竟傳膳的工作比搞清楚她在忙啥還重要。
踏入大廳,小舞就聽見何氏氣呼呼的對著另兩名小妾抱怨,「你們瞧瞧她剛才是什麼反應,我話都沒說完就給我走了!她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姐姐別氣了。」俞氏輕撫著怒氣衝天的何氏的背脊,「我看要不要找名夫子來替她上課?要不她一直沒家教也不是辦法。」
「何必浪費這個錢!」何氏怒道:「現在就等老爺身體有起色,只要老爺一恢復健康,你看我怎麼對付她!」
這八成是在說那個沖喜小妾的事吧!小舞猜想。
聽大夫人所言,那女人不只是善於算計,還根本不把大夫人放在眼裡,難怪大夫人會如此討厭她。
要她是大夫人,才不容那女人這麼囂張呢!
她一定要找機會去別院看看那個壞女人到底長得是何尊容!
下午,孫大娘又做了點心,崔東珺未聽清楚那點心叫啥名,只覺得那外皮又軟又充滿彈性,酸酸甜甜的內餡好爽口。這麼好吃的點心,一定要帶去路娘親分享。
於是她用油紙偷包了一顆,揣入懷裡,沿著她每次偷溜出門的路徑,爬樹出了瞿府。
她早就弄清楚北門的方向在哪,也曉得得走哪兒才能更快到家,但是她還是捨近求遠,自東門出,上了天香山,走獵戶最愛擺陷阱的那條路徑。
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告訴她,她想再見到那個人,可她卻是告訴自己,她只是怕又有人掉入陷阱裡,所以去巡視一下是應該的
她心不在焉的走著,東張西望,期盼著在一個眨眼間,看見某人出現。
走啊走,突然有什麼打中了她的頭,她垂首往地上瞧,那正骨碌骨碌轉動的,不是顆栗子嗎?
她每次進城時,看到路邊賣炒栗子的攤販,唾沫就不住氾濫。
那一顆顆又圓又大的飽滿栗子,看起來好好吃,可是她沒有銀兩買,也捨不得買,只能站在一旁偷聞著栗子香氣,望栗止饞。
而又是誰這麼浪黃,竟然掉了栗子在這?
訝異抬頭,半躺臥在高高的樹枝上,與她四目相接的,不就是那個人嗎?
她的心卜通跳了好大一下,小臉兒不自覺的微微發起熱來。
「你在上頭幹啥?」她問。
「看風景。」他回。
「在那麼高的地方不怕危險嗎?」
「這沒啥,我還爬過更高的!」
然而像是呼應了她的警告,瞿長橋臀下的樹枝隱約發出碎裂聲,他一愣,整個人往下墜,懷中的炒栗子也撒了一地。
「小心!」崔東珺慌忙衝向前。
墜下的瞬間,瞿長橋即做出反應,抓住下一根樹枝,高大的身子就這樣垂晃在半空中。
當他看見崔東珺站著弓箭步,兩手往上托舉的姿勢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該不會以為你接得住我吧?」就憑那兩條細瘦的臂膀?
「總比你摔死了好!」救人重要,誰會想那麼多!
「我還沒那麼不中用!」他翻身上樹,「上回只是剛巧坐騎不小心踩錯陷阱,人才會摔進去,否則也不會讓你看到我需要救肋的狼狽模樣。」
「人難免有落難時,受人救助並不丟臉。」她振振有辭道,兩臂仍是做著警戒的姿勢。
他渾望了她一眼,微笑,「也是。」
她的語氣真摯,毫不做作,讓人很容易就信服了她的說法。
他俐落下樹,立於她身旁。
「栗子全髒了。」他歎看地上的褐色果實。
「還是可以吃啊!」崔東珺彎腰撿拾,「栗子外頭有殼,洗一洗還是能吃的。」
就算沒那個殼保護,她也會照吃不誤。
「你住在天香山上?」瞿長橋陪著撿栗子。
「不,我住在另一邊的山腳下。」她指向北方。
「但你似乎都走這條踣。」該不會另有其他原因吧?
小臉立到發熱,她連忙低下頭去。
瞼都紅了,這麼明白的心思,瞿長橋怎麼會看不出來。
「有時……有時會上山採一些野菜回家煮。」她頓了頓,「那你又怎麼會老是出現在這?」
「來散心。」
「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她抬眼端凝那雙漂亮的黑眸。
他笑了笑,「也沒什麼,只是感歎自個兒都二十有二了,還是有很多事身不由己。」
就連婚姻大事也無法作主。
母親以親情作為脅迫,雙膝一跪要求他別迎娶晴華,他無奈咬牙首肯,心中其實諸多不滿。
這次又為了父親的身體納了一名沖喜小妾,偏算命師口中能興旺瞿家的小妾,不過是個城府深沉的心機女人,據說母親也常被她氣得七竅生煙,不由得讓他感到諷刺。
想當初晴華對母親極好,時時過來拜訪,母親也言明十分喜愛,可再深厚的感情,仍抵不過算命師的一句話!
若是他當年呱呱落地時,算命師說他是邪魔轉世,說不定母親真會狠心將他丟棄!
「我明白。」崔東珺用力點頭,「現實很殘酷,怎樣都無法心想事成。」
「看不出你也會有煩惱。」她笑起來時很陽光,完全瞧不出隱藏著心事。
「但我不會一直把煩惱擱著,愁苦也是一天,快樂也是一天,無法改變就別放在心上,想想其他方法,或想想其他快樂的事,人生還是很美好的。不是有人說山不轉路轉,路不轉就我人轉嗎?總是有辦法的。」
就像她雖然在瞿家被冷落在別院,但她還是在廚房找到了關心她的好友。
只是她們的友情建立在謊言之上,她總是忐忑不安怕真相被揭穿時,她們是否還會像現在一樣接納她,對她好……
「果然是很樂觀。」他將最後一顆栗子放入布袋內,「其實呢!這栗子我是買來碰運氣,想看看能否在這遍上你的。」
她愣了愣,忽然不太能明白他話中之意。
「看樣子我運氣也挺不錯的。」他將裝滿栗子的布袋遞到她面前,「希望你不會介意它髒了。」
「這是要給我的?」胸口前的小手躊躇著,崔東珺不曉得是否該接過。
「我見你似乎很喜歡吃點心,而且我昨日不也毀了你的點心,這是我的賠償。」
「我那點心其實已經被我咬剩下一半了,不值得這麼多的栗子!」滿滿一袋呢!至少有二、三十來顆吧!她怎麼能厚顏收下呢
「你呀!還真是愛計較。」他白了她一眼,然後拿出一顆栗子,手撥了撥上頭的塵土,再以指尖用力捏開栗子的外殼。
「什麼愛計較?」
「愛吃就坦承。」他趁她說話的當頭,硬將栗子塞入她嘴中,「我不會笑你的。」
栗子的外殼堅硬,可果肉十分厚實,紮實的口感教她完全說不出話來,舌尖才沾到甜昧,兩排田齒就忍不住狠狠咬個過癮。
原來這就是栗子的滋味,好甜、好好吃喔……
見她一臉幸福愉悅,好似口中吃的是稀有的人間美昧,讓他不由得莞爾。
「你還真是容易取悅。」一顆栗子就這麼開心。
他再動手剝開第二顆,「張嘴。」
沉迷於栗子美味的她忙不迭張開小嘴。
「這次很乖。」她嚼食的模樣太可愛,他不由得一顆剝過一顆,直到袋中的栗子全都落了她的腹中。
「好了,全都吃完了。」他拍拍手,「我在這等了很久了,所以這次換我得先走了。」
他朝左手邊吹了聲長長的口哨,不知隱藏在哪吃草的馬兒便衝了出來。
「乖乖……」他輕撫著馬兒的頭,接著俐落的跳上馬背,「明日你還會上山嗎?」
仍是滿嘴栗子的她搖頭。「不一定。」
「那就看緣分吧!」他微微一笑,輕蹋馬腹,「走。」
崔東珺傻傻的望著他的背影,一股快樂的情緒頃到間在胸臆中爆發開來。
他送她炒栗子耶!
她高舉著已經空了的布袋,開心的轉圈圈。
他應該是為了謝謝她救他出陷阱吧!
心頭雖然明白是這原因,但她咧開的嘴角仍是高高的揚起。
「栗子真的好好吃喔!」她踩著輕快的腳步,嚼著嘴裡滿滿的栗子,心口蕩漾著比栗子還要甜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