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離婚……

　　秦戌霖胸口的氣不停的喘息著，揮起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打在秦慕北的身上，秦慕北被的膝蓋一曲，卻沒有哼一聲。

　　「爸。」

　　秦宇森拉住激動的秦戌霖，他已經很久不曾看到如此失控的秦戌霖了。

　　「慕北，到底是怎麼回事。」

　　威嚴的聲音，秦宇森看著一臉悲痛自責的秦慕北嚴肅的問著嶸。

　　秦慕北喉嚨像是像是被掐住了一樣，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紫音，告訴媽，這是怎麼了？你們兩個人這是怎麼了？孩子呢？孩子還在嗎？」

　　一直等著抱孫子的薛思敏走到病床邊，看著哭紅雙眼的簡紫音，握著簡紫音冰冷的手，帶著一絲希望的問著。

　　「沒了。」

　　兩個字，瞬間讓病房的溫度再次降到了零點……

　　「你……說什麼？」

　　薛思敏被打擊的不輕，不敢置信的再次問道。

　　「孩子沒了，剛剛做了。」

　　「紫音，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做掉孩子？為什麼？你不知道我們盼抱孫子盼了好久嗎？你們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任性。誰准許你們拿掉孩子，誰准許的！」

　　薛思敏是徹底被打擊了，一向會偽裝情緒。此時卻已經完全的失了理智，聲音撥高，手指著簡紫音，那眼神像是簡紫音是她幾輩子的仇人一般。

　　「媽，不關紫音的事情，是我……」

　　「啪！」

　　秦慕北的話還沒說完，秦宇森已經直接抬手狠狠抽了秦慕北一個耳光，打的秦慕北臉上清楚的印著五個手掌印。

　　「你以為你還是小孩子嗎？你究竟在做什麼？」

　　「爺爺，爸，媽，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才會讓孩子沒了。是我的錯！」

　　秦慕北的聲音裏滿是痛楚苦澀……

　　簡紫音只是看著，對於薛思敏的控訴沒有任何的表情，她現在沒有任何心思卻考慮別人。

　　她沒有那個多餘的心思卻體會別人的痛楚，最痛的人……

　　是她……

　　「爺爺……」

　　簡紫音慢慢的閉上雙眼，似乎是暗暗下了決心，轉過頭，看著一臉悲痛的秦戌霖，輕輕的開口。

　　秦戌霖站在病床邊，即使不知道具體是如何，看兩個人，他也大概瞭解情況……

　　一句話，已經哽咽了。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看著秦戌霖，輕輕的扯動唇角說道：「對不起，讓您老失望了。還有爸媽，紫音對不住你們，請你們原諒。今天趁你們都在，雖然知道這個時候說這件事情不恰當，但是我想總是要說的，就趁現在都在我就把心裏話說說。我跟秦慕北結婚七年，兩個人過的如何你們都看在眼裏。不管如何貌和神離，我們都一直在支撐著我們的婚姻，保持著外界眼裏的和諧幸福。只有我們自己知道，我們一點也不幸福。嫁進秦家七年，你們一直對我很好，很感謝你們對我的疼愛。我知道，你們一直讓我跟秦慕北兩個支撐著婚姻，不僅僅是因為維繫兩個家族，也是真的為我好。我畢竟這麼大了，離了婚，對我自己的未來也有影響。只是，爺爺，爸媽，我跟秦慕北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你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你們想我們好，也用了許多小動作讓我倆可以好好的過。但是，爺爺，爸媽。婚姻是需要緣份的，我跟秦慕北七年，不是七天七個月。七年，這麼多日子裏，我跟秦慕北的心沒有一天是靠在一起的。我倆過著比陌生人還陌生人的婚姻，甚至……他連結婚幾年都不曾記在心上。這樣的婚姻維繫，真的讓我很疲倦。耗盡了我所有的心力！我努力過，就在今天之前，我還試著努力過。可是……爺爺，爸媽，我知道打掉這個你們期待已久的孩子是我的不對。我不應該這麼自私的不經你們同意就流了秦家的子嗣，其實爺爺，爸媽，孩子也是講緣份的。這個孩子也許註定跟我們沒緣份，就像我終究跟秦家沒有緣分一樣。努力了七年，還是沒有辦法真正的融入秦家。爺爺，就當紫音不孝吧。紫音不想再強撐下去，從秦慕北讓我進手術室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我跟他之間的結果。爺爺，這一次，不管你們怎麼阻止，我都會離婚。我不曾想過要毀了秦家的聲譽，所以爺爺，紫音求你，幫幫紫音。我累了，真的很累。雖然我知道我們從小就註定了沒有選擇婚姻的權利，可是七年，已經夠了。我不想再過這樣子沒有自我的人生，堅持了七年，真的夠了。現在我已經什麼也沒有了，我跟秦慕北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已經無法回頭了。如果你們還有一些疼愛我，請讓紫音脫去秦家媳婦的光環，放紫音一條活路。如果暫時無法對外交待，我可以答應隱離。只要可以掙脫這個枷鎖，可以讓我呼吸一口新鮮氣息，就好……」

　　簡紫音的淚水，順著眼角滑下，蒼白了整張臉。

　　剛剛做完流產手術，臉色難看的要命。

　　簡紫音一直是很堅強的女人，他們不曾看過簡紫音的眼淚，此時，簡紫音哭的跟淚人兒一般。那模樣讓人心疼的窒息，秦慕北聽著，聽著簡紫音那滿是悲涼的話……

　　苦澀，蔓延著……

　　「我不同意！」

　　最先開口的是秦慕北，簡紫音沒想到會是秦慕北第一個反對。

　　目光看向秦慕北，眼底的光芒冷的可怕。

　　「你有什麼資格不同意，秦慕北，你是想逼死我才甘休嗎？」

　　「紫音……我錯了。我們重新開始，我們還會有孩子。我向你保證，我們不會像以前，我會用自己的餘生向你贖罪，原諒我。」

　　秦慕北在聽到簡紫音的這些話時，心徹底的沉到了谷底。那股子惶恐不安侵蝕著身體的每一處，一直被壓在心底的那抹奇怪感覺，在一瞬間崩裂了。似乎找到了一個爆炸點，在這一刻全部的爆炸開來。

　　秦慕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在聽以簡紫音這完全沒有轉圜餘地的話時，滿心都只有不願意三個字。

　　他竟然不捨得，是真的不捨得。想到失去簡紫音，他竟然會不捨。

　　明明愛的不是她，明明七年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那樣少。可是此時看著簡紫音那樣的表情，說那樣的話，莫名的覺得七年自己真的是混帳，今天竟然還做了更混帳的事情……

　　「好。」

　　一個字，讓病房裏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爺爺！」

　　「爸！」

　　「爸！」

　　「爺爺……」

　　最後開口的是簡紫音，她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的順利。她以為，秦戌霖會想盡辦法阻止她跟秦慕北離婚。

　　「都閉嘴。」

　　秦戌霖的目光冷冷的掃過三個人，最後目光看向簡紫音，幽幽的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簡紫音放在被單上的手說道：「紫音，是我們秦家欠你的。這些年，我們的閉眼不說話，放任了慕北的肆意。都是爺爺的錯，爺爺的不聞不問才讓你們兩個人走到現在這個模樣。你是個好孩子，是慕北配不上你。你先好好養身體，等你身體好了，再說，嗯？」

　　「爺爺……」

　　簡紫音聽得明白秦戌霖的話，輕輕的搖搖頭，說道：「爺爺，謝謝你體諒。我身體沒事，明天就可以出院。我會跟我爸媽解釋，不會影響我們倆家的關係。」

　　「紫音……」

　　秦戌霖本來是想拖兩天，讓紫音冷靜冷靜再說，但她似乎很通透。

　　「爺爺，什麼都不會讓我改變主意。婚，我一定會離。在離婚和死之間，我只有一個選擇。」

　　簡紫音一直是個聰明的女人，更是一個理智的女人。在說出這樣別人眼裏覺得幼稚的威脅話語時，卻沒有任何人當作這是威脅話語，說著玩笑的。誰都知道簡紫音的認真，她不是其他女人，她的二選一，是必然會選。

　　「爺爺會守承諾。」

　　「爺爺！」

　　「爸！」

　　「爸！」

　　「都給我閉嘴。」

　　秦戌霖的聲音如洪鐘在病房裏響起，簡紫音眼眶再次濕了。

　　哽咽的吐出四個字：「謝謝爺爺！」

　　＊＊＊

　　秦戌霖一瞬間似老了很多，秦宇森和薛思敏見秦戌霖已經做了決定，也不能再多說什麼，看著躺在那裏的簡紫音，再看著秦慕北，只能狠狠的瞪秦慕北一眼，然後跟著秦戌霖離開。

　　秦慕北喉間苦澀，這是第一次，他知道了什麼叫後悔……

　　「紫音……」

　　簡紫音從秦戌霖離開後便直接閉上雙眼，不再言語。

　　秦慕北在開口後，簡紫音沒有任何反應。靜靜的站在一邊很久，見簡紫音那冷凝著的臉，默默的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病房的門吱呀一聲合上，簡紫音這才慢慢的睜開雙眼。

　　雙眼有些空洞。

　　秦戌霖的保證，無疑是給了一顆定心丸，她終於可以掙脫這段婚姻了。她應該很開心這才對，可是心口卻酸澀的厲害。

　　這個代價，真是她不願意承受的……

　　「大嫂……」

　　白苒苒敲了敲病房門，探進頭，一眼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簡紫音。

　　扯了扯唇，簡紫音未說話。

　　「別哭。」

　　簡紫音在白苒苒坐到病床邊的時候，眼淚已經滑出了眼眶，伸手緊緊的握住白苒苒的手，冰冷的手與白苒苒的手扣在一起，那無聲滑出的眼淚讓白苒苒眼眶也濕了。

　　「我……很內疚……」

　　簡紫音喃喃的說著，白苒苒不由握緊了簡紫音的手，心疼的看著簡紫音。

　　「大嫂，別哭。也別再胡思亂想了，你現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小產跟生孩子一樣，需要好好的調理身體，否則以後會留下後遺症。」

　　白苒苒拿著一邊的紙巾擦拭著簡紫音的眼淚。

　　「苒苒，可以讓我抱抱嗎？」

　　「好！」

　　靠在病床上，簡紫音手撫著白苒苒腹部，那隆起的弧度在手指間清楚的感覺到。

　　正好胎動，簡紫音的手在感覺到那抹震動的時候，靠在白苒苒肚子上的臉頓時染滿了悲傷。淚水更加肆意的往下流，白苒苒在感覺到那濕透的淚水穿過衣服滲透進她的肌膚上的時候，喉間哽咽著，想要開口勸慰，可是喉嚨卻像是被卡住了一般。

　　只能伸手抱住簡紫音，她知道，她是在尋求一個安慰。

　　簡紫音觸碰著那圓溜溜的肚子，臉只是貼在上面，未曾用力。

　　眼淚，停不下來。

　　如果孩子沒有流掉，以後她也會在自己腹中成型，慢慢的長大……

　　她，扼殺了孩子的生命。

　　其實如果她可以堅持不拿掉孩子，如果她不是心存那一絲報復，想要藉此而離婚。這個孩子，可以很健康的在她的腹中成長。

　　其實，她也是個自私的女人，所謂的有了孩子就有了牽扯，其實她就是一個狠心的女人，一個連自己親生孩子都在利用的女人。

　　身體顫抖的厲害，腦子中的天馬行空，漸漸的把她逼入了一種絕境當中。

　　她只是藉著秦慕北的手順理成章的殺了自己的孩子，那是一個小生命，她就這樣自私的扼殺了她生存的權利。

　　那是一個小生命，她有什麼資格為她選擇要走的路。

　　手慢慢的收緊，簡紫音無聲的淚更加肆意。

　　白苒苒感覺著簡紫音的顫抖，默默的陪著簡紫音難過。

　　＊＊＊

　　「寶寶……」

　　夜晚，很靜。

　　病房裏留著一盞暈黃的床頭燈，在簡紫音半夜驚醒的時候，汗濕了身體。

　　夢裏，那滿身是鮮血的小生命，就這樣站在自己的面前，飄在她的面前，一聲聲的問她，為什麼不要她，為什麼不要她。為什麼要遺棄她，那雙眼裏是恨意。

　　臉上滿是淚水，簡紫音臉色慘白一片。

　　這偌大的病房裏，像是要把人吞噬了一般。

　　站在這裏，似乎能夠感覺到孩子那控訴怨恨的眼神如影隨形。

　　對不起……對不起……

　　簡紫音喃喃的說著話，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腦中被那詭異的思維給充塞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就在心口蔓延著。

　　這裏，太過於壓抑。

　　穿著病服，簡紫音拖著有些虛弱的身體下了病床。

　　身體，似乎已經大傷了。

　　連支撐著的雙腿都顯得那樣無力。

　　因為是夜深，值班護士在一邊的護士站裏，簡紫音如遊魂般的飄了出去。

　　四周很是安靜，越是安靜，耳裏就越是能聽到孩子的哭泣聲，和那些怨恨的聲音。

　　簡紫音的腳步越發的快了起來，電梯直接下樓。

　　走出大門，站在醫院門口，簡紫音有一瞬間很是茫然。

　　大腦似乎被什麼東西給捆綁住了，完全沒有辦法正常的思考。無意識的邁動著腳步走著，想找一個可以讓她不再胡思亂想的地方。

　　不知道去哪裡，不知道可以去哪裡。

　　這些年，她究竟有些什麼。

　　一個人的街頭，一個人的茫然……

　　不知道走了多久，雙腿越來越無力。雙腿間，好像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在感覺到那濕濕的涼意時，簡紫音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棒一般。

　　雙腿一軟，整個跪倒在地。

　　那是寶寶的殘留物。

　　手撐在地面上，偌大的淚滴不停的往下滾，她沒有想到，失去了孩子，她會這樣痛苦。

　　跪在地上，手撐在地面上，簡紫音哭的不能控制。

　　雨，突然傾盆而下。

　　簡紫音卻只是跪在那裏，彷彿沒有一點抗拒的想法。腹部空蕩蕩的，雙腿間似乎還有些殘留的不適感。雨水打在身上，很快便濕透了渾身的衣服。冰冷的寒意入透了骨，虛弱的身體越發的無力，眼前的事物也越來越模糊……

　　跪著的雙腿越發的虛軟，身體無力支撐。

　　砰……

　　身體軟軟的倒進了雨水裏，冷，寒入了骨。

　　透著眼裏的縫隙，簡紫音似乎看到了寶寶正伸出一雙手對著她笑……

　　媽媽，我在等你……

　　唇角微微的上揚，簡紫音像是得到了解脫一般，慢慢的閉上雙眼。

　　＊＊＊

　　醫院的閉路電視，只看到了簡紫音半夜一個人走出了醫院，秦慕北早上一大早過來準備接簡紫音回去，來到醫院才知道，簡紫音半夜一個人離開了。

　　眉頭緊鎖著，昨夜就不應該離開。

　　昨夜簡紫音從冷漠到最後的瘋狂情緒化裏，秦慕北不得不在醫生的建議下離開，而此時……

　　「你們的保證，人呢？」

　　醫院的人啞口無言，秦慕北見著一群啞口無言的人，冷掃一眼，如一陣風席捲而走……

　　＊＊＊

　　拉的密實的窗簾不知此時已經是何時，昏昏沉沉的無止境的沉睡著……

　　悉索的聲音，動作總是會放的很慢很輕。

　　簡紫音一直知道房間裏有人，只是一直不願意睜開雙眼，直到大腦完全的清醒，直到再無一絲睡意。

　　閉著雙眼躺在床上很久很久，慢慢的睜開雙眼，第一眼便撞進一雙深邃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