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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皇后(奸商出任務.下)》第11章
第十一章

“也許,此事傳到皇帝耳裏,定然會想,爲什麼韋應男需要大量銀子,要養誰、養什麼?爲什麼他必須定時帶著巨款回京,給誰、爲什麼給?除了韋應男外,其他外放爲官的韋氏人,是不是和韋應男一般斂財?”

  “許許多多的問號出現,皇上自然要追根究柢的,這一追,還能不追出答案線索、追出本就因權勢龐大而讓父皇處處忌憚的韋家,私底下處心積慮圖謀的是什麼?”

  “牆會倒塌,不見得全是因爲強大的天災人禍,很可能起頭隻是因爲一道小小的裂縫,很不幸,韋應男便是那道裂縫。”

  這樣一查,白虎事件、紅凝香毒、攝魂術……一個幽居深宮、平庸愚昧的龍壅熙,豈有本事得到江湖人士大力襄助?若非權勢大過天的韋氏、若非有大筆大筆的金銀在背後支持,蜉蟻豈能撼樹?

  說到底,還是得感激自己爲啞婆婆編造出來的身世,如果不是那樣,今兒個,說不定龍壢熙還是得早死,雅雅還是得在古代當一回寡婦。

  不,他要與她相守相攜一生,要親眼看著他們的孩子出世,要陪孩子長大,要成爲一對老夫老妻相望於山林。

  “韋氏滅,是樹大招風惹得的。”韋立邦苦笑。

  “錯,韋氏滅,不因樹大招風,而是因爲野心勃勃。已位居極品,仍不甘屈之人下。”

  “皇帝本就是有德有能者居之。”

  壢熙聽著,禁不住咧唇苦笑,原來古往今來,所有人都認爲自己是當老大的不二人選,難怪皇帝、總統明明是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還是有人搶著當。

  “我不與你爭辯,世間許多事本就沒有答案,吵翻天也不過是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罷了。你就合作些,隨我回京面見父皇吧。”韋立邦的信念堅定,他就算費盡口舌,怕也說服不了他。

  壢熙望一眼謹言,她領命,準備上前捆綁韋立邦,沒想到已經全身虛脫的韋立邦,竟然還有力氣,一個縱身跳躍,自身後抽出預藏的兇器。

  情勢瞬間大逆轉。

  明晃晃的刀刃轉眼劈空斬到,電光石火間,謹言合身抱住壢熙,試圖將王爺護在身下,但韋立邦的動作比她更快一步,雪亮刀光晃得兩人眼前一片慘白……

  下一刻,劍刃直沒入柄,紮進血肉的悶聲清晰入耳,壢熙不敢置信地看蓍眼前一幕,他盯著韋立邦猛然自他腹間拔出長劍,鮮血激射,一蓬猩紅在眼前散開。

  中劍……他還是忒大意了……都是過度自信惹的禍……意識一點一點散去,他看見眼前有無數黑影在搖晃,刺痛灼熱感自傷口處向四周蔓延,一寸緊抓著一寸,吞噬他的知覺。

  “你是把毒下在水裏吧?你恐怕沒料到我是半滴水不喝,隻喝奶子和烈酒的男人,你行,你有本事下毒,害我幾十萬兄弟,今日我就讓你嘗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什麼樣感覺。”

  他高舉劍刃,讓壢熙看清楚,劍身上微微閃出的幽藍暗芒。

  自發現二十萬大軍中毒後,他立刻明白自己已落入人家的陷阱中,他可以逃的,但多年軍旅生涯,他放不下這群弟兄,更放不下京城中的父母親人,他孤注一擲,企圖找出答案,便預藏起喂了毒的劍刃,等待敵方。

  他曾想過,是否計劃環節有誤,也想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在腦海間,做過無數的假設,就是沒想到自己等來的,竟然是他認知中、早已死得不能冉死的龍壢熙。

  見主子受傷,謹言震怒,搶身上前,雙掌一揚,沒想到韋立邦躲也不躲,硬生生接下她一掌,任由她奪走手中武器,洩恨似地在他身上進進出出戳進無數個血洞。

  韋立邦是個漢子,被謹言戳入那麼多個窟窿,卻還是堅持著不肯倒地。

  他揚起詭譎笑容,鑒向壢熙,“我韋立邦一條命換你龍壢熙一命,值得了……”

  送走皇帝已經兩天了,茵雅讓籃球隊的兵丁們一路保護皇上回京,她將溫室上下打理好後,總算能夠松口氣,她累趴在床間,一動不動。

  銀月在旁邊催了又催,她隻是輕扯嘴,淺淺一笑,繼續閉上眼睛。

  “夫人,起來嘛,這裏的床又硬又難睡,咱們回主屋,那裏已經收拾好了。”

  她對茵雅喊話,又看看站在門邊的端風、立羽,這兩人最近是怎麼啦,時刻守著夫人,不讓她和夫人單獨在一起。

  作啥?她會把夫人偷走嗎?

  “你們出去啦,你們在這裏,夫人不好起身。”

  銀月動手推推兩人,可他們像銅牆鐵壁似地,怎麼也推不開,她氣得跺腳。

  “厚,你們真是怪耶,自從皇上來過以後,就一天到晚排擠我,什麼話都不同我說,隻會闆著臉孔熏我,端風、立羽這樣也就罷了,夫人也是,好好的屋子不睡,硬要和下人搶房間,你們是打算聯手起來整我嗎?”

  銀月嘮嘮叨叨說不盡,嚶嚶嗡嗡的聲音持續刺激茵雅的耳膜,她不得不舉雙手投降。

  “行、行、行,我不睡了,我們回房間……”她隻是懶嘛,累了那麼多天,便讓她懶上一回……唉……

  銀月滿意地向立羽、端風望去一眼。

  愛排擠就排擠,隻要夫人站在她這邊就成。

  茵雅張著惺忪睡眼,一路往自己院落走去,腳步有些虛浮,幸好銀月在旁守著,端風和立羽乜一樣緊張兮兮,半步不肯離。

  她忍不住想笑,都是壢熙威脅太過,害他們如臨深淵、如遇大敵。

  走著走著,她終於走回自己屋前,可……

  張眼、閉眼,閉眼再張眼,她竟然看見壢熙站在那裏耶!不信,揉揉眼睛,他還在?不可能,朝廷事尚未拍闆敲定呢。

  茵雅失笑道:“真是的,連大白天都作起夢來了,真是累得太過,得找大夫瞧瞧。”說完,她低下頭,逕自從幻影身邊走過。

  沒想到幻影竟然握住她的手,她擡眼,看見壢熙那個會把冬天變春天的笑靨。

  “你要去哪裏?”

  手腕間的觸感那樣真實,他的笑臉那般真實……她發傻了,呆呆地問他,“我住作夢嗎?”

  “不是,是我回來了。”

  他、回、來、了……她又用力揉揉雙眼,之後,笑臉從一分增至五分,再擴大成十分,她笑得滿臉甜、滿眼蜜,笑得天地合親、舉世同慶。

  她就說,壢熙哪有那麼容易死,那個天牢啊……他是熟客了呢;而且,他允諾過活著回來見她,他是個重承諾之人,怎麼能允許自己愛死就死。

  她隻要充滿信心,他就不負所望,他們吶,是天底下最有默契的一對夫妻。

  她明明是在笑,喉間卻像是哽了什麼東西似地,酸了鼻眼心。

  “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哦。”她在撒嬌,撒得很張狂,撒得不像話,撒得失去大家閨秀立場,可她才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因爲,她的壢熙回來了呀!

  “對不起。”

  “告訴你哦,我表現得很好,皇奶奶誇我、皇上誇我、母妃也誇我做得很好,我一點沒有丟你的臉。”

  才不管是不是野人獻曝,她就是要說,不停不停地說,把這個月來,滿肚子的話、滿肚子的思念一次清空。

  “不用人誇,你本來就是最好的。”

  “方先生、吳總管都誇我很好,說我臨危不亂,說我有見識,說我能獨當一面,說我是配得上龍壢熙的女人。”

  她努力了,很努力很努力,再辛苦也不停止努力,她要爲了他,花盡最後一分力氣。

  “這樣啊,這樣我就安心了。”

  “是啊,你安心當太子、當皇帝,安心讓我在這裏當你最愛、最愛的小三,安心浪我替你賺銀子,安心替你養兒子,你一點心都不必擔著。從今而後,你無須再花心思寵我,因爲我已經有能力寵你了,我會把你寵得裉好、照顧得很好,我要讓你成爲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她不在乎自己舌過其實、不在乎自己是否誇大不實,她隻要真真切切地讓他明白,她不再是他的負擔,她也能負責起他的幸福。

  從現在起,“我愛你”她來說,“甜言蜜語”她來主動,所有和愛情有關的計劃,她都要當裏面那個積極角色。

  壢熙笑著點頭,想告訴她,她從來就不是小三,她是他的唯一,心中的唯一、真愛中的唯一……

  他也想抱緊她,捧著她那張憔悴的臉,吻她千遍百逼,心疼地擁她入懷,暖暖地說一聲:“你辛苦了。”

  可惜……他沒有力氣了,大夫的藥氣已經走到底,一路舟車奔波,他的意志力隻能挺到這裏。

  張開蒼白的雙唇,他勉力地道:“雅雅……I Love You。”

  大夫說,他無能爲力,隻能想盡辦法讓他回去見夫人最後一面。

  這已經是最後一面了嗎?可他還沒把雅雅的鼻眉眼唇看個仔細、看清楚,他還沒交代好遺言,他要做的事還沒完成,難不成,“一面”就是貨真價實的“一面”,再無多餘空間?

  可是不行吶,他什麼都沒交代,放心不下啊,雅雅肯定會想也不想就生死相隨,她是個死腦筋,不懂得螞蟻尚且偷生……

  眼前陣陣發黑,他感覺力氣自身軀漸漸抽離,意識緩緩飄浮在空中,他快死了,他知道。

  茵雅急急說道:“沒有抱歉、不要抱歉,再苦都過去了,爲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願。”

  淚水模糊了雙眼,再大的委屈,她咽,再多的痛苦,她吞,隻要他待在她身邊,她願意付出所有條件。

  茵雅不管不顧,她已經忍受不住,不管是否有旁人在場,不管別人會不會笑話她失去分寸,她就是要抱他、親他,就是要把自己塞進他懷裏,別人愛怎麼評論,隨便。

  反正她已經做好決定,當小星、當賤女人、當狐狸精,當所有別人不齒卻可以盡情愛他的女子……

  展開雙臂,他不來抱她,她來抱,今天,她要對他說出千百句以前說不出口的“我愛你”,要一遍遍在他耳邊問:“世界上如果有人比陸茵雅更愛你,那個人會是誰?”

  等他從父皇母妃皇奶奶到兒子女兒都猜過一遍,她才要公布答案:錯錯錯,那個人叫做雅雅……

  於是她抱了他,她耳邊卻聽見他一聲悶哼,滿臉的燦爛笑饜隨著他那聲悶哼、隨著他冰冷的身子觸到她的臉、隨著她鼻中嗅到的淡淡血腥味,隨著他的體重漸漸壓在她身上……笑容凝結在眉眼間……鏗地一聲,她聽見自己的心碎。

  她看見謹言哭倒在端風的身上……她看見銀月死命搗住嘴巴,不讓哭聲出場……她看見立羽垂下臉……

  爲什麼哭?怎麼能哭?今兒個是好日子呀,壢熙守諾,回來看她了呀,他們約定的天上人間就近在眼前了呀……

  不準哭、不許哭,這樣好的日子,大家該笑得闔不攏嘴才是……

  她不哭,但淚水一串串,爭先恐後自眼底冒出來,她想笑,但擠壓出來的笑容,在她的臉上劃出一道道的心碎裂痕。

  緩緩地,她環起壢熙的腰,帶著幾分抱怨說:“壢熙,你好重哦,我快抱不住你了呢,你得減肥才成,下回我盯著你,好好練健身……”

  “夫人。”立羽和銀月搶過來,一把撐起壢熙。

但茵雅哪裏肯,哪裏肯把他交給任何人,她的手不放,仍然緊圈著他的身子,她的臉磨蹭著他的臉,別那樣冰冷呀,把她的溫暖全數拿去吧,夠暖和了,就請睜開眼好好看她。

  如果拿走溫暖還不夠,那就……那就連她的命都拿去,隻要換得他能蹦能跳能笑能幸福,要拿走什麼,她通通不計較。

  謹言見狀,隨之過來,從茵雅身後,想把兩人分開。

  茵雅死命咬牙:心底怒吼著,別分開他們,求求禰,不管禰是天地何方的種明,不管禰用什麼方法,就是請禰、請禰千萬千萬別分開他們,上窮碧落下黃泉,天地人間他們要常相見。

  “夫人,請您放手。”

  “不放!”她咬緊牙關,緊緊死扣住這兩個字。

  對,她不放,隻要堅決不放,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分開他們,她抱他,抱得更緊,她要用全身的力氣,把自己賴在他身上。

  是啊,賴他,他允許過她,賴他一年十年,賴他一生三世,賴他永恆萬代,她得巴著他、賴著他……

  “夫人,求求你松手吶。”

  端風也搶過來,想扒開她的手,但不知道打哪裏來的力氣,她的十根手指頭緊扣在一起,任誰也無法把她拉開。

  她不能松,一松手他就走了,走到她不認識的世界,走到沒有她的地界,他要走了,她知道、她真的知道,他就要走了……

  不松,打死她也不要松手:

  “夫人,你再不松手,王爺就要死了,你快放開王爺,讓大夫瞧瞧吶!”

  銀月幾句話狠狠地砸上她的腦子,像被幹針萬針刺著似地,她痛得松開雙手,一群人七手八腳飛快把壢熙擡進屋裏。

  怎麼辦?她松手了吶……聽不見她的心碎,他是不是就要走得頭也不回?茫然四望,眼前的景物全在她眼底變了形體。

  不是說風雨過俊就會出現彩虹?不是說寒冬過後春天將近?不是說天空暗到底,太陽就會露出痕跡?怎麼那麼多的話,說到底卻隻是一篇篇諶人言語?

  不公平、不公平!怎麼可以她咬牙迎向風雨,可彩虹不見蹤跡,她熬過寒冬卻跌進冰河裏,她忍受黑暗,等待天明,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暗不見天日的地獄……

  不要,她不要……她要生死相隨,她要生死與共,她要永世不棄不離,可她……終究是松手了呀……

  她失去了所有力氣,緩慢蹲下身,她把自己蜷成一團。

  累了,她累壞了,本以爲死命撐到最後,能撐出一片晴朗天空,沒想到命運從不照著人心走,那麼,好!她不要了、通通放棄了……

  趴在冰冷的泥地上,她歪著頭,冷冷地嘲諷那片她曾經敬畏的天地……

  茵雅握著壢熙的手,已經好幾日,天黑天亮、天亮天黑,她再不去扳著手指過日子。

  維系他的是一縷淡到幾乎感受不到的氣息,文師父要所有人早做準備,她卻不知要準備什麼?

  準備送走壢熙嗎?

  傻!誰要做那種無理的準備,她隻會準備好菜好酒,等他醒來,與他大醉三百回合。她隻會準備滿肚子和相思有關的詩詞,一行一行寫、一句一句念,念得他明白,相思有多麼折磨人。

  “夫人您這樣不行吶,您腹中還有孩子,要爲孩子著想。”銀月的聲音在耳邊乍響。

  沒了爹娘,活著也是個苦字,何苦留他在人世間遭難?

  茵雅凄涼一笑,原來她竟是說大話呵,沒有壢熙,她根本不可能獨力把孩子生下,她是個惡毒的壞母親,沒了愛情,連孩子也沒力氣要。

  “夫人,王爺知道您這樣,會不舍、會心疼吶。”

  該死的月老,王爺和夫人是得罪了你們多少,竟要受你們這般欺淩,銀月悶得眉心拉出豎紋。

  “心疼到底,他會不會睜開眼睛看看我?”

  她問得銀月無語,跺著腳,恨恨走出屋外,埋怨地看著立在門口的三根柱子。

  “你們在做什麼吶,就沒有人可以進去勸勸嗎?別到最後,王爺倒了夫人也……”說著,她哽咽出聲。

  端風望她一眼,厭煩!“別做作了。”

  “我做作!我哪裏做作?你們不心疼夫人、我心疼,於我而言,她不是主子,是姊姊。”銀月氣得猛跺腳。

  “世間竟有背叛姊姊的妹妹?說心疼,太矯情。”不多話的端風竟然一口氣講這麼多話?謹言驚訝。

  “你說什麼背叛?”銀月反口,一腳恨恨踢上端風腳背。

  立羽沒好氣道:“這當頭還演戲,你不是皇上那邊的人嗎?”

  如果不是她沒在皇上面前講半句不利於夫人王爺的話,他早早一掌結束她的性命。

  銀月吃驚地望向他們,自己的身分……

  “沒錯,我們已經知道,你是皇上派來監視王爺、夫人的細作,再不必假惺惺,說什麼心疼。”立羽怒瞪她一眼,此刻大家的心情都很糟,沒有心思理會她,聰明的話,最好悶聲喘大氣,別惹人嫌。

  那時他們滿宅子查進查出,怎麼都查不出誰是皇帝派來的人,沒想到那個人竟是看起來最單純無害的銀月,虧他們把她當成自己人。

  “是!我是皇上派來監視的,可我發誓,從來沒說過一句王爺夫人的壞話。從小到大,沒有人像夫人待我這般好,我的的確確把夫人當成自己姊姊,如果這句話有半分虛假,就讓我遭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謹言看看銀月,再望望端風、立羽,歎息:“你們不要吵,這件事王爺已經知道了,他相信銀月,也相信有她在皇帝面前說話,夫人會更安全些。”

  她訝異於王爺的處置方式,但事實證明,王爺並沒有看走眼。

  銀月怒瞪兩個大男人。“你們隨時想撻伐我都行,但眼前,我們能不能合作,先想辦法勸勸夫人,再這樣下去,我真的很擔心她的身子,別忘記,她肚子裏還有孩子。”

  謹言同意,低了低眉,說:“銀月,你到廚房裏,拿一點稀飯過來。”

  “好。”有事可做,她快馬加鞭奔向廚房。

  “立羽,你去向總管要一些各色鮮紙。”

  立羽一樣問也不問,轉身就照著謹言的話去辦。

  片刻後,謹言端著米粥走進屋裏,強硬掰過茵雅的臉,讓她望向自己。

  “夫人,您這樣握著王爺的手哭,便是眼睛哭瞎了,也對王爺沒幫助,您先填飽肚子,我們來做些對王爺有助益之事。”

  “助益?”

  “王爺曾教過謹言一個法子,是洋人用的法子,您先乖乖把粥喝了,我才告訴您。”

  謹言聽過,越是傷心之人越要讓他有事可忙,才能暫時遺忘痛苦,所以失去親人時,要用繁複的喪禮來轉移人們的注意。

  謹言看著臉色慘白、呼吸微弱的王爺,輕咬唇。

  這幾日,皇太後來了,瑜妃、宛妃幾次探望,連重掌朝政的皇上也在百忙中出現,皇上對王爺承諾,隻要他活過來,定讓他心想事成。

  可活過來……說得容易做來難,醫術精湛的文師父都要他們做好準備,謹言無法樂觀,可夫人這般狀況,她便是裝.也得裝出幾分樂觀。

  “你先說。”茵雅堅持。

  謹言明白自己拗不過她,一把拉來正在案邊裁紙的端風,拿起一張方紙。

  “王爺說過,洋人碰到困難之事,便會把自己的心願寫在紙上,折成鶴,一隻一隻串起來,掛在床頭,那些紙鶴便會把心願帶到天上給神明,讓我們心願成真。”

  那次王爺在書房裏等著宮裏傳來聖旨,定他叛國入獄。

  他在桌前拿起宣紙、寫下字,慢慢地折出一隻鶴,謹言雖沒多置喙,但他看出她的疑問,便告訴她這個洋人典故。

  之後他把那隻紙鶴送給謹言,她慢慢拆解、憑著印像再折起,於是她學會折紙鶴,也看清楚紙鶴裏面寫的兩個字——平安。

  茵雅凝神望向謹言,確定她所言是假是真。

  半晌,茵雅端起碗、仰頭,唇舌像是失去感覺似地,絲毫不察覺粥燙,一口接一口,囫圃吞棗,把粥全塞進腹間。

  “立羽、端風,你們幫我把桌子搬過來。”她不肯挪動腳步,不肯離開壢熙半分,她想要隨時隨地一轉頭,便看見他的容顔。

  他們應了,搬來桌子放在床邊,謹言磨墨,茵雅拿起紙,連想都不想,就提筆寫下滿腹希冀。

  她寫,端風、謹言折紙鶴,立羽把紙鶴串成串,一一垂掛在壢熙床邊,他們從早忙到晚,直到三個有武功底子的人都累癱在床邊、桌邊。

  但茵雅卻像瘋魔了似地,一張一張往下寫,沒人知道她有沒有休息,隻曉得,他們睜開眼的時候,她的筆沒停歇,而手邊一疊寫好的心情,不斷累積。

  瑜妃娘娘在閱熙的陪同下再次拜訪熙雅小築,瑜妃也拿起筆,一一寫下自己的祝願。

  她一面寫,一面對壢熙說:“孩兒呀,你此生有幸,得茵雅之愛,你怎舍得就此離去,留他們孤兒寡母在人間受苦?”

  淚水翻滾而下,一顆慈母心禁不起這般折騰,天上人間真有月老嗎?如果有的話,怎舍得讓這樣一對愛人受生離死別之苦。

  閱熙握住大哥的手,沉默不語。

  那些沒有母後照顧,兩兄弟隻能相互扶攜的日子多辛苦,可再苦他們都熬了過來,他怎能在這關低頭?

  望著大哥沉睡的容顔,閱熙舌根像含了苦膽。

  那年他們五兄弟搶奪楠楠,太子儇熙贏了,得到楠楠的全心全意,卻沒想到一場戰爭奪去他的性命,楠楠義無反顧爲他殉情。

  老五務熙聰明,他不執著,愛上安穎,自此過著幸福和樂的生活。

  三哥惠熙運氣好,碰上查晴兒、碰上他此生正確的女人,可是自己愚蠢魯鈍,竟因爲查晴兒身上有太多楠楠影子,企圖把她搶回身邊,結果活生生釀成自已和三哥的悲劇——

  查晴兒在大婚夜裏爲愛殉情,三哥從此人間蒸發、不見蹤影,他在全國各地利用所有人脈想把三哥找回來,真心誠意向他說聲對不起,可是三哥始終杳無音訊。

  有人說見他一身灰布衣,在道觀裏修行,有人說他遠赴海外,離開這塊傷心地,他不知道哪個消息是正確的,隻能任憑良心背負著罪惡感,日複一日。

  至於自己的愛情……他在失去後才曉得,原來愛情已經從身邊悄悄溜走。

  她是查晴兒的陪嫁丫頭雨兒,她不像楠楠,但她有楠楠的聰慧、善良,她琴棋書畫樣樣通,她是越相處越見真心的女子。

  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把正妃晾在一邊,日日走到小婢女身旁,聽她說話、對她說話,好像所有的煩憂隻要有她,便能得到紆解。

  天底下,她隻見過兩個不在乎地位身分的女子,一個是楠楠,一個就是雨兒,隻不過楠楠不愛他,而雨兒隻要能夠留在他身邊,不介意他愛不愛她。

  這份感情,他理解得太慢,直到雨兒被他的正妃所害、失去性命,他才曉得,自己的心早已淪陷愛情。

  因此他懲罰自己也懲罰王妃薛羽蝶,他時時請調出皇差,便是留在京城裏,也不再再踏入王府一步。

  他一直以爲,除務熙之外,其他四個兄弟的愛情均得不到善終。直到大哥因壽禮人獄、陸茵雅傾全力相救,直到大哥失憶,把一個早就不應該在世間的“雅雅”寵上天。

他以爲,他真的以爲,他們之中,總算有人能圓滿起愛情,沒想到壅熙的貪心、韋氏的叛變,破壞了他們的圓滿。

  他們兄弟是做了什麼大壞事,爲什麼月下老人竟要這般懲罰他們?可惡的月老!

  深吸氣,他俯下身,握住壢熙的雙肩,極其鄭重而認真說道:“大哥,請你醒來,如果你還在乎這個被失望折騰得不成人形的女人,請你爲她,再活一次。”他們不需要再重複儇熙和楠楠的破故事。

  茵雅不說話不笑也不哭泣,對於他人的聲音恍然無聞。該喝水的時候喝、該吃飯的時候吃,該洗澡也不反對,她乖得像人偶,順從旁人的心意,但其他時間裏,她隻專注著一件事——寫字。

  寫她的願望、寫他們未完成的故事、寫她的愛情、寫她的相思,一字一句,都是她最真的心意。

  紙鶴越來越多,掛滿了屋子、掛進庭院,熙雅小築的主屋裏,每個角落都掛滿紙鶴。

  折紙鶴的第三天,茵雅眼角下浮起濃濃的黑眼圈。

  她雙頰凹陷,十指沾滿黑墨,肩頸酸痛、手腕沉得幾乎擡不起,但她卻不願意停止向上蒼祈願,她寫了不下百次,他生、她生:他死、她死:女子的堅貞隻爲她心愛的男人。

  第四天,宮裏送來滿滿兩車的紙鶴,裏面有皇帝親手在國師指導下寫的續命書,身爲九五至尊,號令天下軍隊百姓,如今他要霸氣一回,也號令起天地山川諸神,保下他的大兒子。

  第五天,茵雅已累得睜不開眼,但她憑著一股意志力,一筆一筆寫下她的相思情意。

  這天,她昏倒兩次,但一醒來便掙紮著回到桌邊,繼續寫。

  茵雅的情真意切深深感動了所有溫室和熙雅小築的人,大家自動自發,利用下工的時間,也寫心願、折紙鶴。

  紙鶴掛滿了熙雅小築,掛滿溫室,掛滿每個壢熙走過的角落,他們求天地、求鬼神,求七爺八爺、牛頭馬面,千萬千萬別帶走他們敬愛的王爺。

  第十天,王爺傷重的消息傳遍整座京城,有百姓不知道從哪裏學來,也在白紙上寫下“願王爺平安”,然後折成白鶴,串成串,掛在家中窗戶、掛在門邊,一時間京城家家戶戶全掛上鮮彩紙鶴。

  昏迷中的壢熙急瘋了,穿越時,他感覺自己像從窄小的管口被塞進瓶子裏椰,現在他覺得自己被卡在那個瓶口不上不下。

  這段日子裏,他聽著所有人在他耳邊說話,看著茵雅日漸消沉,卻無能爲力改變現狀。

  他不斷思考著,如果他就此死去,雅雅豈能獨活,可他找不到自己活下的方法,連文師父也是每出現一次就搖頭一回,惹得他心煩氣悶。

  “童女、童女、童女。”這是他第一百六十七次呼喚童女。

  因爲呼喚次數太多,他已經不存希望,他認爲童女老早就遺忘他們之間的約法三章。可是……意外地,這回像被人倒進通樂似地,咚地,瓶口通暢了,他整個人順利從瓶口滑出來。

  轉頭,他看見童女坐在窗台上,她身後的紙鶴迎風飛揚,第一次,他覺得她有仙女的味道。

  “做什麼?”她一面嗑瓜子,一面搖著兩條腿。

  “你沒遵守約定!你說我需要幫助,會隨時隨地等我的召喚。”他一出口就是質詢,如果他去當立委,這種氣勢一定可以爲自己博得版面。

  “我是啊。”

  “可我已經喊你一百六十七次。”

  “沒辦法嘛,我心胸狹窄呀,你知道你要死不死的時候,有多少人在心裏質疑月老公公、責備月老公公?沒錯,不多不少,剛剛好一百六十六個人,誰罵上一句,本童女的耳朵就會聾一回,所以、因此、於是……”她笑得一臉痞樣。

  當神仙又不給百姓收月俸,了不起聞他們兩炷香,收幾朵鮮花,幹麼碰到感情事,就把矛頭全指向神仙?

  尤其那個第八十九號,這輩子叫做龍閱熙,下輩子叫做方允蔚的男人,最最不要臉,她不懂,自己昀愚蠢幹麼賴到神仙身上,神仙又沒做啥,怎就得概括承受他們的錯?

  龍壢熙拿她沒轍,隻好就此略過,歎口氣問:“現在,我該怎麼辦?”

  “都十幾天了,你還沒想好該怎麼辦?”童女驚訝。她以爲他聰明睿智,滿腦子陰計的,這麼簡單的事竟然搞這麼久還沒想通?

  全城百姓不都掛了紙鶴?皇帝不允了他“心想事成”?一片光明坦途就擺在他眼前,他還問怎麼辦?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決定自己要怎麼辦?”

  “我不老早講過千百次了,人類的命運、遭遇皆來自於選擇,性格會影響選擇、態度會影響選擇、瞬間念頭會影響選擇,獨獨神仙不會影響你的選擇。”下次別一出事,就賴到神仙身上,OK?

  “可人的壽命不是有長短嗎?不是說:‘閻王要你三更死,留你不到五更天’?”

  她伸出手背,在他胸口很沒誠意地拍了拍。“厚厚,黎大哥,有進步哦,現在開始相信神嘍,我還以爲你還是無神論者,相信人定勝天咧。”

  “你就是要跟我耍嘴皮子,拖延我回去的時間就是了。”他一眼,看懂了她的熊度。也是,他穿越的目的不就是要圓滿龍壢熙和茵雅的愛情?現在就剩最後一步,她沒理由不讓他回去完成任務。

  童女笑望他。

  沒錯,上回三催四請,才把他催進龍壢熙的身體裏面,這回他急著想回去了,她偏偏要給他拖個三天五天。

  壢熙見她不答話,說:“既然是我的選擇,我選擇馬上回到壢熙的身子裏。”

  “你不怕二十一世紀的雅雅,等你等到發如雪、鬢成霜?”她涼涼說著,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瓜子,悠閑嗑著。

  “我們約定過了,你說過,無論我什麼時候回去,清醒來的時候,一定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而不是焚化爐裏,至於雅雅,還是一樣貌美如花,和我閉上眼時看見的一樣年輕……”

  “行!”她阻下他的話,不爽地癟癟嘴角,他的記憶還真好,竟然連她隨口講講的話都記得那麼牢。“我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你不必提醒我。”

  “那麼,快送我回去。”

  她還在那裏嗯嗯啊啊,想掏出幾句話來浪費一點時間,但他已經迫不及待飄到龍壢熙頭頂上方,隻等她一施力,把他給塞回去。

  這家夥、這比龍惠熙還難搞的死奸商,童女沒好氣地說:“記住,我喜歡吃辣。”

  話說完,壢熙又經曆了一回塞瓶經驗。

  “王爺醒了!”

  第一個發現壢熙睜開眼睛的人是謹言,手提毛筆的茵雅先是觸電般一愣,接著緩慢轉過頭,幾日不言語,她艱澀地張開口,低啞問道:“你、醒、了?”

  壢熙初初醒來,原本混沌的心智在看見茵雅枯槁的容顔時,立即清明了起來,心像被誰澆了一桶熱油,火燒火燒地痛著。“對,我醒來了。”

  “那你,還會不會昏迷?”茵雅直直盯著他問。

  “不會。”他沙啞卻堅定的回答。

  聽見他的應話,她像吞下一顆定心丸,眼底眉間的抑郁在轉瞬間消除,眉平了,心整了,天地在她眼前展開一片坦途,她微微一哂,“這樣,很好。”

  四字說完,她旋即掉入一片黑暗……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短短兩個月裏,朝廷好似天翻地覆轉了一大圈,情況匪夷所思到令人難解。

  先是立了個不討喜的九皇子爲太子,此事被民間討論得幾乎炸了鍋,爲此朝廷還抓了幾百個老百姓,關的關、殺的殺,一時間嚇得再無百姓敢亂說話。

  之後,皇帝莫名其妙駕崩,太子接位。

  一連串你連想都沒想過的新政一條一條出現,惹得民怨沸騰。不過有之前的經驗,再加上午門前砍了十幾顆讀書人的頭,老百姓學會閉嘴。

  然後大皇子龍壢熙因通敵叛國罪被押入大牢,幾日後於獄中仰藥自盡,接下來,當當當當,戲劇性的變化開始了。

  國丈韋安禮不知打哪兒來的膽子,竟敢反咬九皇子一口,說他弒君叛國,還抓了九皇子的妹貴妃,說她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彩虹仙子,擅長易容術和攝魂術。

  之後更是一把撕去她臉上的人皮面具,說皇上就是他們合力害死的,韋安禮指證曆曆,提及皇上身上有多少傷口,清楚得像親眼所見。

  說書人一講到這段,會習慣性地在此刻抓起闆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拍,誇張地兩臂往外大張,揚聲說:“這時候,幾道金光閃過韋安禮的雙眼,他的胸口突突突地跳著,擡眼,望見眼前一身明黃色龍袍的舊帝好好的站在眼前,他雙腳像是被秋霜打過的荷葉,軟啦……”

  朝局在極短的時間內翻轉過來,皇帝頒下一紙詔書,將此段時間內,朝廷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予百姓。

  百姓弄懂了情況,知道叛國的果真不是他們心目中的英雄王爺,而是弒父殺兄的龍壅熙,以及權勢逐日坐大、劣跡惡行罄竹難言的韋家,許多人忍不住一拍掌,大聲喝采:就說吧,情況果如我所言。仿佛自己有真知灼見般。

  舊帝重掌朝政,恢複被罷黜的清廉官員職務,廢除龍壅熙所下的種種不合理聖令,將龍壅熙送進宗人府。

  更大快人心的是,多年來仗勢後宮皇後、魚肉百姓的韋家倒了,近百個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韋氏官員被押進京,一一伏誅,民心大樂,連日裏,地方上天天有人放鞭炮。

  但高興沒幾天,城郊溫室那裏傳來消息,說大皇子爲阻止建威將軍韋立邦造反帶大軍屠城,以利其父韋安禮稱帝,親身犯險,被韋立邦所傷,命在旦夕。

  一時間,城裏廟宇香火鼎盛,人人都來求神,庇佑他們的好王爺。

  再不久,城裏紛紛仿效起溫室夥計,在紙上寫下平安字句、折紙鶴、串成鈐,掛在家門前,隻求爲王爺盡一份心。

  百姓的虔誠感動天地,他們的大皇子從鬼門關前平安回來了,皇帝下詔書,感念百姓爲大皇子所做之事,減稅三成,此令一頒,舉國歡騰。

  不僅如此,此次宮變中,有功的臣子均升官一等,護持皇帝的溫室夥計們,一人賞賜黃金十兩,千名007均封爲六品武官,願打球的,可留在原營指導新將,不願打球的,可進宮服侍皇上。

  王爺曆劫歸來,大燕百姓也平安度過一場劫難。

  皇帝下令,封壢熙爲太子、入主東宮,並爲他迎娶另一名陸府千金陸雅雅爲太子妃,新婚日,京城百姓夾道歡呼,人人均在心底祈求,他們的王爺此後無災無禍、平安順利。

  陸府的嫁妝比上回嫁陸茵芳整整多了五倍,擡嫁妝的隊伍長長地繞過三條街,新娘已經進了王府大門,還有部分嫁妝尚未離開陸府。

  夜裏,王爺辦流水席、大宴賓客。

  溫室夥計和熙雅小築的人手全來幫忙了,上回抄家被弄得一團混亂的王府,在短時間內,又是一派新景像,主屋按著熙雅小築的設計圖重新布置改造,讓雅雅一進王府,便備感熟悉。

  一身大紅袍服,紅蓋頭下方,是茵雅滿滿的笑臉,這是她和壢熙的第三個婚禮,她抗議過,但壢熙說:無三不成禮。

  她明白,他真心想做的是讓自己重入皇家玉牒,成爲他唯一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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