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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門奇大笑一聲,凌空飛撲下來,說道:「不錯,老夫正是東門奇。」
西門大娘跟著飛瀉而下,呷呷尖笑道:「還有老娘。」
戚真人沉哼一聲道:「很好,你們是到勾漏山去的了,本真人明日日落前,在龍江嶺腳候教。」
東門奇大笑道:「慢點,你閣下是什麼人?」
梁慧君、裴畹蘭就隱身在左首一棵大樹之上,這時跟著縱身飛落。
梁慧君不待戚真人開口,就接口道:「他是勾漏山玉闕宮來的,自稱戚真人……」
西門大娘晤了一聲道:「那是勾漏君門下的三真了。」
東門奇聳著雙肩大笑道:「這當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勾漏山君雄霸西南,他門下三真人中,竟然連厲山雙凶門下一個十六歲的女弟子都打不過,還在老夫面前冒什麼大氣?明天你約了多少幫手,咱們日落前准到,你去吧!」
說話之時,揮了揮手,好像是有意放戚真人走的。
這可真把戚真人氣破了肚子,玉闕宮弟子幾時受過如此凌辱?但當他聽到和自己動手的小子,竟是厲山雙凶內下一個女弟子,心頭也著實暗暗驚凜。
尤其此時除了厲山雙凶現身之外,還有兩個少年也從大樹上躍下,自己連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都無法取勝,何況對方一共有五人之多。
他以英無雙的武功,去衡量這老少五人,自然不敢再停留下去,口中沉哼一聲道:「好,本真人那就先走一步,明日龍江嶺腳恭候諸位大駕。」
說完,雙腳一頓,破空飛起,橫射而去。
西門大娘急著問道:「無雙,你們沒追上楚大哥嗎?」
英無雙道:「沒有,徒兒三人今晚到這裡投宿,就遇上這老道士,據這裡的龍莊主說,他已經派出幾個莊丁,去幫我們打聽了……」
剛說到這裡,只見龍在田滿臉大汗的奔了進來,看到東門奇二人,不由得怔得一怔,朝梁慧君道:「兄弟聽說三位公子和戚真人起了衝突,才趕來的,三位公子只是路過敝莊出門在外,千萬不可得罪了戚真人……」
西門大娘尖笑道。「姓戚的老道,已經被我徒兒打跑了,你急什麼?」
龍在田聽得一怔,說道:「什麼,戚真人……已經走了,這……怎麼辦,在下……一家……還有這片莊院……都……完了……」
西門大娘瞪著三角眼,尖聲道:「他逃得快,才保住性命,他已經走了,你還怕他什麼?」
龍在田哭喪著臉道:「這位……」
他看西門大娘穿著男裝,但話聲明明是個女的,遲疑了下,才道:「戚真人是玉闕宮的三真人,這方圓千里,誰都對他奉若神明,他在敝莊作客,這一怒而去,在下一家十九口,都活不成了。」
東門奇道:「你是龍莊主?這個你不用耽心,是咱們把他打跑的,與你毫不相干,一切有咱們擔當。」
西門大娘嚷道:「都是你老不死,依了老娘,絕不讓這姓戚的妖道活著出去。」
梁慧君道:「龍莊主只管放心,你只當不知道今晚發生的事就是了。」
龍在田望望雙凶,不敢多說,口中唯唯應是,正待退下。
西門大娘問道:「龍莊主,你派人去打聽楚小兄弟的下落,可有消息嗎?」
龍在田這一和她對面,發現這個不男不女的人,一雙三角眼凶光烙烙逼人,好似兩道寒電,心中更是發毛。連忙低下頭不敢多看,說道:「在下已經派出四名莊丁到附近幾個鎮集去打聽了,最少也要明日早晨才能趕回來。」
西門大娘揮揮手道:「那就等明天聽回音好了,你去吧!」
龍在田猶如皇恩大赦,口中應著「是」,急忙轉身就走。
東門奇問道:「無雙,你們住在哪裡?」
英無雙道:「徒兒三人住在那邊一幢樓上,啊,魏兄,那妖道走了,這樓上正好給師娘、師父住了。」
嶺腳,在桂江之西,蒙江之東,污江之北,山嶺間的一片荒地。
這時正當紅日西下。
山林間漸漸籠罩起一片暮色。
東首一條小徑上正有兩老三少五個人朝山麓間走來。
山麓前,站著四個人,沒有迎上去,甚至還大刺刺的連看也沒向來人看上一眼。
那兩老三少,正是來嶺腳赴約的厲山雙凶、英無雙、梁慧君、裴畹蘭。
站著的四個人,除了曾在龍家大院見過的戚真人,還有三個老者,每個人的神情都有些怪異。
站在中間的一個,身穿黃衫、身材瘦長,一張枯槁得皮包骨的瘦削臉上,雙眉低垂,兩眼似睜似閉,毫不理人。
站在他右首的也是一個老者,中等身材,穿一件青布袍,禿頂鳩面、牙齒全豁,下巴生得特別尖,看去形狀極為怪異。
黃衫老者左首,和戚真人站在一起的是一個白髮披肩的頭陀,頭上箍一個銀圈,連鬢白鬚,兩眉之間,有一道刀疤,肩上背一個長形黃布袋,敢情是他的兵刃無疑。
東門奇看得微微一怔,這三個人看年齡都已在七十以上,戚真人約來助拳的人,應該都是頂尖高手,但自己竟然一個也不認識!
不!從未聽說過有這樣形狀的三個人。他聳聳肩,發出破竹般一聲大笑,說道:「這三位就是戚真人邀來助拳的人了?恕兄弟眼拙,戚真人怎不先給兄弟引見引見?」
那黃衫老者從鼻孔中輕哼一聲道:「要死的人,有什麼好引見的?」
西門大娘呷呷尖笑道:「老不死,他這話說得極對,要死的人,有什麼好引見的?」
戚真人沉笑道,「但本真人還是要給你們引見一下,好讓你們死而無怨,這三位是玉閥宮八大護法中人……」
他一指黃衫老者說道:「這位是閉目煞神字文化字文護法。」接著又指指鳩面老者說道,「這位是鳩面神叟司空不凡司空護法。」又指指自發頭陀說道:「這位是三眼頭陀去惡大師。」
這三人敢情是久處西南。從未到過中原,是以他雖說出三人姓名,東門奇還是一無所知。
西門大娘不耐的道:「不用說了,什麼閉眼三眼的,老娘活了一大把年紀,聽都沒聽說過,咱們既然來了,乾脆手底下見個真章。」
閉目煞神宇文化雙目乍睜,射出兩道懾人的精光,冷喝道:「匹婦找死!」
突然揚手一掌,劈了過來。
東門奇究是見多識廣,對方這三人若無真實本領,玉闕宮也不會延聘他們擔任護法:何況這三人形貌怪異,分明都練有外門功夫。
其中當然以閉目煞神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武功應該是三人之首,是以早就暗中注意著他。此時看他揮掌朝西門大娘劈去,口中發出破竹似的一聲長笑,左手突發一記「白骨爪」,出手如電,身法更快,不帶半點風聲,朝閉目煞神劈出一掌的右肩「筋池」穴上抓去,左手更是悄無聲息,五指枯白如爪,直落天靈,這一記使的是「九陰爪」。
他一生沒練成「九陰神功」,但他蓄勢已久,「九陰爪」卻是他的成名絕技。「九陰爪」專抓敵人天靈,練的是陰功,只要被他爪勢掃上一點,外殼完好,裡面完全被陰功摧毀。「白骨爪」練的是屍氣,爪風劃過,屍毒人骨,同樣無藥可救,這兩種功夫,截然不同,但都陰毒無比。
閉目煞神一掌甫出,陡覺一股屍腐臭氣急襲而來,急忙身形半旋,左手隨著身形一掌橫拍出去。
西門大娘也在他一掌拍來之際,身若旋風一下閃出,她這一閃,正好閃到鳩面叟身側,右手疾拍過去,口中呷呷笑道,「老娘這一掌你接了吧!」
她身若旋風,何等快速,話聲未落,手掌已經印到鳩面叟胸前不到三尺。這一掌也使出了母豹西門大娘的拿手絕技「陰風掌」來。
「陰風掌」顧名思義,掌勢出手,就有一道陰冷澈骨的陰風,別說被她手掌擊中了,只要讓她掌上發出來的陰風透體而過,你武功再高,十二個時辰之內,一樣性命難保。
但鳩面叟也不是等閒人物,西門大娘一掌當胸印去,嘿然道:「你要和老夫比掌,那好!」
他右掌一豎,疾推而出,只見他整隻手掌,色呈青紫,練的也是外門功夫「青煞掌」。
江湖上練煞掌的人,大都以顏色來分,有紫、紅、自、青、黑五種,大家都以紫煞掌。
紅煞掌,白煞掌相稱,這是外行人的叫法。
其實其中大有區別,紫色的應該叫紫靈掌,是玄門最上乘的功夫,紅色的有硃砂掌、赤煞掌、火焰掌之分,白色的就是白骨掌,青色的才是青煞掌,其中以紫靈掌和硃砂掌,是正派功夫,其餘均是旁門左道,黑色的毒煞掌,和藍煞掌則是練的毒功。
西門大娘一看對方使出來的是青煞掌,她身形忽然又像旋風般一轉,右手陰風掌帶轉橫拍,左手閃電朝對方青煞掌上拍去。她左手練的正是白骨掌,一隻手掌白如枯骨,不帶一點血色。
「白骨掌」又叫「白骨摧心掌」是煞掌中震力最強的一種,在威力上又勝過青煞掌。
鳩面叟一怔,右掌倏收。左手驕指如戟,朝西門大娘「白骨掌」掌心點出。這一記叫做「穿雲箭」,專攻各種掌功。但他左指才發,西門大娘右手「陰風掌」已經橫拍過來,快要掃到肩頭。
兩人正在電光石火之間,各出奇招,各自變換了兩種神功,當真快速到了極點!
此刻一個「穿雲箭」,指向「白骨掌」,一個「陰風掌」橫掃對方肩頭,兩人當然誰也不願傷在對方手下,各自橫閃開去。
厲山雙凶一個練的是爪功,一個練的是掌功。這時東門奇和閉目煞神卻打得十分激烈。
他們這一對,可不像西門大娘和鳩面叟那樣比賽功夫,他們是真正卯上了,東門奇雙爪如風,身形來去如電,「白骨爪」「九陰爪」,忽左忽右,輪番出手。
閉目煞神宇文化只是跨著大步,揮舞起一雙大袖,就像兩塊鐵板,原來他練的是鐵袖功,有時雙袖互撞,居然會發出「噹」的呀然大響,武功稍差的人,被他衣袖砸上,準會把你砸爛。
這一戰也比西門大娘兩人要凶險得多,但見人影晃動,一個爪風發出嗤嗤輕響,一個大袖漾起呼呼狂風!
西門大娘身如旋風,堪堪橫閃而出,一下就旋到了閉目煞神背後,右手一記「陰風掌」朝他「靈台穴」上拍去。
「靈台穴」上若是被她「陰風掌」拍上,叫做「陰風入戶」,是一記殺著,閉目煞神趕緊右手向後揮出。
鳩面史眼看和自己動手的西門大娘忽然朝閉目煞神攻去,這對自己是極大的難堪,豈不讓閉目煞神笑自己連一個對手都纏不住?心頭一怒,振腕就是一指朝西門大娘右側「太陰穴」點去。
他可不知道厲山雙凶一向沒有朋友,遇上最厲害的對頭,也只有兩個人聯手對付,幾十年來,聯手成了習慣。
今晚西門大娘發現對方兩人功力之高,不在自己兩人之下,革打獨鬥,自然不如聯手合擊的好,這才乘隙朝閉目煞神出手搶攻的。
她一掌才發,鳩面叟的一指也及時點來。
閉目煞神右手後揮,他正面的東門奇也可以騰出手來了,身形一個電旋,左手灰白五指颯然風生朝鳩面叟天靈抓落。
西門大娘豈有吃虧,來而不往非禮也,左手一記「白骨掌」,橫切出去,拍向鳩面叟左「歸陰穴」。
這下雙凶聯上了手,數十年夫妻,自然心有默契,何況兩人練的都是「旋風身法」,兩個人就像兩團旋風,忽東忽西,忽合忽分,白骨爪、九陰爪、陰風掌、白骨掌漫天亂舞。
閉目煞神和鳩面叟如論真實武功,只在雙凶之上,但他們兩人各歸各出手,進退之間,既無默契可言,自然總會覺得對方礙了自己手腳。不能盡情施展。這自然給厲山雙凶佔了許多便宜,但也不過只能和人家打成平手。
打成平手,這就糟了,剩下三個小姑娘,豈是人家戚真人和三眼頭陀的對手、也等於是他們(雙凶)被人家絆住了!
閉目煞神和鳩面叟既已出手,三眼頭陀豈肯閒著?他撤下黃布袋,取出一柄紫金降魔杵朝戚真人單掌打訊,說道:「戚真人,這三個小子,交給咱家了。」
只說了一句話,就大步走上,洪喝道:「呔,你們三個小子,佛爺慈悲,讓你們一起上吧!」
英無雙披披嘴道:「你叫三眼頭陀。對不?本公子一個人就足夠打發你了。」
她一手緊握著青霓劍劍柄,回頭朝梁慧君、裴畹蘭輕笑道:「魏兄,藍兄,你們看著,不出十招,小弟包管叫他三眼頭陀變成沒眼頭陀。」
三眼頭陀沉喝道:「小子,你說什麼?」
英無雙笑道:「本公子一劍把你三眼削去,不是沒有眼了嗎?」
她笑聲方起,身形倏然飄飛過去,左手拍出一掌,右手青霓劍嗆然出匣,一道青虹比閃電還快朝他降魔柞的手臂斜削過去。
三眼頭陀聽到笑聲,不覺一怔道:「你是女娃兒!」
話才說到一半,陡覺一股奇寒澈骨的寒風業已撞到身前,眼前青光大亮,一支青瑩長劍朝右手削來,但英無雙出手雖快,他動作也奇快無比,左手豎掌推出,右手降魔杵跟著劃出。
這頭陀左手練的竟然是天竺「大手印」,兩人雙掌交接,發出砰然輕響,降魔杵和青霓劍也同時磕上,響起了「嗒」的一聲。
英無雙「九陰神功」終究只有五成火候,但覺對方掌上震力極強,被震得往後連退了三步之多。
三眼頭陀雙掌交擊,口中忍不住啊出聲來:「好冷的手掌!」
五成火候的「九陰神功」當然也傷不了他,但他卻立即發覺右手降魔杵比平日輕了許多,低頭一看,自己一柄紫金降魔杵已經只剩了半截!
英無雙手橫長劍,冷笑一聲道:「原來勾漏山魔宮出來的護法,也不過如此!」
三眼頭陀一招被對方削斷兵刃,心頭自然怒極,洪喝一聲:「小丫頭,你找死……」
突然風聲一颯,一道青影從天而降,嬌聲喝道:「慢點,你們誰是勾漏山魔宮來的?」
這人好快的身法,一下瀉落在兩人中間,那是一個一身素色衣裙的少女,腰間懸一支長劍,婷婷玉立,向兩人發問。
三眼頭陀持著半支降魔杵,正待朝英無雙撲去,忽然被一個少女攔在前面,心頭本已怒極,沉喝道:「佛爺就是玉闕宮來的……」
素衣少女哼了一聲:「該死的東西!」
突然白光飛閃,好快的一劍,三眼頭舵手中只有半截降魔杵,連封架後退都來不及,一個人已被劍光攔腰掃過,切成兩段!
她出手之快,連英無雙就站在邊上,都沒看得清楚。
這下可把戚真人看得大怒,嗆的一聲,掣出長劍,喝道:「小丫頭,你是什麼人?」
素衣少女面罩寒霜。長劍一指,說道,「你也是勾漏魔宮出來的了?」
戚真人道:「不錯。」
裴畹蘭接口道:「他是勾漏山老魔門下三弟子……」
素衣少女叱道:「那就該死!」
長劍揮處,一道白虹朝戚真人激射過去。
戚真人揮起長劍,喝道:「好個狂妄的小丫頭!」
他長劍堪堪揮起,陡覺對方一支長劍倏起倏落,剎那之間,化作了千百縷銀芒,在天空編織成一片網罟,當頭罩落!
這下看得戚真人心頭大駭,喝道:「織綿劍法,你是天孫何仙姑門下!」
奮起全力發劍。但你手上雖是一柄百煉精鋼的長劍,人家手中卻是斬金切玉的利劍。
玉闕宮的劍法縱或可以擋得住「織綿劍法」,但劍和人家差得大多了,但聽一陣密集的「嗒」「嗒」輕響,戚真人一支三尺長劍,被一寸寸削斷。
還是戚真人見機得快,口中狂喝一聲,左手劈出一記掌風,人卻學懶驢打滾,在對方劍勢未落之前,貼地滾出去一丈來遠。
但饒是如此,身上至少也被劃破了十七八處,雙足一頓,頭先身後,急如箭射,破空騰掠而起。
素衣少女冷哼一聲,纖手一抬,一道白光朝他身後激射過去。她這道白光,正是脫手擲出去的長劍。
一個人飛掠得再快,但體積較大較重,自然比不過用力擲出去的長劍破風穿雲,來得快速。
只聽一聲慘曝,傳了過來,長劍從戚真人後心直貫前胸,像中箭的飛鳥,從半空中直墜下來。
素衣少女擲出長劍,人也雙足一點追蹤過去,戚真人跌落地上,她也正好及時趕到,拔劍在手,連看也沒朝他看上一眼,就回身走了過來。
她誅殺三眼頭陀、戚真人,最多也不超過一盞熱茶工夫,這下直把英無雙、裴畹蘭,梁慧君三位姑娘看得目瞪口呆!
素衣少女手持一柄銀芒耀目的長劍,臉罩嚴霜一直走近厲山雙凶等四人戰圈,冷冷的喝道,「你們給我住手。」
這四個高手激戰正烈,但他們都已看到三眼頭陀和戚真人不過片刻之間,喪命在素衣少女劍下,敵我雙方的人都感到心頭無比凜駭,因此她這聲嬌喝出口,大家果然依言停下手來。
素衣少女沒待人家開口,一雙盈盈美目滿含著濃重的殺氣,冷冷問道:「你們誰是勾漏山的賊黨?」
光是這句話,就含有極重的仇視口吻。
閉目煞神宇文化和鳩面叟司空不凡都是成名幾十年的人,豈會因你轉眼之間殺了三眼頭陀、戚真人,就不敢承認?
宇文化道:「姑娘可是和勾漏山玉闕富有仇嗎?」
素衣少女冷然道,「我問你們誰是勾漏山的賊黨?你怎麼不說?」
數十年來,真還沒有人和宇文化這樣口氣說過話,不覺怒笑道:「是以如何?不是又待如何?」
素衣少女切齒道:「如果你不是勾漏山的賊黨,可以走了,若是勾漏山的賊黨,就得把命留下。」
鳩面望右手提胸,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力,聞言怪笑一聲道:「丫頭好狂的口氣!」
他本來就站在素衣少女左側,笑聲乍起,一個人倏然欺來,右手「青煞掌」隨著笑聲朝素衣少女左肩印到。
西門大娘怒喝一聲:「司空不凡你要不要臉?」
揮手一記「陰風掌」直拍過去。
素衣少女冷哼一聲,身形電旋,一道銀虹朝身後橫掃過去,身法之快,簡直莫可比擬。
鳩面叟眼看「青煞掌」快要印上對方肩後,陡覺一道寒光耀眼的劍芒閃電劈來,心頭猛然一驚,匆忙之間,急急撤招。
但你眼睛看到銀光,再要後退已經遲了,但覺右腕一涼,一隻色呈靛青色的手掌已被劍芒掃過,和手腕脫離關係,自顧自跌落地上了。
他右掌被劍光削斷,一個人幾乎楞住了,夭底下那有如此快速的劍招?心頭急怒交迸,那還後退?口中哼了一聲,左手駢指若戟疾然朝素衣少女右太陽穴點去。
閉目煞神看得心神狂震,暗道,「會是大白替星劍!」
四個人已經只剩下兩個,如今兩個人中又有一個人被削斷了一隻有手,一個人只有兩隻手,現在兩個人只有三隻手了,豈不是只剩下一個半人了?自己再不出手、只怕會只剩下自己一個。
他看司空不凡被削斷右手之後,不顧傷勢,使出「穿雲箭」來,那還怠慢,乘素衣少女轉身過去之際,突然身形一晃而上,右手揮起鐵板似的一隻衣袖朝素衣少女後腦拂去,左手卻緊隨右手衣袖之後,五指如叉直插後心。
這兩個人一攻側面,一個欺到身後,幾乎是同時出手,只是作者一支禿筆寫來,似乎分了先後而已!
素衣少女堪堪削斷鳩面叟「青煞掌」,陡覺疾風一颯,一個沒退,一個已欺到身後,同時襲到。口中發出一聲冷笑,長劍未收,身子突然快若陀螺,由左向右旋去,手中長劍也使了一招「玉帶圍腰」,隨著身形電轉,向後橫掃過去。
一片耀目銀光,挾著濃重的寒氣平掃而過。
首當其衝的是鳩面叟司空不凡,指風點出,因素衣少女身形旋轉而落空,但劍光卻已從他腰際掃過。
第二個是該死的閉目煞神了。他已經認出素衣少女手中的是「太白彗星劍」,應該也已想到她使的是武林中無人能躲閃得開的「閃電劍法」。(她方才對付戚真人的卻是「織綿掣法」,出自青衣江一系)。自然也可以溯子(她是三十年前被江湖上稱作青衣煞的青衣道姑的傳人了。
青衣煞,自然是青衣道姑的外號,青衣道姑沒有人知道她的道號,她雖是三清弟子,卻嫉惡如仇。黑道中人碰上她可以說無一活口,大家所能看到的也只是一個青衣道姑和一道銀虹而已!
因此江湖上就叫她青衣煞,就是說你只要看鄉悟青衣的道姑,就是惡煞臨頭,想逃也逃不脫。
閉目煞神宇文化既已想到素衣少女來歷,還要乘她在鳩面受攻出一指之際,欺上身去,豈非自找死路,素衣少女陀螺般旋身,何等快速,「大白替星劍」從鳩面斐腰際掃過,毫無絲毫阻隔,劍光就掃到了宇文化腰際,當然也順利掃過。
等她身子轉了一個圓圈停下,兩個在江湖上凶名久著的魔頭才砰然倒了下去,兩人變成了四截!
歷山雙凶看得心頭也大感凜駭,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在瞬息之間,劍劈四個江湖凶名久著的高手。
如果是聽人傳說,就算是少林寺方丈說的,他們也絕不會相信,但這卻是親眼目睹的事實!
三十年前的青衣道姑,已經夠心狠手辣,三十年後出了這個素衣少女,當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當然「閃電劍法」出手如電,佔了一個快字,最主要的還是她手中這柄「大白彗星劍」煞氣重,劍長雖然只有三尺,但只要劍尖一動,光芒可以射出一丈以外,如果貫注內功,據說可以殺傷三丈以外的人,最快的身法也躲閃不開。
彗星,在天空不是只有米粒般大,但它光芒卻可以拖長到十數丈長!
青衣少女力劈四人,居然面不改色,目光一掃,問道:「你們之中,還有勾漏山的賊黨嗎?」
英無雙喜孜孜的走上去,說道:「這位妹妹,我們就是要上勾漏山魔宮去的,你和勾漏山魔宮有仇嗎?」
素衣少女這才返劍入鞘,臉上殺氣也隨著消散,切齒道。「我和勾漏山有不共戴天之仇。」說到這裡,走到西門大娘面前,抱抱拳道:「剛才多蒙婆婆出手相助,小女子謝了。」
西門大娘呷呷尖笑道:「姑娘不用客氣,以姑娘這份身手,那用我婆子相助?」
英無雙道:「妹妹,她就是我師娘。」
接著又指東門奇道:「那是我師父。」
素衣少女朝西門大娘、東門奇二人抱拳為禮。
英無雙又指著梁慧君、裴畹蘭兩人說道:「這是梁妹妹、這是裴妹妹,她們都是女扮男裝……」
梁慧君笑道:「你說了半天,還沒問這位姑娘貴姓芳名呢?」
英無雙哦了一聲,說道:「我叫英無雙、英雄的英、天下無雙的雙,妹妹你呢?」
素衣少女覺得和她挺投緣,這就含笑道:「我叫聞家珍。」
英無雙驚喜的道:「你就是聞家珍,啊,師父、師娘、梁妹妹、裴妹妹,你們說巧不巧呢?」
她自然聽楚大哥說過,當日小師妹聞家珍失蹤的事,所以聽對方說出聞家珍三字,喜得叫出聲來。
聞家珍驚奇的道:「怎麼?英妹妹認得我嗎?」
英無雙道:「人自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妹妹的名字,我們都聽得耳熟能詳了。」
聞家珍越聽越奇,問道:「你們聽誰說的呢?」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姑娘是東海門聞天聲聞老哥的千金對不?」
聞家珍驚奇的道:「前輩認識先父嗎?」
東門奇搶著道:「咱們就是為東海鏢局的事,找上勾漏山去的,楚小兄弟可能一個人找上勾漏山去了,咱們分成幾撥人走的,阮老哥和林副總鏢頭是第三撥,也快到了……」
西門大娘攔著道:「老不死,你嚕嗦了半天,只怕聞姑娘一句也聽不懂呢!」一面朝聞家珍道:「鷹爪門阮伯年、阮傳棟和陸長榮。林仲達、楚玉祥,你總認識吧?」
聞家珍道:「前輩說的是阮伯年,阮傳棟,一個是我外公,一個是我舅舅,陸長榮等三人,是我師兄。」
「這就對了。」
西門大娘道:「楚玉祥為了替他義父母報仇,獨自走了,很可能是找上勾漏山去的,那時,咱們大夥人都在東海鏢局裡,怕他一人有失,就由你大師兄陸長榮坐鎮鏢局,咱們等人分作四撥人上路,你外公阮掌門人和你舅舅阮傳棟是第三撥,就在咱們後頭,也快到了。」
聞家珍喜道:「那人果然沒有說錯,要我到這裡來等人……」
梁慧君問道:「是什麼人要你在這裡等人的呢?」
聞家珍道:「是今天早晨。我在梧州遇上的,那人好像喝醉了酒,說話瘋瘋癲癲的,從我身邊經過,聞到一股沉重的酒氣,我先前也沒去注意他,那知眨眼工夫,他就走得不見了。我正在奇怪,這人走得好快,那知就在這時候,我耳邊響起極細的聲音說道:『喂,小姑娘,你要上勾漏山去,總得找幾個同伴,巧得很,只要今天傍晚趕去嶺腳,就可以遇上。』我四顧根本沒看到人,心想:那一定遇上異人了,所以趕來這裡看看,果然遇上你們了。」
西門大娘急著問道:「那人是不是穿一件灰布道袍的老道士?」
聞家珍搖搖頭道:「不是,那人……他從我身邊擦身而過,我沒有注意他,但絕不是道士。」
西門大娘道:「這就奇了,這人會是誰呢?」
正說之間,突見一道人影飛也似奔了過來,口中叫道。「兩位師父,你們找得徒兒好苦,但總算給徒兒找到了。」
這人正是假扮南荒雙奇徒弟的錢電,他奔到幾人近前,喜道:「原來兩位老人家找到三位姑……公子了。」
他因不認識聞家珍,口中幾乎說出「三位姑娘」,臨時又改成了「公子」。
東門奇呵呵一笑道:「錢老二,咱們用不著再改扮什麼南荒雙奇,勾漏山早已知道老夫是什麼人了。」
說到這裡,「哦」了一聲,問道:「這裡附近,前不靠店,後不靠村,看來今晚咱們只好在這裡露宿一宵了。」
聞家珍這一會功夫,已和梁慧君等三位姑娘談得極熟,說道:「明天如果路過城鎮,我也去買一套男裝,改扮成男子才對。」
英無雙咕的笑道:「對啊,聞妹妹也改扮成男子,我們四個也是武林四公子。」
裴畹蘭道:「不,我覺得聞妹妹還是不改扮的好。」
聞家珍道:「為什麼呢?」
裴畹蘭道:「因為你要報伯父伯母的大仇,就要他們知道你是伯父伯母的女兒,堂堂正正的手刃血仇,自然不用改扮的好。
聞家珍聽得熱血沸騰,切齒道:「裴妹妹說得對,我要他們知道我就是聞家珍。」
容縣,是前去勾漏的必經之地。
東大街街尾,有一家小酒店。
這家酒店小得像一條狹窄的小弄,跨進門去只有三張「半桌」,靠著牆壁,邊上已經僅容一個人可以通過,裡首就是切滷菜,舀酒的地方。
這家小酒店只有一個彎腰老頭掌櫃兼跑堂,夜晚打了烊,把三張「半桌」拼起來就是他的床鋪了。
這時傍晚時光,小酒店裡走進來兩個酒客,一個是蓬著一頭亂髮的老人,身上穿一件灰布道袍,本來是灰白色的,但不知他穿了多少年從沒洗過,髒得已經變成黑色。
老道人後面卻是一個丰神俊朗的青衫少年,腰懸青穗古劍,飄逸瀟灑。
這兩人如論衣著、年齡、身份,一個是又窮又老的道人,一個則是翩翩少年公子,怎麼說都不該走在一起的,但他們卻偏偏走在一起。
他們當然就是自稱茅山四茅君的茅四和楚玉祥了。
茅四跨進門,還沒落坐,就大聲嚷道:「老夥計,快給老道來一壺酒,不用燙,要快,老道酒蟲已經爬到喉嚨裡來了,又乾又癢。」
兩人剛在一張「半桌」上對面坐下,彎腰老頭連聲應著,立即送上一壺酒來,笑道:「道長多年不見了,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茅四道接過酒壺,對著嘴一陣咕咕大喝,才吁了口氣,大笑道:「自然是東北風了,不然怎會把貧道吹到西南來?」接著哦了一聲,急急問道:「老夥計,我問你一件事,最近有沒有看到醉鬼張老兒?」
他口中的醉鬼自然是醉鬼老張三了。
彎腰老頭雙目一瞪,說道:「你和他約好了到這裡來的?你們莫非有什麼事?」
原來他們是舊識。
茅四道:「你看到過他了?什麼時候的事?」
彎腰老頭道:「昨晚他就在小老兒這裡喝酒……」
茅四一把拉住彎腰老道衣袖,急急問道:「他人在哪裡?」
彎腰老頭搖著頭道:「昨晚喝得醉醺醺的走了。」
茅四砰的一聲手掌拍在半桌上,說道:「這個醉鬼,老道從金陵找到這裡,就是沒找到他,他又充軍似的充到哪裡去了葉楚玉祥心中暗道:「看來這賣酒的老頭,一定也是一位隱跡風塵異人了!」
彎腰老頭回身才切來了一盤滷菜,含笑問道:「小哥喝不喝酒?」
楚玉祥道:「在下不喝酒,老丈這裡有面就給在下下一碗麵好了。」
彎腰老頭道:「有,有,老漢馬上去下。」
轉身朝裡行去。
一壺酒,茅四喝不了幾口,就壺底翻天。彎腰老頭先送來一壺,只是給他應應急的,這回身進去,就捧了二十斤的一個小壇走出,說道:「道長自己倒吧!」
茅四接過酒罈,笑道:「還倒什麼:直接從嘴裡灌下去,不是更過癮嗎?」
說著舉起酒罈,對著嘴就咕咕的喝了下去。
不多一會,彎腰老頭下了一碗麵送來,楚玉祥就拿起筷子吃麵。
等他把一碗麵吃完,茅四一壇二十斤的酒也已經灌進肚子,站起身道:「走,賀老兒大概也要打烊了。」
兩人走出小酒店,依然是茅四走在前面,但他並沒朝大街上去投宿,只是朝一條小徑上行去。
楚玉祥知道他的脾氣,不喜歡找客店落腳,這一路走了幾千里,都是找廟字去打尖,自己跟著他,反正也已習慣了。
正行之際,楚玉祥悄聲道:「道長,咱們被人綴上了。」
茅四打了個酒呃,只「唔」了一聲,踉踉蹌蹌的一直朝前走去。
一會工夫來至一座小山腳下的一間破廟,昂然走入,一句話也沒說,就走到神龕東首靠著牆壁坐了下來。
這時天色已經全黑,小廟就只有這麼一間大殿,和草長沒脛的小天井。楚玉祥就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和這位四茅君在一起,真是乏味之極,他跑路的時候,多半都是喝醉了酒,一路踉踉蹌蹌的,自然不好和他說話。
打尖的時候,他要喝酒,而且喝起酒來,猴急得恨不得把一罈酒一口吞下去,根本沒時間和他說話。等到睡覺的時候,他又喝得酪酊大醉,一坐下來,就闔上眼皮,呼呼作聲。
每天都是如此,只有今天,和賣酒老頭說了幾句話,那是說話最多的一天了。
楚玉祥也習慣了,你打盹的時候,我就靜坐練功。
現在正待坐下來練功,瞥見廟門左首似有一個人影掩藏著身子往裡覷探,心中不禁一動。身形一晃,飛越出牆頭,輕如落葉,悄悄落到那人身後,以他目前的功力,那人當然不會發覺。
楚玉祥這回看清楚了,這人一身黑衣,也是個駝背老人,他先前還以為是賣酒的彎腰老頭,但卻不像,賣酒老頭只是彎著腰。這人背上卻有駝峰。
這下看仔細了,楚玉祥忽然發覺有些不對。
這駝背老者隱身廟門之外,雖似向裡覷視,但看他這姿勢,似是正待舉腳往裡走去模樣,但一直是這個姿勢,身子一動也不曾動過。
哈,原來這人被人制住了穴道,才定著身子沒有動靜,這自然是茅四道長的傑作了。
既被制住了,他自然要去看看這是什麼人,也要問問他是什麼人派來的,楚玉祥舉步走到這人面前,很快就認出來了,他是江南分令令主諸葛真的手下祁連鐵駝。
祁連鐵駝身子被制,看到楚玉祥,似是有了喜色,眨動眼睛,好像有話要說,但卻說不出話來。
楚玉祥抬手替他解開了被制的穴道,問道,「鐵老丈是跟蹤在下來的?」
祁連鐵駝只活動了下手腳,就撲的跪了下去,說道:「求求楚少俠……」
他底下的話還沒說完,楚玉祥一怔,慌忙雙手一伸把他扶了起來,口中說道,「鐵老丈快不可如此,快快請起。」
祁連鐵駝卻義要往下跪去。他老臉淒楚,續道:「楚少俠,鐵光潛守候少俠,已非一日,為的是懇求少俠一伸援手,鐵某感激不盡。」
楚玉祥道:「鐵老丈究竟有什麼事,但請明說,只要在下能力所及,絕不推辭,千萬不可行此大禮。」
祁連鐵駝道:「少俠一諾千金。令主就有救了!」
楚玉祥道,「鐵老丈是說葛大哥?他怎麼了?」
祁連鐵駝道:「不瞞少俠說。當初諸葛真奉派擔任江南分令令主之前,江南分令只有副令主,沒有令主,一切由總監秦大娘代理。秦大娘一再失利,敗在少俠手下,自然對少俠銜之切骨,回去之後,就在夫人面前進讒,指令主和少俠結為兄弟,吃裡扒外,暗中支持少俠。夫人一怒之下,把令主囚禁冰牢,那冰牢之中,都是千年不化之冰,武功再高的人,被關上幾天,就會全身血脈凝結,僵凍而死,鐵某一直追隨令主,也是看他長大的,這冰牢奇寒,旁人進去就會被寒氣侵襲,只有少俠練的是九陰神功,不懼寒冷,可以救人。」
楚玉祥道:「葛大哥雖是江南分令令主,但也是在下的結義兄長,救他是義不容辭,只是葛大哥是勾漏夫人門下,在下去把他救出來了,豈不更激怒了勾漏夫人,在下並不是怕她,但葛大哥……」
祁連鐵駝道:「事已至此,也管不得這麼多了,只要把人救出來了,鐵某自有主張。」
楚玉祥道:「好,不過在下是和茅道長同來的,鐵老請隨我進去見見茅道長。」
祁連鐵駝道:「和少俠同來的這位道長,好生厲害,老朽剛到廟口,就被他制住奇經穴道,幾次運氣衝穴,都徒勞無功,休想自解……」
楚玉祥領著他跨入廟門,目光一注,方纔還在神龕東首靠著牆壁睡得呼呼作響的人,這一會卻連人影也不見了。不覺咦道:「茅道長人呢?剛剛還在這裡……」
話聲甫落,只聽茅四道長的聲音在耳邊說道:「你要幫他去救人,老道不願見他,老道不和你們走在一起,自然會跟在你們身後,這樣有明有暗,救人也容易些,只是你不用和他說明,哦,還有,他若是問起老道是誰,你也別告訴他。」
祁連鐵駝是老江湖,也不待楚玉祥開口,就含笑道:「大概這位道長不願見鐵某了。」
楚玉祥道:「鐵老丈,你且請坐下來再說,咱們去救葛大哥,不知鐵老丈可有腹案?」
祁連鐵駝在石階上坐下,沉吟道:「冰牢在勾漏北峰之下,深處山腹,只有一道入口,而且人口處有人把守,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入,老朽實在想不出如何才能進去,不過那守關之人,和老朽原是素識,他也知道老朽一直跟隨令主,只好動之以情,冒險一試了。」
楚玉祥道:「從這裡去,不知還有多遠?」
祁連鐵駝道:「咱們是去救人的,自然要避開耳目,那就得多迂迴一些路,繞道向北,只要到達山下,到處都有巖穴、可以棲身,就不怕被人發現了。」
楚玉祥道:「勾漏山戒備很森嚴嗎?」
祁連鐵駝笑道:「玉闕宮雄峙西南,武林中有誰吃了雄心豹膽,敢去惹事?所以除了宮中有人值日。四處很少有人防守,當然,那冰牢是有人守護的了。」
楚玉祥道:「鐵老丈是勾漏山的人,在下有一件事,想請教鐵老丈,不知你肯不肯說?」
祁連鐵駝道:「老朽並非真君門下,只是昔年投效真君。充任過值宮武士,後來就奉派擔任令主的衛士,那時令主才十二歲。夫人門下有三個嫡傳弟子,每人都有一名衛士,出門都得追隨左右,但老朽職位低微,活動也只在宮外,宮中的事,知道的不多,不知少俠要問什麼?」
楚玉祥道,「在下請問的是除了冰牢,勾漏山還有什麼囚人的地方嗎?」
祁連鐵駝聽得一怔,說道:「這個老朽倒並不詳細,除了冰牢,老朽從未聽人說過,那冰牢,原先也不是囚人之處,那裡是昔年真君練功之處。據說真君覺得練成玄冰神功,也未必勝得過『九陰神功』,就放棄了,夫人執掌玉闕宮之後,就改為冰牢,凡是門下弟子,犯了大過,就送往冰牢。視所犯輕重,囚禁一天或兩天、三天不等,但送往冰牢之人,如果超過三天,就十有九死,此外好像沒有囚人的地方了。」他目光一注,問道:「少俠可是有什麼人被囚禁在勾漏山嗎?」
楚玉祥道,「和鐵老丈說也不要緊,在下也是救人來的。」
祁連鐵駝一怔,間道:「少俠要救的是什麼人?」
楚玉祥道:「不瞞鐵老丈說,被囚禁天勾漏山魔宮的是家父和家母。」
祁連鐵駝身軀一怔,張目道:「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十八年前。」
楚玉洋接著就把父母被勾漏魔女劫持之事,簡扼的說了一遍。
祁連鐵駝雙眉微攏,思索著道:「這件事老朽怎麼從未聽說過?如果少俠令尊令堂是被夫人擒去的,至今猶囚禁在玉闕宮,老朽多少總會知道一些……」
「哦!」他忽然低「哦」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莫非會是對峙峽?」
楚玉祥問道:「對峙峽在哪裡?」
祁連鐵駝道:「玉閥宮佔地極廣,內外森嚴,像老朽等人,只能住在宮外,非夫人親信,不得擅入,宮外也有兩處禁地,一是北峰冰牢,第二處就是對峙峽,是在北峰東南。據說裡面兩峰對峙,中問隔著一道千尋絕壑,上有石樑可通,列為禁地,除了這兩處,老朽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囚人之處?」
楚玉祥問道:「對峙峽是不是也有入把守?」
祁連鐵駝道:「這個老朽就不知道了,自從老朽投效玉闕宮,二十年來,好像山上從未有人提起過對峙峽,老朽只是在峽谷之外看到過一方禁碑,上面鐫有:『入內者死』四個字。」
楚玉祥道:「這麼說,家父家母很可能就被囚禁在那裡了。
他接著問道:「勾漏宮的主人,不是勾漏山君嗎?老丈說的夫人,就是勾漏山君的妻子了?」
「不是。」
祁連鐵駝笑道:「神君早已不問塵事,就是太君也很少過問宮中之事,現在執掌玉闕宮的夫人,乃是神君的女兒……」
楚玉祥切齒道:「原來勾漏夫人就是魔女!」
祁連鐵駝輕輕歎息一聲道:「老朽為了營救令主,這條老命已經豁出去了,不然像今晚這樣向外人洩漏宮中機密,已經是死罪了,好吧,楚少俠令尊堂既然被囚在勾漏山,咱們救出令主之後,老朽就陪少俠去探一探對峙峽。如果令尊令堂確被囚禁在峽中,一不作,二不休,老朽拼著這條老命,也要助少俠一臂之力,把令尊令堂一併救出來。」
楚玉祥聽得極為感動,站起身作了個長揖道:「鐵老丈這份高義,請受在下一拜。」
祁連鐵駝慌忙站起,還禮道:「少俠快不可如此,事情能否如此順利,還不知道呢!」抬頭望望天色,說道:「時間不早,咱們此時動身,四更光景。就可抵達北峰,天亮之前,咱們就得躲入岩石,才不慮被人發現,」
楚玉祥問道:「今晚不能救人嗎?」
「不成。」
祁連鐵駝道,「咱們到達北峰,已經快天亮了,救人至少要等到明晚才能行動。」
楚玉祥道:「好,那我們就快些走吧!」
兩人離開小廟,由祁連鐵駝領路,由西門翻出城外,就一路由西而北,走的儘是山間小徑。
楚玉祥只是跟著他奔行,也不知翻過幾重山嶺,但覺夜色如墨,山林間一片黝黑,根本辨不清方向,只是在崇山峻嶺之間,提氣疾行。
這樣足足奔行了將近兩個時辰,前面的祁連鐵駝忽然朝身後打了一個手勢。身形隨著向右閃去。身法極為快速,一下隱人一處大石之後。
楚玉祥現在屢經大敵,經驗也增長了不少,眼看祁連鐵駝正在奔行的人無故閃人石後。
心中不禁一動,立即跟著飛掠過去。
祁連鐵駝早已急得只是向他打著手勢,意思要他快點伏下身來。楚玉祥就在石後隱住身形。
過不一會,只聽得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從遠處傳來,來人身法似是極快,轉眼已經掠到近前,那是兩個人的聲音。
突聽有人驚啊一聲,接著又呼的跳了起來。
另一個人問道:「你怎麼了?」
先前發出驚啊的人道:「兄弟給大石絆了一下,腳尖踢得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