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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第一劍》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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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永看到林仲達、楚玉祥來了,慌忙迎了出來,他臉上充滿了興奮而愉快的神色,躬著身道:「小的見過林少爺、楚少爺,方才小的找到幾個住在附近的弟兄,告訴他們鏢局復業的情形,大家都十分高興,已有七八個人自動前來幫忙,其餘的人得到信息,也會很快趕來,據估計,已有三十幾個弟兄了,鏢頭也有二位住在鎮江城裡,一位姓何,一位姓向,都是跟隨總鏢頭多年的老人。」

 林仲達點點頭道,「很好。」

 當下由杜永陪同,越過天井,進入大廳,天井兩旁各有五間房屋,是趟子手的休息室,大廳左首兩間,是帳房,一是鏢頭休息室,右首兩間,一個總鏢頭的休息室,外間是鏢頭的休息室。

 第二進中間是膳廳,兩邊則是鏢頭們的房間,第三進則是趟子手住處。

 林仲達看了一遍,隨即告訴杜永,那裡應該打通,那裡應該如何問隔,邊走邊說,好像他早就有通盤籌劃一般。

 杜永一一記住,口中直是唯唯應是。

 林仲達又道:「杜永,我看你們應該先打掃後進趟子手住的房間,有人來了,就可以往下來,還有廚房裡的人手,也要他們先搬進來,從明天起,就該開伙了。」

 杜永又連聲應「是」。

 楚玉祥心中暗道,「二師兄真是一個人才,他只在鏢局裡走了一遍,就有通盤籌劃,指示得井井有條。』、午餐之後,杜永陪同姓何的和姓向的兩位鏢頭,來見林仲達。

 姓何的單名一個尚字,生得短眉小眼,中等身材,為人幹練,江湖上替他起了一個外號叫做金和尚。

 姓向的叫做向傳忠,個子高大,生得一臉麻子,為人直爽,是個張飛型的人,江湖上也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做麻面張飛,也有人叫他向麻子。

 這兩人年齡都在四旬以上。追隨聞天聲多年的人。林仲達和他們原是素識,楚玉祥因很少到鏢局裡去,見了面只覺十分面善而已!

 林仲達含笑道:「楚師弟大概不認識了。」

 一面朝何,向二人說道:「這位就是三師弟楚玉祥,從前很少到鏢局裡去,二位總還記得?」

 何尚、向傳忠二人口中不覺「啊」了一聲,連忙抱拳道:「原來是楚少鏢頭,前些日子,江湖上盛傳著咱們東海門的楚少俠三掌驚退名滿武林的厲山雙凶,把楚少鏢頭說得是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如今楚少鏢頭的大名,在江湖上已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了呢!」

 楚玉祥臉上一紅,說道:「這是江湖上傳聞之誤,厲山二位前輩和兄弟雖然交手了三招,那原是一場誤會,還是二位前輩手下留的情。」

 林仲達也因英無雙是厲山雙凶門下,不便多說,這就岔了開去,說道:「這位是楚師弟的義弟東方英,年紀雖輕,一身武功可不在一般江湖成名人物之下。」

 林仲達又指指趙雷等四人道:「這四位是太湖敖湖主推薦的,咱們鏢局復業,人手不足,楚師弟向敖湖主借調來的。」

 何尚、向傳忠連忙拱手為禮說了些久仰的話。

 林仲達就把縹局復業的事,和兩人詳細說了一遍,接著道:「何鏢頭,向鏢頭都是跟隨先師多年的人。在下自然不能對二位隱瞞。在下和楚師弟此次決定鏢局復業,主要還是為了替先師報仇,引出對方的人來,據在下推想,對方聽到咱們鏢局復業的消息,必然會多方設法,打進咱們鏢局裡來,探聽消息,現在二位鏢頭來了,那是最好不過,這幾天從前鏢局的趟子手,大概有三十多名,都會回來,這些人,二位都是最熟悉了,咱們鏢局草創伊始,不得不防,雖是熟人,也難免被對方買通勾結,這方面在下就要拜託二位,隨時注意。晴中加以查核。」

 向傳忠道:「這個就是林少鏢頭不吩咐,兄弟兩人也會留意的,這些趟子手都是跟隨總鏢頭多年的人,真要有人忘恩負義,貪圖小利,出賣東海鏢局,兄弟就扭斷他的脖子。」

 何尚跟著道:「這個林少鏢頭只管放心,這件事,就由何老哥和兄弟兩人負責好了。」

 林仲達又和兩人商討了鏢局夏業的一些瑣碎事情,兩人便自辭去。

 這幾天,總管杜永簡直忙得不可開交,東海鏢局裡裡外外,也業已粉刷煥然一新。

 東海鏢局兩扇大門,也一直敞開著,進進出出的人,也極為忙碌,所有;日日的趟子手們,也紛紛聞訊趕來,差不多已有四十來個。

 為了籌備復業。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和趙雷等四人也都搬到鏢局裡來往。

 林仲達把嫖局三進房屋,重新加以分配。第一進,天井兩邊左右走廊,各有五間房,住十個趟子手,由金和尚何尚率領。大廳兩邊左右兩間是鏢頭休息室,最左首了間是帳房,最右首一間是總鏢頭和副總鏢頭的休息室。

 第二進天井左右走廊,也各有五間房,住十名趟子手。由麻面張飛向傳忠率領,中間大廳為膳廳,左首兩間,住趙雷等四人。右首兩間,裡間作為英無雙的臥室。外面一間,作為林仲達和楚玉祥的臥室。

 第三進住二十名趟子手,其餘房舍,是打雜的和廚房。

 另外第二進東首,還有一座小花園,和三間精舍,留作賓舍,準備接待賓客之用。

 在職務方面,總鏢頭是陸長榮。副總鏢頭二位,由林仲達、楚玉祥擔任。

 楚玉祥從四十名趟於手中。挑選了二十名身手俐落的,歸孫風、李雲率領,由孫風傳授暗器。李雲傳授三節棍,加緊訓練,擔任鏢局警衛工作。其餘的趟子手,也一律參加三節棍的訓練。

 英無雙也在這些日子裡。用心苦練楚大哥傳她的十三式劍法。

 東海鏢局復業還有半個月,所有的人卻早已關起門來苦練武功,整個鏢局,倒成了一個大教場,每人臉上都掛著一片興奮,大有奮發圖強的氣勢!

 這是外面的人所不知道的;但東海鏢局即將夏業的消息,卻已在江湖上傳揚開來。

 這是因為東海鏢局在粉刷門面。油漆旗桿。和東海鏢局一千舊日的趟子手紛紛回到東海鏢局去了。這些都是外人都可以看得到的。

 另外幾個裁縫鋪裡,都在替東海鏢局趕製藍布勁裝,鎮江城裡唯一的一家旗幟店。也在趕製東海鏢局大小鏢旗,幾家鐵鋪也日夜開工,替東海鏢局鑄造純鋼的兵刃,這些都是瞞不住人的。

 東海門下的楚玉祥在裴家堡三掌驚退厲山雙凶,已使得江湖上對東海門有了新的估價,如今又傳出東海鏢局復業的消息,大家自然更加注意。

 自從東海門掌門人聞天聲遇害,東海門這三個字本來已經隨著瓦解,許多人當時聽到消息,還嗤之以鼻,認為聞天聲不過是一個走江湖保鏢的,居然自不量力,稱起東海門來,現在不是禁不起打擊,就煙消雲散了?

 可是八個月後,東海鏢局傳出了復業的消息,東海門又出了一個了不起的少年英雄楚玉祥,先前瞧不起東海門的人,也不敢再小覷東海門了。

 正在江湖上盛傳東海鏢局即將復業的消息,不久之後,大江南北,各處大商埠,諸如金陵、蘇州、揚州、徐州、杭州、金華、廬州、安慶、桐城,蕪湖、南昌、九江等地的鏢局、銀號、銀樓、糧行,花行,藥行,鹽行、綢布莊等,凡是大買賣的字號,都接到了東海鏢局復業的請柬和通知。

請柬和通知,當然是有區別的;收到請柬有對象,是鏢局同行和江南幾個武林門派,如鷹爪、六合、淮揚、徽幫、太湖、洪澤、鄱陽、洞庭等,個人則為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父子、東門奇、西門大娘、撲天鷹阮伯年父子、太湖敖如山、丁盛、符德全、張騰蛟、竺天生等人,那是恭請他們蒞臨指導的。

 至於收到通知的對象,是所有通商大埠、各行各業做大買賣的字號,告訴他們東海鏢局復業了,舊雨新知,多多賜教,那是拉生意的廣告。

 但不論是請柬,或者通知,都有總鏢頭陸長榮、副總鏢頭林仲達。楚玉祥三人具的名。

 江湖上雖然對陸長榮,林仲達兩人,並不熟悉;但兩個副總鏢頭中有一個楚玉祥,則是近日名揚江湖,三掌驚退厲山雙凶的少年英雄,看他在請柬:只是排名在第三位,那麼由此推類,陸長榮、林仲達也絕不會是泛泛之輩了。

 東海鏢局復業的日期,定在七月初一日,但在六月三十臼,大門前早已張燈結綵,好像辦喜事一般。

 大門左首粉牆上,也貼出了整張大紅紙書寫的海報,(當時還沒有海報這個名稱,應該是啟事吧)濃墨正楷,每個字都有海碗大小,寫著:「東海鏢局復業啟事,敬啟者敝局謹詹於七月初一日復業,敬請,各界先進,舊雨新知蒞臨指教,不勝榮幸之至。」

 下面也有總鏢頭、副總鏢頭三人具的名。

 入夜之後,大門前懸掛起八盞紗燈,燈光照耀,把幾個月來暗沉沉的東海鏢局照得如同白晝。連這條本來冷清清的街道,好像也登時熱鬧起來。

 因為鏢局明天就要開張,今天晚上,每一個人都已分配了職司,各自在忙著。

 只有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三人,因為事情大致就緒,反而顯得沒有事可做,正在大客廳右首一間起居室中圍著桌子喝茶。

 林仲達舒了口氣道:「鏢局總算籌備妥當了,但從明天起,咱們就進入了另一個局面,最可慮的是敵暗我明,躲在暗處的人,放冷箭容易,站在明處的人,要躲冷箭比較難……」

 他話未說完,楚玉祥突然站起身來J印首喝道:「什麼人?」

 林仲達不知來了什麼人?心頭方自一驚,自己什麼也沒聽到,師弟已經聽出有人來了!

 只聽屋簷上響起一個蒼老尖沙的笑聲,說道:「楚公子、是老夫夫婦。」

 英無雙喜道:「是師娘,師父來了!」

 楚玉祥說了聲:「二師兄,是厲山二位前輩。」說著急忙迎了出去。」

 林仲達、英無雙也跟在他身後迎出。

 只見石階下站著兩個人,那不是東門奇、西門大娘還有誰來?在他們數丈之外,遠遠站著四個人,那是趙雷、錢電、孫風、李雲四人,各佔一位,正好把雙凶圍在中間,此時看到楚玉祥等人迎出,才倏然隱去。

 東門奇咯咯笑道:「這四個小子身手倒是俐落得很。」

 西門大娘叱道:「老不死,看你出口就是粗話。」

 東門奇聳聳肩道:「咱們和楚公子是自己人,還用客氣?」

 西門大娘道:「你少說幾句行不行?」

 楚玉祥看他們一來就拌著嘴,心中暗暗好笑,連忙迎了上去,拱手道:「兩位前輩光臨,晚輩迎近來遲,請到裡面坐。」

 英無雙跟著上去,恭敬的叫了聲:「師娘、師父。」

 東門奇看著兩人,裂嘴笑道:「老弟想不到咱們會今天趕來吧?」

 楚玉祥就替林仲達引介道:「這二位前輩就是東方兄弟的師娘、師父,這是晚輩二師兄林仲達。」

 林仲達連忙拱手道:「晚輩林仲達見過二位前輩。」

 三人陪同厲山雙凶跨上石階,東門奇道:「楚老弟,你說的東方兄弟是誰?」

 楚玉祥道:「二位前輩且請到裡面奉茶,晚輩再行奉告。」

 東門奇搔著頭皮,尖聲問道,「老伴,你幾時收了一個姓東方的小子做徒弟,老夫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英無雙湊首西門大娘耳朵低低的道:「師娘,是徒兒化名東方英的。」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你老不死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

 東門奇不快的道:「原來你什麼事情都瞞著老夫。」

 說話之時,楚玉祥已把兩人接入總鏢頭休息室,請兩人落了坐,才含笑道:「前輩誤會了,無雙妹子改扮了男裝,在鏢局裡幫忙,就不好再用英無雙三字,所以化了個名,改稱東方英。」

 東門奇聽得呵呵笑道:「原來如此,這名字取得不錯,老夫還當老伴另外又收了一個徒兒呢!」

 「你老說廢話。」

 西門大娘回頭朝楚玉祥道:「楚少陝,鏢局都準備好了?裴盟主怕你們人手不夠,才要咱們先行趕來、萬一有不開眼的東西,想乘你們正在忙著的當口搗亂,愚夫婦就可以代你們處理。」

 東門奇道:「你說的這幾句話,老夫也會說,卻給你搶著說了,還說老夫說的是廢話。」

 楚玉祥連忙接口道:「二位前輩能來這裡坐鎮,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晚輩兄弟就可以放心了。」

 東門奇道:「老弟只管放心,有咱們兩個在這裡,誰敢到鏢局來尋釁?」

 西門大娘道:「不過咱們兩人能不露面,還是不露面的好東門奇道:「咱們不露面。還來這裡作甚?」

 英無雙咭的笑道:「師父、師娘不會和徒兒一樣,改扮改扮,就沒入認得出來了。」

 東門奇欣然道:「這話老夫在裴家堡就說過,咱們改扮改扮,當上兩名鏢頭幹幹,也蠻有意思。」

 西門大娘口中哈了一聲道:「老不死這話倒是不錯,咱們本來就要戴了面具來的,怕楚少俠見了面認不出來,才沒戴上,老婆子從沒穿過男裝,換上了男裝,就沒人認得出我來了。楚少俠,你們這裡可有現成的男裝?」

 林仲達一直認為凶名久著的厲山雙凶,一定是戾氣逼人的煞星,怎知見了面,卻是有說有笑,和藹可親,這就接口道:「前輩要改換男裝,晚輩去替前輩辦好了。」

 一面站起身,朝楚玉祥道:「師弟,東方兄弟陪二位前輩聊聊,愚兄去去就來。」說完,匆匆退出。

 他家開設綢布莊,也賣現成衣衫,他看了兩人身材,匆匆趕回店去,不消一會,就捧著一個包裹走入,說道:「二位前輩的衣服,晚輩取來了,不知合不合身,楚師弟,請二位前輩到賓舍休息,去試試衣服。」

 當下就由楚玉祥等三人陪同雙凶進入第二進東首花園中的一座精舍,樓上正好有三問房,作為雙凶的臥室,英無雙也好搬了來,和師娘、師父同住。

 西門大娘居然興致很好,立即換上了男裝,她只是個子短小了些,但林仲達拿來的衣衫,卻甚是合身,看去很像個小老頭。

 東門奇看得呵呵笑道,「這回老夫該稱你老弟了。」

 西門大娘取出兩張面具。遞了一張給東門奇,說道:「老不死,快戴上了。」

 東門奇道:「這勞什子戴了不舒服,老夫才……」

 西門大娘已把面具覆到臉上,一面說道:「從現在起,咱們就不是東門奇,西門飛霜了,你自然要戴上了。」

 東門奇只得接過面具,覆在臉上,說道:「咱們不叫東門奇,西門飛霜,那叫什麼呢?總不能沒有姓名。」

 西門大娘道:「徒兒叫東方英、師父叫東方雙奇。」

 東門奇搖著頭道,「東方雙奇不如南荒雙奇,老夫就叫南方豪,老伴你叫南方傑好了。」

 「好吧!」西門大娘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一件紫色綢袍,問道:「楚少俠,老婆子還像不像?」

 她戴了一張黑裡透紫的面具,看去約莫五十出頭年紀,只是沒有鬍鬚。

 楚玉祥道:「前輩像是像,只是沒有鬍鬚。」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這個容易。」

 她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裡面就是假須,隨手把兩撇短鬚貼到嘴上,笑道,「咱們這兩張面具,還是二十年郎從神偷錢老二身上搜來的,沒想到二十年後卻派上了用場。」

楚玉祥拱手道:「二位前輩為了鼎力賜助,還要歇容改裝,真教晚輩感激不盡。」

 東門奇拍著他肩膀,尖笑道,「咱們把徒兒都給了你,咱們兩個老不死不幫你,還幫誰去?」

 楚玉祥被他當著、師兄說出這樣話來。不覺俊臉驀地紅了起來。

 西門大娘叱道:「老不死,你真是口沒遮攔。」

 東門奇瞪著眼睛大聲道:「老夫這話幾時說錯了?」

 剛說到這裡。只見一名使女端著茶走入。

 林仲達忙道:「春蘭,這二位是南老爺子。」

 原來他因西門大娘是個女的。英無雙也要搬到精舍裡來住,伺候的人,自然要女子才行,但鏢局裡都是男的,才把春蘭調到鏢局裡來伺候雙凶和英無雙。

 春蘭端上兩盞香茗,躬著身道:「二位南老爺子請用茶。」

 林仲達在旁道:「二位前輩,她叫春蘭,晚輩派她在這裡伺候的,二位需要什麼,只管吩咐她就好。」

 春蘭退出之後,英無雙喜孜孜的道:「大哥,林大哥要我也搬到這裡來住呢!」

 林仲達道:「二位前輩住在這裡,你自然也搬這裡來住了。」

 東門奇道:「你們外面還有事,不用在這裡招呼了。」

 林仲達道:「二位前輩一路辛苦,早些好休息了,晚輩兄弟那就告退。」就和楚玉祥辭了出來。*第二天,就是七月初一了。東海鏢局大門前張燈結綵,宛如辦喜事一般,門日掛起了一串丈餘長的鞭炮,一清早,大門開啟,一名趟子手就點燃起鞭炮,一陣驚天動地的劈劈拍拍之聲,歷久不絕,煙硝瀰漫!

 林仲達、楚玉祥、率同英無雙、趙雷、錢電、孫風、李雲、和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總管事杜永,以及四十名趟子手魚貫走出大門。

 當下就由兩名趟子手捧著一方上綴紅綢,擦得雪亮的「東海鏢局」白銅招牌,送到林仲達、楚玉祥二人面前,由林仲達、楚玉祥兩人一左一右捧著招牌,掛上大門左首。

 總管事杜永雙手捧一個上鋪紅綢的盤子,走近三丈高旗桿面前站定。

 林仲達、楚玉祥並肩走上,四十名趟子手身穿新做的天藍勁裝,腰跨單刀,一個個精神抖擻,分兩行站到旗桿兩邊。鏢頭們則站在林、楚兩人身後。

 總管事杜永把雙手捧著的托盤送到林、楚兩人面前。

 林仲達、楚玉祥同時伸出手去,從托盤紅網上取起一面摺疊整齊,足有一丈見方的東海鏢局旗,一左一右緩緩展開。

 杜永把托盤交給了身邊一名趟子手,然後就走上敲去,將穿在鏢旗上的繩子縛到旗桿兩條長繩之上。

 林仲達緩緩拉動,一面白底中間繡一條金線飛龍,上下各有一個黑絨大字「東海」二字的鏢旗,臨風招展,緩緩往旗桿上升起,站在兩旁的趟子手和鏢頭們立時紛紛鼓起掌來。

 這一片廣場上,圍觀的人也越聚越多,在四周圍成了一大圈,也隨著鼓起掌來。一時掌聲如雷,氣氛顯得十分熱鬧。

 旗桿上升起鏢旗之後,鏢局大門左右。也同時豎立起了八面鏢旗,每一面鏢旗前面,站立一個身穿天藍勁裝,腰跨鋼刀的漢子。

 東海鏢局復業開張的儀式,簡單而隆重,現在由林仲達、楚玉祥為首率同大家魚貫回入鏢局。

 今天鏢局中每一個人都有職司,有的擔任接待賓客,有的擔任警衛事宜,因此回進鏢局之後。大家都匆匆忙忙的各自散去。

 因為方才參加鏢旗升旗儀式的鏢頭們,也都穿了一身勁裝,各自擔任接待貴客的人,就得在勁裝外面穿上青綢長衫,並在胸前別上「迎賓」的紅綢條。

 就在大家剛回進鏢局,只聽大門外傳來一陣鑼鼓和管弦細樂之聲,吹吹打打由遠而近,接著但聽鞭炮盈耳,已經快要接近大門!

 林仲達、楚玉祥方自一怔,只見一名趟子手急步奔入,說道:「啟稟二位副總鏢頭,是江南武林盟主派人送匾來了。」

 林仲達道:「師弟,我們快出去。」

 兩人急步迎出大門,只見廣場上樂聲悠揚,鞭炮不絕,一隊人緩緩進入廣場之後。鳴鑼奏樂的入,已經往兩邊分開。

 走在最前面的是兩個少年男女,男的年約二十四五,身穿青紗長衫,腰懸長劍,生得劍眉朗目,步履穩重。女的身穿青羅衣裙,腰間也掛著一隻長劍,看去不過二九年華,嬌燒多姿!

 這兩人身後,則是由八名莊丁模樣的漢子橫抬著一面朱紅金字的橫匾,緩緩走來。

 橫匾上是四個大字:「東海雄風」,上款「東海鏢局復業誌慶」,下款「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敬賀」。

 楚玉祥一眼就看到這對少年男女正是裴三省的一雙兒女裴允文、裴畹蘭兄妹,連忙朝林仲達低聲道:「二師兄,這兩人就是裴老爺子的哲嗣和令嬡,咱們快迎出去。」

 兩人急步走下石階,迎了上去。

 楚玉祥拱拱手道:「裴兄、裴家妹子一路辛苦了,怎不事先送個信來?」

 一面就替林仲達介紹了裴允文兄妹。

 林仲達連連拱手道:「裴盟主寵賜匾額,在下兄弟如何敢當?」

 裴允文拱手道:「恭喜二位,家父要在下兄妹先替貴鏢局上匾,家父等人隨後就會趕來。」

 林仲達聽說裴盟主還要親自趕來,對鏢局來說,武林盟主親來道賀,這是何等榮耀之事,心中自然十分高興,口中卻連說「不敢」。

 裴畹蘭抿抿小嘴,朝楚玉祥道,「楚大哥,爹說的,送這方匾額來,只是虛張聲勢而已!」

 楚玉祥笑道:「敝局復業,有裴兄和你大妹子來了,已經夠榮幸了,怎敢勞動者爺子親自光臨?」

 裴畹蘭道:「不是為了爹要我們送這塊匾額,我和大哥幾天前就要趕來的。」

 裴允文道:「妹子別盡說話了,先把匾上了再說不遲。」

 說完,朝後揮了揮手。

 八名抬著匾額的莊丁,就舉步往前走出,一行樂隊隨著八人後面,吹吹打打的進入鏢局大門。

 林仲達,楚玉祥也陪同裴允文兄妹,一齊進入鏢局,由總管事杜永指揮著幾名趟子手,把裴盟主這方匾額懸掛到大廳上首。

 大門外又燃放起一串鞭炮。八名莊丁和一隊樂手,自有趟子手們招待到後進休息去了。

 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三人剛陪同裴允文兄妹到左首廂房落坐。

 只見一名趟子手又急匆匆的奔了進來,躬身道:「二位副總鏢頭,太湖幫也派人送匾額來了。」

 楚玉祥站起身道:「裴兄、大妹子二位請坐,東方兄弟,你代我們陪他們聊聊,我們得出去當下就和林仲達一起迎出大門,廣場前面果然又金鼓齊鳴、絃管同奏,一行人抬著一方橫匾,緩緩而來。

 走在前面的兩人,一個是太湖幫的總堂主丁盛,一個是總管符德全,橫匾也是朱紅金字:「我武維揚」四字,下款是「敖如山敬賀」。

 太湖幫威震長江上下游,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幫,湖主敖如山在武林中威名之盛,猶在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之上。(敖如山稱雄太湖數十年,裴三省才只是近日才當上江南武林盟主的,論聲望自然是敖如山高過他了)。

 東海鏢局大門一開,就有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和太湖幫敖如山送來了匾額,這對東海鏢局來說,真是捧足了場,這種盛況,是江湖上所有鏢局開業所未有的。

 這也等於是說東海鏢局後面,有江南武林盟主和太湖幫的支持。

 楚玉祥陪同林仲達迎了上去,也引介了丁盛和符德全。

 丁盛含笑道:「楚師弟,湖主本來要親自趕來道賀的,只是太湖須他老人家坐鎮,所以要兄弟和符總管代表湖主,向二位致賀。」

 林仲達眼看楚師弟只出去了一趟,就結交了武林盟主和敖湖主等江湖上屈指可數的大人物,心中自然暗暗高興,將來復興東海門,看來全在楚師弟一人身上了。

楚玉祥連說「不敢」,當下就陪同丁盛、符德全進入鏢局,敖如山的這方匾額,則懸掛在大門進門的樑上。

 一時又金鼓齊鳴,細樂同奏,門外燃放起一串鞭炮。

 丁盛、符德全進入廂房,楚玉祥又和在座的裴氏兄妹作介,雙方說了些久仰的話。

 這時從金陵趕來的十二家鏢局,和鎮江城裡五家鏢局的總鏢頭也一起趕來道賀,林仲達、楚玉祥剛把這些同行延入大廳,正在寒暄之際!

 只見一名趟子手急步奔入,躬身道:「啟稟副總鏢頭,江南武林盟主裴老爺子、淮陽派高掌門入、鷹爪門阮掌門人、六合門徐掌門人、徽幫盧老爺子架到。」

 這話聽得在座的金陵、鎮江十幾家鏢局總鏢頭不期一愣,照說、這林仲達、楚玉祥二人,不過是聞天聲的門人,東海鏢局復業,他們從前和聞天聲相識,大家又是同行,不得不來道賀,而且老實說,有自己等人趕來,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如今居然連武林盟主和江南幾個門派的掌門人都親自趕來了。沒想到聞天聲的兩個門人居然會有這大的面子!

 這時林仲達,楚玉祥已迅速的迎了出去。陪同一行人走了進來,當前一個面如重棗。身材高大的黑鬚老者正是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接著是淮揚派掌門人高連陸,鷹爪門掌門入阮伯年、阮傳棟父子。(阮伯年還是楚王祥義母阮夫人之父)六合門掌門人徐子常。和師弟董友綸、全遵義、師妹吳燕娘、徽幫龍頭盧壽同一同進入大廳。

 英無雙也在此時陪同裴允文、裴碗蘭和太湖幫總堂主丁盛、符德全走人大廳。

 丁盛和符德全朝裴盟主等人抱拳見禮。在江湖上跑的人都認識大湖幫的總堂主,金陵、鎮江十七家鏢局的總鏢頭眼看大湖幫總堂主丁盛是從裡面走出來的,可見和東海鏢局交情之深了,大家真測不透林仲達,楚玉祥這兩個年輕人,不但交遊廣闊,而且所交都是名動武林的人物。

 干鏢局這一行,全靠交遊廣闊。今天到場的人,都是江南武林頂尖人物,這些人平日想結交都結交不上,此刻全在大廳之上,十七位總鏢頭豈有錯過機會?慌忙走上前去,一一抱拳見禮,能和這些知名人物寒暄上幾句,豈不也抬高了自己的身份?

 這一來,本來已經夠熱鬧了,再經逢人拱手,就更增添了鬧烘烘的場面,廳上一片道賀寒暄之聲!

 楚玉祥接著就請裴三省、高連陸,阮伯年、徐子常等人到總鏢頭休息室待茶。外面的賓客則由林仲達招呼。

 鏢局裡裡外外,賀客盈門,絡繹不絕。場面比之聞天聲在日,還要壯盛。

 中午,筵開數十席,除了大廳上五席,坐的是盟主和各大門派掌門人、和金陵、鎮江十六家鏢局的總鏢頭,由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三人作陪之外,大天井上也擺了二三十席。

 自有金和尚、麻面張飛向傳忠、總管事杜永等人招呼。

 厲山雙凶是東海鏢局隱藏的實力,自然沒有在大庭廣眾之前露面,甚至連鏢局中人都不知道東首花園中住了兩位高人,酒菜是由春蘭送上去的。

 林仲達、楚玉祥等酒過三巡,就站起身向廳上來賓,一一敬酒。

 如今金陵、鎮江一十七家鏢局的總鏢頭經過這一陣觀察。這些人都是老江湖,武功也許並不高,但鑒貌辨色,見微知著,早已看出來,今天的這些貴賓,從盟主和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以及太湖幫的總堂主丁盛等人,在言談之間,對兩位主人中的楚玉祥似乎熟悉得多,也較為親切,和林仲達只是賓主之間的酬醉而已!

 大家雖然不知楚玉祥的底細,但有一點可以看得出來的,那就是他雖然只是弱冠年紀,但眉宇之間,隱蘊紫氣,雙目神光充足,這一走近,就有一股說不出的逼人英氣。

 這十七位總鏢頭自然要竭力拉攏,於是林仲達、楚玉祥兩人過來敬酒,自然「林兄」、「楚兄」叫得挺熱絡,你還沒和他舉杯,他先舉起杯來,口中直說以後多多聯絡,多多照顧。

 這些本來該主人說的話,他們都搶先說了出來,有幾個還特別跟楚玉祥拉近乎,只聽有人說道:「楚兄少年雋才,東海鏢局本來就是咱們的龍頭,以後咱們都以追隨楚兄為榮。」

 他這一說,大家都紛紛鼓起掌來,有人立時附和著說:「對,咱們金陵、鎮江一十七家鏢局,從今天起,就公推東海鏢局做咱們的龍頭。」

 大家又一致鼓掌。林仲達看大家對東海鏢局如此推重,內心自然暗暗高興,但還是和楚玉祥連聲說著:「不敢。」

 由大廳行到天井,兩人所到之處,每一席都掌聲雷動。林仲達、楚玉祥都表現了十分謙虛的風度,不論識與不識,都一一舉杯敬酒,口中說道:「謝謝。」

 就在此時,楚玉祥耳邊突聽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楚少俠,今晚小心。」

 楚玉祥聽得一怔,此時大家正在紛紛起立之際,人事嘈雜,一時聽不清這個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說話的是什麼人?再說此入以「傳音入密」示警,當然不願人知,自己也不好回頭去瞧。當於依然若無其事的和二師兄一席席敬了過去。

 這一席酒,不但菜餚豐盛,也賓主盡歡。

 席散之後,賓客紛紛離去,金陵、鎮江十七家鏢局的總鏢頭向二位主人告辭,當然也免不了向盟主和幾位掌門人、太湖丁盛等人一一告退。

 林仲達、楚玉祥一直送到門口,十七位總鏢頭又和兩人殷殷握手,再三說了些以後多多聯絡的活,才行別去。

 接著盟主裴三省、高連陸、六合四傑、徽幫盧壽同等人也起身要走。

 只有鷹爪門掌門人阮伯年、阮傳棟父子和東海鏢局淵源極深,(阮伯年還是聞天聲的岳父)既然來了,自然要盤桓幾日再走,裴三省要他一子一女裴允文兄妹留下來在鏢局幫忙。

 另外留下來的還有丁盛,符德全也要趕回太湖去,和大家一起站起身來。

 楚玉祥一怔道:「裴盟主、高掌門人諸位,難得親臨鎮江,方才晚輩兄弟又忙著招呼賓客,未能稍盡地主之誼,諸位前輩既然來了,自然要多盤桓幾天再走。」

 裴三省呵呵笑道,「二位老弟不用客氣,老夫已要允文。婉蘭兩人留下來了,你們鏢局新張。人手不足,也可以幫個忙,二來你們年輕人在一起,夾上咱們幾個老頭作甚?咱們是道賀來的,賀了自然得走,如果道賀的人,大家都留下來,鏢局裡還住得下?」

 阮伯年大笑道:「裴盟主這話是催兄弟走了。」

 裴三省笑道:「阮老哥和東海門淵源極深,自然又當別論,林老弟,楚老弟年紀還輕,初入江湖,有你阮老哥坐鎮,兄弟也可以放心了。」

 林仲達、楚玉祥只得一路送出大門。

 裴三省道:「二位老弟鏢局中還有事,再不用送了。」

 林仲達、楚玉祥又向大家一一致謝,裴三省等人才上馬而去。

 這時鏢局中賀客差不多全已走了。十幾名趟子手正在忙著裡裡外外打掃。

 林仲達、楚玉祥陪同阮伯年父子、丁盛、裴允文兄妹等人進入大廳右首的總鏢頭休息室落坐,一名趟子手給大家沏上了香茗。

 楚玉祥朝英無雙道:「東方兄弟,你站到門口去。」

 英無雙答應一聲,舉步走到門口站定。

 林仲達心中奇怪,看了楚玉祥一眼,問道:「三師弟,你好像有什麼事?」

 楚玉祥點點頭道:「是的,方纔我們在大天井敬酒之時,有入以『傳音入密』向小弟示警……」

 林仲達奇道:「示警,他和你說了什麼?」

 楚玉祥道:「他只說了『今晚小心』。」

 阮傳棟問道:「此人是誰,你看到了沒有?」

 楚玉祥道:「那時,正好是大家紛紛站起來的時候,小侄不好回頭去看,不知這說話的人是誰?後來小侄暗暗留心每一席上的人,也看不出是什麼人來。」

 「今晚小心?」林仲達道:「這麼說。咱們鏢局才開門,賊人就找上門來了。」

阮伯年一手捋著花白長鬚,嘿然道:「你們師父、師娘遇害,老夫要傳棟多方查證。除了已死的十二個人是黑煞十二星之外,沒有一點跡象可尋,此次傳棟從裴家堡祝壽回去,才說出什麼江南分令來,老夫今天前來鏢局,就是要協助你們對付江南分令來的,除了老夫父子之外,還有八名鷹爪門弟子同來鎮江,他們沒有到鏢局裡來,各自住在外面,有什麼消息,他們自會趕來通知,就以眼前咱們這些人手,真要有不開眼的賊人敢來,咱們也足可把來人一網打盡,即使他們要來,也自會估量估量雙方實力,因此,老夫覺得這個以『傳音入密』向你示警的人,說不定就是賊黨,他向你示警,只是有意擾亂大家的心情而已!」

 楚玉祥道:「老爺子說得是。」

 林仲達是個謹慎的人,心想:「既然有人示警,無風不起浪,凡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大家總以小心為是。」

 但這話他可不敢說出口來,阮老爺比他長了兩輩,就不好多說,坐了一會,就推說外面有事。退了出來,找到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二人,暗暗囑咐了一番,要他們入晚之後,參加小心,各處加添暗崗。嚴加戒備。

 兩人領了副總鏢頭之命,各自退去。

 楚玉祥因英無雙和裴畹蘭是姐妹。(英無雙認了裴三省做乾爹)因此就要裴畹蘭也住到東花園的精舍中去。

 阮伯年、阮傳棟、丁盛、裴允文四人,則住到第二進的樓上,那裡原是準備好的客房。

 鏢局開業。只有上午賓客盈門,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下午賓客散了,趟子手們內外打掃乾淨之後,就比較空閒了。

 阮伯年、丁盛等人還在總鏢頭休息室裡喝著茶閒聊。

 只聽外面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楚副總鏢頭在嗎?」

 楚玉祥趕忙站起身走出,只見大廳門首站著一個玉面朱唇的藍衫公子,這就拱拱手道:「在下楚玉祥,兄台……」

 藍衫少年抱抱拳,展齒笑道:「在下藍九桌,是向貴局投保來的……」

 裴允文隨同楚玉祥走出,叱道:「妹子,不許胡鬧。」

 楚玉祥方自一怔,那藍衫少年忽然抿抿嘴,咭的笑出聲來,說道:「大哥,你不出聲,楚大哥絕對看不出我的。」

 原來這藍衫少年竟是裴畹蘭改扮的,她和英無雙一同去了精舍,覺得英無雙改扮男子甚覺好玩,也就穿著英無雙的男裝出來了。

 楚玉祥啊了一聲,笑道:「原來是裴家妹子,你還會易容?」

 裴允文道:「她那會什麼易容?只是把眉毛畫粗了一點而已!」

 裴畹蘭披披嘴道:「誰說我不會?你要不是聽慣了我的口音,一樣認不出來呢!」

 英無雙跟著走入,說道:「姐姐,是不是大哥認出來了?」

 裴畹蘭哈的笑道:「楚大哥才沒有認出來呢,方纔還叫我兄台。是大哥聽了我聲音才聽出來的。」

 一面接著道:「楚大哥,從現在起,我就是藍九桌,你不能再叫我裴家妹子了。」

 裴允文道:「真是胡鬧。」

 楚玉祥看了裴畹蘭一眼,說道:「裴兄,無雙也改穿了男裝,令妹換上男裝也好,在鏢局裡進出也方便得多了。」

 「是啊!」裴畹蘭喜孜孜的道:「楚大哥也說我穿男裝好,現在大哥就沒有話說了吧?」

 英無雙道:「大哥,姐姐姓藍,還是我給她想出來的呢!」

 裴畹蘭右手長袖一甩,口中咄了一聲,說道:「東方兄弟,從現在起,你該稱我藍兄才是。」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東海鏢局因為今天第一天開業,門前結了彩,八盞紗燈,就點起了紅燭。鏢局裡面,也到處燈光通明。

 大廳上擺起了兩席酒筵,那是給阮老爺父子、裴允文兄妹、和丁盛等五人的接風宴,由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坐了第一席,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總管事杜永和趙雷等四人坐了第二席。

 第二進的膳廳上,也擺了五席酒筵,那是鏢局的趟子手們,在鏢局尚未開門,一直忙到現在了,這一頓酒菜,也可以說是慶功宴,含有慰勞大家的意思。

 這班趟子手,全是東海鏢局的老人,自從鏢局收歇之後,就天天盼望著鏢局復業,今天果然復業了,而且看了白天那種盛況,每個人心裡都有著說不出的興奮。

 晚上這頓酒筵,大家自然要開懷暢飲,喝個痛快。

 前面大廳上,因有阮老爺子在座,他還是鏢局老總鏢頭的岳丈,就是在江湖上,也是聲望久著的老一輩的人,大家自然不敢鬧酒。

 但阮老爺子今晚卻興致很好,這半年來,他眼看著女婿、女兒遇害之後,東海鏢局也從此關門大吉,只怕再也沒有復業的一天了。想不到半年之後的今天,東海鏢局不但復業,而且盛況空前,他當然老懷彌慰,一直笑口常開,杯到酒干。

 大家看到阮老爺子興致甚好,自然也紛紛向他敬酒。任何酒筵上,只要敬酒一開始,那麼敬來敬去就沒個完了。

 何況除了阮老爺子,差不多全是年輕人,酒就像水一般往喉嚨裡流下去,雖說沒有鬧酒,但大家還是喝了不少酒。

 眾人之中只有林仲達心裡一直記著有人向楚師弟示警之事,心中有事,酒便不敢多喝。

 第二席上的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因林仲達暗中囑咐過他們,自然也不敢多喝,席散之後,他們兩人就先行退了出去。

 這一晚整個鏢局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喝得酩酊大醉,但這一晚卻是沒有半點風吹草動。

 也許阮老爺子說得對,即使有人要來尋釁,也會估量估量雙方實力。今晚東海鏢局可說高手如雲,自然沒人敢來尋釁了。

 第二天一早,東海鏢局大門剛一開啟,就來了一個店伙模樣的人,雙手捧著一隻四方的錦盒,剛走到門口。

 一名趟子手就攔著問道:「你要找誰?」

 那店伙模樣的人陪著笑道:「小的是南城興隆客棧的夥計,是一位客官要小的送來的,他說昨天沒趕上鏢局開門,自己不好意思來,這是他一點小小的禮物,聊表賀意,上面還有一封信。」

 他手中捧著錦盒,四面捆著紅色緞帶,錦盒上面果然還有一封信。

 趟子手道:「你等一等。」轉身往裡就走。

 不多一會,趟子手回了出來,說道:「你隨我進去。」

 那夥計捧著錦盒,跟著趟子手身後,進入大門。

 石階上站著總管事杜永,趟子手須著他走到階下,抱抱拳說道:「總管事,他就是興隆客棧的夥計,送禮來的。」

 那夥計連躬身道:「小的見過總管事。」

 杜永問道:「這是什麼人叫你送來的?」

 那夥計陪笑道:「回總管事的話,這是一位姓王客官要小的送來的、那客官言道:他昨晚沒趕上鏢局開業。自己不好意思來,才要小的替他送來,上面還有一封信。」說著雙手奉上。

 杜永伸手接過,覺得錦盒極重。上面果然有一封密封的信柬,寫著:「送呈、林、楚副總鏢頭親啟。」

 既是「親啟」,他就不好拆了。伸手從懷中掏出一錠一兩重的碎銀,隨手遞去,說道:「夥計。辛苦你了。」

 那夥計接過銀子,連聲道謝,歡夭喜地的走了。

 杜永捧著錦盒,回身走入。

 正好林仲達從裡面走出,問道:「杜總管事,你手裡捧的是什麼?」

 杜永忙道:「回副總鏢頭,這是剛才興隆客棧夥計送來的,據說有一位姓王的客官交代他送來的禮,上面還有一封信,寫著副總鏢頭親啟,屬下不敢擅拆。」說著就把信取出,遞了過來。

 林仲達伸手接過,說道:「姓王的會是誰?」

 隨手拆開信封,只見裡面還有一個信封,寫著:「敬煩轉呈,阮掌門人伯年親啟」。

 是阮老爺子的信,自己就不好拆了。這就把信遞還給杜永,說道:「這是阮老爺子的信,你把盒於一起送到總鏢頭休息室去,待會等阮老爺子起來再說。」

 杜永唯唯應是。捧著錦盒送到總鏢頭休息室去。剛回身退出,就遇上阮傳棟、楚玉祥、裴允文三人一同走出。

杜永慌忙行禮道:「阮大爺,剛才南城興隆客棧的夥計送來一個錦盒,和一封信。說是一位姓王的客人要他送來的禮,338後來林副總鏢頭拆開信封,裡面還有一個信封,是給阮老爺子的,林副總鏢頭要小的把它送到總鏢頭休息室去了。」

 楚玉祥奇道:「這話不對,既是送給鏢局的禮,信怎麼會是給老爺子的呢?」

 阮傳棟點頭道:「玉祥這話不錯,咱們進去瞧瞧。」

 三人一起走入總鏢頭休息室,只見茶几上果然放著一個四方的錦盒,四周束以緞帶,盒上端端正正放著一個信封,上面果然寫著:「敬煩轉呈阮掌門人伯年親啟」字樣。

 阮傳棟伸手取起信封,正待撕開信封。

 裴允文急忙攔道:「阮叔且慢,咱們且猜上一猜,這是什麼人送來的?」他從阮傳棟手上把信接了過去,反覆著看。

 楚玉祥笑道:「裴兄猜會是誰送來的?」

 裴允文笑道:「兄弟有這個習慣,有人給家父來信,都是兄弟拆的,兄弟在未拆信以前,總要先猜上一猜,譬如看這人寫的字體,和猜想這人是什麼人,這裡有些什麼內容?這是很有趣的事,有時會給兄弟料到十之七八。有時又會大出意料,這封信是和禮物一起送來的,如是給鏢局送的禮,就如楚兄所說,信就不會給老爺子的,這只有一種情況,這人和阮老爺子是老朋友,才會在送禮之時,附帶給阮老爺子寫一封信。」

 阮傳棟笑道:「這何用多費腦筋,拆開來不就知道了麼?有什麼好猜的?」

 只聽有人轎聲道:「你們在猜什麼呀?」

 這是裴畹蘭的聲音,但走進來卻有兩個人,另一個則是英無雙,她們當然都穿著男裝。

 阮傳棟笑道:「是你大哥要猜這封信是什麼人寫來的,不讓我拆呢!」

 裴畹蘭道:「大哥就是這佯,有時接到一封信,翻來覆去要看上老半天,啊,這封信是誰送來的呢?」

 楚玉祥一指幾上錦盒,說道:「剛才有人送來的,裴兄就因為禮是送給鏢局的,這封信上卻寫著阮老爺子親啟,所以要猜上一猜。」

 裴畹蘭笑著朝英無雙道:「東方兄弟,他們去拆信,咱們把錦盒拆開來瞧瞧。」

 英無雙道:「藍兄說得極是,咱們拆的時候,不能給他們看到。」

 裴畹蘭雙手捧起錦盒,走到裡首,英無雙立即跟了過去,兩人背過身去,用身子遮住了大家的視線。

 裴允文還是拿著信封,正在仔細研究,一面自言自語的道:「信上這筆字,寫得很粗劣,年紀也不會太大,應該不會是阮老爺子的朋友……」

 阮傳棟笑道:「你們兄妹兩人,一個慢吞吞的還要研究字體,一個卻是急性子,最好立時就看個究竟。」

 裴畹蘭已經迅快的解開緞帶,一面說道:「東方兄弟,我們看過了,也不能告訴他們要讓他們也猜上一猜。」

 英無雙道:「對,看了自然不能告訴他們。」

 解開緞帶,錦盒外面還有一層紙包著,裴畹蘭是個急性子的人,自然不會好好的拆。嘶的一聲,把紙撕開,忽然攢攢眉道,「這氣味好怪!」

 英無雙站在她邊上,自然也聞到了,口中唔了一聲,說道:「這會是什麼呢?」

 裴畹蘭在她說話之時。已經一下把盒蓋掀了開來,兩位姑娘也在此時發出一畝驚叫,不約而同驚得往後連退。

 阮傳棟、裴允文、楚玉祥聽到她們驚叫之聲,不覺抬目望去。

 裴允文道:「你們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裴畹蘭道:「你們快來,錦盒裡是一顆人頭,好怕人!」

 「人頭」,這話聽得三人也驀然一驚,急忙走了過去。

 錦盒盒蓋已經掀開,裡面果然端端正正放著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下面還墊了一層厚厚的石灰,石灰沾到了死者的臉上,看去更是猙獰可怖!

 阮傳棟一眼就認出來了,身軀陡顫,目含急怒,凜然道:「會是卞師弟!」

 他口中的卞師弟,正是阮老爺子帶來的八個鷹爪門弟子之一。

 他們沒跟隨阮老爺子到鏢局裡來,只是改扮了各式各樣的人,散在鏢局四周,擔任踩盤的。

 這是阮老爺子下的一著棋,鎮江城中如果有什麼動靜,他們會迅速把消息傳送過來。

 裴允文這回不用再猜了,一下撕開信封封口,抽出一張信箋,朝阮傳棟手中遞去,說著:「阮叔快看看信上怎麼說?」

 阮傳棟接過信箋,低頭看去,只見上面寫著:「貴門中人,散處鎮江城中,覷伺本令行動,是乃蓄意為敵,奉上人頭一顆,以示薄警。」

 兩行歪歪倒倒的字體,也沒具名,但顯是江南分令所為。

 阮傳棟切齒道:「江南分令欺人太甚了!」

 楚玉祥劍眉剔動,憤然道:「該死的東西,他們不敢向咱們正面挑戰,卻出此卑鄙手段。」

 裴允文道:「這還不是和咱們挑戰麼?」

 裴畹蘭道:「他們信上怎麼說呢?」

 阮傳棟已經拿著信箋,轉身道:「玉祥,我去稟報家父。」急匆匆往外就走。

 裴允文把信上的內容告訴了妹子和英無雙二人。

 英無雙忽然唁的笑道:「藍兄,咱們正愁賊人不來呢,現在證明賊人也在鎮江城中了。

 侍回咱們出去逛逛,遇上了也殺他們一個。把人頭送給他們去。」

 裴碗蘭道:「對,咱們也用錦盒裝了送去,啊,咱們送到哪裡去呢?」

 英無雙道:「這錦盒是城南興隆客棧夥計送來的,咱們,自然也送到興隆客棧了。」

 裴允文喝道:「敵暗我明。你們兩個不許出去惹事。」

 這時,丁盛和林仲達聽說送來的錦盒中。貯放的竟是鷹爪門弟子的首級,也匆匆趕了進來。

 林仲達目光一瞥。看到錦盒中裝著的人頭,就攢著眉道:「他們果然找上門來了。」

 丁盛豁然大笑道:「咱們就是要他們找上門來。」

 阮伯年由阮傳棟陪同,氣呼呼的走入,他看到自己門人慘遭殘殺,忍不住臉色一黯。說道,「卞長根追隨老夫二十幾年,慘遭江南分令殘殺,咱們鷹爪門和江南分令勢不兩立,傳棟,你立時去把劉傳法等七人都找回來。他們留在外面,人單勢孤,只伯也會出事,索性一起列鏢局裡來,集眾人手,只要江南分令敢來,咱們就和他拼了。」

 老爺子這次真是氣怒已極!

 阮傳棟答應一聲。轉身欲走。

 楚玉祥道:「阮叔叔,小侄陪你一同去。」

 英無雙道:「阮叔叔,我也去。」

 裴畹蘭道:「我也要去。」

 阮傳棟道:「不用去這麼客人。」

 裴畹蘭道,「多去幾人有什麼要緊,萬一遇上江南分令的人,咱們也逮他一兩個回來,留在鏢局裡反正也沒事。」

 裴允文道:「你是沒事要惹事的人,阮叔有事去,你跟去只會添麻煩。」

 裴畹蘭道:「裴兄只管放心,小弟不惹事就是了。」

 裴允文道,「爹該把你帶回去的,留在這裡,就沒人管得了你。」

 裴畹蘭道:」在下藍九桌,像裴允文,自然管不了在下了。

 說完,一手挽著阮傳棟的手臂,叫著:「阮叔叔,我們走了。」

 阮傳棟朝裴允文笑了笑道:「好吧,讓她們出去走走也好,咱們幾個人在一起,絕不會出事的。」

 阮伯年也因江南分令已經殺了一個卞長根,可見江南分令的人手,就在鎮江城中,有楚玉祥和英無雙同去,自己也稍可放心。

 於是阮傳棟、楚玉祥、英無雙、裴畹蘭四人,相偕出門而去。

 林仲達因鷹爪門下已經有人出了事,心中就有山雨欲來之感,雖然目前鏢局之中,來了不少高手,但究竟敵暗我明,因此退出休息室,就要金和尚、麻面張飛兩入,通知所有鏢局的趟子手,沒事不要離鏢局太遠,就是有事出去,也得有兩個人同行,免得中人暗算,一面也要大家加強戒備。

這些趟子手們經孫風、李雲半個月的訓練,學會了三節棍和暗器,自以為別家鏢局的鏢頭也不過如此,巴不得有賊人送上門來,好露露身手。

 聽說鷹爪門下有人被殺,賊人還送來了首級,大家反而覺得興奮,殺賊的機會終於來了。

 如果不是林仲達要大家沒事不准出去,大家真想上街去蹈踏,也好踩踩盤子,看看能不能把江南分令的賊人誘出來,逮上一兩個,豈不可以顯顯東海鏢局的威風?因此反而覺得林副總鏢頭太膽小了。

 阮傳棟等四入,出去了:一個上午。直到中午時分才回轉鏢局。

 阮伯年問道:「傳棟,你找到他們了嗎?」

 阮傳棟搖著頭道:「孩兒等四人,走遍了整個鎮江城的大街小巷,連劉師弟等入的影子都沒見到一個。」

 阮伯年聽得一怔,說道:「這怎麼會呢?即使你們不出去找他們,卞長根出了事,他們總該知道、也會趕來這裡報信……除非他們都被江南分令逮去了!」

 阮傳棟道,「卞師弟昨晚也許落了單,但如果說陸師弟他們全被對方逮去了,這個似乎不大可能。」

 阮伯年道:「你們沒找到他們的人,也沒看到他們留的記號嗎?」

 阮傳棟道:「沒有,孩兒卻在幾處街道的轉角上,留下了咱們的記號,陸師弟他們看到記號,大概都會趕回來的。」

 阮泊年一手摸著花白長髯,口中唔了一聲。

 只見一名趟子手走了進來。躬躬身道:「楚副總鏢頭,可以請阮老爺子幾位到膳廳去用飯了。」

 楚玉祥,點點頭,拱手道:「老爺子、阮叔叔、丁大哥,請到膳廳去用飯了。」

 膳廳是在第二進的大廳,中間一席是阮伯年父子,丁盛、裴允文兄妹、和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等八人,第二席則是金和尚、麻面張飛、總管事杜永和趙雷等四人。下首四桌則是趟子手們。

 只有上首一席準備了酒,其餘鏢局的人,中午是不准喝酒的。

 就在大家用飯的時候,一名趟子手興匆匆的奔了進來,說道:「林副總鏢頭、楚副總鏢頭、總鏢頭回來了。」

 林仲達放下竹筷,問道:「你說什麼?是總鏢頭回來了?」

 楚玉祥喜道:「是大師哥?」

 那趟子手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總鏢頭回來了。」

 林仲達道:「他人在哪裡?」

 那趟子手還沒答話,只見一個身穿青布長衫的漢子已從外面走了進來。

 這人不過三十出頭,臉型清瘦,雖然一臉俱是風塵之色,卻掩不住他英武幹練之色。

 林仲達、楚玉祥急步迎了上去,口中同聲叫道:「大師兄。」

 他,正是聞天聲的大弟子,東海鏢局從前的少鏢頭,現在的總鏢頭陸長榮。

 杜永也迅快的跟了上去,欣喜的道:「總鏢頭,你終於趕回來了。」

 這時下首五桌坐著的趟子手紛紛站了起來,(他們都是東海鏢局的老人,自然認識)上首一席阮傳棟、丁盛、裴允文等人也一齊站起身來。

 林仲達忙道:「大師兄快去見過老爺子。」

 陸長榮聽得一怔,說道:「阮老爺子也來了?」

 隨著話聲,急步走了上去。

 阮伯年呵呵笑道:「長榮,老夫知道你聽到消息,一定會趕回來的。」

 陸長榮已經走到阮老爺子前面,撲的拜了下去,說著:「老爺子在上,晚輩給你老人家請安。」

 阮伯年道:「長榮,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

 阮傳棟一把把他扶了起來。

 陸長榮又朝阮傳棟作了個長揖道:「小侄見過阮叔。」

 阮傳棟道:「陸老弟,快別多禮了,這裡有幾位你都沒見過,我來給大家引見……」

 於是給在座的丁盛、裴允文等人一一作介紹。然後又引見了趙雷等四人。

 阮伯年道:「長榮,你還沒用飯吧,先坐下來再說。」

 好在每一席都是圓桌面,下一名趟子手不待吩咐,給總鏢頭添了杯筷坐椅,大家重又落坐。

 東方玉《東方第一劍》第十二章步步陷阱陸長榮朝下面六席的人拱拱手道:「諸位快請坐下來用飯吧!」

 阮傳棟道:「陸老弟昨天趕來就好,鏢局是昨天復業的,場面熱鬧極了,裴盟主和江南幾個門派的掌門人都到了。」

 陸長榮道:「小侄還是十天前就聽到消息,先前還不敢相信,還是幾個鏢局的朋友告訴小侄的,說請柬上還有小侄的名字,連當了總鏢頭,自己都不知道。」

 阮伯年呵呵笑道:「回來了就好,你是你師傅的大弟子,也跟隨你師傅多年,鏢局裡的事,你要多負點責。」

 陸長榮道:「老爺子說得是。」

 飯後,阮伯年上了年紀的人,午後照例要小睡一會。

 陸長榮剛回來,要瞭解鏢局的情況,把林仲達,楚玉祥叫到總鏢頭休息室去,要聽聽兩人的意見。

 三人剛一落坐,一名趟子手就沏了三盞茶送上。

 陸長榮道:「二位師弟,怎麼想到把鏢局復業的?你們可知道鏢局復業之後,有許多困難,都會接踵而來?」

 他一開口,就不贊成鏢局復業。

 林仲達被大師兄問得臉上一紅,嚎懦的道:「小弟因楚師弟學藝回來,立志要替師父、師母復仇,商量的結果,只有鏢局復業,對方才會找上門來……」

 「學藝回來?」

 陸長萊目光轉向楚玉祥,問道:「楚師弟從哪裡學藝回來,你是另投名師了?」

 望著楚玉祥的目光,極為嚴厲,頗有責怪之意。

 楚玉祥看他一回來,就擺出大師兄的架子,一再出言責問,心中不覺大為不快,聞言說道:「小弟從小由義父、義母扶養長大,但義父並沒叫小弟入東海門,也沒傳小弟東海門的武學,當時曾說小弟已後另有遇合,義父母遇難那天,小弟重傷昏死,幸蒙師父路過相救,帶回東海一處小島,傳了小弟幾手劍法,小弟是拜了師,但不是另投名師。」

 陸長榮當然聽得出楚師弟的口氣,不覺笑了笑道:「楚師弟,愚兄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這次聽到江湖上的傳說,你在裴家莊三掌驚退厲山雙凶,大家把你說得武功如何高強,愚兄聽了也替你高興,不過半年工夫,小師弟武功精進得如此神速,可喜可賀,只不知師弟的師父是什麼人?」

 楚玉祥道:「小弟曾問過他老人家,師父不肯說,所以小弟也不知道師父的名號了。」

 陸長榮目中神采飛閃,他自然不相信徒弟會不知道師父的名號,只當楚玉祥不肯說,點點頭,說道:「你們立志要替師父報仇,這自然沒有不對,但鏢局不復業,我們可以暗中尋訪,敵人雖在暗處,但我們也在晴中,是以暗對暗,一旦查到了敵人,那就是敵明我暗,如有一家鏢局開著,豈不是敵暗我明,處於挨打地位,這就是愚兄當日毅然決定鏢局暫行歇業的道理,你們不明愚兄這番心意,竟然逞一時之能,又把鏢局復業,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林仲達道,「因為在鏢局沒有復業之前,我們和江南分令已經成了敵對之勢,總有一天,會放手一搏的,那麼有一個鏢局,就有了一個中心,咱們也可以把人手集合在一起了。」

 陸長榮道:「二師弟既然有這麼想法,也未嘗不可,只是僅憑咱們現在這點人手,就能和人家抗衡嗎?」

 林仲達道:「楚師弟有裴盟主和太湖幫敖湖主的支持,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對付江南分令應該已經夠了。」

 陸長寧目中神采閃動,問道:「我們現在有多少實力?」

 林仲達道:「鏢局的總鏢頭是大師兄、副總鏢頭是小弟和楚師弟、總管事杜永、鏢頭有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另外還有四位鏢頭是趙雷、錢電、孫風、李雲,這四名是太湖敖湖主身邊的八名衛士中人,因鏢局人手不足,敖湖主借給楚師弟的,另外是四十名趟子手,他們都是老人,由孫風、李雲二人負責訓練,這是鏢局中的大概情形……」

 陸長榮口中唔了一聲。

 林仲達接著又道:「至於助拳的人,阮老爺子已把鷹爪門的實力,都移到鎮江來了,老爺子在這裡坐鎮,另外丁盛是太湖幫的總堂主,還有裴盟主的一子一女,裴允文、裴畹蘭,還有一位是楚師弟的義弟東方英,還有……」

 陸長榮目光一注,問道:「還有什麼?」

 林仲達壓低聲音道:「東花園精舍中,還住著兩位老前輩,也是給咱們助拳來的。」

 陸長榮問道:「那是什麼人?」

 林仲達低低的道:「厲山兩位老前輩。」

 陸長榮似乎怔得一怔,口中噢了一聲,說道:「好吧,既然有這許多人助拳,愚兄是白耽心了。」

 林仲達聽大師兄口氣緩和下來,暗暗吁了口氣,說道:「大師兄這是同意了。」

 陸長榮哼道:「鏢局門已經開了,難道我不同意,就再關起來不成?愚兄耽心的是敵晴我明,不容易應付,目下咱們已有足夠的人手,實力增強了,還怕什麼人來?」

 說到這裡,朝楚玉祥間道:「當日師父、師母慘遭毒手,師弟和小師妹同時失蹤,如今師弟回來了,你可知小師妹的下落嗎?」

 楚玉祥道:「不知道,當時小弟傷勢極重,是師父把小弟救走的,小師妹沒和小弟在一起。」

 陸長榮問道:「你從師經過,說出來給我聽聽。」

 楚玉祥不好隱瞞,只得把拜師經過,大概說了一遍。

 陸長榮道:「師弟在短短的半年之間,拜了兩個師父,愚兄真有點弄不懂,武功一道,貴在精專,學得多,沒下苦功,怎麼練得成?」

 林仲達在旁道:「大師兄還不知道呢,楚師弟一身所學,縱是江湖一流高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在裴家、在太湖,都曾大顯身手,不然怎麼會交得上裴盟主、敖湖主這樣兩位前輩?」

 陸長榮道:「楚師弟在裴家堡三掌驚退厲山雙凶,盛傳江湖,愚兄已經聽人說過,在太湖有什麼事,愚兄倒並未聽說過。」

 林仲達不待楚玉祥開口,就搶著把楚玉祥回到鎮江,替自己療傷說起,一直說到在太湖幫協助丁盛、剷平亂事為止。

 這一席話,直聽得陸長榮目芒連閃,不住的點頭,含笑道:「這就難怪裴盟主和敖湖主曾全力支持咱們了,楚師弟,你年紀不大,能有如此成就,真是難得。」

 只見總管事杜永匆忙走入,叫了聲:「總鏢頭,二位副總鏢頭……」

 陸長榮道:「你有什麼事?」

 杜永垂手道:「回總鏢頭,外面有一個漢子要來投保……」

 林仲達道:「你不會回了他,說咱們鏢局目前不接鏢,請他到別家去不就結了?」

 杜永道:「小的說了,但那漢子說,他這鏢很重要,他聽說咱們東海鏢局牌子老,昨天重新復業,連江南盟主裴老爺子都親自來了,可見咱們鏢局在江湖上一定大有面子,所以非請咱們給他保不可,他還說那有鏢局開了門,那有不做生意的?所以他說,他要見見總鏢頭……」

 林仲達攢攢眉道:「你不會說咱們鏢局只是提前復業,目前鏢局人手不夠,還要過幾天,才接生意?」

 杜永道:「回副總鏢頭,小的看他來路不大對,所以才請他稍坐,進來報告的。」

 林仲達間道:「你看他哪裡不對?」

 杜永道:「因為他來投保的那只錦盒,和早上興隆客棧夥計送來的錦盒,看來一模一樣……」

 林仲達目光一注,急急問道:「他人在哪裡?」

 杜永道:「就在廳上。」

 陸長榮問道:「早晨也有人來投保了麼?」

 林仲達道:「不是,早晨有一個自稱城南興隆客棧夥計的人,送來一隻錦盒,後來打開錦盒,裡面竟是陸老爺子門下卞長根的一顆頭……」

 陸長榮目芒閃動,說道:「會有這等事,二師弟咱們出去看看。」

 他朝杜永揮了揮手,杜永立即走在前面,陸長榮、林仲達、楚玉祥三人也隨後走出。

 廳上果然坐著一個身穿青布長衫的漢子,他身邊茶几上,放著一盞茶。

 中間八仙桌上,果然有一隻四方錦盒,用花布包袱著,只是四角依然露在外面,林仲裁達目光一注,便已看出包袱中的錦盒,無論大小以及盒外稜裝的錦緞,都和早晨興隆客格夥計送來的那一隻,完全一樣,這就和楚玉祥互望了一眼。

 杜永走到廳上,朝那漢子含笑道:「何爺,敝局總鏢頭出來了。」

 那姓何慌忙站起身來。

 陸長榮抱抱拳道:「在下陸長榮,不知何爺有什麼見教?」

 姓柯的漢子連忙抱拳道:「陸總鏢頭,在下久仰得很。」

 陸長榮一抬手道:「貴客請坐,兄弟還沒請教貴姓大名?」

 兩人落坐之後,姓何的漢子道:「在下何全發。」

 陸長榮道:「原來是何掌櫃,方才兄弟聽敝局杜管事說。何掌櫃是來投保的,不知是什麼東西?」

 何金髮伸手一指桌上包袱,說道:「就是這只錦盒。」

 陸長榮目光瞥過包袱中錦盒,隨即朝站在門口的林仲達投來。這一眼是暗中詢問二師弟,這只錦盒和早晨興隆客枚夥計送來的是不是一樣?

 林仲達當然懂得大師兄的心意,暗暗朝他點了點頭。

 陸長榮一手摸著下巴,沉吟道:「不瞞何掌櫃的說,敝局雖是昨天開的門,只是鏢頭和趟子手,人手尚嫌不足,本來是要過幾天等人手夠了才做生意,但你何掌櫃是敝局復業第一個上門的主顧,好在東西不大,敝局總不好把生意往外推,只是兄弟想知道這錦盒放的是什麼東西?何掌櫃要敝局送往何處?才好議個價錢?」

 何金髮道:「總鏢頭說得是,這只錦盒,原是一個朋友寄存在在下之處,裡面好像是貴重的首飾,最近他捎個信來,女兒下個月要出嫁,叫在下托人給他送去,在下因錦盒中存放的既是飾物,不好隨便找人送去,萬一失落了,在下就無法交代,所以要來麻煩貴局……」

 陸長榮道:「令友住在哪裡?」

 何金髮道:「敝友姓竹、住在蕪湖竹絲港竹家村。」

 陸長榮道:「何掌櫃的意思,就是要敝局把它送到竹家村了?」

 何金髮道:「是的,敝友在信上說,運費等錦盒運到之後,由他支付,在下想請教總鏢頭,不知保費多少?在下可以先付半數。」

 陸長榮微微一笑道:「保費是要看了盒中東西,才能開價,這是鏢行的規矩,照價抽取二分。」

 何金髮為難的道:「總鏢頭的意思,還要打開來看麼?」

 陸長榮點頭道:「不錯,這是咱們鏢行的規矩,凡是托保之物,必須件件點交,敝局才能出字據給你,那就請何掌櫃打開盒子,兄弟才能估個價,如有失落,敝局方可照價賠償。」

 何金髮道:「這個……敝友寄存之時,也沒有打開過……」

 陸長榮道:「方纔兄弟說過,這是鏢行的規矩,何掌櫃若是不肯打開來,敝局就無法接受何掌櫃的委託了。」

 何金髮似乎舉棋不定。

 站在門口的林仲達、楚玉祥聽得心頭不禁暗暗著急,兩隻錦盒,完全一樣,已可證明此人顯系賊黨一路,他不肯打開,大師兄說出不能接受他的委託,他就可以提起包袱走了。

何金髮只遲疑了下,終於點頭道:「好吧,總鏢頭既然說非打開來不可,這是鏢行的規矩,在下看來只好遵辦了。」

 說著,站起身,解開包袍,裡面是一隻四方的錦盒。

 這回林仲達、楚玉祥都看清楚了,和早晨貯放人頭的錦盒,果然一模一樣,只是這只錦盒上多了一個小小銅鎖。

 何金髮從身邊取出一個鑰匙,打開銅鎖,然後掀開了盒蓋,說道、「總鏢頭請點仔細了。」

 錦盒之中,貯放的果然是貴重飾物、珠花、串練、手鐲、指環等,珠光寶氣,不下二十幾件之多,折含時價當在萬兩左右。

 陸長榮要杜永開列了一張清單,簽了收押,然後又一一放入錦盒之中,由何金髮鎖上了鎖。

 何金髮從懷中取出一張一百兩銀子的莊票,隨同鑰匙,和送交地點及收件入的姓名,一起交到陸長榮手中,說道:「一切拜託總鏢頭,不知貴局幾時可以送去?」

 陸長榮道:「敝局既然接下來了,三天之內,就可動身。」

 何金髮道:「那麼在下不知什麼時候來聽回信?」

 陸長榮道:「此去蕪湖,並不算遠,何掌櫃半個月之後來取回條好了。」

 何金髮拱拱道:「如此多謝總鏢頭了,在下告辭。」說完,舉步往外行去。

 林仲達朝杜永低低說了幾句。杜永點點頭,急忙往外行去。

 楚玉祥道:「大師兄,方才小弟心裡很急。」

 陸長榮含笑道:「為什麼?」

 楚玉祥道:「大師兄說:他不肯打開來,咱們就不能接受,萬一他提起包袱走了呢?」

 陸長榮笑道:「咱們開的是鏢局,他不肯打開來,咱們總不能強人所難,硬要他打開來不可,他如果提起包袱走了,那就證明他作賊心虛,咱們不會派人跟蹤他嗎?」

 林仲達道:「小弟已要杜永派人去跟蹤他了。」

 陸長榮問道:「這錦盒真和早晨送來的一樣嗎?」

 林仲達道:「簡直一模一樣。」

 陸長榮笑道:「但他錦盒中裝的並不是人頭。」

 林仲達道:「所以小弟覺得奇怪。」

 陸長榮笑道:「這種錦盒很普通,到處都可以買到,二師弟就是多疑。」

 林仲達道:「小弟雖然說不出他那裡不對,但總覺得這兩隻錦盒未免太巧合了,事情不無可疑。」

 陸長榮交代杜永將錦盒收放到帳房裡去。

 現在已快是上燈時分,鷹爪門七個門人,始終沒有消息。杜永派出去的趟子手卻回來了。

 杜永把他叫到帳房裡,問道:「你盯著他去了什麼地方?」

 趟子手道:「回總管事,這姓何的出了咱們鏢局,就在幾條街上兜著圈子,小的怕被他溜了,一直跟在他後面……」

 杜永道:「有沒有被他發覺?」

 趟子手道:「沒有,小的就是沒有總管事交代,這點門檻也是有的,盯一個人,那能讓他發現?」

 杜永問道:「最後你在哪裡看他落腳?」

 趟子手道:「南城興隆客棧。」

 杜永聽得一怔,說道:「會是興隆客棧。」一面揮揮手道:「沒你的事了,你去休息吧!」

 第二進膳廳已經開飯了。上首一桌阮老爺子、阮傳棟、丁盛、裴允文和陸長榮、林仲達、楚玉祥等已圍著坐下,只有兩位姑娘英無雙、裴畹蘭還沒有來。

 大家正在談論著剛才有人投保錦盒之事。

 杜永匆匆走入,一直走到林仲達身邊,低低的道:「回副總鏢頭,徐德生已經回來了,那點子就住在南城興隆客棧裡。」

 林仲達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大概是踩盤來的了。」

 話聲未落,只見一名趟子手急步走入朝林仲達、楚玉祥兩人道:「二位副總鏢頭,東方鏢頭和藍鏢頭逮來了一個人。」

 林仲達間道:「他們逮來了什麼人?」

 那趟子手道:「小的聽說是一名奸細。」

 裴允文站起身道:「他們兩個真是胡鬧,林兄,咱們快出去看看。」

 話還沒有說完,只見英無雙、裴畹蘭兩人押著一個小販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裴畹蘭還在叱喝著:「還不走得快些,大爺肚子已經餓啦!」

 英無雙接著道:「你一路上走的要死不活的,以為你同黨看到了會來救你,現在到了咱們鏢局裡,你敢有半點倔強,大爺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兩人一路嚷著已經穿行天井,進入膳廳。

 裴允文朝他妹子說道:「你們怎麼把人弄到鏢局裡來了,咱們又不是官府,怎麼可以隨便逮人?」

 裴畹蘭哼道:「你不知道這廝多可惡,一路尾隨著咱們,不是賊黨,他盯我們幹麼?」

 英無雙道:「其實是他自己不好,我們故意在大街上兜了一個圈子,他還緊跟著不放,藍兄回過頭去,問他誰叫他盯我們的,他還發橫呢,說什麼大街上人人可走,又不是我們買下來的?藍兄說:你喜歡跟,就跟我們回鏢局去,一下點了他三處穴道,其中一處點了猛咳不已,他才連連告饒,藍兄要他走在前面,到了鏢局,才給他解了穴道。」

 阮伯年洪笑一聲道:「二位小兄弟做得對,遇上江南分令的人,不逮他回來,難道當面就輕易放過了不成,來、來,你們且坐下來,先填飽肚子,再慢慢的問他不遲。」一面揮揮手道:「杜管事,先把他押下去。」

 杜永要兩名趟子手把那小販押了下去。

 大家就各自落坐,席問談論的話題,當然是兩件事,一是投保的那只錦盒、二是逮住的這個人。

 丁盛笑道:「阮老爺子門下有七個人下至今落不明,咱們正愁找不到主子,現在他們自己送來了兩條線索,豈不正好,這兩件事,並起來還是只有一件,但咱們仍可分作兩件來辦。」

 林仲達道:「丁大哥想必已經有了腹案?」

 陸長榮笑道:「丁兄是太湖的總堂主,江湖上的事,見多識廣,這還用說,咱們聽丁兄安排就是了。」

 丁盛道:「總鏢頭好說,第一、那何金髮落腳在興隆客棧,咱們今晚就到興隆客棧去踩踩盤,看他有何舉動,和些什麼樣的人來往,他如果夜間出來,就盯住他,第二、咱們這裡是鏢局,東方兄弟、藍兄弟二位隨便把人逮來了,這可不大方便,待回可由林老弟以副總鏢頭的身份,去問問他,順便不妨告訴他咱們鏢局今天收到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正在暗中偵查,他如果不想吃官司的話,就該老老實實的說,如果他真要沒有嫌疑,就把他放了。」

 裴畹蘭搶著道:「丁大哥,這人明明是賊人一黨,怎可輕易放他?」

 英無雙也正要開口!

 裴允文道:「丁兄還有下文沒說出來呢,你們別打岔。」

 丁盛朝英無雙、裴畹蘭笑了笑道:「我方才說了,咱們是鏢局,他不肯說,又能把他怎麼樣?嚴刑逼供?放了他,讓他給咱們帶路不好嗎?」

 陸長榮笑道:「丁兄果然高明,咱們就這樣辦。」

 英無雙道:「丁大哥,這兩件差使,我和藍兄(裴畹蘭)總要分一件吧?」

 丁盛笑道:「你們兩個逮來了一個奸細,已經立了頭功,晚上這兩件事,沒有你們的事了。」

 裴畹蘭道:「丁大哥,這人是咱們逮來的,當然還是咱們盯他了。」

 「不!」丁盛道:「你們兩個,人家已經認得是咱們鏢局的人了,盯他的人,可不能讓他認出來,必要時,還可以再把他逮住,那時就要用上點手法,不怕他不說,所以你們兩個就不能去了。」

 裴畹蘭道:「那你要派誰去呢?」

 丁盛笑道:「你們如果覺得閒著沒事做,倒也不妨去活動活動手腳……」

英無雙喜道:「丁大哥,你要我們做什麼事?」

 丁盛道:「方纔我不是說有兩件事嗎?現在咱們不妨來分配一下人手,總鑲頭、林老弟,這裡認識的人多,當然不能出去,阮兄、裴老弟,也留在這裡,因為今天有人來投保了,這當然是對方的陰謀,雖然保的東西數目並不大,但萬一丟了,鏢局招牌豈不砸了,所以鏢局中也該有留守的人。」

 阮傳棟笑道:「丁兄不讓咱們去,還說了一番大道理出來。」

 阮伯年道:「丁老弟說的確是經驗之談,你們年輕人只知去湊熱鬧,丟了錦盒,東海鏢局剛復業,這招牌如何砸得起?」

 丁盛又說道:「現在先說到興隆客棧去踩盤,可由趙雷先去,由我和楚兄弟、東方兄弟、藍兄弟四人隨後接應。林兄弟釋放了那個小販之後,由孫風跟著他,李雲跟在孫風後面去打接應就夠了。」

 他說出來了,大家自表同意。飯後,丁盛悄悄的囑咐了趙雷幾句,趙雷立即起身,回房換過衣衫,先行走了。

 裴畹蘭問道:「丁大哥,咱們什麼時候走呢?」

 丁盛笑道:「還早著呢,夜行人那有這麼早就出動的?」

 卻說林仲達一個人來至後進,跨進一間幽暗的屋中,兩名趟子手坐在長板凳上,看守著那個小販的模樣的人。

 林仲達道:「你們出去好了。」

 兩名趟子手依言退出。

 林仲達點起了油盞,伸手替他拍開被制的穴道。

 那小販目光一動,看到暗沉沉的屋中,只有林仲達和他兩人,不覺暗暗吃驚,一面說道:「你們這裡是東海鏢局,不是什麼衙門,你們無緣無故把我擄來,究竟想做什麼?」

 林仲達看他嘴上說得很硬,臉上卻已流露出怯意來,不覺朝他微微一笑道:「在下想問你幾句話。」

 小販道:「你們私設刑堂,想嚴刑逼供嗎?」

 林仲達笑道:「這裡像設了刑堂嗎?」

 小販道:「那你想問什麼?」林仲達說道:「在下林仲達,是這裡的副總鏢頭,今天早晨,咱們收到一個錦盒,裡面裝的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小販道:「我是做小生意的,人頭和我有什麼關係?」

 林中達臉色沉了下來,說道:「咱們正在偵查之中,你跟蹤咱們偵查的人,朋友自然有很大的嫌疑,你如果不肯實話實說,咱們只有把你送官究辦,你是不是小販,有沒有嫌疑,自有官府會問你的。」

 小販吃了一驚,口氣立時軟了下來,說道:「林副總鏢頭,小人一生從沒見過官府,小人只是做小生意的,你副總鏢頭不認識小人,小人經常在你綢布店門口做生意,所以認識副總鏢頭,小人只是從東門來,跟在二位鏢頭後面,二位鏢頭回過身來,就說小人跟蹤他們,真的是冤枉的……」

 林仲達道:「你說的是真話?」

 小販道:「副總鏢頭若是不信,可以去間你們綢布莊裡阿福,還有許師傅,他們都認得小人。」

 林仲達聽他這一說,不覺點點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販道:「小人余大中。」

 林仲達道:「你怎不早說,好?我相信你,你可以去了。」

 小販連連拱手道:「多謝副總鏢頭,小人走了。」林仲達道:「慢點。」一面朝站在門口的一名趟子手吩咐道:「領他從後門出去。」

 那趟子手答應一聲,說道:「你隨我來。」

 小販又朝林仲達謝了幾句,才跟著那趟子手朝後門走去。

 小販離開東海鏢局,就像離開了牢籠,腳下加緊,一路疾走,但他走得並不快,只是和普通毫無武功的人一樣。這樣穿過兩條橫街,忽然朝小巷中閃了進去。

 他在閃進小巷之時,當然也迅速的朝身後打量了一眼,身後並沒有人跟蹤,心中暗暗感到奇怪,東海鏢局居然會沒人盯著自己下來。於是他就低頭疾走,忽然腳下一停,目光朝左右一掃,一下閃進一家後門。

 那是一家當鋪的後門,他穿過院子,揚長從前門出去。

 現在他放心了,就算東海鏢局有人跟蹤,也被他甩脫了。

 他從這家當鋪走出之時,早已從身上脫下那件髒兮兮的小販服裝,身上穿的變成半新不舊的大褂,手中還拿著脫下來的一團衣服,反正你是從當鋪大門走出去的,手中拿著衣服也沒人會覺得奇怪。

 方才是小販模樣,還彎著腰,好像見人陪笑打躬似的,一副猥瑣,如今他腰幹挺直了,衣衫也不一樣了,雖然面貌沒有改變,人卻換了一個樣子,就算有跟蹤,也會捨他而去。

 (跟蹤在後面的人,注意的當然是被跟蹤的體型和衣衫,現在都改變了)

 於是他施施然走出大街上,轉了一圈,現在他已可確定後面真的沒人跟蹤,這回他腳下突然加快,一路往南飛奔,不大工夫,就奔近城腳,劃手作勢,躍登城牆,迅即回頭看去,身後當然沒人。

 他臉上微露冷笑,再一劃手,飛落城外,就放腿急掠,一路奔行而去。

 奉命跟蹤他的孫風,一身輕功,在江湖上可以說是一流的,雖說你小販只是一個三流角色,就算你身手再高,他跟在你後頭,你也休想看得到。

 因此,從小販折入小巷,再從當鋪前門走出,孫風就一直跟在他身後,現在小販出了南城,孫風自然也跟了下去。

 一會工夫,少說也奔行了二十來里,前面小販忽然捨了大路,掠入一片松林。

 江湖上原有「遇林莫入」的成語,意思是敵人閃入樹林,縱然沒有厲害埋伏,但他可以隱身暗處,出手愉襲。孫風藝高膽大,自然不會把區區一個小販放在眼裡,身形一晃,跟著掠入。

 松林並不密,林間還有一條小路穿林而入。孫風堪堪跟入松林,突然前面有人低喝一聲道:「什麼人?」

 孫風反應何等快速,聲音入耳,人已提氣長身,悄無聲息的躍上附近一顆松樹。

 只聽前面的小販已經開口了:「合字,鎮三。」

 這自然是他們的口號了,孫風凝目看去,松林間果然有四個暗崗,各自隱伏在樹後,要不是對方開口一真還不易發現。

 正待縱身掠起,突聽身後響起一聲輕微的颯然風聲,他以輕功出名,耳目自然十分敏稅,不待對方欺近,已經閃開數尺,迅疾回過身去。

 那人身法極快,孫風堪堪閃開,他已相繼掠到,口中低喝一聲:「孫兄,是我。」

 孫風方自一怔,只覺對方聲音聽來極熟,還沒聽出這人是誰?

 那人已經壓低聲音說道:「李兄遭人偷襲,傷得不輕,孫兄快隨兄弟來。」話聲出口入人已翩然往林外掠去。

 孫風聽得暗暗一驚,李雲是跟隨自己身後來的,最多和自己保持十丈距離,何以自己會沒聽到他和人動手的聲音,再說自己四人,武功都是在伯仲之間,以李雲的身手,也不可能一招之間就傷在人家手下。

 但這人已經匆匆返身出林,說的話又不能使人不信,因為李雲和自己兩人跟蹤小販,只有鏢局中人才知道。

 他心念轉動之際,人已跟著回出松林,只見那人已掠出去數丈之外,也就跟著掠了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奔出一箭來路,那人果然站停下來,孫風也跟著掠到,這一對面,自然看清楚了,這人正是東海鏢局總鏢頭陸長榮。

 他沒待孫風開口,就伸手一指路旁臥地的人,說道:「兄弟是怕對方可能另有陰謀,趕來支援二位的,不想剛追到這裡,就發現李兄中人暗算,臥地不起,似乎傷得不輕,才要孫兄趕快回來……」

 孫風目光一注,躺臥在地上的不是李雲,還是誰來?心頭不由一驚,只要看他捲伏不動,分明傷勢極重,急忙走上一步,蹲下身去,口中叫道:「李兄,你……」

 話聲未榮落,陸長榮也跨上一步,到了身邊,一掌朝孫風背後拍落。

 孫風為人機警,陡覺背後寒風襲體,蹲著的人立即就地一個打滾,滾出去四五尺遠,避開了一擊。陸長榮一掌落空,口中發出一聲陰笑,沒待孫風站起,一個箭步,舉手又是一掌追擊過來。

 孫風是什麼人,他身子滾出,早就料到陸長榮會趁勢追擊,沒待對方追到,左手揚處打出三點暗器,身子又隨著滾出去數尺,右手再揚,又打出五支袖箭,人已一躍而起,從身邊取出一柄鐵骨摺扇。

 陸長榮沒想到孫風人還沒有躍起,就會抖手打出暗器來,他欺過來的人,來勢何等快速,三點寒星幾乎一閃而至,等他發覺,已是不及,急忙揮手一掌,拍出一記掌風,把三點暗器一齊震飛出去。

這一耽擱,孫風五支細箭又迎面射到。陸長榮一身武功也極為了得,只見從他身前閃起一片劍光,又把五支袖箭一齊擊落。

 但他沒想到孫風以暗器、輕功,列名敖湖主身邊衛士,他的暗器手法,豈會如此簡單?

 先前發出三點寒星,只是在措手不及之際打出的。

 但他第二次滾出去,已經有了準備,打出五支袖箭,只須一按機簧之勞,沒有什麼手法可言,但他右手這一揚,卻打出了兩支問心釘,因為他人還未站起,這兩支問心釘就是貼地射出,等到了陸長榮身後雙肩,五支袖箭正面射去,只不過是引他注意前面而已。

 陸長榮揮手發劍,上身自然要向右側,打到他左肩的一支擦衣而過,但打到右肩的這一支卻打個正著。

 陸長榮堪堪擊落五支袖箭,陡覺右肩一麻,肩頭就有麻本之感,心中大吃一驚,眼看孫風已經從地上一躍而起,那敢戀戰,雙足一頓,飛身疾掠,朝松林中投去。

 孫風不知李雲是死是活,傷勢如何,自然不能捨了李雲追去,當下回身走到李雲身邊,俯身看去,李雲雙目緊閉,氣若游絲,總算還沒有死,一時也無暇多看,立即雙手抄起,一路施展輕功,好趕回鏢局施救。

 這時初更已過。南城興隆客棧門首還點著一盞風燈。

 客棧門前的風燈,一晚都不熄的。

 客棧的兩扇大門,雖然已經掩上了一扇,另一扇當然也是撤夜不關的。

 但客棧裡的客人,都守著兩句老話: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這時初更已過,大家當然早已入了睡鄉。

 只有後進左廂房,燈雖已熄,人卻沒睡,一個人站在黝黑的房間裡,臨近窗下,不時的朝窗外張望,花格子窗上,早已戳了一個小孔,這小孔正面對著小天井右首一個房間--右廂房。

 這人正是趙雷,他在晚餐之後,換了一身長衫,也戴上了一張面具,投宿到興隆客棧來的。

 他是一個精細的人,這一陣工夫,他已把住在興隆客棧的十幾個客人,姓名、行業都摸清楚了。

 向東海鏢局投保一隻錦盒的何金髮,倒不是假名字,一問夥計就知道,他就是住在後進的右首廂房之中。據店伙說,他是金陵一家糧行的掌櫃,到鎮江來,經常落腳在興隆客棧的,也是興隆客棧的老主顧。

 那就沒有可懷疑的了,金陵的糧行掌櫃,和蕪湖的糧商自然有往來,他托鏢局把一盒實首飾送去蕪湖,那也沒錯。

 趙雷是踩盤來的,但住在興隆客棧的客人,幾乎沒有一個岔眼的人。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對方早晨送去的錦盒,是故意說南城興隆客棧的,主要是轉移東海鏢局的目標。

 但巧也巧在這裡,何金髮投保的錦盒,竟會和早晨送去的一隻一模一樣,而他又住在興隆客棧,如果說這是巧合,誰都不會相信。

 就算早晨那錦盒也是何金髮送去的,那麼下午他又拿一隻相同的錦盒到鏢局去投保,這又為了什麼呢?他怕人家不知道,不去追查,才要自露身份?

 這種種都是說不通的事,如果人頭真是他送去的,他怎麼還會有恃無恐的住在客棧裡不走,趙雷當然是老江湖,但經他仔細的思索了一會,把老江湖也給弄糊塗了。

 他和何金髮,兩個房間,只隔著一個小天井,他這許時間、一直站在窗下,隔窗相望,暗中監視著對方的行動。

 何金髮一直沒露面,很可能他已泰然進入夢境。

 趙雷又湊著眼睛對面望了一下,時間應該初更已過,這是丁總堂主和自己約好的時間了。他只是負責監視何金髮來的,有什麼行動,當然不敢擅自主張,要丁盛來決定。

 於是他直起身,悄悄走近後窗,打開窗戶、嗖的穿窗而出,雙臂一劃,悄無聲息的躍登屋面,再一點足,越過一重屋脊,才飄落地面,這裡也是興隆客棧的後面,靠近街梢,過去是一片菜畦,右邊還有一顆幾人合抱的大樹。

 他剛剛掠過,突聽耳邊響起丁盛傳音入密的聲音:「你快上來。」

 趙雷騰身飛起,躍上樹幹,丁盛、楚玉祥、裴畹蘭、英無雙都在樹上。

 丁盛悄問道,「姓何的還住在客店裡麼?」

 趙雷點點頭,把自己探聽到的都說了一遍。

 丁盛攢攢眉道:「這麼說興隆客店沒有什麼可疑的人了?」

 趙雷道:「屬下認為此人有無可疑,目前還很難說。」

 丁盛點點頭道:「那麼你還是回客店去,不宜打草驚蛇,再看他一天,有些什麼人和他來往,或者他去過什麼地方,都要特別注意。」

 趙雷道:「屬下省得。」話聲一落,正待飛身落地!

 楚玉祥口中噓了一聲,低聲道:「趙兄且慢,客店屋上出現了一個夜行人!」

 大家經他一說,不約而同的凝目看去,楚玉祥說得沒錯,興隆客棧屋上果然正有一條黑影越過屋脊,飄落地面,他走的路線,和趙雷一樣。

 趙雷輕哼一聲道:「看來他是跟蹤屬下來的了。」

 丁盛道:「你們且莫作聲,他就是朝這裡來的。」

 楚玉祥口中輕咦道:「會是何金髮!」

 他目光敏銳,那人相距還在十數丈外,已可看清何金髮的面貌了。

 英無雙悄聲道:「咱們要不要去把他拿下了?」

 丁盛道:「他過來了,你們不可出聲,更不可輕舉妄動。」

 那人在這兩句話的工夫,已經掠近樹下,現在大家都可以看清他的面貌了,不是下午去東海鏢局投保錦盒的何金髮,還有誰來?他目光左右環顧,看看沒人,腳下突然加快,一路奔行而去。

 丁盛低笑道:「看來咱們不虛此行!」

 裴畹蘭道:「丁大哥,現在可以去攔住他了。」

 丁盛笑道:「攔住他有什麼用?他替我們帶路不好嗎?」

 英無雙催道:「那就快走了。」

 丁盛道:「不用急,諒他也跑不出我們的眼底去,我們也不能一窩蜂的追下去,此人看來十分狡猾,人多了跟在他後面,容易被他發覺,趙兄,你先跟下去。」

 趙雷答應一聲,立即飄身落地,遠遠的綴了下去。

 裴畹蘭間道:「我們呢?」

 丁盛笑道:「我先下去,跟蹤趙雷,你們三個只要跟住我就好了,不過要離開得遠一點。」

 話聲一落,人已隨著飛出大樹,像一縷輕煙,往北首飛去。

 英無雙道:「大哥,現在該我們了。」

 楚玉祥道:「好,你們跟我來。」

 三人飄落地面,眼看丁盛一條入影已經掠出十數丈外,也就遠遠跟了下去。

 裴畹蘭道:「這人不知到那裡去的,今晚咱們最好逮住他們幾個,也給阮老爺子出口氣。」

 英無雙道:「他到這時候才出來,可見行動十分隱秘,說不定是到江南分令去的了。」

 裴畹蘭道:「那麼咱們正好把他們分令挑了。」

 楚玉祥笑道:「你們好大的口氣!」

 裴畹蘭回頭笑道:「有你楚大哥在一起,還怕挑不了區區一個分令?」

 前後五人這一路疾奔,不消片刻,已經到了北門城牆,最前面的何金髮好像根本不知道後面有人跟蹤,他一路奔行,連頭也沒回一下,其實就算他回過頭來,跟蹤他的趙雷,江湖經驗何等豐富,豈會給他看到?

 現在,到了城腳,問金髮依然沒有回頭,雙腳一頓,一個人拔身而起,一下撲上城牆,再一頓足,就往城外躍落。

趙雷跟著飛身頁上,躍落平地。眼看何金髮依然一路低頭關奔,從未回頭看過一下,心中不禁暗暗生疑,心想:「此人一身武功,看去不弱,他從興隆客棧起出,要在初更以後,分明行動極為隱秘,江湖上人,應該處處提防,不可能一路奔行,始終不朝後面看上一眼,這一情形,豈不大悸常情?莫非他有意把自己等人引到這裡來的?」

 他雖然起疑,但有總堂主和楚大俠等人跟在後面,料想縱有埋伏,又何懼之有?

 這一陣工夫,又快奔行了二十來里,前面的何金髮忽然捨了大路,朝左側一片松林閃了進去。

 不,他一低頭,就像被獵人追逐的野獸,雙足一蹬,頭前身後,飛快的朝林中竄入。

 趙雷心中暗暗冷笑,同樣雙足輕點,銜尾追入,但就在這一瞬之間,比他先一步竄入林來的何金髮,業已走得不見蹤影!

 趙雷心頭不期一緊,自己奉命盯人來的,這還是跟隨楚大俠到鎮江來的第一件差事,竟會把人盯丟了,豈不丟人,心念一動,立即一吸真氣,身形如電,朝林中追入。就在此時,驀地疾風颯然,有人從身後拍來一掌,勁風嘶嘯,出手一掌就十分凌厲。

 趙雷是何許人?他進入松林,早就功凝百穴,耳聽八方,豈會中你偷襲,身子一個輕旋,口中大喝一聲,順掌隨著轉身之際,已經迎劈出去。

 他這聲大喝,正是知會後面的人,林中有伏。

 雙方這一記快逾雷奔,但聽蓬然一聲,勁風四卷,兩個人居然半斤八兩,毫無遜色,各自被震得上身晃動,後退了一步!

 趙雷是太湖八衛之首,口中又是一聲大笑,身形一晃,一退即發,凌空飛撲過去,人還未到,雙手已在腰間取出雙銅,宛如雙龍戲水,猛攻過去。這一招當真有如雷轟電劈,快速絕倫!

 那人大吃一驚,急急往後躍退。趙雷一招出手,豈肯讓你緩過手來,乘勢追擊,雙銅像狂風驟雨般疾捲而出。

 那人被逼得在林中連連躲閃,才嗆的一聲掣出長劍,奮起迎擊,一支長劍劍光亂閃,劍勢開闔,敵住了雙鑭的攻勢。

 跟在趙雷身後的丁盛,堪堪撲到林前,就聽到趙雷的一聲大喝,自然是林中有伏,急忙朝身後打了一個手勢,首先衝入林去。

 他身形剛一撲入,陡聽有人冷笑一聲,一條黑影唆的朝左掠去。

 丁盛大喝道:「冤崽子,丁某前面,用不著誘敵。」

 跟著黑影追去。

 兩條人影穿林深入,約莫有一箭之遙,前面黑影忽然轉過身子,站停下來。

 丁盛追去的人也立即站住,目光一注,只見那人身穿一襲青衫,腰佩紅穗長劍,但頭臉卻蒙著黑布,只露出兩個眼孔,目光炯炯朝自己投來,冷森的道:「你是太湖過江龍丁盛?」

 丁盛大笑道:「不錯,丁某行不改姓,坐不更名,正是丁盛,閣下呢?你自己說吧,這般見不得人?連頭臉都要用黑布包起來?」

 蒙面青衣人冷聲道:「咱們要找的是東海鏢局,和太湖幫無關,丁朋友似乎用不著淌這場渾水,依在下相勸,丁朋友立即回轉太湖,免傷雙方和氣。」

 丁盛大笑道:「閣下要丁某退出這場是非,總該亮亮你的身份,閣下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咱們有什麼和氣可言?」

 蒙面青衣人嘿然道:「丁朋友這麼說,咱們就沒有好說的了。」

 丁盛道:「閣下不肯取下蒙面黑布,咱們本來就沒有什麼好說的。」

 蒙面青衣人冷然道:「丁朋友可知和咱們作對的後果嗎?」

 丁盛目射精芒,大笑道:「閣下是江南分令的人?咱們作對也不是今晚開始的了,來來,丁某這就伸量伸量和你們作對的後果!」

 話聲出口,鏘的一聲掣出劍來。

 蒙面青衣冷笑一聲,翻腕抽劍。

 就在此時,丁盛陡聽身後一陣刷刷輕響,不用回頭,就可聽出有三個人一齊朝自己圍來,這就側退半步,目光一動,就發現果然有三個人品字形欺到身後。

 林中光線幽暗,看不清他們的面貌,但他們手中撲刀閃著藍芒,分明淬過劇毒。不覺仰天大笑一聲道:「原來你們想倚多為勝,丁某就以手中長劍,會會你們這些江南分令的麼魔小鬼。」

 話聲出口,人已一撲而上,手中長劍呼的一聲,一道匹練,疾快無倫朝蒙面青衣人劈去。

 這一劍劍光如輪,勢道勁急,蒙面青衣人不敢和他硬接,身形一下飄飛開去。

 那三個使撲刀的漢子一見丁盛出手,也立即揮刀撲攻過來。自己硬打硬砸的,因此這一劍劍勢雖盛,其實只是一記虛招,他的主要對像還是身後使刀漢子,劍勢未盡,突然一聲大喝,身形飛旋,帶轉劍勢,劍光猛地朝三人回掃過去。

 三個人揮刀撲來,驟見他劍使「橫掃三軍」,攔腰掃到,一時收刀不及,各自被逼得後退了一步。

 丁盛大笑道,「原來江南分令,都是些酒囊飯袋,連敢接丁某一劍的人都沒有。」

 他對敵經驗老到,蒙面青衣人飄飛開去。自己才向三個使刀漢子掃出去的,那麼在自己掃出這一劍的時候,也正該是蒙面青衣人發劍的時候了。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蒙面青衣人果然疾欺而上,抖腕發劍朝他刺來。

 丁盛故作不見,直等他刺出的長劍,快要接近,他朝三個使刀漢子是往右掃去的,現在手腕突然又向左回掃過去。

 他這一下拿捏得極準,長劍一來一去,快若閃電,等到蒙面青衣人劍勢點到,他長劍也正好回掃到身前,兩支長劍乍然撞在一起,只聽一聲鏘然劍嗚,飛起一串火花,丁盛屹立不動,蒙面青衣人卻被震退了一步。

 但青衣人剛被震退,三個使撲刀的同時嗆喝一聲,又揮刀攻上。

 先前丁盛還以為蒙面青衣人功力必然高過三個使刀的,因此對三人並沒十分注意,這回三人一撲而上,捲起三道凌厲刀風,雖是各攻各的,招式也各不相同,但他們身法步法,竟似互相配合,一刀出手,第二、第三刀接連攻來。

 蒙面青衣人也一退即上,揮劍加入。

 剎那之間,一片刀光劍影,圍著丁盛湧起。丁盛也奮起神威,一支長劍大開大闔,力敵四人,毫不稍讓。

 在他們附近一二丈內,粗如兒臂松樹,紛紛被劃過的刀光劍芒削斷,枝幹紛飛,殺得天昏地暗,敵我難分。

 楚玉祥、英無雙、裴畹蘭三人跟在丁盛後面,掠入松林,丁盛已被蒙面青衣人引開,是以入林之初,並沒有人襲擊。

 裴畹蘭側耳一聽,伸手拉了一下英無雙的衣角,悄聲道:「我們兩人一路,去找幾個賊人,活動活動手腳。」

 英無雙道:「對,這片林中多來上幾個賊人才好。」

 兩位姑娘話聲甫出,突聽有人發出陰森的笑聲,說道:「咱們已在這裡恭候多時,你們不用走了。」

 聲音十分低沉,但他話聲一落,樹林間忽然閃出二個人影。

 楚玉祥走在前面,心頭暗暗一驚,他們已經和自己立身之處相距不過兩丈,自己竟會一無所覺,凝目看去,這兩人都是一身青衫,頭面蒙著黑布,只有兩個眼孔閃著炯炯神光,並肩站在前面。

楚玉祥聽到趙雷的喝聲,是在松林深處的左首,接著又響起丁盛的笑聲,卻在松林的右首,心中不禁一動,忖道:「趙雷和丁大哥,分別被他們引開,如今又有兩個蒙面人攔住去路,分明是早就設好了埋伏,把自己幾人引來的了!」

 心念轉動,陡地劍眉一豎,喝道:「你們大概是江南分令的人了,只可惜你們只有兩個人,還攔不住我楚某。」

 英無雙搶著道:「大哥,這兩個人用不著你出手了。」

 裴畹蘭道:「對,大哥,你別出手,瞧我和英兄弟去把他們打發了。」

 兩人隨著話聲,嗆嗆劍鳴,兩條人影已經一左一右疾掠出去,劍先人後,轎聲喝道:「小賊亮劍呀!」

 劍光已分向兩人奔去。

 那兩個蒙面青衣人動作極快,英無雙,裴畹蘭雙雙欺近,左首一個冷笑一聲:「原來是兩個丫頭片子!」

 兩人同時抬手抽劍,發劍迎擊。

 英無雙怒聲道:「你才是丫頭片子,臭小子!」

 她口中說得像連珠一般,沒待對方攻到,身形飄飛,刷刷兩劍,疾劃出去。

 左首蒙面人剛發了一招,本是和她搶攻的劍招,出手也並不算慢,但不知怎的,良己堪堪遞出,對方又是兩劍急刺過來,他簡直連還手的時間都沒有,急忙吸氣後躍。

 英無雙最近已把大哥教她的十二式劍法都練熟了,一劍出手,劍勢連翩,宛如靈蛇亂閃,那蒙面青衣人一連被逼得後退了四五步。

 英無雙腳下忽然一停,冷冷的哼了一聲道:「你老是後退作甚?像你這樣的膿包,也算是埋伏了,本公子……」

 她話還沒有說完,突覺身後疾風一颯,從兩棵大樹後面,閃出三條人影,一聲不作,掄刀就砍。

 對面蒙面人也在此時大喝一聲,長劍掄動,欺身直上,揮劍攻來。

 原來他連連後退,是因為大樹後面還伏著三個幫手。

 英無雙身形一晃,避開三人的襲擊,冷笑道:「你們再多來幾個,本公子也不在乎。」

 你別小看了蒙面青衣人,他劍勢展開,長劍忽刺忽劈,招式極為詭異,那三個使刀漢於兩柄撲刀,閃著藍芒,捲起冷厲刀風,攻勢凌厲猛烈,即使是一流刀手,也不過如此。

 以四人圍攻一個,自然凶厲萬分,但他們遇上的對手,卻是英無雙,使出來的劍法,又是綠袍神君的十三式,威力之強;非同小可,任你們一劍三刀攻勢如何兇猛,她皓腕揮動,劍光連閃,居然以一敵四,還使得揮灑自如,越打越有精神,連左手「九陰神功」都不敢使出來,怕一下擊傷了對方,自己就沒人好動手了。

 裴畹蘭向右掠出,揮劍攻向右首蒙面人,劍勢乍發,就被對方揮出的一劍攔住,響起「噹」的一聲金鐵交鳴,蒙面人突然倒飛出去一丈來遠。

 裴姑娘只當自己出手一劍,就把人家擊退,口中一聲嬌叱:「你還往哪裡走?」

 縱身飛撲過去,人還未到,抖手發劍,一片錯落劍花,迎面像扇面般展開。

 蒙面人冷笑一聲:「小丫頭,你是找死!」

 他退後一丈正是早就預先走好的動手之處,四周松樹,業已砍去,足有一二丈見方,這回不再退讓,隨聲發劍,劍勢像長虹乍現,直向裴姑娘一片錯落劍花劈來。

 在這同時,裴畹蘭身後,也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三個手持撲刀的漢子,品字形圍了上去。

 江南分令果然在這片松林中調集了不少人手,好像早就知道楚玉祥等一行有五個人,也早就分配好了人手和場地一般!

 楚玉祥因兩位妹子搶著出手,自己只好站停下來,那知雙方甫一接觸,對方兩人就連連後退,他們在松林之間,果然埋伏了人手,這一瞬間,就從英無雙、裴畹蘭二人身後閃出六個使刀的漢子來。

 他知道英無雙練成「九陰神功」,又學會了綠袍師父十三式劍法,敵人再厲害,也傷不了她,但裴畹蘭可不同,自己雖沒看到過她武功如何,但以一敵四,可以想得到絕非對方的敵手。

 心中想著,就朗笑道:「江南分令當真都是無恥之徒,倚多為勝,算得了什麼?」

 正待飛身趕去,陡聽一聲陰森的冷笑,傳入耳中,一道人影,挾著一道凌厲勁風,奇快無比的朝自己當頭撲落!

 只要聽此人笑聲低沉而陰,但人耳鏗鏘,顯然是一個勁敵,這人,也正是剛才發話之人!

 楚玉祥心急裴畹蘭不是對方敵手,萬一有個失閃,自己如何對得起裴老爺子?他連撲下來的人影還沒看清,右手業已閃電朝上拍出一掌,人也吸氣長身,朝裴畹蘭身後虹射而去。

 但聽「砰」然一聲,兩股勁氣交擊,發出悶雷似的暴響,撲落的那人,等到飛身落地,楚玉祥早就飛掠出去。

 這落到地上的人,竟是一個骨瘦如柴,臉色焦黃,咀上留站兩撇花白鬍子的老者,他幾乎不敢相信楚玉祥在自己撲落之時,只揮手拍出一掌,掌勢出手,人已飛走。他掌勁居然還會在原地,硬接了自己一掌。(一般情形,人已飛走了,拍出的掌力也自然消失)一時雙目金芒飛閃,沉嘿道:「小子好快的身法!」

 裴畹蘭身後出現的三個持刀漢子正好品字形圍了上去,三柄撲刀掄處,三道刀光閃起幽晴的藍芒,朝裴畹蘭身後和左右兩側攻出。

 突然間在裴畹蘭身邊多出了一條人影,人影手上忽然揚起一道雪亮的寒光,但聽接連三聲「嗒」「嗒」「嗒」輕響,三個漢子手上的淬毒撲刀立即為之一輕,原來已被人家齊中削斷。

 這一眨眼之間,就起了這大的變化,當真是令人目不暇接,三個使刀的連人家影子都沒看清,手中撲刀已被削斷,總算他們武功不弱,立即上身一仰,往後暴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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