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小莧的手段
在事情順著葉思忘的意願發展的時候,就如葉思忘預料的一般,不和諧的聲音也隨之出現了,幾位當世的大儒,在士子中風頭正勁的一些所謂的才子紛紛發表文章,說什麼空穴不來風,既然遼國敢在這樣的時機說出這樣的話來,也未必是空話,肯定是有著什麼依憑和證據,甚至要求皇帝瑞澤讓遼國河西王和葉思忘公開對質,一定要弄清楚玉小莧的身世問題,否則,對於葉思忘這樣身份的人來說,一個血統不清的女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留在身邊的。
這樣的文章一出,再加上有心人的刻意引導,一時間,竟然在士子間炸開了鍋,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相信,分成了兩派,一開始還能以理相爭,後來竟然發展到了互相謾罵的程度,斯文喪盡不說,葉思忘過去的事情也被掀了出來,成了雙方攻伐的證據,風波鬧得越來越大。
葉思忘惱怒的看著桌上的情報,臉上全是殺氣,這樣明顯的暴怒,是葉思忘很少有的,在葉思忘看來,這些讀書人純粹就是吃飽撐得沒事幹,如果有時間,就多去研究一下學問,幫助瑞澤教化萬民去,或者在家生兩個孩子增產報國也行,在這裡搗什麼亂,這不是純粹給他找麻煩,在他頭上動土嗎?
「玄月,我不想再看到這些人,我煩了,讓那些該死的臭書生閉上嘴!」葉思忘冷冷地吩咐著,眼中有著深深的不耐,想也不想就吩咐西門玄月,對他來說,這樣的手段比較快,什麼快就採取什麼手段,這一直是葉思忘做事的原則。
西門玄月苦笑著,但也只能點頭答應,深深瞭解自家少主的西門玄月知道,這時的少主是不能招惹的,為了小命著想,最好是他吩咐什麼就做什麼,不要有異議,否則,會死得很慘烈就是了。
「玄月,不用去了。」西門玄月剛出門就被玉小莧攔住,玉小莧臉上有著苦笑,道:「現在不是採用這種手段的時候,你們少主那裡由我來,你去忙別的事情吧。」
西門玄月露出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感激的向玉小莧行禮之後,飛也似的跑了,開玩笑,這種危險時刻,還是趕緊跑比較好,省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而少主的無名火肯定捨不得燒少夫人,很有可能燒他這個池魚,所以還是趕快跑吧。
玉小莧好笑的看著西門玄月恨不得爹娘多生兩條腿飛跑的樣子,忍不住一陣莞爾,心中竟有些同情西門玄月,做她家相公的屬下也真是辛苦,有哪個主子會像葉思忘般,以欺負下屬為樂呢?
搖頭歎笑著走進書房,無視葉思忘一張臭臉,逕自坐到他身旁,為他沏上熱茶,笑吟吟的道:「我的少爺,氣消了沒?」
葉思忘翻了個白眼,無奈道:「我知道你又要來勸我了,說吧,你有什麼辦法?我現在只想殺人,其他都沒有耐心做。」
玉小莧漾出一個她獨有的動人笑容,看著葉思忘,道:「我知道你心中恨那些人不識大局,眼光短淺,自私狹隘,只顧眼前利益,不知圖長遠,但只是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臭書生,只懂埋頭苦讀的人,有必要為了他們生氣嗎?」
「豈只你說的這些,那些人根本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人,從來沒有受過敵國迫害的人,他們有什麼資格來談軍論政?空口白話誰不會說?如果要說,我比他們說得漂亮多了,一群目光短淺的臭窮酸,不懂審時度勢,只會沽名釣譽!」葉思忘語氣還有著惱怒,如果可以,他寧願把那些人全都殺了,只會動嘴皮子的人,分不清形勢就搗亂的人,根本就應該死。
柔軟的玉手輕輕撫摸著葉思忘的胸膛,幫他平息著胸中的怒火,玉小莧冷漠動人的笑著:「他們不知道,你讓他們知道就好了,正好一次就解決,斷絕了那些腐儒污蔑你的借口。」
「你的意思是……」葉思忘愣了愣,旋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看著玉小莧篤定的笑臉,有些著迷,這個小女人,她早就如他一般猜到了現在的情況,也猜到了他會有的反應,她早就已經想好了辦法,為他準備了解決之道。
「小莧,你這迷人的小東西!」葉思忘笑了出來,呢喃著靠近玉小莧清秀的臉龐,輕輕吻了上去,他就知道,她的小莧是不會讓他煩惱的。
鑒於士子間雙方爭論越來越激烈,瑞澤下了一道聖旨,特地派人從各地把雙方的代表人物請到了京城,訂在皇宮裡的太和殿裡進行辯論,到時候,先由兩派代表辯論,然後是兩派代表向葉思忘提出質詢,由葉思忘答辯。到時,到場觀看的人,不止瑞澤、葉思忘、玉小莧母女會到場,就是耶律楚齊也會到場。
葉思忘愣愣看著手中的聖旨,又看了看玉小莧,知道這肯定是玉小莧的主意。玉小莧微笑著道:「既然他們不瞭解情況,那你就讓他們瞭解情況好了,這可是一個正面擊潰敵人的機會,也是最合適的方法。」
原來,當日玉小莧推測到士子間可能會出現搗亂的人之後,就開始積極的想辦法,因為她知道葉思忘是肯定不會有耐心去應付那些人的,以葉思忘對那些人的不屑,他可能會直接採取殺戮的辦法,但這樣的辦法,卻是萬萬不能實行的,即使葉思忘權傾天下,即使葉思忘採用的手段再隱秘,但都是下下之策,最好的辦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既然他們是借用手中的紙筆來發動天下悠悠眾口的,那葉思忘同樣也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他們蒙羞,甚至聲譽敗盡,斯文掃地。
因此,玉小莧早早的偷偷去求見了瑞澤,請求瑞澤下旨舉行一個辯論會,並向瑞澤力呈了舉行這個辯論會的好處——一是可是讓瑞澤英明的形象更加的鮮明,二是可以成功的度過此次危機,三是可以更好的控制那些士子。
自古以來,讀書人的紙筆是最難控制的,也是君王最忌諱的,想當初,秦皇焚書坑儒,就被讀書人罵到現在仍不罷休,其實,在玉小莧看來,秦皇的焚書坑儒只是當時為了統一而不得不做的事情,否則,六國統一的局面不會那麼快就形成,統一的文字、貨幣等也不會那麼容易就產生,所以,特殊的背景下,會採用特殊的手段,而那些士子書生只知道夾著悲天憫人、替天行道的大義借口口誅筆伐,一點也沒有看到其中蘊含的意義。
在玉小莧看來,信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人,是沒有資格悲天憫人的,這樣的人,只能被鄙視,而不是被尊重,因為他連基本生存的能力都不有,有什麼資格對別人指手畫腳!
在玉小莧痛呈厲害,為瑞澤深刻解析各種利益關係以及對朝廷,對瑞澤的影響之後,瑞澤點頭同意了玉小莧的請求。瑞澤心中對於沒有贊同長樂公主的話,賜罪葉思忘再次感到了慶幸,這樣一個聰慧過人的女子,如果平白給了遼國,豈不是給自己添加一個勁敵嗎?
在瑞澤聖旨頒布之後,兩派士子皆是一派歡欣鼓舞之態,支持葉思忘的認為瑞澤英明,明察秋毫,再加上信任葉思忘,肯定是想接著這個機會還葉思忘一個公道。而反對的一派則覺得瑞澤也不是想他們所推斷的那般信任葉思忘,否則,也不會當著天下的面,眾目睽睽之下讓兩派辯論,還讓葉思忘參與,無疑是一個打擊瑞澤對葉思忘信任,把葉思忘血腥嗜殺的真面目暴露在瑞澤面前的絕佳時機。
葉思忘壓下心中怒氣,眼睛裡卻是殺機盈盈,對著玉小莧露出一個邪魅的笑容,優雅的道:「既然你都已經為我開闢了戰場,那我怎麼可能怯場?看來,我要好好準備一下了,否則,怎麼對得起你的苦心!」
看著葉思忘的笑容,玉小莧知道她不用擔心了,她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用她所剩無幾的良心去同情一下那些可憐的士子們,被陰謀家利用是他們單純,但因此被葉思忘欺壓就是他們活該了,同情他們是因為她日子實在無聊,不過,在對付完這些人之後,她的日子就會充實一些了,因為對付這些不能殺的人之後,即將對付的就是那些需要武力、實力來說話的對手了。
葉思忘笑著發了幾封信出去,既然那些不怕死的臭書生敢設計他,那就要有承受後果的心理準備,他會好好的準備一頓「大餐」等著那些書獃子們享受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快就到了瑞澤宣佈的辯論的日期,葉思忘在徵得瑞澤同意之後,沒有穿官服,特地穿了一身便服,月牙色的長衫,漆黑如墨的折扇,頭髮隨意的用玉簪別著,繫了一根雪白的髮帶,隨著清風輕輕飄動,顯得瀟灑飄逸,卓爾不群,讓人看得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齊在心中喝彩——好一個濁世翩翩佳公子。
第六十七章舌戰群儒(上)
在場的士子們,見過葉思忘的幾乎沒有,更多的是聽過他的英名,而民間對葉思忘的形容,更多的是以訛傳訛,而葉思忘的性格又是喜歡暗地做文章的人,在他來說,沒有目的的暴露在大眾目光之下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因此,認識葉思忘的人並不多。此刻,看到傳說中的殺人狂竟然是一個如此文質彬彬、俊美儒雅的美少年,齊齊都愣了愣,原來,傳說真的不可盡信。
各人都按照座位坐下之後,瑞澤讓太監出來為雙方介紹。按照地位的高低,首先介紹的當然就是葉思忘這位安王了,當太監用特有的陰柔尖銳嗓子介紹葉思忘時,一干儒生都是一臉古怪的看著葉思忘,看著葉思忘白衣折扇,一派瀟灑自如之態,一點也沒有緊張擔心的樣子。而介紹到玉小莧母女時,兩母女都戴了面紗,並沒有把美麗的面孔顯露在眾人面前,只是露出一雙母女倆同樣神似的大眼,還有那一頭異於常人的雪白長髮。
玉夫人戴著面紗,掃視場中一圈,看到了耶律楚齊那古怪的笑容,面紗下的臉忍不住白了一下,眼中閃過絕決,默默在葉思忘身旁坐下,冷漠自如的一如往常一般。
介紹了葉思忘這一邊的人,輪到介紹雙方士子了,每方有五位代表參加,總共十人,葉思忘只是隨意的瞟了一眼,根本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他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戰,早在辯論開始之前,他就已經查清楚了這十人的身份,知道支持他的人,俱是一些在儒林中頗具愛國名氣的士子,其中一個叫辛圖的,還是頗有名氣的才子,寫了很多愛國的詩篇,瑞澤在私下顯得頗為讚賞他。而反對他的人中,五人中卻有四人是前朝太師黃樹文的門生子弟。
想到這裡,葉思忘嘴角輕輕翹起,想來黃樹文真是大膽,以為只憑著玉小莧的身世這一點就可以報仇嗎?真是太天真了,白白讓他贄伏了那麼久,看來還是不成氣候啊。
隨著瑞澤一聲命下,辯論開始了,開始的雙方辯論還是一點新意都沒有,最多只是過往爭論的延續,一方大力推崇葉思忘對天朝的貢獻,說葉思忘是當代忠臣的典範;而一方卻大肆抨擊葉思忘的嗜血殺戮,說葉思忘是一個殘忍沒有人性的殺人狂,讓堂堂天朝上國,禮儀之邦顏面喪盡,讓瑞澤這明君的聲名被破壞殆盡。
這樣的爭論,對葉思忘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就連在一旁旁聽的長樂公主和瑞澤也顯得索然無味,對於這樣的議論,他們早就已經習以為常,而且他們知道葉思忘根本就不在乎這些,讓他們感興趣的反而是葉思忘聽到這些話的表情和心態了。
饒有趣味的看向葉思忘,卻看到他一臉的意興闌珊,昏昏欲睡的樣子,對那些無聊的士子無視的很徹底,充分顯示了冷漠高傲的性子。瑞澤如果不是努力忍著,只怕早就已經笑了出來,他這位「師父」還真是知道怎麼打發無聊時間哦。瑞澤感慨著,好笑的發現玉小莧伸出玉足踢了打盹的葉思忘一下,讓葉思忘立即回過神來,卻只能無奈的瞅了她一眼。
好不容易,再瑞澤也忍耐不了的時候,連忙吩咐太監示意雙方辯論結束,輪到雙方一同質詢葉思忘了。這一刻,所有認識葉思忘的人都立即精神一震,特別是見識過葉思忘口舌本事的人,全都是一副看好戲的心態,一臉同情的看著那些不知死活的士子,心中卻渴盼著葉思忘的精彩表演。
安排答辯的官員知道葉思忘的勢力,也知道他的嗜殺,為了向葉思忘示好,首先安排的是支持他的一方的人質詢,而且規定每方只能派出一個代表來質詢葉思忘,而且只能問三個問題,以免葉思忘被激怒,那後果可不是他們那些小官擔當得起的。
「草民見過安王大人,草民謹代表所有因安王的大勝而能抬頭挺胸做人的人向安王表示草民等的崇敬之情,大人為我朝所做的一切,草民相信,以聖上的英明睿智,以當今天下百姓的雪亮之眼,一定能公平、客觀的看待一切的。」支持葉思忘一方派上來的代表就是那個辛圖,一上來,他首先誠懇的向葉思忘表達了崇敬之情,不卑不亢的態度,誠懇可信的表情,讓瑞澤暗中直點頭,這樣的人,雖然不適合做一國之臣,但是放在士子中,卻是一個典範,可以適當的捧一下,拉攏士子們的心。
葉思忘微微一笑,道:「辛先生過獎了,如果不是先皇和皇上對思忘信任有加,國內的諸位又是如此的支持思忘,思忘也不可能取得戰爭的勝利,所以,日泉之戰的勝利,應該是皇上,是全國所有的民眾的功勞,思忘不敢居功。」
辛圖見葉思忘稱呼他為先生,臉上不禁露出一個笑容,能被當朝的文武雙狀元稱為先生,這無疑是一個相當大的榮耀,而且,他又是那麼的崇敬那位稱呼他先生的人,看來葉思忘是一個虛懷若谷的翩翩君子,而且看他往常行事的手段,應該是一個頗有魄力的人,有這樣的人在,天朝何愁不興?
瑞澤雙眼晶亮的看著葉思忘,早在開始之初,葉思忘就讓他好好觀察今日來的人,因為,今日的情景,並不是常有的,難得遇到這樣的機會,葉思忘早就示意瑞澤多多學習,雖然這只是一場答辯,但卻也是一場頗為考驗學識、臨場思維應變等能力的考試,葉思忘相信瑞澤可以從中學到很多東西。
說過了場面話,辛圖開始了他的質詢:「葉將軍,王爺,請原諒草民如此稱呼您,因為唯有如此,才能表達學生的心情。」
葉思忘微笑著頷首,盡顯儒雅溫和之態。辛圖表情一振,對著眾人朗聲道:「學生辛圖,添為此次正方的代表,學生要問葉將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葉將軍為何一定要發動與日泉的戰爭?」
葉思忘表情一整,優雅自如的看了一眼眾人,侃侃道:「不知辛先生可曾到過光海沿海一帶?」
辛圖沉重的點點頭,一派痛心的樣子,道:「在將軍尚未到光海就任巡撫之前,學生曾經到過光海,那裡的境況,讓人痛心、傷心。」
「既然先生到過,那就應該知道那裡的情況,沿海的百姓,多以打魚為生,但海上海盜猖狂,倭寇肆虐,一年辛苦到頭的收入,常被海盜、倭寇一次就劫掠一空,到頭來連個溫飽都無法解決,人人骨瘦如柴,孩童瘦的皮包骨頭,更有甚者竟然發生了人吃人的事件,民眾易子而食,境況慘不忍睹。思忘身受皇恩,到光海赴任之初,見此情況,心痛難當,想我天朝堂堂上國之尊,卻連百姓的安危溫飽都保證不了,思忘如何有顏面做他們的父母官!更何況,日泉一個彈丸之地,也敢在我天朝面前放肆,豈是一個尚有血性的天朝子民所能容忍的!我天朝乃禮儀之邦,堂堂上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我,堂堂天朝上國之威豈容侵犯?雖遠必誅之!」葉思忘鏗鏘有力的話語傳遍了場中,語中誠懇、莊重、堅決,讓他的話擲地有聲。
「好!說得好!愛卿不愧朕之重臣,朕這皇帝做得還不夠好,朕還需要繼續努力,希望卿家能繼續輔佐朕!」瑞澤不失時機的支持了葉思忘一把,當先喝彩,一點也不掩飾對葉思忘的信任和支持,如果會看「顏色」的人就應當知道該怎麼做了。
「皇上過獎了,這是微臣為臣者應盡的本分。」葉思忘立即謙遜一番。
辛圖強自抑下心頭激動,穩了穩情緒,繼續問葉思忘:「葉將軍,請聽草民的第二個問題,在日泉一戰中,葉將軍為何殺了那麼多的人?」
好個辛圖,他所問的問題皆是圍繞著那些反對者指責葉思忘的方面提,顯然是想讓葉思忘在答辯反對者質詢之前先對眾人做出一個解釋,讓眾人明白其中的含義,而不讓反對者煽動民眾的情緒,誘導民眾誤解葉思忘。
對於辛圖的第二個問題,葉思忘沒有直接回答,還是象第一個問題一般,先問了辛圖一個問題:「辛先生認為,我朝的軍隊與之日泉相比如何?」
葉思忘這個問題一出,很多人都變了臉,葉思忘如此問,無疑是在扇瑞澤這個皇帝的耳光,如果說天朝的軍隊不行,那在場的瑞澤豈不是當場就沒有任何面子可言嗎?
辛圖古怪的看了葉思忘一眼,謙虛道:「草民乃是一介儒生,不懂軍中情況,就請將軍為草民等一解疑問吧。」
葉思忘有趣的看了辛圖一眼,這小子,看來不像他外表那麼耿直,還是有點心計的,按下心中所思不表,葉思忘正色道:「當日與日泉作戰,我朝的軍隊組成是這樣的,龍師、麒麟軍、虎師,還有光海守軍豹師,四軍齊聚征戰日泉。大家都知道,日泉是一個島國,水師聞名天下,而我朝所去的軍隊中,唯有龍師可稱為水師,其餘皆是陸軍。非常之時,當取非常之策,孫子兵法有言,兵者,詭道也!思忘不才,當時的情況之下,久戰對我朝不利,只能速戰速決。而孫子兵法又有雲,伐兵者,攻城次之,攻心為上。對於日泉那樣的一個強敵來說,要想取得戰爭的勝利,唯有採取非常手段,在心理上擊潰日泉水軍,迫使日泉一方主動潰敗,達到速戰速決的目的。」
葉思忘雖然只是簡單的說了一下當時的作戰方針,但已讓在場會用兵的人感歎了,見微知著,葉思忘此人真的非常善於用兵,就像他平日的手段一般,陰謀詭計百出,每做一步都有著深意。
辛圖滿意的點點頭,接著問第三個問題:「對於將軍的用兵之策,草民深感佩服,草民的第三個問題是,大人為何對日泉採取幾近滅絕種族的做法?大人不覺的如此做,有干天和嗎?」
第六十八章舌戰群儒(下)
辛圖的第三個問題一出來,在場之人俱都一片寂靜無聲,對葉思忘來說,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如果這個問題答不好,那他前面所回答的兩個問題都白費了,所有人全都一瞬不順的看著葉思忘,想知道他是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的。
葉思忘微微一歎,道:「辛先生,在你看來,仁義道德與國家民族生死存亡,哪個更重要?」
「這……」辛圖愣了愣,顯然對葉思忘這個問題不知該如何回答,如果回答仁義道德更重要,那就是不忠於家國,如果回答國家民族生死存亡更重要,那就是違背聖人教誨,背棄他的信仰。
葉思忘看出他的為難,笑了笑,淡淡道:「辛先生忠守聖人教誨,思忘佩服。但對思忘來說,卻是國家民族的生死存亡更重要!國家國家,有國才有家,當今天下虎狼肆虐,思忘身為天朝子民,身受皇恩,既是臣子,又是子民,思忘是日泉一戰的指揮者,首先要考慮的是如何才能保證天朝的最大利益,其餘皆不在思忘的考慮範圍之內,只要有機會,思忘就會毫不猶豫的給予敵人致命的打擊,能為天朝減少一個敵人就能免除一份威脅,就能為皇上解除一份憂愁,對於個人的聲名,天和什麼的,不在思忘考慮範圍之內。在思忘看來,如果生存都不能保證,那還怎麼保證道德仁義?」
葉思忘的聲音有些蒼涼和傷感,眾人聽得心頭默然,俱對他敬佩不已。為了家國民族,渾然不顧自身名聲,這樣的人,如何能讓人不佩服?
朝著葉思忘深深鞠躬,辛圖道:「將軍今日之言,讓草民受益匪淺,在將軍的大義面前,草民的仁義道德顯得微不足道,草民慚愧。」
葉思忘微笑著搖搖頭,沒有說什麼,對待這些支持他的人,他需要展示的一面已經展示了,他的目的也達到了,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那些不知死活來招惹他的人了。
眼神凌厲的看了反方的五人一眼,葉思忘露出一個看似和煦的笑容,等待著反方的質詢。
「學生李茂竹,添為舉人,見過葉大人。」反方的代表李茂竹走了上來,斯文儒雅的樣子,看著確實是一副學富五車的樣子。根據律法,舉人是不用稱草民的。
葉思忘眼睛微瞇,對這個李茂竹,他是調查過的,此人是黃樹文的得意門生,隱隱有黃樹文接班人的架勢,在士子中頗有人望,也是抨擊他抨擊得最激烈的一個。
李茂竹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言簡意骸的提出第一個問題:「葉大人,學生要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不知葉大人對秦朝將領,曾經坑殺趙國十萬大軍的白起如何看?」
李茂竹這個問題一出,在場的士子,支持葉思忘的人變了臉色,一派擔心,而反對他的人則露出得意的笑容,這是一個頗為刁鑽的問題,白起是一個遺臭萬年的人,他的血腥,他的嗜殺,成了歷史上最臭名昭著的名將。如果葉思忘說白起好,那也就是承認了他和白起一樣的血腥,一樣的嗜殺,如果葉思忘說白起不好,那也就是自己推翻了他自己,前面他回答辛圖的話就是說謊,是欺君大罪。
葉思忘朝著李茂竹露出一個冷淡的笑容,笑問道:「李舉人是把思忘比作白起嗎?那李舉人認為當今聖上是比擬秦皇那樣的暴君嗎?」
葉思忘居然不忙著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歪曲他的意思,先給他扣了一頂帽子,而且這頂帽子還頗有份量,一個不好,李茂竹就等著被砍頭吧。
李茂竹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朝著瑞澤行了一禮,道:「請葉大人不要歪曲學生的問題,當今皇上聖明,豈是秦皇可以比擬的?而且,聖上一定知道學生問這個問題的意思,絕對不會誤會學生的意思的!」
對於李茂竹的回答,葉思忘和瑞澤對望一眼,心中有數,這臭書生,在用話壓瑞澤呢。葉思忘微微一笑,道:「對於秦將白起,思忘認為他是一個好將領,一個懂得打戰的人,對於當時的情況,思忘認為,白起做得很對。」
葉思忘的回答一出,在場的人忍不住驚呼出聲,李茂竹眼中閃過一絲得色,道:「那麼,葉大人是認為,白起坑殺趙國四十萬降兵是應該的了?」
葉思忘笑了出來,沒有回答李茂竹,而是反問道:「不知李舉人你學過兵書沒有?仔細研究過秦國當時的情況沒有?」李茂竹點頭道:「當然,學生當然專門看過有關於秦國當時的情況記載。」
「那就好,那思忘說的東西,李舉人當能分辨真假,也能回答出思忘的問題。」葉思忘優雅的笑著道:「在李舉人看來,當時的秦國與趙國相比,哪個更加的富庶?」李茂竹不假思索的道:「當然是趙國!」
「很好!相比於富庶的趙國,秦國乃是苦寒之地,人口稀少,秦國的軍制是屯兵制,戰時為兵,閒時為農。這樣的一個秦國,雖然兵強馬壯,但就軍事上來說,如果與趙國打持久戰,那秦國必敗無疑。秦將白起,打敗了趙國,生擒趙國四十萬降兵,全部坑殺之,一來,可以減少軍糧的消耗,免除了秦國的一個巨大負擔,二來,可以從心理上打擊敵人,一舉將敵人的元氣傷害殆盡,讓敵人再無反抗之力,如果不是白起坑殺了趙國四十萬降兵,讓趙國元氣大傷,國力被破壞殆盡,那六國爭霸的局面恐怕早就改變了方向了,秦皇后來的統一也將因為趙國而功虧一簣。思忘雖然不才,但也願意成為我皇的白起,為我皇掃平一切的阻礙。」
李茂竹並沒有因為葉思忘的回答驚慌,反而好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眼中閃過一絲得色,接著道:「葉大人的第一個問題回答得很好,學生無法反駁。學生的第二個問題,是關於葉大人本身的。葉大人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高中狀元,深受聖人教誨多年,理應把聖人教誨澤被四海,為何非但沒有宣揚聖人教誨,反而反其道而行之,大揮血腥之劍,讓天朝殺戮名聲在外,如此破壞我朝形象,不知大人有何解釋?」
葉思忘深深看了李茂竹一眼,露出一個苦笑,道:「對於這個問題,思忘無法回答,皇上,思忘請求宣在殿外等候的王老實一家進殿。」瑞澤點點頭,同意葉思忘的請求,讓太監把早已經在殿外等候的王老實一家宣了進來。
「草民王老實攜賤內周氏,小女王氏叩見皇帝大老爺,見過各位大官老爺。」王老實的稱呼讓眾人皺起了眉頭,太監連忙呵斥:「大膽!」
「算了,不要斥責他們!」瑞澤適時的溫和開口,喝住太監,笑著道:「他們只是一些平民百姓,如何知道宮中規矩?朕想,葉卿家之所以沒有教導他們宮中規矩,就是想讓他們保持著一份純樸自然吧,對嗎?葉卿家。」
「皇上聖明,微臣正是此意,微臣想讓皇上看到平民百姓最真實的一面,如此,皇上才能真正瞭解我朝的子民是如何的愛戴皇上,敬仰皇上。」葉思忘正色恭敬的道,聽得瑞澤直點頭,連眼睛都快笑瞇了。
王老實見瑞澤一臉笑瞇瞇的樣子,又看他和氣年輕的臉龐,大著膽子道:「是啊是啊,皇帝老爺,俺這次是代表鄉親們來感謝皇帝老爺的,如果不是皇帝老爺派了葉大人去打敗了倭寇,收拾了貪官,那俺們可真的是活不下去了啊。」說著,忍不住哭了起來。
「當家的,你怎麼哭了?快別哭了。」一旁的周氏見丈夫哭了,連忙勸解他,王老實一聽,擦擦眼淚,止住
哭聲,道:「皇帝老爺,在葉大人沒到光海以前,俺們的日子苦啊!一年風吹雨打,不怕苦,不怕累,辛辛苦苦的打漁,卻還不夠倭寇一次劫掠的,那些喪盡天良的倭寇搶俺們的魚不說,還天殺的把俺們村裡的大閨女也搶去了,讓那些倭寇當眾欺負,俺們村裡好多好閨女因為受不了他們的侮辱死了,皇帝老爺,那些倭寇沒有天良啊!」
王老實一邊說一邊哭,旁邊的周氏和女兒也是不停的抹著眼淚,瑞澤心中酸楚不已,這些都是他的子民,雖然當時不是他做皇帝,但此刻他心中卻非常的痛。
「如果……如果不是皇帝老爺派了葉大人來,打跑了那些沒人性的倭寇,讓俺們的日子終於有了盼頭,俺們……俺們真的活不下去了,俺們是特地來謝皇帝大老爺的!俺給您磕頭了!」說著,王老實立即帶著家人不停的在地上磕著頭,砰砰有聲。瑞澤怕他額頭磕破了受傷,連忙讓太監製止他們。
王老實停住磕頭,一臉誠懇不解的看了李茂竹一眼,道:「俺是個粗人,不懂什麼聖人教誨,俺只知道那些倭寇做盡了喪盡天良的事情,葉大人那樣對他們還是輕饒了,像俺們村這樣遭遇的人多了,甚至還有比俺們村還慘的,照俺們的意思來說,日泉那些狗日的一個都不能活,應該挖了他們的心肝去祭那些被他們害死的大閨女們!她們的冤魂難安啊!」說著,忍不住又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指著臉色難看的李茂竹等人,哀求道:「各位秀才老爺,俺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罵葉大人那樣的好人,俺是粗人,俺不懂學問,俺們那裡有一句話叫當官不與民作主,不如回家賣豆腐。像葉大人這樣的好官,你們為什麼要昧著良心罵他呢?還有那些去打戰的兵老爺,他們是多好的人啊,人人家中都有老有小的,可是他們為了保護俺們,還不是一樣拋頭顱,撒熱血,生死置之不顧,多好的人啊,秀才老爺,你們天天養尊處優的人,天生就高貴,不像俺們只是一些低賤的平民,賤命一條,如果你們非要罵,就罵俺們吧,俺們不在意,只要你們別罵葉大人和那些兵老爺,求求你了,秀才老爺。」
王老實質樸的語言,讓李茂竹等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雖然葉思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王老實質樸的話卻勝過千言萬語,在王老實簡單的眼中,葉思忘雖然滿手血腥,卻是難得的好人,是一個能為他們作主的好人,而滿口仁義道德的李茂竹等人,卻是惡意迫害好人的壞蛋。
葉思忘冷冷看著李茂竹等人,道:「李舉人,請你設身處地的想一想,王老實等人的遭遇是不是令人憤慨?本官的做法是否過激?聖人有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各位今日可以在這裡堂堂正正的質詢我葉思忘,靠得就是我天朝千千萬萬的士兵,那些被你們視為殺人狂的人,被你們鄙視的,滿手血腥的人。李舉人,國將不國,何以為家?當敵人來襲的時候,第一個迎上去的是你鄙視的那些人,而不是像你這樣的高貴書生!」
葉思忘的話說的聲色俱厲,瑞澤大聲喝彩,擊掌道:「愛卿之日之言,就如當頭棒喝,讓朕心頭猛醒,朕准了今日的質詢會,當真是糊塗至極,罷罷,此事今後休要再提,來人,下旨,朕要嘉獎三軍,以表朕的感激之情。」
「皇上聖明。」葉思忘當下跪了下來,向瑞澤道。眾人連忙跟著跪下,齊聲讚頌瑞澤。
葉思忘微笑著看了李茂竹一眼,眼中的輕蔑嘲笑清晰可見,還可惡的採用傳音入密向李茂竹道:「李書獃子,你敗了,我贏了!無論你怎麼說,皇上都會相信我的,回去告訴你師父,讓他洗好脖子等死吧!」
李茂竹被葉思忘囂張的氣焰氣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難抑心中怒氣,大聲向瑞澤道:「皇上,學生有事請奏。」瑞澤皺起了眉頭,看了李茂竹一眼,問道:「你還有何話要說?」
第六十九章不知死活
李茂竹犀利略帶得意的複雜眼光看了一直靜靜坐在一旁的玉小莧母女一眼,然後轉向葉思忘,瞅了他一眼,對瑞澤道:「皇上,對於葉大人的忠心、苦心,學生已經深深的明白了,但是,學生還有一件事想向葉大人請教,此事事關重大,如不能弄明白,學生相信,天下所有像學生一樣的讀書人,一樣忠君愛國的莘莘學子都會感到不安的。」
看了李茂竹的眼神,葉思忘和瑞澤都明白他是想拿玉小莧的身世問題做文章了。葉思忘面孔一派平靜,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似笑非笑的看著李茂竹,嘴角帶著一絲輕蔑的笑意。而瑞澤的眉頭卻深深的皺了起來,雖然掩藏了不悅,但葉思忘還是看出了他的不高興,對瑞澤來說,他已經表示了不追究這件事情的意思了,而這個不知死活的李茂竹卻還揪住不放,這等於在間接的打瑞澤嘴巴,瑞澤被激怒了,只是礙於現在的情況,他不好表示出來,但是,只要有機會,他的震怒一定會向李茂竹代表的那些所謂的讀書人發出來,葉思忘期待著。
「李茂竹,」瑞澤冷冷地開口,語含忍耐。「朕剛才已經說了,有些事,今後休要再提!你還不明白朕的意思嗎?」
李茂竹就像當初的趙世傑一般,有著固執到執拗的脾氣,只要他認定的事情,往往很難改變,何況,李茂竹一向順風順水,他還有著比當初的趙世傑還要高傲的性格,以他的個性,他怎麼可能忍耐得了葉思忘的故意挑釁?不能,絕對忍耐不了!
「皇上,正因為葉大人身受皇上重托,更應該成為天下學子的榜樣,況且,葉大人身系要職,如有任何閃失,於江山社稷,於皇上,都將是無法估量的損失!」李茂竹慷慨呈詞,說到這裡,頓了頓,看向玉小莧母女,一字一句的道:「因此,學生請皇上讓葉大人把關於安王妃的身世解說一下,如果是謠言,那就請葉大人當面澄清,以清天下,如果是事實,那也請葉大人做出一個符合葉大人身份的選擇來!皇上,葉大人,天下千千萬萬雙眼睛都在盯著這件事,如果不能弄清楚,於皇上,於朝廷,於葉大人的聲譽都是一大損害,學生也是一片忠心方才忠言逆耳的進諫言,懇請皇上三思啊!」
李茂竹當先跪在地上,額頭磕在地上砰砰有聲,顯得誠懇非常,一看他如此做,跟著他來的一干書生都跪了下來,齊齊朝著瑞澤磕頭。
瑞澤表情沉了下來,葉思忘曾經說過,他是皇帝,天下萬民的主宰,天下的興衰都繫於他一身,但是,現在的他卻感受不到主宰的感覺,先是一個神秘的侍者,長樂公主無論如何也不讓他去碰觸,然後是李茂竹,執意逼迫他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他這應該是天下主宰的人,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逼迫去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情,他還有什麼皇帝的樣子?就算皇帝被逼迫,也應該是為江山社稷,為黎民百姓,而現在,他卻是因為區區幾個臭書生的私心而被逼迫,說什麼「以清天下」,他們要清的不過是他這皇帝的身旁而已!葉思忘怎麼了?他只是一個傾盡全力為他效命的人而已,葉思忘為了他,做了那麼多,付出了那麼多,難道他這堂堂的帝王居然連他的一個妻子也保不住?他這堂堂的天朝上國之主要在大遼那蠻夷之國的計謀下低頭嗎?決不!他決不要這樣!
葉思忘看瑞澤的神色,心中微微一笑,面上表情一派平和,站了出來,一副耐心很好的樣子對著李茂竹,道:「不知李舉人有何疑問?盡可問來,今日思忘即是接受質問的身份,那思忘一定會解答大家的疑問。」
李茂竹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對於葉思忘的表情神色都感到疑惑,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老神在在,但還是問了出來:「安王爺,學生想問的就是,安王妃玉氏是否真是大遼河西王的私生女,身上是否真有大遼王室血統?」
李茂竹這一句問了出來,場中一片嘩然。雖然這個謠言已經傳了好久,但在葉思忘暗中引導之下,一些不明內情的人,更多的相信這是遼國的陰謀,更何況,就算心中有疑問,但誰也沒有膽子這麼當面質問葉思忘,先不說他的權勢,只說小皇帝瑞澤這次並沒有深究的態度就可以從中看出端倪來,誰還會緊抓著不放,就算是一心想置葉思忘於死地的長樂公主,也在瑞澤表態之後,聰明的不再提這件事了,而這次李茂竹竟然當著所有的人的面,而且河西王耶律楚齊也在場的時候質問,這不是明擺著讓葉思忘好看,打瑞澤嘴巴的事情嗎?
耶律楚齊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意,看了葉思忘一眼,嘲笑的意味非常明顯,這就是天朝的人,他這主事者都還無力動手來達到他的目的,想不到竟然有人主動站出來幫他,帶頭質詢玉小莧的血統問題,真是天助他也。
玉小莧眼中射出一絲厲光,看了李茂竹一眼,沒有任何反應,就連小小的驚訝也吝於展現,反而是一旁的玉夫人眼中閃過一絲淒然,恨恨看了得意的耶律楚齊一眼,又黯然看著葉思忘,眼中情緒複雜至極,一雙玉手微微顫抖著,顯然心緒不穩至極。
葉思忘眼中漸漸現出一絲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的殺機,面上帶著嗜血般的微笑,正要說話,瑞澤已經率先開口怒斥:「放肆!大膽李茂竹,安王妃的姓氏名諱豈是你能稱呼的?」
瑞澤發怒了,年輕的臉龐上有著帝王專屬的威嚴,一怒之下,竟讓在場的大臣們情不自禁地跪在地上,葉思忘也跪下,表情上的殺氣仍然沒有散去,只是低著頭跪著。
「皇上息怒,學生也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才會如此質問安王爺,請皇上恕罪!」李茂竹連忙開口,但臉上還是一片正義的樣子,彷彿葉思忘是矇騙瑞澤的奸邪之徒,而他是來拆穿葉思忘真面目,清君側的忠義之士。這樣的口氣,讓瑞澤心底的怒火越來越高,眼光銳利的看著李茂竹,淡淡的開口:「關於這件事,朕一定會查清楚,到時朕會把結果公告天下的,今日至此為止,朕不希望在結果出來之前,有人在此事上糾纏葉卿家,來人,送各位遼國使臣出宮。」
瑞澤努力的忍著怒氣,吩咐旁邊的內侍,也在暗示李茂竹,現在不是適合的時機,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許當著耶律楚齊等遼人的面說。但李茂竹卻鐵了心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讓瑞澤表態,他怕沒了這些人,瑞澤就可以利用他的身份按下這件事情,這就代表著他所作的一切都白費了,更何況,他來時早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他一點都不怕,就算他為這件事死了,他也會名垂千古,為後代所敬仰,而瑞澤,就將成為一個賜死忠臣,不聽良言的昏君,他與葉思忘將遺臭萬年,他們將成為襯托他聲名的工具,皇帝又如何,重臣又如何,不過是一些手中握著權力的人而已,都將成為他聲名的奠基石。
「皇上,想我堂堂天朝上國,安王爺威震四方,手掌六部,關係重大,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如果安王妃血統不明,於我朝,於天下都將是大不利的事情,學生懇請陛下准予學生就此問題質詢安王爺,請安王爺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一來可以平息謠言,真正讓天下清楚事實真相;二來可以就此打消一些別有用心者的如意算盤,還安王爺一個清白!」李茂竹不顧瑞澤的怒火,固執的說著,言下之意,今天不弄清楚,誰也別想走了。
這下,連一直在一旁看戲的長樂公主也變了臉色,不過,她眼中還有著一絲期待,如果犧牲一個李茂竹,能逼住葉思忘,那她又何樂而不為呢?反正李茂竹無論怎麼逼迫瑞澤,於她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她就靜觀其變吧。
葉思忘張嘴剛要說話,瑞澤已經抬手示意讓他不用說了,葉思忘看了瑞澤一眼,點點頭,退到一旁,站到明顯情緒不穩的丈母娘身邊,默默地不說話,只是遠遠地看著耶律楚齊,嘴角露出一絲可惡的笑容來。
瑞澤深深吸了口氣,淡淡對著李茂竹說道:「一直以來,朕都很願意傾聽來自讀書人那裡的諫言,因為朕相信,天下所有的讀書人都會遵從聖人所言忠君愛國,就如辛圖一般,不會讓朕失望!朕知道,天下讀書人千千萬,世人更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言論,可見,讀書人在我朝地位之尊崇了,朕更知道,天下很多人都受讀書人的筆桿影響,朕很多的政策,民眾都是從讀書人的筆下知道的,朕知道朕的江山離不開讀書人。」
瑞澤答非所問,顯得有些離題的話讓眾人一片雲裡霧裡,皆感到不解,唯有葉思忘用憐憫的目光看了正一派得意的李茂竹一眼,瑞澤是他教出來的人,葉思忘怎麼可能不明白此刻瑞澤說這些話的真正意義,恭喜李茂竹,他踩到地雷了。
「或許是朕太相信聖人所言了,今日所見,真是讓朕驚訝,」瑞澤突然露出一個笑容,緊接著神色一變,怒視著李茂竹,厲聲喝道:「李茂竹,你想逼宮嗎?」
第七十章一舉滅敵
瑞澤此言一出,包括長樂公主在內,全都變了臉色,料不到瑞澤會突然說出「逼宮」這個詞來,但仔細一想現在的情況,俱都臉色再變,顯然是想到了三十年前的那次學子逼宮事件來。
三十年前,明德皇帝當政,也就是長樂公主的父親當政,當時,天朝正與哈克作戰,哈克潛伏在天朝境內的間諜在天朝境內散佈了一個關於天朝統帥藍光勇的謠言,明德帝沒有採信,對此置之不理,但一群學子卻相信了,被有心之人煽動,齊聚宮門靜坐,逼迫明德帝賜死藍光勇,成為天朝第一冤案,而天朝也因為藍光勇的死,失去了一大片土地,雖然後來事實證明,一切都是流言,但造成的後果已經無法挽回,正德帝為此把當初帶頭的幾個士子給誅了九族,但都於事無補了。
這件事,在天朝所有人的心中,特別是皇家的心中,都是印象深刻的事情,葉思忘在教導瑞澤帝王之術的時候,特地拿這件事做事例向瑞澤分析過,因此,就算是瑞澤也是深悉事情內幕的。
「皇上,學生怎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皇上,學生冤枉!」李茂竹也被嚇了一跳,那次逼宮事件的帶頭人的下場他是知道的,雖然他已經準備好一死,但他絕不會要這樣遺臭萬年的死法,他要的是功耀千古,名垂青史的正名,而不是此等污名。跟著李茂竹來的人也被嚇了一跳,這個罪名可不好擔,如果被落實了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冤枉?朕有哪裡冤枉你們了?對於朕的話,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置之不理,對於葉卿家的解釋,一而再,再而三的歪曲,甚至污蔑葉卿家是白起,這些,朕都可以理解,但是,朕絕對不能容忍爾等對日泉一役的污蔑,爾等不是仕途中人,不是軍中之人,如何能明白當時的情況?如不是葉卿家以雷霆手段先滅了日泉,那今日爾等還有在這裡置疑他的資格嗎?只怕爾等早已和朕一起做了亡國之奴!」瑞澤的震怒讓在場的人都低下了頭,懼於他的威勢。
葉思忘眨眨眼,知道現在該他站出來了,於是拱手道:「皇上請息怒,微臣早就說過,只要是有利於皇上,有利於江山社稷的事情,微臣無論採取什麼手段都會去做,對於旁人的議論,微臣一向不搭理,皇上不用為微臣感到委屈,微臣不在意的。」
「朕知道葉卿家是什麼樣的人,正因為朕知道葉卿家是什麼樣的人,朕才要說!朕決不能讓那些為國家拋頭顱,撒熱血的將士們,讓葉卿家受委屈,否則,朕就愧為一國之君!朕就愧對那些陣亡的將士!」瑞澤鄭重說道,說出來的話讓葉思忘暗暗升大拇指,只要他這些話傳出去,於軍心、民心都是一個大大的收買,瑞澤可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皇上,」葉思忘熱淚盈眶的看著瑞澤,昂揚道:「皇上對待將士們的心,微臣相信將士們都能體會得到,說起來,此事皆因微臣而起,微臣願意與遼國的河西王當面對質,讓事實真相大白於天下,請皇上恩准!」
瑞澤料不到葉思忘會這些說,所有人都料不到,唯有玉小莧,先是疑惑,眼珠一轉之後,已經明白葉思忘的打算,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沒有任何反對,反而拉住了激動的想阻止葉思忘的娘親搖搖頭,示意她放心,讓她相信葉思忘的手段。
瑞澤深深看著葉思忘,從他眼中看到了堅定和安然,他知道,葉思忘這人是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的,點點頭,同意了,讓人把耶律楚齊宣到面前來。
待耶律楚齊來到面前,向瑞澤行禮之後,葉思忘面上帶著微笑,眼中閃爍著唯有耶律楚齊才能看得見的妖異光芒,喚了一句:「耶律王爺。」
耶律楚齊下意識的昂然望向葉思忘,正要答話,卻不知為何,竟然被葉思忘的目光迷住了似的,怔怔看著葉思忘,忘了答話。
葉思忘又是一個微笑,拱手行禮道:「耶律王爺,身為此次消息的當事人之一,剛才您也看到了,我朝的李舉人要求明白事實真相,思忘不才,所說之言,無法取信於人,唯有勞駕王爺您說出事實真相,還我的王妃一個清白了。」
耶律楚齊點點頭,望向李茂竹等人,朗聲道:「各位,關於這件事,本王可以給各位一個明確的答覆,這是一個謠言,安王爺的王妃和本王一點關係也沒有,與我大遼也任何的關係,之所以傳出這樣的謠言,乃是因為小王被人所逼,不得已才散佈出去的,說來,是小王貪生怕死,才會昧著良心污蔑安王爺,對於此次造成的後果,小王自會有交代,小王宣佈,我大遼願意向天朝稱臣,每年進貢,以表小王愧疚之心。」
耶律楚齊剛剛說完,隱藏在使臣團中的大遼太子耶律基就立即跳了出來,一把拉住耶律楚齊,低聲道:「大人,您在說什麼?不要胡說,大汗根本沒有這個旨意啊。」
耶律楚齊一把推開耶律基,怒道:「走開,本王是此次出使的主事人,本王說了算,你算什麼東西!」
耶律基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一把打在耶律楚齊的脖頸上,把耶律楚齊打昏,向瑞澤恭聲道:「啟稟天朝皇帝陛下,我等來時,大汗並沒有向天朝稱臣的旨意,這一切都是河西王自作主張,請天朝皇帝明鑒,否則,如果惹起兩家戰火,到時恐對天朝不利。」
這小子,居然威脅起瑞澤來,說是如果瑞澤採信了耶律楚齊稱臣的言論,那大遼就會對天朝開戰。
葉思忘微笑著退下,與瑞澤交換一個眼色,兩人完美的接力著,瑞澤接過葉思忘的接力棒,怒斥:「大膽!你遼國當我天朝是什麼?豈容爾等如此戲弄?爾等置朕、置我朝於何地?」
「啟稟天朝皇帝,此事是我國不對,為了給天朝皇帝一個交代,我國願意交出河西王,任憑天朝皇帝您處置。」耶律基連忙說道,此次他是裝扮進入天朝的,是為了來見一個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現在還不是開戰的時機,為了大局,唯有捨棄他的王叔了,況且,此次都是因為王叔才引出事端來,否則,他們哪會如此被動,都是因為王叔招惹了葉思忘,要不然,他們完全可以不引任何人注目的完成出使回國,謀劃大事。
「你是何人?是何身份?如何能當得起大遼的家?朕為何要相信你的話?」瑞澤輕蔑的看了耶律基一眼,淡淡開口。
耶律基恨恨瞪了耶律楚齊一眼,咬咬牙道:「小王乃是大遼國的太子耶律基,此次以使臣的身份隨王叔出使天朝,瞻仰天朝文化民風的,一路來,感受到了天朝繁榮的氣氛,讓小王心中敬仰不已。」
「你是大遼國的太子?」瑞澤一臉的驚訝,眼光一厲,厲聲問道:「此次出使的名單中並沒有大遼太子你,為何你會出現在這裡?朕希望能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朕決不會與遼國干休!」
「回皇上,一切皆因小王心慕天朝文化,擅自跟隨王叔而來,對於小王此次的貿然行動,我國願意做出賠償!」
瑞澤點點頭,哼了一聲,道:「這件事,朕願意接受賠償,你先回行館去吧,等朕與眾臣商議好賠償,朕自會通知你。」
「小王告退!」耶律基連忙告退,把耶律楚齊留了下來,瑞澤立即向葉思忘道:「葉卿家,此次遼國的河西王如此破壞卿家的聲譽,朕很氣憤,朕就把他交由愛卿處置。」
「謝皇上恩典。」葉思忘連忙謝恩,瑞澤這一命令,可就給了他光明正大殺人滅口的理由了,也不枉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施展迷魂術來收拾耶律楚齊了,要知道,如果耶律楚齊對他戒心再強一些,他的計劃就不會成功了,這次真是險之又險了,總算他運氣不錯。現在,要解決的就是旁邊一臉蒼白之色的李茂竹了。
「李茂竹,爾還有何話說?」葉思忘還沒有說話,瑞澤已經怒視著李茂竹,喝問著。李茂竹臉色蒼白,一臉的頹然,黯然道:「學生錯信流言,願任憑皇上處置。」
「來人,朕要下旨。」瑞澤冷冷看著李茂竹一干人,道:「今日以李茂竹為首的一干士子,借質詢之名,刻意污蔑大臣,敗壞大臣聲譽。在一己私心驅使之下,惡意逼宮,妄圖以天下人的名義逼迫於朕,在外國使臣面前,置朕的顏面,置我朝的威望於不顧,罔顧聖人教誨,罪大惡極,朕判誅滅九族之罪,今日所言所行,記入史冊,以警後人。」
「皇上……」瑞澤聖旨剛下,辛圖就站了出來,想為李茂竹等人求情,瑞澤眼光一瞪,道:「李茂竹等人死刑暫緩,對於爾等污蔑軍士的言論,朕耿耿於懷,朕決定,在問斬爾等之前,判爾等充軍半年,體會一下葉卿家對國的忠心,朕不會讓你們帶著不服死去的,朕一定要你們死的心甘情願,心服口服。另外,如有替李茂竹等人求情者,一律判為充軍之罪,辛圖,你還要為這些逼宮的惡賊求情嗎?」
瑞澤特意強調了逼宮二字,辛圖心中一凜,臉上閃過一絲沉痛,道:「皇上,李茂竹等人雖然可惡,但罪不及親人,學生懇請皇上改判,免除誅及九族。」
瑞澤哼了一聲,道:「不用說了,辛圖,你也去充軍吧,半年之後,你再來見朕,就這樣,今日到此為止,朕不想再聽到任何關於安王妃的血統的話,眾卿平身吧。」說完,瑞澤轉身就走。
第七十一章雲開霧散
葉思忘恭送瑞澤離開之後,才笑瞇瞇的望向李茂竹,他知道,以李茂竹等人的身份,想算計他,機會並不多,而且,他也沒有耐心與李茂竹等人糾纏,在葉思忘看來,如果有機會能一舉就把敵人打倒,那何樂而不為呢?因此,葉思忘才會在質詢結束之後,故意傳音給李茂竹,刻意激怒他,讓他繼續糾纏於玉小莧的血統問題,讓他自己把自己送上斷頭台,也可以藉著這個機會好好整治一下那些囂張的士子,總以為他們就代表了天下,以那些不知世事的士子的資歷來說,他們有什麼資格可以代表一干眾生?沒有經歷過任何生活苦難的人,是沒有資格代表天下的。況且,還可以藉著這個機會算計耶律楚齊,一舉把玉小莧身世問題帶來的隱患消除,還能藉著耶律楚齊的口敲打一下
背後算計他的那隻手,從這次開始,那人就正式成了他葉思忘的敵人,敢於挑釁他的人,就要有接受後果的心理準備。
看著葉思忘俊美的臉上那優雅至極的微笑,李茂竹心中只有一陣悲哀,老師是對的,而他錯了,他太輕敵了,以他的智謀,他的手段,根本就不是葉思忘的對手,他不該這樣莽撞的,他錯了啊!
葉思忘微笑著走近李茂竹,對著他一陣輕笑,低聲用僅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道:「李茂竹,原本黃樹文可以好好的頤養天年的,就因為你的愚蠢,你的放肆,現在,他已經在黃泉路上等你了,好好享受接下來半年我為你準備的樂趣吧,記得到了黃泉路上,多向你的老師懺悔一下你的愚蠢,另外,本王還要感謝你給了本王機會收拾耶律楚齊。」說完,葉思忘又是一笑,帶著玉小莧母女離開了,留下李茂竹絲毫沒有任何斯文氣質的嚎叫著,掙扎著,想掙脫士兵的抓綁去打葉思忘。
長樂公主冷冷地看著這一切,表情複雜,瑞澤啊,他真的是一個帝王了,知道利用機會給自己造勢了,而且,他和葉思忘的配合也越來越默契了,看來,葉思忘的帝王之術沒有白教,她是否可以期待著天朝會出一個英明的君主呢?是否可以期待著,只要有瑞澤和葉思忘在,天朝就不會再吃虧了呢?
長樂公主露出一個淡淡的諷笑,若有所思的目光看著葉思忘離開的背影,耶律楚齊的合作來得太突然了,完全沒有一絲預兆,就像是事先與葉思忘排練好的一般,詭異,這件事真的太詭異了。
回王府的時候,葉思忘並沒有騎馬,也沒有坐轎子,而是與玉小莧母女同坐一輛馬車,緩緩的朝王府行去。葉思忘手中搖著折扇,面無表情的看著外面,現在所有因玉小莧的身世問題而來的事情,台面上的算是正式結束了,接下來就是一些台面下的事情了。
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看向一直靜靜坐在一旁的玉夫人,對上她帶著哀愁的眸子,突兀的開口道:「娘,你知道什麼是事實嗎?」
不待玉夫人回答,葉思忘自問自答的道:「所謂的事實,就是不管真相如何,說的人多了,也就成了事實。即使原來是黑的事物,但只要說它是白的人多了,人人都會以為它是白的。其實天下是最單純的,不管是真是假,不管自己有沒有親眼見過,只要說真的人多了,人人都會相信那是真的,如果有人說是假的,反而是在說謊了。因此,娘根本不用擔心,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今後,天下人都會以為小莧的身世是別有用心的人妄想圖謀不軌的流言,人們只會指責這些流言而不會再相信這些流言,娘又何必再執著於過去呢?」
「可是,我們心中都知道,什麼才是事實的真相,皇帝也知道。」玉夫人因蒙著面紗而露出的一雙大眼中有著淒然和憂愁,還有著一絲死寂,語氣也顯得沒有什麼生氣,淡得讓人心慌。
玉小莧蹙起了眉,擔憂的看了母親一眼,又望向葉思忘,見葉思忘瞇著眼睛,隱隱露出一股隱忍,一股邪魅,不禁愣了愣,古怪的瞪了葉思忘一眼,默默不發一言的讓車伕停下車,自己跑去坐轎子,把空間留著葉思忘和母親,這種時候,想勸住死念堅決的母親,唯有葉思忘下猛藥了,而她,不想看這個過程,她需要靜靜地思考。
葉思忘瞇著眼突然靠近玉夫人,嚇了玉夫人一跳,略微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避開葉思忘的靠近。
「娘,」葉思忘輕輕地喚了一句,語氣柔和得有些詭異,讓玉夫人心臟不爭氣的猛跳著,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呆呆的順著葉思忘的聲音抬起臉,望著他好看的面龐,清晰的看到他眼中隱藏的惱怒和邪肆。
「你還記得思忘說過的話嗎?」葉思忘輕輕笑著,語氣很淡,淡泊得就像在說與他無關的事情一般。「娘去到哪裡,思忘也會跟到哪裡,就算是黃泉也是一樣。娘還是想死嗎?沒關係,小事情而已,思忘不會讓娘您一個人去的,思忘也會跟著去。娘你說思忘應該選擇什麼樣的死法兒呢?割腕?這個好像是不會武功的弱女子才會選擇的死法,太懦弱了,不適合思忘;上吊?死後的樣子太可怖了,思忘怕嚇倒娘;自己用刀刺胸口?這個好像太費力了,而且死的樣子也不好看,也會嚇到娘,不如服毒吧,可是,思忘現在的身體,一般的毒藥很難毒死我的,怎麼辦呢?對了,自斷心脈,我怎麼把這碴兒給忘了?對於習武的人來說,這個是最簡便,最美觀的方法,死後就像睡著了一般,就算將來在黃泉路上遇到了,也不會嚇倒娘,這個方法真是太好了,娘,你說呢?」
葉思忘面上帶著單純的微笑,興致勃勃的,自說自話的與玉夫人商量著什麼樣的死法兒最好,語氣平常得就像在談論天氣一般,讓一旁默默運功偷聽的玉小莧聽得直想笑,這個惡魔,這哪是在勸人,在氣人還差不多,娘唉,您老可千萬要挺住,可別給那個混蛋氣死了。玉小莧在心中嘀咕著。
而玉夫人卻一臉瞠目結舌的表情看著葉思忘,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心中有些酸,又有些甜,還有著苦澀,複雜的滋味兒,讓她自己也分不清心中到底是什麼想法,只是怔怔看著葉思忘,看著他一臉等待她意見的表情,一派很有耐心的好脾氣的樣子。
看著玉夫人呆愣的樣子,葉思忘有些苦惱的皺起眉頭,一手捂著下巴,為難的道:「娘你認為這些方法不好嗎?那我也沒辦法了,我只知道這些自殺的方法,對了,娘,不如你把你想好的方法說出來,我們討論一下好了,大家一起合計合計看看哪種方法更好,當然,跳水自殺什麼的,就不用說出來了,我水性好得能在水裡睡覺,這個方法行不通的。」
葉思忘皺著眉頭,一邊思考,一邊把自己想出來的方法告訴玉夫人,詢問著她的意見,然後又自顧自的推翻,似乎在為怎樣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方法自殺而苦惱,一本正經的樣子,讓人不知他究竟是認真的,還是在說笑話,玉夫人心中頗為複雜。
怔怔看著葉思忘苦惱的臉龐,不知怎麼的,眼淚就那麼掉了下來,沾濕了蒙面的紗巾而不自覺,恨恨地瞪著葉思忘,嚶嚶哭了起來。
看著哭泣的玉夫人,葉思忘暗自噓了口氣,悄悄示意車伕在城中繞圈,先別回王府之後,才默默看著玉夫人,心中暗道哭出來就好,總比她老壓抑著好,太壓抑了,總有一天會因為撐不住而崩潰的,到時候想救就晚了,現在哭出來就好了,最起碼,讓她把心中的苦悶發洩出來,剩下的就好解決了。
玉夫人哭了好久,把蒙面的面紗都濕透了,緊緊沾在臉上,極不舒服,一把扯下面紗,紅著眼睛瞪著眼也不眨,只在一旁看著的葉思忘,不知怎麼的,越看心中的火氣就越大,就像一把火似的,越燒越旺,燒得她忘記了悲傷,忘記了哭泣,只恨不得殺了眼前那個一臉輕鬆看著她的人。越看越氣,突然伸出纖纖玉足,一腳踹在葉思忘胸膛之上,把毫無防備的他一腳給踹下了馬車,看著他慘叫著跌在地上,一臉無辜可憐的表情,才兀自開懷的笑了出來,猶帶著眼淚的嬌顏上燦爛的笑容,比梨花帶雨猶多了份動人的味道,讓葉思忘只能揉著胸口無奈的笑。
恨恨地瞪了一臉無辜的葉思忘一眼,玉夫人猛地拉下布簾,不准葉思忘上車,葉思忘只能糗糗地摸摸臉,死皮賴臉的爬上玉小莧的轎子,卻鬱悶的發現玉小莧早就笑癱在轎子裡了,看到葉思忘一臉鬱悶的表情,似乎笑得更歡了。
嘖,這母女倆真是一樣的沒良心,也不看看他為了她們受了多大的委屈,特別是眼前這小女人,為了安慰她母親,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心力的,甚至被一腳踹下馬車,不同情他就算了,居然還笑得那麼開心,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看他的五爪神功,一時間,轎子中立即傳出玉小莧清脆的嬌笑聲、求饒聲,還有葉思忘囂張的笑聲。玉夫人靜靜坐在馬車中,耳中聽著葉思忘與女兒的笑鬧,大大的眼眸中一片霧濛濛地,帶著朦朧的水氣,嘴角似乎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未來,也許不會再像過去一般了,也許,她應該有一些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