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集 ~第二章~
八月九日,臨行當天的早上剛剛起來,菲麗斯就打來電話慰問。
我道完謝後,才想起來這個時間她那邊應該還是凌晨,不由驚訝道:「姐姐,你這是還沒睡麼?」
「嗯,剛剛才忙完,正要去睡,想著你應該起床了,就趕緊打過來了。」
「這麼忙?難道也是因為新法案的事情?」
「哈,可不就是。」她苦笑一聲,「這法案若是真通過了,只怕還沒等蟲族打來,天下就已經大亂了。先不說這個了,我前天聽校長說,甄鶴秀筠也在候選人之列?」
「嗯,怎麼了?」
「不知道你師父他們和你說過沒有,我也是剛剛才突然想起來的,很久以前曾經有傳聞說她是個吸血鬼,嗜吸少年的頸血,還說被她吸食後的少年便會甘心做她的奴僕供其驅使,可惜一直查無實證,後來也就不了了之。」
「吸……血鬼?這也太荒謬了吧!」
「不管是不是真的,總之你盡量小心點,千萬別讓她咬到你。」
「呃……」我愣了好一會兒,才應道:「好的。」
中午時分,埃菲爾著人送來一黑一白兩套嶄新的套裝,都是長袖短身夾克和高腰牛仔褲的搭配,我穿上一套,對著鏡子一照,突然覺得自己很像是後宮動畫片裡準備拯救世界的主角,只差身後再背一把大劍,就可以雄赳赳氣昂昂地出發去沿途迎娶各路公主了。
抱著一堆換洗衣物推門進來的欒茹湘瞅見我的打扮,不由驚呼一聲,上前來圍著我上下打量個不停,連連點頭,「少爺穿上這身真是好好看!」
我瞅著鏡子裡那個後宮動畫片男主角,皺眉苦笑道:「這一身哪裡像是要去參加武鬥會的,倒像是在街上四處找女生搭訕的小流氓。」
「哪兒有?」欒茹湘趕忙搖頭道:「少爺穿上這身,還是很善良的感覺啊!只是更精神了呢!」
「哦?那就好,不過穿著這身感覺實在不習慣,還是別帶去了。」我說著,就準備換下來收好。
埃菲爾滿臉嗔怒地出現在我身旁道:「主人,你是壓根就沒打算取勝的麼?」
「咦?」我莫名其妙道:「怎麼了?」
「這兩套衣服可是我特地為了迎合十六七歲少女的審美觀才給你挑的,就是為了幫你多爭取一些競爭對手的好感!到時候她們若是知道你這個白馬王子輸了就會沒命,興許心一軟,就故意輸給你了呢!」
「……」我只能直愣愣地瞅著她,完全說不出話來。
欒茹湘則在一旁笑嘻嘻地點頭道:「對啊,少爺,小姐就曾說過,若是能博得競爭對手的尊敬,就等於贏了一半呢!」
「這根本就說的不是一碼子事兒吧……」我實在無力吐槽了。
下午三點整,一大票人將我和欒茹湘送往機場,你一言我一語地叮囑著。
已牙牙學語的小羅琳突然在師兄懷裡咬著拇指,對我喃喃道:「師兄……師兄,接電話……電話……」
我當她只是在學大人說話,無奈點頭道:「嗯,好的好的。」
然而就在此時,懷裡的手機恰好響了起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納悶地接起來一聽,電話那頭立時傳來一陣尖銳刺耳的電子雜音,吵得我頭痛無比,剛想掛掉,嘈雜的干擾音中突然又出現了幾個斷斷續續的人工語音,「迪……軟禁……島……法案……封……盡速……」
完全聽不清在說什麼的我剛想問一句「你是誰啊?」,夾雜著人工語音的巨大雜音便戛然而止,只留下嘟嘟的訊號掛斷聲。
正莫名其妙間,一旁的埃菲爾已冷哼一聲,搖頭道:「聽起來,這很有可能只是用心險惡的惡作劇而已,故意偽裝成從重干擾區發來的求救訊息,不僅號碼無法追蹤定位,又刻意斷斷續續曖昧不清,八成是那個甄鶴霖故意發來想干擾你心情的騷擾電話。」
師兄歎了口氣道:「這種女人,還真是惹不得!」
艾非拉斯略一沉吟,搖頭道:「未必,憑她的心思手段,斷不會做得如此不痛不癢,倒很有可能是……」
說到這裡,他看了我一眼,隨即淡淡一笑道:「是什麼都無所謂了,教廷內部的權力鬥爭,我們也根本插不進手。」
師父點頭道:「羽,你現在分身乏術,只需要心無旁騖地爭取勝利就行了,其他一切俗事,都與你無關。況且,訊息裡只是說軟禁而已,也算不得很嚴重的事情。等你得勝歸來,想要救人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聽世叔和師父的意思,似乎剛才來電裡透露出的訊息是說迪爾教趁新法案轉移外部視線的時機,發動內部政變將大小姐等一系給軟禁起來了……我想了想此刻的處境,也確實不太可能放棄比賽去確認信息來源的真實性,只得暫時將其拋諸腦後,點頭道:「說得也是,一切就等我回來再做考慮吧!」
一路聽著各種叮囑、告誡,臨行前五分鐘,我們一大票人才趕到停機坪。
機艙內一位天堂島的導購小姐正將一疊政府發行的天堂島貴賓套卡分發給小型客機上的駕駛員和服務生道:「這幾位是我們天堂島的貴賓,還請你們等一下多多關照了。」
那幫人忙不迭地點頭,歡天喜地的紛紛收了下來。
在與師父等人告別時,負責陪同的師兄已拎著大包小包先上了飛機。
看著他叮叮光光毛手毛腳的樣子,嚇得欒茹湘在後面直急道:「師兄,你小心點啊!裡面有茶具和送人的禮品,別撞壞了!」
直到關上了艙門坐在艙位裡,我的耳根才終於清淨下來,長呼了口氣。
癱坐在座位上,我苦笑道:「剛才感覺就像是被親屬押赴考場一般,彷彿要是考砸了,不但對不起列祖列宗,這一輩子的人生規劃也徹底完蛋了一樣。」
「嗯,畢竟……算了,這種不吉利的話就暫時別說了,讓師兄給你說點開心的事情吧,譬如你贏了之後的人生方向之類的,我都已經幫你規劃好了。」師兄衝我神秘一笑。
「是什麼?」我十分不信任地瞪著他。
「呃……」他看看窗外,確定已經飛出了天堂島的範圍,才耳語道:「等這一切塵埃落定,咱兄弟倆就可以利用你天堂島影業公司法人代表的身份,四處去拉贊助,給那些大聯盟企業在電影裡打廣告。反正拍攝成本幾乎為零,贊助費都是我們自己的,保證讓你一年之內就躋身全世界超級富豪的行列。」
我不禁失笑道:「這倒的確是個不錯的發跡之路,可埃菲爾能眼睜睜看著我們這麼白吃回扣麼?」
「這哪兒叫吃回扣,這是順水人情。況且,天堂島日進斗金,這麼點廣告費哪能放在她眼裡,就當是我們的跑路費了,想必她也不會多說什麼……」
兩個多小時後,一座方圓十數公里的翠綠小島順著海平面悄無聲息滑進視野。
師兄指著那座島道:「那就是詩劍島了,其實距離天堂島的直線距離才不到兩千公里,不過因為某些原因,這裡基本上很少有人光顧,地圖上也沒有標注。」
我從飛機上鳥瞰而去,卻見那座小島上幾乎沒有什麼人工建築,就像是蔚藍平整的桌面上鑲著一塊綴銀邊的碧綠翡翠,卻被一柄鋒利大劍自下狠狠破桌而出,齊整地將其劈成兩爿。島嶼正中一條挺直陡峭的褐色山脊便是那露出海面的鋒銳劍脊,不但氣勢恢宏地將整座小島一分為二,還在海面上霸道地自東向西狠狠延伸出數十公里,才勢盡力竭地戛然而止。
飛得更近一些後,便看到了那起初被繁茂的蒼翠森林掩蓋住的一汪湖泊,宛若綠鵝絨緞子上的藍寶石般清麗透徹平滑如鏡,卻也不幸地被那霸道無比的黃褐色劍脊一刀兩斷,一邊倒映著一朵朵緩緩拂過島嶼的雪白雲兒,一邊包容地接納著劍脊上淌下的無數道纖細銀亮的瀑布……
幾分鐘後,飛機按照師兄的要求在距離詩劍島十五公里外的劍脊旁停了下來。
師兄對著幾位機組人員道:「辛苦你們了,我大概會停留半日左右,如果晚上十點以前還沒有回來,你們直接開走就是,不用等我。」
話一說完,他又給了每人五十銀魯克的小費後,才與我和欒茹湘將貨艙裡所有大包小包一股腦兒搬到了岸上。
眺望著遠處那與世隔絕的詩劍島,原本頗為輕鬆的心情也不禁有了些莫名的緊張。
師兄一拍我肩膀道:「走,先帶你們去看看咱老頭子的住處到底有多美吧!」
沿著光禿禿的劍脊走至島上,看著山脊旁森林邊緣處的綠草地上一幅用五顏六色石子擺成的熟悉圖案,我胸口頓時湧起一股淡淡的暖流。
這是師父曾經為了怕我在山裡練功回來時迷路,而刻意在路邊顯眼處留下的標記。當年的我,還總喜歡故意將這些石子遠遠地踢飛,又或用雪將它們深深掩埋,以示意本弟子的認路本領不需要他老人家瞎操心……可過不了幾天,它們又會依舊明顯地整齊擺放在路邊,執拗而又嚴謹地指引著我家的方向。
師兄見我盯著那圖案怔怔出神,猜出我心思般莞爾一笑,「這可不是出自師父的手筆,是那個呆子特地給你擺的,他當時還問過我呢,羽怎麼還不回來……」
在暗無天日的森林中又行不多時,卻見遠處的湖邊有一座小木屋。
「請問有人麼?」一向禮貌的欒茹湘習慣性地上前喊了一聲,立刻驚起林中無數隻飛鳥,五顏六色地匯聚成一大片彩雲在森林上空徘徊尖叫,久久不散。
正拐上湖邊另一條路的師兄,扭頭看了看那間小屋道:「那只是一間廢棄的避難所。以前經常有富翁們開飛機飛過這片海域,然後因天堂島周圍的異常天氣而不得不臨時迫降在這個島上,久而久之,就有教會的人特意在這裡搭建了這麼一所既可以補充給養又可以發出求救信號的避難所。不過,自老頭子搬回來後,好像就再沒人敢貿然飛過這片海域了。」
「哦,是因為阿呆叔麼?」我詢問道。
「嗯……」師兄點點頭,曲指彈飛幾隻在一旁覬覦著他的大黑蚊子,若有所思道:「據前些時候網上那些飛過這片海域的人說,靠近這座島後,會莫名其妙地突然昏昏欲睡,然後立刻陷入奇妙的夢境,自己這一生所犯下的全部罪行──甚至包括小時候殺死的一隻螞蟻──都會一一展現在眼前。不過,說來也很奇怪,陷入夢境後的大部分人居然還能平安地將飛機開出這片海域,直到清醒過來時才會發現已經偏離了航向,只有一些很不幸運的傢伙才會墜落到海裡。」
「奇怪,我跟他一起相處那麼久,怎麼從沒做過這種夢呢?」
「當然是因為我們神戀派的心法對精神系攻擊能產生一定的免疫力,不然師父哪裡還敢在收留那個呆子的時候收你為徒啊!」師兄說到這裡,指著前方道:「繞過這個湖,穿過樹林的山脊下就是老頭子的居所了。」
原以為師父在這裡的住所也同龍牙山上一般是用石塊和木頭搭建的石屋,誰知卻是一個隱蔽在劍脊山下的天然石洞。
那石洞寬敞整潔,並被修葺得頗適合居住,不但有廳、有房,傢俱齊全,甚至還有單獨的衛浴設備。而石洞的大廳兩端通道貫穿了整個劍脊山山麓,不僅使得通風良好,而且不知為何光線也頗充足……嘿,這老頭子趁我不在的時候還真懂得享受啊!
尤其是這洞外的風景,更是令人心曠神怡。清亮的湖水裡魚兒旁若無人地追逐嬉戲,岸邊的花叢中蝶舞螢飛,就連忙碌的海鳥們也在我們頭頂上歡快地拉著稀屎。蔚藍的天空灑下明媚的陽光,將清澈見底的詩劍湖照得分外靚麗嫵媚,五光十色的湖底熔岩上淺漾著漣漪輕柔的光影……此等人間仙境,真是世上少有,如果再多些美女點綴其間,我可能會以為回到了天堂島。
聽師兄介紹後,這才知道島上的兩座湖雖然都叫詩劍湖,卻有著本質上的區別。我們此刻看到的是位於南島的南詩劍湖,裡面只有一些小型的淡水魚,湖水不但富含礦物質,還可以直接飲用。而北島的那座湖卻在湖底與大海連通,不但湖水腥鹹,深不見底,還有很多大型的兇猛海洋類生物等著你不小心跳下去……
正當我腦補著阿呆在湖裡裸泳導致被鯊魚狂追的情景,突聽一陣悅耳的女聲從林中傳來,「喲?是程大哥的徒弟們來了麼?」
扭頭看去,卻見前方樹林中突然走出一位身著黑袍的修女,遠遠向我們鞠躬施了一禮後,又笑意盈盈地朝我們緩步而來,臉上的表情就像是一位主人在歡迎遠道而來的貴客。
這位修女雖看著相當年輕,卻予人一種歷盡滄海桑田,大徹大悟後的淡定從容,舉手投足間無不透出一股超凡脫俗的清閒安逸,又帶著某種淡淡的怡然自得,雖赤足而行,卻不沾泥塵,那一身飄逸出塵的氣質頗像是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而額間一點硃砂更讓她顯得寶相莊嚴,容光照人,平易近人的面容中凜然泛出一種令人不敢冒犯的高貴氣質。
聽她方才對師父的稱呼,莫非她就是阿月口中那位和師父兄妹相稱的守護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