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劣質劈柴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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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物師第一教條：想像力是人類生存與進化之本，若是沒有想像力，人類將面臨退化甚至滅亡。

　　烈霞山脈裡最常見的數種便是高大挺拔的赤楓樹，其材質堅韌，無虯無節，是已知樹種中最優質的棟樑之材。赤木為兒子起了這麼一個名字，其中寄托了父親對兒子的無限期望。

　　然而他年僅六歲的兒子注定要讓他失望了，非但不太可能成為什麼棟樑之材，甚至連繼承父業這種最低要求都難以企及。

　　因為他是個小兒麻痺症患者，平日裡只能拄著雙拐行動。

　　貧賤家庭百事哀，不幸的事情總是一件接著一件。繼赤楓得了小兒麻痺症無法走路之後，赤木上個月上山砍柴的時候不慎摔斷了腿。傷筋動骨一百天，眼瞅著家裡已經揭不開鍋了，赤木的腿腳卻還要兩個多月才能好利索。

　　小赤楓雖然身殘，但是卻比一般的孩子懂事，心裡已經琢磨著如何替父親分憂。記得一年前他還能跑能跳的時候，去過村裡的磨坊。那傢伙可是個好東西，自己能動。風吹來的時候，麥粒就磨成了麵粉。

　　據父親赤木說，那傢伙就是赤家的祖輩給磨坊主做的，赤木自己也會定期去做檢修。

　　還有村口的水車，也是自己能動的。

　　小孩子的想像力是最豐富的，這些都給小赤楓帶來了靈感，「能否有那麼一座能自己劈材的機器呢？」

　　為此，他還特地去看了這兩台大傢伙。對於一個拄著雙拐的孩子，這段路可不是一般的艱難。磨坊在村子西面的高地上，只有那裡才能保證長時間的風力。而水車卻是在村東面的低地，水力在那裡得到最大的發揮。

　　這一個來回外加研究磨坊和風車構造的時間，赤楓一早出門，直到太陽落山才回到家裡。不說餓得前胸貼後背，腋窩下稚嫩的皮膚也被雙拐磨破了。

　　不過小傢伙卻是如同赤楓樹一般的堅韌，一聲不吭，吃完晚飯後立刻來到院子裡，看著堆積在牆角的那一大堆的原木，想像著如何把這些東西改造成一台劈柴機。

　　劈柴機的動力部分，赤楓打算倣傚磨坊的風車，畢竟他們家能夠採集到現成的風力。因此在他的想像中，劈柴機的上半部分肯定是和風車一樣的風葉。

　　至於下半部分，風車帶動的是磨盤，顯然不適合劈材。不過這可難不倒聰明的小赤楓，因為他在水車上看到了需要的結構，就是那種大大的木頭齒輪帶動的木舂。

　　「只要把木舂換成父親常用的斧頭，劈柴機不就成了！」孩子快樂地想到。

　　只是天真的他完全沒有想過自己究竟有什麼能力把院子裡那一堆原木加工成想像中的劈柴機，他可是個完全不會木匠活的殘疾人。

　　僅僅依托於美好願望與童真，小赤楓完全沉迷於自己的想像之中，劈柴機的形象在他腦海中越來越完善，甚至連擺放在院子裡的哪個位置他都想好了。

　　盯著院子裡的一處他「預定」中的空地，那是準備用來擺放那還處於子虛烏有狀態的劈柴機，赤楓那雙明亮而靈動的大眼睛漸漸失去了焦距，連瞳孔也漸漸放大開來。空氣中出現了一種奇妙的波動，彷彿海市蜃樓般地，赤楓隱約間覺得自己真的看見了一台劈柴機，就擺放在那片空地上，從無到有。

　　「撲通」一聲，孩子栽倒在地上。

　　========================想像中的分割線========================

　　夜更深了，該是睡覺的時間，赤木忙完一些不受傷腿影響的小活計，這也是目前他勉強能做的一點事情。簡單地收拾木匠工具之後，按理這時兒子應該會來幫忙的，此時卻是沒了蹤影，他才發現赤楓還沒有進屋。

　　「這孩子，都野了一整天了。可惜了啊，那麼聰明的孩子，怎麼就得了那種病……」

　　拄著一邊枴杖，藉著屋內昏黃的燈光，他剛出門就看見兒子瘦小的身子蜷縮在地上。赤木也沒在意，只當兒子是玩累睡著了，便輕輕地將他抱起，艱難地挪動著腳步，將孩子放在床上。坐在床邊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看著自己這個剛出生便沒了媽，五歲大時又不幸得了小兒麻痺症的兒子，赤木哀歎著爺倆的苦命，很快便也睡下了。

　　赤楓醒來的時候已是天亮，只覺得頭暈乎乎的，身體也有些發軟，彷彿昨晚沒吃飯似地。起身發覺父親已經不在屋裡，他便迅速地梳洗一番後來到院子裡。

　　此時的赤木張大了嘴巴怔怔地站在門口。雖然拄著枴杖，小赤楓相當靈巧地從他身側擠出門去，發現了那個讓父親失魂落魄的東西。

　　一座兩人高的木製機構佇立在院子裡，三片一米半長的風葉剛好高過院牆，在山風的吹拂下緩緩轉動。在風葉轉軸下方三個木製齒輪由上至下、由小到大排列，將風力傳遞到下方。最下方則是仿水車的工作原理，一柄斧頭隨著齒輪的轉動不停地上舉下劈。再細看那斧頭，正是赤木平常用的那柄，此時卻成了該裝置的一部分，渾然一體。

　　「劈柴機！」若是兩腿健全，赤楓幾乎就要蹦起來了。「這不是我想像中的劈柴機麼！老爸，是你把它造出來的麼？」

　　「我造的？」赤木的大腦終於從當機狀態中恢復過來，「傻兒子，我怎麼知道你想像中的劈柴機長什麼樣。」

　　小赤楓眨了眨大眼睛，歪著頭看看天空。「是哦，難道是老天爺爺送給我的？昨晚我就坐在門口想著劈柴機的模樣，想著想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可能真的是老天爺爺幫我做的！」

　　「真是老天同情我們父子兩而顯靈？」赤木可不是六歲的孩子，沒有如此不切實際的幻想。直到此時，他這才發覺院子裡那一大堆的原木少了一大半，再看兒子口中那「劈柴機」的材質，顯然兩者之間有著必然的聯繫。

　　突然間，赤木瞪大了雙眼，一股難以遏制的想法在腦海裡成形，「難道是那個……」他一把抄起枴杖，以一種健全人都歎為觀止的速度衝出院門，大呼小叫地絕塵而去。

　　「老爸這是怎麼啦？」背後的小赤楓莫名其妙地看著父親消失在視野之外。

　　大約十來分鐘後，還在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劈柴機的小赤楓聽到鬧哄哄的聲音由遠而近。隨即，赤木領著以村長為首的一堆人進了院子。

　　「看吶！看吶！村長您說是不是那種東西？」赤木幾乎是語無倫次。

　　老村長佝僂著背，以一種平常難以見到的矯健步伐，迅速地來到劈柴機跟前，仔細地打量著這台器械的每一處細節。

　　在赤木和他身後其他村民們期盼的眼神中，老村長終於轉過身，渾濁的老眼在這瞬間竟清明了些許。「沒錯的，就是那種東西！」

　　「哄~」村民們立刻一片喧嘩。「老村長，您能確定麼？」

　　「確定，千真萬確的確定。」老人一手撫上劈柴機，「如果這是赤木自己做出來忽悠人的東西，那應該是用多塊木料拼湊而成，肯定有接縫。但是你們看看，這個東西渾然一體，除非是用一整棵樹齡百年以上的赤楓木主幹來雕刻，否則這絕對是造物。而且，說句難聽的，赤木可沒有這種手藝，他死去多年的祖父或許勉強能夠做到。」

　　「真的是造物啊……」村民們不由得吸了口氣。「那會是誰的造物呢？」隨即又是一片噪雜的討論聲。

　　赤木兩眼放光地看著年僅六歲的小赤楓，「在我家出現的造物，還能是誰的呢！我自問是沒這種能力，那就只有我們家赤楓咯！」

　　對於赤木的說法，村民們倒是沒有太大的異議，畢竟這東西的主人可不是任何一個普普通通的赤嶺村民能夠冒名頂替的。

　　「老爸，什麼是造物啊？和我有什麼關係呢？」唯一處於困惑之中的就只有懵懵懂懂的赤楓。

　　赤木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兒子，只是興奮地將他高舉過頭，「我的好兒子喲！你不愧是烈霞山脈的赤楓樹啊！居然小小年紀就有造物的能力，以後一定是個了不起的造物師呢！」

　　「造物師？和劈柴機有關係麼？」這個幻物大陸上最高尚的職業第一次進入年幼的赤楓耳中，卻依然是個模糊的概念。

　　赤楓能否理解造物師是什麼東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困擾赤木已久的問題一舉被解決了。首先是兒子今後的出路有了著落，無愧於他赤楓之名，哪怕是最低級的造物師也絕對是幻物大陸的棟樑之材。

　　其次是家裡的生計問題，得知赤楓有可能是村裡有史以來第一個造物師之後，村民們自發捐錢捐物。錦上添花之舉，或許是他們真正發自內心的喜悅，又或許是純粹為了巴結，不過效果都是一樣的，在赤木腿傷痊癒之前，家裡的生計是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