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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秀山明》第32章
番外.一 [下]

  少女輕輕皺起了眉頭,看著眼前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蒙面,看不出樣貌。看身形,應是男子。他一動不動的躺著,惟有呼吸起伏,讓她確證他還活著。她想起先前在花園裡的事來,不由生了一絲惶恐。這個人夜闖南陵王府,還劫持了她?可是,他現在怎麼了?

  她正思索,卻覺陣陣眩暈。她揉著太陽穴,憶起自己的先生曾說起過「迷香」,想必就是此物所致了。果然是賊人匪類,用的都是些下三濫的手段。她不再多想,站起身來,舉步要走。然而,她抬眸看去,夜色淒迷,樹密林深,辨不出方向來。林中隱隱傳來夜梟號鳴,讓人毛骨悚然。

  她蹲下身來,伸手抓上他的肩膀,用力推了推,不滿道:「大膽賊人!你把我帶到哪了?」

  見他毫無反應,她正要再推,忽覺手上黏膩濕潤。她仔細一看,滿手的鮮血,觸目驚心。她忙抓起地上的白雪,手忙腳亂地將鮮血洗去。她定了定神,又伸出手,小心地推了推他,「你……你醒醒……」

  寂靜,讓她愈發擔心起來。她看了看四下,就見不遠處有幾棵枝繁葉茂松樹,樹下並未積雪,尚且乾淨。她略微思忖,抓起他的衣衫,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他拖到了樹下。她翻過他的身子,讓他平穩躺下。

  她自小嬌生慣養,更不通醫理,自然不知如何應對。只能在他身旁坐下,緊皺著眉頭,默默看著他。也不知他是什麼人,劫持她又是什麼目的呢?她想到這裡,不禁對他的相貌生了好奇。她伸出手去,想揭下他蒙面的黑布。

  她的手剛要觸及,他卻漸漸醒轉,睜開了雙目。便是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他的眸中頓生敵意。他翻身坐起,一巴掌拍開了她的手。

  她嚇呆了,待回過神來,怒不可遏。

  「大膽!放肆!你敢打我!」她一下子跳起來,怒吼道。

  他心上驚駭。若被她看見了容貌,必死無疑。他想離開,偏偏四肢無力,無法站起。他只得緊皺眉頭,全神戒備。

  她正想再訓斥他幾句,卻見他全身輕顫,喘息不定,不禁生了一絲惻隱。

  「哼!你放心,我才不會趁人之危。」她雙手叉腰,居高臨下道,「如今你受了傷,也算得了教訓。只要你告訴我回去的路,我不追究你劫持之罪。」

  他看了一眼週遭環境,沉默不語。

  她見他如此,忿然斥道:「你說不說!」

  他看她一眼,依舊不開口。只是取出了隨身帶的金創藥劑,處理起傷口來。

  她氣惱愈盛,幾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阻他舉動。

  他並未料到她有這番舉動,加之四肢無力,手上一鬆,藥劑脫手,滾落在地。他抬眸,皺眉望著她。

  握住他手腕的那一刻,滾燙灼熱隔著衣衫傳達而來,讓她微微一驚。明明是冰天雪地,為什麼會這麼燙?他在發燒?她想到這裡,又看了一眼那落地的藥劑,緩緩鬆開了手。

  她到一旁坐下,不滿地望向一邊,不再開口。

  他默默拾起藥劑,又撕下一片衣衫,將肩膀的傷口清理包紮。做完這些,他閉目打坐,歸整內息。

  她望著一片夜色,又是不忿又是無奈。如今,也只能等南陵王府的人來了……到時候,一定要把這個賊人拿下,好好懲治。

  這時,她隱隱覺得腹中飢餓。她這才憶起,自己賭氣沒吃晚飯,正難受時,卻聽肚子叫了起來。在一片寂靜之中,那聲音突兀非常。

  她羞赧不已,忙捂起肚子。

  他聽得那聲音,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察覺他的視線,羞惱道:「看什麼。餓了不行麼?」

  他生了一絲無奈,起身走到她面前,從懷中取出一個黑色布袋,沉默著遞給了她。

  她遲疑著接過那小布袋,小心翼翼地打開。滿滿一袋剝好的栗子,讓她有些驚訝。他這是給她東西吃?

  她有些不高興,只覺得自己沒用,竟被劫匪施捨。她皺著眉頭,道:「我不喜歡吃栗子!」

  他愈發無奈。眼前的這個少女,是南陵王的外孫女,尉遲山莊莊主與晴昀郡主的女兒。她自小養尊處優,受盡萬般寵愛,這樣的她,恐怕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餓。

  他生了一絲不悅,壓低自己的嗓音,道了一句:「栗子耐饑。」

  她聞言,低頭看著手中的栗子。耐饑?是麼?她拿起一顆,輕輕咬了一口。雖然香甜,但那種粉糯的味道,她還是不喜歡。她放下那顆栗子,想了想,開口問道:「你為什麼要劫持我?」

  他沉默著走回原地,繼續打坐。

  「你想用我勒索外公?」她起身走過去,追問。

  他的沉默,固執無比。

  「那就是想要劫色?」她緊皺著眉頭,問出這麼一句來。

  他這才出聲,道:「小姐多慮。」

  「既不求財又不劫色,那你是什麼目的?」她繼續問著。

  她的話,讓他想起自己接受的命令,更想起了先前的事。他的情緒復又糾結起來,眼神裡染上了哀戚悲憤之色。

  她察覺他的神情,問道:「你是迫不得已?」

  他聞言,抬眸望著她。她的神情坦然自若,沒有絲毫避諱地直視著他。那眼神,明亮誠摯,全無惡意。他不由自主地避開她的視線,垂眸不語。

  她略微思忖,放下了手中的栗子,繼而將自己的珠釵首飾一一解下,塞進了他手裡。

  「這些給你。堂堂男兒,自當頂天立地、光明磊落。別再做這些壞事了,回頭是岸,重新做人吧!」她義正言辭,如是說道。

  他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看著她一臉的大義凜然,他不禁笑了出來。

  見他如此,她滿心憤怒,「你笑什麼!我是為你好!」

  他笑得輕顫,說不出話來。

  她皺起眉頭,輕聲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幼稚可笑?」

  他努力斂了笑意,搖了搖頭。

  「我也知道我幼稚可笑……」她卻並不在意他的回答,只是低了頭,抱著自己的膝蓋,自語般道,「其實,你今天不劫持我,我也想要離家出走的……」

  「為什麼?」他脫口問道,卻不禁後悔。這不是他該問的……

  她抬眸,看他一眼,皺著眉頭,道:「我有個爹爹,跟你一樣不是好人。」

  他聽得這句,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我娘早已和離出戶,他卻老是派人來找我。哼,我才不認他呢!」她的語氣裡滿是不悅,「……可是……我外公卻說,我就快到及笄之年,還是要認祖歸宗才好……」

  他沉默著,不知如何應答。

  「我才不想做什麼尉遲家的四小姐呢……」她埋頭在膝蓋裡,低低說著。

  他的心上忽生了惆悵。她並不想做尉遲家的四小姐,可卻有人因此非殺她不可。多可笑?

  他正想開口,略作安慰,卻聽腳步細微,漸近而來。他忙站起身來,小心戒備。

  只聽一個男聲帶著邪佞,響起在夜色中:「看你們還能往哪兒跑!」

  她聞言,循聲望去。還未等她辨清來者,一道身影飛縱而來,凌厲殺氣隨之而至。她頓生驚駭,卻見身旁的人飛身迎上,擋下了那記殺招。

  這時,寒光忽綻,銳器破空,又襲向她去。未等她反應過來,那些暗器已被一一擊落。她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他,生了感激。

  來者,自然是梁鍾和鄭靈。兩人已作了調息,稍稍恢復了傷勢。

  「看來今日一定要先殺你了。」梁鍾開口,冷冷說道。

  她知道此話所指是誰,不由得生了惱怒。她上前一步,厲聲斥道:「趁人之危,以多欺少,你們不覺得丟臉麼!」

  聽她如此說話,那兩人皆生不悅。

  她心中憤懣,正要再說幾句,卻被一把拉住了。她尚未反應過來,卻又聞到了先前的那股幽香。不過吸入幾口,她的頭腦便昏沉起來,軟軟地倒了下去。

  他小心地扶她躺下,繼而站直了身子,道:「梁鍾、鄭靈,你們既然趕盡殺絕,就別怪我下手無情。」

  「狄秀,你好大的口氣!我便要看看,你有多厲害!」鄭靈說罷,起身再攻。

  狄秀折下了一根樹枝作劍,迎上前去。幾招之後,鄭靈大驚,「落雲劍法!」

  梁鍾聞言,不再旁觀,上前助陣。

  以一敵二,狄秀很快便落了下風。他的傷勢本就不輕,方才也並未休息多久,如今不過強撐。但是,他的心底卻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來:哪怕他今日死在此地,也絕不能讓她傷損分毫。

  這個念頭如此強烈,讓他血脈沸騰,生出戰意來。他索性棄了防守,劍招愈發凌厲。

  鄭靈先前受過他一掌,到了此時,已有些力不從心了。

  梁鍾也不曾料到狄秀竟會用上如此不要命的招式,一時也亂了攻勢。

  便在此時,狄秀尋著空隙,一擊刺向了梁鐘的咽喉。這一招何等凌厲霸道,梁鍾避無可避,竟一把拉過了鄭靈,擋在身前。

  樹枝直直穿過鄭靈的咽喉,鮮血飛濺,染紅白雪。他滿臉驚恐,更帶著不信,卻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狄秀亦是驚愕,手上力道一緩。梁鍾察覺,一把推開鄭靈的屍體,復起一掌,擊向狄秀的胸口。

  狄秀躲閃未及,受了那一掌。他踉蹌退後,嗆出鮮血來。

  梁鍾不屑地笑笑,「活下來的,才是最強的……這個道理,我們都懂。」

  狄秀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但他依舊擋在她的身前,不肯退讓一步。

  梁鍾舉步逼近,剛要出手。這時,一個身影疾速而來,攜勁風凌厲,迫得他收了殺招。

  只見來者是個長袍綸巾的男子,竟是書生打扮。他約莫三十六七的年紀,清俊溫雅,但那手上的功夫,卻不容小覷。

  梁鍾看著他,正要再動手,卻聽馬蹄急迫,人聲沸騰,漸漸逼近。他皺眉,稍稍猶豫,終是收了殺心,縱身逃離。

  那書生男子淡然一笑,繼而向狄秀走去。

  狄秀見狀,也不知他是敵是友,毫不猶豫地出掌攻上。

  那男子依舊一派輕鬆悠然,他側身避開攻擊,右手出爪,反擒住狄秀的手腕,左手一抹,將那蒙面的黑布扯了下來。

  狄秀大驚,慌忙抽身退開。

  那男子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好生眼熟。若不才沒有記錯,你是尉遲莊主身邊的人吧。」

  狄秀不敢輕易答話,只得沉默。

  「看來尉遲思廣終於忍不住了,竟用這般下三濫的手段搶回自己的女兒……」男子面露不屑,道。

  他話音落時,一眾騎兵策馬趕到,火把熊熊,將週遭照得亮如白晝。只見,為首是一名金甲男子。年紀約莫六十,英武不凡。

  南陵王?狄秀認出此人,不禁驚愕。

  南陵王皺眉看著眼前的情勢,厲聲斥道:「好大的膽子!竟敢劫本王的外孫女!給我拿下!」

  週遭的士兵得令,立刻舉動。

  那一刻,狄秀並不覺得恐懼,反倒放下了心來。精神放鬆之時,他身子一晃,幾欲摔倒。他努力穩住身形,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安然沉睡,全無所知。他欣慰愉悅,眉目間染上了笑意。

  那書生看到如此情狀,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屍體。那屍體的衣裝,與眼前的人一般無二。他了然了幾分,伸手制止了士兵。

  「小兄弟,」書生開口,道,「你還是把明玥交還給我們吧。」

  狄秀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他略微猶豫,用微微沙啞的嗓音道:「別讓她回尉遲山莊……」

  書生笑意頓生,問道:「你不是來劫她回去的嗎?」

  狄秀搖了搖頭,不再開口。

  書生笑意漸濃,正要舉步上前。忽然,有人飛身而來,一把拉起了狄秀。狄秀看清來著,低低喚了一聲:「阿毓?」

  來者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枚煙幕彈,扔了出去。

  煙塵頓起,遮人視線。待南陵王府的眾人回神,早已不見那二人身影。

  書生笑歎一聲,舉步走到那少女身旁,稍加診視,繼而輕輕抱起她來,對南陵王道:「王爺放心。明玥不過昏睡過去罷了……毫髮無傷。」

  南陵王皺眉,道:「哼!好一個尉遲山莊,好大的膽子!看來本王要讓明玥歸宗,是大錯特錯!」

  書生卻笑著勸道:「王爺,也許事情沒這麼壞啊……」

  南陵王看著他,皺眉不解。

  ……

  半年之後,尉遲山莊的老夫人去世。次年正月,尉遲山莊又派了使者往南陵王府,商議讓四女歸宗。這一年,王爺竟點頭應允了此事。

  一月之後,南陵王府的車馬浩浩蕩蕩,到了尉遲山莊地界。

  狄秀等在莊外的十里亭,奉命迎接。

  老夫人歸西,莊內勢力變動,正是緊張之時。四大堂主也開始各擇陣營。偏偏在這種時候,將四小姐送回來……真是亂來。

  他皺著眉頭,心中百般憂慮。這時,南陵王府的車馬趕到。他迎上前去,正要行禮,卻見馬車旁的婢女中,有著一張熟悉的面孔。

  她,依舊如他記憶中那般明媚嬌艷,誠摯無邪。此刻,正用得意狡黠的眼神望著他。易裝換人?他微微驚訝,繼而覺得有些好笑。胡鬧啊……也對,她本就不想來,這樣胡鬧也是情理之中。

  他並不想揭穿她,索性裝成一無所知的樣子,由她去了。他收斂著笑意,正要引路,卻見遠遠有人趕來,正是步煙堂堂主李瓊。

  這姓李的,難道是想輔佐四小姐?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心生不悅。她本就是局外之人,豈能讓她被捲入權利之爭……他下定了決心,抬眸望向了那遠遠而來的男子,眼神中染上了冰冷殺意。

  她不想做尉遲家的四小姐——唯獨這個願望,他可以替她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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