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侵略與反擊的揭幕
蕾莎走在白色雪地上,手中還組裝著微小的金屬零件。
「……嗯。就算把備用零件全部拿出來,還是無法再組成蕾莎特別改造版啊。結果反而變回原本舊的『鋼鐵手套』了。可惡,那個特別改造版,早知道把理論數據記錄下來就好了。因為是在摸索中加上零件,所以自己也記不住零件是怎麼分配了……」
自言自語的蕾莎突然看著雪中。
「哎呀,有了有了,總算找到了。」
上條不知道她在做什麼,但試著和蕾莎做出相同的姿勢後,終於明白她看見了什麼東西。
積雪大概有三十公分,不過在蕾莎所見的地方,有個明顯超過三公尺的空洞。就像是雪做的隧道。
「這裡原本應該是一個V字型溝槽。因為雪積在上面,所以從上面看起來就像平的。」
「如果是『以通常方式堆積』,順著V字溝槽稹雪的形狀應該會改變。堆稹方式和強度,都經過魔法加強了。現在就算是客機在上面著陸,應該也不會坍塌。」
上條看著自己的右手。
「……應該不會在碰到的瞬間就被活埋吧?」
「誰知道?小心起見,你還是儘量不要摸牆壁比較安全。」
蕾莎隨口說著,身體已經滑進空洞裡。
上條正打算尾隨其後時,蕾莎突然停下動作這樣說道:
「糟了……如果我不小心在雪地上滑倒,我們會自然而然相擁在一起,或者讓你看見小褲褲,說不定可以開創出很多條新道路耶。」
「我知道啦。今天你是國王,你說了算。所以快點前進吧。」
洞穴內部還有列車軌道,兩條鐵軌平行向深處延展出去。還有一列貨物用列車停在那裡。大概有五節車廂連在一起。沒看見電線之類的東西,所以很有可能是柴油機車。
「他就是用這個,將需要的物資偷偷運送進去吧。」
「真令人意外。」
蕾莎一副驚訝的表情。
「右方之火當初,不是一擊就把羅馬教皇和第二皇女凱莉莎打出去了?我不認為他是會偷偷摸摸費盡心思做這種事的人。我對他的印象是,只要有什麼看不順眼的事情,就會從正面除之而後快。」
「以他的身份,只要利用『神之右席』的權限驅動羅馬正教,不需要親自動手就能解決問題。倒不如說那麼做還比較正常。現在他會親自動手,也就證明了他擁有的火力越來越弱。」
對上條來說,這裡有列貨物列車真是僥倖。畢竟離基地還有三、四十公里。就算找到了捷徑,但是「沒有交通工具,請徒步雪中前進」,在遇見右方之火前,恐怕體力就先消耗殆盡。
「話雖如此,但是隨便啟動貨物列車,他們應該會發覺。」
「所以要等到它自動啟動的時間啊。走這邊,先躲進貨櫃裡。」
上條說著向連接在車頭上的貨櫃走去。貨櫃可以從側面打開。上條他們拉開像房車後座一樣的滑動式鐵門,潛入內部。
蕾莎盯著上條的褲袋。
「我從剛才就有點在意,那個青蛙吊飾是什麼啊?」
「聽說叫暈太。不過我也不太清楚。」
「……自己都不清楚的新奇吉祥物……?我可以聞到女人的氣息。說不定有必要變更作戰。看樣子我得盡快剷除敵人。」
自言自語的蕾莎迅速環視貨櫃內部,表情變得不太好看。
「嗯,光從記號來看,基本上很多都是十字教系靈裝。不過是用來做什麼,還無法確切判斷出來。」
一片漆黑中,蕾莎的眼睛似乎很快就適應了黑暗,她說道:
「不過你看起來還真熟練啊。」
「……軍事政變的時候,我曾經潛入滿載『騎士派』的貨物列車,一路躲到福克斯通。」
「哦。這麼說來,好像聽芙羅莉絲說過。她說下次再碰見那個日本人,一定要扁他。」
「啊,是嗎?對了,她為什麼會被『騎士派』的人抓走?」
他們聊著,突然聽見傳來外面的許多腳步聲和說話聲。兩人停止了閒聊,豎起耳朵。
對話似乎是俄文,所以聽不懂他們談什麼,不過可以聽見好幾個貨櫃門被打開,然後堆了更多貨物進去。上條他們預測自己躲藏的貨櫃也會被打開,於是躲到堆積如山的靈裝後面,不過他們白擔心了。門沒有被打開,車頭傳來引擎的聲音。伴隨著一陣搖動,貨物列車開始動了起來。
「……那些人是俄羅斯士兵?還是魔法師?」
「我沒有確切證據,不過應該是後者,很可能是俄羅斯成教的人。因為我還聽見他們在抱怨那些堆積在車廂裡的靈裝。」
兩人屏息靜靜待在貨櫃中。
他們所乘坐的貨物列車,正一分一秒地朝神秘的要塞中心駛去。
不久,
「……唔啊——果然熱死了。基本上只要是密閉的地方,光是自己的體溫就能使體感溫度上升吧?」
「禁止你在這種時候用裙子揚風啦。」
「我才不會那麼做。那是在關鍵時刻,看似不經意地做出來才會有效果——」
蕾莎說到一半,突然停下聲音。
上條慢了一步,但也察覺到原因了。
她注意到了。
因為流汗的關係,身上穿的運動服被汗水浸濕變得透明。而在下面,可以看見連女間諜的小型晶片都藏不住的小面積胸罩。
但蕾莎並沒有滿臉通紅地用兩手遮掩胸口。
「糟了!我一直將這個珍貴場面當做秘密武器保留,沒想到就這樣浪費掉了……!」
「你到底是來俄羅斯幹嘛的啊!剛才說要掀裙子漏風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那個難道是騙人的?」
上條氣得發抖,就在他們吵得不可開交時,列車已經接近目的地了。
列車朝著基地中心行駛了二、三十分鐘。
貨物列車停了下來,外面再次傅來俄語交談聲時,蕾莎向上條說了一句話:
「下車羅。」
「咦?等那群人離開之後再行動比較好吧?」
「你真是個會在奇怪的地方少根筋的人耶。他們是為了運送物資才開動貨物列車,這次一定會將貨櫃裡的貨物全都搬下去。到時我們就得和那群人碰頭了。所以不先出去會很麻煩的。」
聽她這麼說還真有道理,但是要跳進明知有人活動的地方,還是需要一點勇氣。
上條稍微打開了貨櫃的拉門。他向外面窺視,奇蹟似地附近正好沒人。平坦的雪地上好幾個木箱堆疊成小山,如果能躲到那裡,應該就不會被發現而能繼續前進。
(……害怕也無濟於事。)
「走吧。」
說完,上條把門縫稍微拉開了一點。他將身體鑽入門縫,向外跳了出去。從大約一公尺的高度跳到地面上,接著躲進木箱小山的陰影中。蕾莎以有如肉食動物般流暢的動作緊跟其後。
木箱小山的另一邊依舊在進行卸貨的工作,上條覺得自己似乎被腳步聲和說話聲包圍了。每當聽到聲音時,就能感覺到身體在冒汗。
「往好處想吧。」
相對於緊張的上條,蕾莎看起來一臉泰然自若的模樣。
「周圍越吵雜,我們就算或多或少發出一些聲響,他們也不會察覺。」
臨時趕搭出來的月台出口,在距離木箱小山約十公尺的地方。還能看見向上的樓梯。這個月台建在雪地下方,所以樓梯很可能是通往地面之上。
上條他們接下來,就要朝向右方之火的要塞中心前進。
那裡監視的耳目眾多,是個非常危險的地方,這裡的卸貨人員根本不足以與之相比。
才這種程度就裹足不前,現在可不是時候。
正當上條注意著四周,打算向出口邁出腳步時。
他撞見了俄羅斯成教的魔法師。
那是個比上條年長的青年。應該是負責卸貨的工作人員。他雙手抱著木箱。對方可能也沒預料到會碰上這種場景,看起來一臉驚訝。
對方兩手無法動彈,對上條而言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魔法師的反應只稍微慢了一拍。
就在此時,蕾莎行動了。
「!」
蕾莎的行動非常冷靜。她沒發出聲音,一瞬間就縮短距離。她朝魔法師毫無防備的喉嚨伸出手臂。不同於單純的拳頭,而是更銳利的一擊,魔法師的身體直接倒下。蕾莎對倒下的魔法師毫不在意,伸手接住從他手中飛出的木箱。
只發出最低限度的聲響,周圍沒發生任何事,其他人繼續卸貨工作。
突然間,上條感受到指尖傳來討厭的感覺。
「你小心點。」
蕾莎只說了這句話,接著慢慢放下木箱.她用了像鋼絲的東西綁住青年的手腳,接著把旁邊的木箱小山重新排列組合,做出一個口字型的空間,將青年藏進裡頭。
「……他……他沒死吧?」
「殺他還比較簡單。這樣我就用不著使用『封印腳鐐』(DROMI)這種貴重的拘束靈裝。」
他腳踝上的鋼絲,似乎有阻礙全身動作的效果。輕鬆說出上述回答的蕾莎,讓人覺得她果然和上條住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另一方面,蕾莎擺動著「尾巴」,使得迷你裙襬晃來晃去的。
(……「這樣」看起來不太吃香,還是實實在在贏取他的好感,就結果來看才是比較有效率的做法。不,我應該是很性感的!)
兩人踏上出口的樓梯來到地面,這裡已經屬於基地的腹地範圍。前方數百公尺,還能看見像是鐵製柵欄組成的路障。
接著,
邊長十公里的方形基地內,中央大約七公里左右高高向上隆起。形成二十公尺左右的高度落差。雪像一片巨大的蓆子覆蓋在巨大的影子上。
「一般的基地應該是平坦的吧?」
「也就表示,這裡不是普通的地方。」
巨大高低落差的「牆壁」上,有個大型的出入口敞開著,大概是搬運貨物用的。上條和蕾莎從那裡侵入內部。
內部的裝潢像是西洋城堡。不過,並非用金碧輝煌的金銀財寶裝飾的那種城堡。石造的潮濕空間,就像是為了幽禁罪犯而建造。
牆壁上隔著一定的距離放上蠟燭一兩個人靠著搖曳的燭光前進。
幸好,途中並沒有撞見看守或巡邏的人。
說不定是右方之火自己禁止他人進入。
「!」
上條抓住走在前面的蕾莎肩膀。
他們站在一扇門前。
他們從微啟的門縫想門內窺視,裡面是廣闊的空間。不知道這個空間是為什麼而建造的,但可以聽見裡面有說話聲,而且還是聽過的聲音,
「(……是右方之火。沒想到就這樣突然遇上了終極目標。)」
上條低聲自言自語,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蕾莎,身體也變得有點僵硬。
就像正進行著整修工程的教堂,古老的石壁上處處架著現代風鷹架。右方之火站在鷹架上。上頭還有與鷹架不搭調的高級桌椅,他就坐在那裡。桌子上敞開一本厚厚的書,書中透出一點淡淡的光芒。
除比之外沒有其他人。
他們只聽見右方之火一個人的聲音。
那本書是通訊用靈裝?
「有需要,這裡是『空間』。因為座標和容積,雙方都很重要。」
聽到久違的聲音,讓上條的心中澎湃起來。
「我對俄羅斯宮殿這種東西沒有興趣。如果光靠想坐上寶座的憧憬,當初就沒必要特地把聖彼得大教堂炸掉吧?對本大爺來說,這裡比莫斯科還重要。雖然得花點時間才能掌握形勢是個問題。但即使如此,要想推動計劃,就不能排除這個地方。從『伯利恆計劃』的角度來看,這裡是最適合的。」
(……)
上條想辦法讓自己保持沉默。如果不努力保持沉默,他現在就想馬上大吼著衝向前去。
「我知道。對你們來說,這場戰鬥也是迫於無奈。我說的不是這場第三次世界大戰。而是學園都市和羅馬正教的對立,這個大趨勢本身。」
雖然他們距離相當遠,但或許是因為沒有其他人,右方之火的話清楚地傳進上條耳裡。也就表示,反之這邊的對話也有傳到那裡的風險。上條比先前變得更緊張。
右方之火到底在跟誰說話?
「假設學園都市贏了,科學陣營的時代就會來臨。羅馬正教獲勝,就換成魔法陣營的時代來臨。但是不管哪邊獲勝,俄羅斯成教都得不到多少好處。假設魔法陣營的時代真的來臨,只要羅馬正教掌握主導權,俄羅斯成教將會失去立場。」
上條勞煩蕾莎幫忙翻譯俄語之餘,開始思考。
但是,他的思緒突然被打斷。
因為他看見了。
放在桌子上的另一個靈裝。
「所以你們應骸趁早解決問題。和對自己而言最有利可圖的勢力聯手,等到這場大戰結束後,你們才能獲得最大好處。聽懂了就快把調查結果交出來,將派遣到各地的俄羅斯士兵傳來的報告交出來。」
那是個小小的圓筒型邁具。
上頭有好幾個金屬環,看起來就像數字鎖。
茵蒂克絲的遠距控制靈裝。
折磨她、害她陷入昏厥的東西。
只要將那東西……
只要將那東西破壞掉。
「沒錯沒錯,乖孩子……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的確如果她在那裡就說得通了,難怪在俄羅斯境內遍尋不著莎夏‧克洛伊潔芙的蹤影。」
上條不禁想衝出去。
此時,有人從背後搗住上條的嘴。
是蕾莎。
接著她用另一隻手,朝上條側腹部狠狠擊出一拳。上條痛苦得想咳嗽,但嘴巴被牢牢搗住,想咳也咳不出來。
身體的力量逐漸消失。
「不。她好歹也是站在第一線工作的魔法師。一般的軍隊大概對付不了。要是被射殺了反倒讓人困擾。俄羅斯成教?『殲滅白書』那群人也沒用處。不知道因為是原本的同事,所以不知不覺中就手下留情,還是純粹是因為他們的水準太低?不管怎樣,目前為止還抓不住她也是事實……雖然很麻煩,但現在就只好由本大爺親自出馬。如果想保證計劃確實可行,這麼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被壓制住身體的上條,透過門縫瞪著右方之火。
他還沒察覺到這邊。
「……還有,有件事我先跟你說清楚。你也不打算一輩子就只做一個小小的主教吧?掌握俄羅斯成教最高權利的人,不是宗主教嗎?但是照你陞遷的速度來看,恐怕到壽命結束之前都別想爬上那個位置。就是這麼回事。要利用本大爺,首先要有讓本大爺想利用你的功能再說。下次你如果再敢隱瞞實情,想拿來當作籌碼跟我進行無聊的談判,本大爺會毫不留情地殺了你,再去找其他途徑。聽懂了沒有?」
像是要切斷對話般,右方之火闔上厚厚的書,接著他放下書,抓起茵蒂克絲的遠距控制靈裝。
先前一直沒有注意到,但他旁邊就有個像鐵窗一樣的東西。右方之火打開那扇窗,光線立刻射入昏暗的室內。他從那裡輕盈地飛了出去。
蕾莎從上條將手拿開同時,上條猛然轉過頭來。
「(……你想幹嘛?就差那麼一點了!)」
「(……我才想問你,你想幹嘛?明明有超過兩百名魔法師在裡面。)」
聽她這麼一說,上條嚇傻了。
他完全沒注意到。
但是經她這麼一說,上條重新往門縫裡望去。充滿了廣闊空間的黑暗深處,有許多發亮的眼睛。他們可能在進行某種工作,也有可能擔任右方之火的護衛,而留在那裡待命。
「(……就算你正面衝過去,也到不了右方之火那裡。如果右方之火是如你所說的那種人物,不管你怎麼做,他都會趁部下拖住我們的時候,從那個窗口逃走。)」
蕾莎為了安撫情緒亢奮的上條,一句句慢慢地告訴他:
「(……他提到了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還有莎夏‧克洛伊潔芙。他下令讓俄羅斯士兵退下,大概是打算一個人去和莎夏接觸。如果你想搶走那個靈裝,就只能趕在他前面。如果你能搶先他控制住莎夏‧克洛伊潔芙,就能擠出時間和工夫,來準備向右方之火發動偷襲。)」
「(……可惡。)」
上條咒罵著。
右方之火。操縱許多人引起世界混亂,而自己卻站在高處遠觀的人。雖然早知道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接觸到他,但是……
「(……總之我們先去搜尋莎夏吧。既然右方之火那麼想找她,看來背後一定有什麼內情……更重要的是,也差不多該跟他為茵蒂克絲的事做個了斷。)」
2
濱面仕上開著偷來的贓車。
當前所需的食物、軍需資金和車的燃料都到手了。
為了和學園都市「戰鬥」而行動的時候到了。一定要在俄羅斯找到某個「交易材料」,保障自己和瀧壺的人身安全。
「……可是,具體上應該找些什麼?」
「不幸中的大幸是現在正在打仗,俄羅斯境內也有不少學園都市的軍隊和武器來來去去。濱面,從那些東西著手說不定可行哦。」
「你的意思是說,搶走最新型的軍用武器,用那東西的科學技術當作籌碼談判?」
「還有一個方法是監視俄羅斯的軍事行動,將有利的情報轉交給學園都市。」
濱面雖然說著這些事情,但他其實想不出什麼想法。
這也無可厚非。
雖然他經歷了各種事情,但他其實純粹只是個不良少年。就算提到軍隊、武器,也無法產生實際感受。說是要和學園都市這種巨大勢力進行「交易」,但他卻完全搞不清楚具體程序。
另一方面,見識過學園都市黑暗深處的少女,給濱面提出建議:
「濱面,你必須考慮在這場戰爭裡,學園都市的目標是什麼?」
「咦?不就是因為如果被俄羅斯攻陷會很困擾,所以保護學園都市?」
「如果真的是那樣,他們進攻到俄羅斯境內就沒意義了。只要在日本的周圍海域打造一條徹底的防衛線就好。一般城市可能無法應付大量轟炸機和彈道飛彈,但學園都市可以辦到。他們只要如此爭取時間,同時慢慢操縱世界經濟,讓俄羅斯陷於無法進行戰爭的財政窘境就夠了。」
「……也就是說,學園都市有其他目的?」
「我們現在掌握住這點了,接下來就要朝中心前進。你想像一下勢力平衡的天平,雖然你只是一個很小的砝碼,但不管在哪邊的托盤上,只要搶到一個讓天平傾斜的位置就行。如此一來,就能盡情對學園都市提出各種要求。」
「……」
這麼一來,只能衝進學園都市和俄羅斯激烈戰鬥的戰場。他只能自己深入虎穴收集情報。不是比喻,真的就是在玩命的作戰策略,但如果不這麼做,說不定會親手放掉稀少的機會。
「這一帶看樣子也是打得如火如荼。好像叫做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我記得就在那附近。從那邊開始找看看吧?」
「……嗯,對呀,濱面……」
「?瀧壺?」
聽見了嘶啞的回答,濱面感到一股不祥的感覺。
濱面朝副駕駛座看了一眼,接著忍不住踩下剎車。
瀧壺的樣子很奇怪。
她臉上滿佈汗水。
「喂,你怎麼了?瀧壺,你還好嗎?」
「沒有……問題。我不要緊,所以……濱面……快點行動。」
這可不是在開玩笑。
任誰看來都不會覺得有異的狀況。瀧壺還在承受「體晶」的後遺症。雖然問題又重新浮上檯面,但濱面還是無計可施。就算知道是徒勞無功,還是把她送去醫院比較好吧?但即使讓「外部」的醫生診斷她,也不可能知道治療法。就算知道方法,他也會擔心瀧壺的人身安全。現在正在戰爭,學園都市和俄羅斯的關係非常惡劣。而且濱面他們根本就是連護照都沒有的非法入境者。
但是,
他不想丟下她不管。不能再這樣下去。就合理理由之外的感情論而言,濱面一點也不希望再對瀧壺的身體增添負擔。既然如此應該怎麼做?為了尋找和學園都市「交易」的材料,他還得衝進這場戰爭的中心點收集情報。
苦惱的濱面,這時聽見了微小的叩叩聲。
那是有人用拳頭輕敲駕駛座窗戶的聲音。
他轉過頭去,看見一個高大的白人男性。應該是俄羅斯人。濱面沒多想,從對方由車外往內看不見的位置,緊貼著門拔出手槍。就如先前所說的,現在學園都市和俄羅斯的關係惡劣。光憑濱面來自學園都市這點,恐怕就有可能遭人危害。
濱面隱藏手槍,謹慎地打開車窗。
白人壯漢向他說道:
「我以前做過日文導遊帶過觀光客。我這樣說你聽得懂嗎?」
「你是誰?」
「看樣子,你好像需要醫生?」
壯漢抬起下巴,指向副駕駛座上的瀧壺。
聽到意料之外的問題使濱面不知所措,男人笑著繼續對他說:
「這是各取所需啦。我們村子發電用的燃料用光了。這樣下去溫度降到零下,大家都得受凍。這是柴油車對吧?如果你願意把這輛破車裡的燃料給我們,我就帶那女孩去我們的醫生那裡。如何?」
3
戰車乘坐起來的感覺,真的有改進嗎?
引擎的聲音吵雜不堪,油和廢氣的味道,與汗水及污垢混合後產生的臭氣。最糟糕的是狹窄的空間裡,五個中年大叔擠在一起,不管在什麼環境下都不會覺得舒適。
坐在指揮官的椅子上的安傑卡‧S‧庫法克嘆了一口氣。
這裡是俄羅斯的中央。
在抵禦外敵的防衛大綱裡,本來並不存在對這個地方部署的行動指南。所謂的防衛,應該早在國境附近之地;而且大部分擬定的戰略,都是根據情況採取先發制人的方式,先越過對方國境展開部隊部署。
從來沒有人料想過,會被敵軍攻得這麼深入。
儘管如此,學圈部市的地面部隊已經來了。
更過分的是,他們似乎打算從中心向外圍繼續鯨吞蠶食。
「……混蛋,他們還在空降。」
安傑卡從頂蓋的縫隙看著白色的天空,憤恨不平地低聲說道:
「什麼為了守護和平,而投入最低限度的防衛武器啊。這群該死的混帳,他們不斷像紙花一樣撒下派一個小隊衝過去,都還不知道會不會被吹走的新型車輛。這分明就是侵略和佔領用啊。」
「那群人,據說兩百三十萬人之中八成是學生。光是這樣就能和我們俄羅斯軍抗衡,士兵的數量和武器不一致。你們聽說了嗎?那輛戰車似乎不需要駕駛員就能四處活動。」
戰車內的同袍令人不快地說道。
安傑卡的眉頭,更加不快地皺緊了些。
「那只是可笑的傳聞,別說得像是那群人什麼都做得到。」
學園都市的超音速轟炸機從上空飛過。沿著那條線投下大量降落傘。這次不是空降戰車,大概是簡易基地建築用的建材。
那群人的基地,有好幾種不同的層級。
從以大量鋼板組合而成的「小木屋」,到使用了遠乾性強化水泥的「避難所」。還有叫做驅動鎧甲的東西。甲冑武器以令人驚訝的速度組裝基地,像是蟑螂的巢穴,一眨眼間就在俄羅斯境內四處建造起來。
學園都市似乎非常不願意自己的技術外流。
這麼一來,那些要塞裡大概也裝有能事後引爆或回收的機能。他們和為了應戰而分身乏術的我方不同,連戰後的事情都考慮好了。
「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的。」
同僚像是在咒罵般說道:
「在籌劃進攻前面突然出現的基地時,轉頭一看背後又建好一個基地。正在我們陷入慌亂中,這次又出現別的基地切斷我們的補給線路。那群人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就連幫人連夜潛逃的業者,也得花上一點時間啊。」
一開始他們還試著擊落那些降落傘,但成效不彰。高射炮和機關槍朝降落傘打出了幾個洞,但馬上就伸出類似滑翔機的機翼,或者陸續出現其他降落傘,簡直沒完沒了。
無法進入自己擅長的舞台。
這就是安傑卡他們最真實的感想。
他們並不是笨蛋。單論實戰經驗,他們的經驗比專攻科技的學園都市豐富多了。正面對戰,再怎麼差也有自信能得到平手的戰果。這意味著他們有辦法使戰況陷入膠著,阻止進一步入侵。
但是,
這根本就不是他們所熟悉的炮擊戰。
戰局並沒有發展成千錘百煉的戰車士兵熟悉的模樣。
學園都市的特異戰術,本來是絕對不可能存在的。建造基地所需的資材、建構基地所需的人員和時間、維持基地所需的物資和能源。考慮到這些因素,要在敵陣的中央陸續建造基地,並為設施裡的人員打造補給線,這種做法完全不符合現實。別說軍人了,就算隨便抓個記者來看,都能指出很多問題。
然而事與願違。
學園都市以無人能及的技術,克服了這些弱點。
用通常不可能的速度,不斷投下大量資材和燃料的超音速轟炸機。還有能用超高速將著陸後的資材,正確組裝起來的那群驅動鏜甲。這種狀態光用腦袋想,就覺得愚蠢至極。如果不從受訓時期的教科書開始改寫,恐怕他們完全跟不上眼前的事實。
「怎麼辦?」
戰車裡有個看來還年輕,但事實上也已經年屆中年的士兵問道:
「燃料和炮彈都差不多見底了。我們的退路和補給線路都被那個基地給封鎖。請軍師告訴我們一個劃時代的反擊策略吧。」
「再這樣下去,別說是跟對方的戰車交戰,我們會直接困死在這裡。」
其他士兵用一種煩悶的語氣說道。
一開始超音速轟炸機投下大量降落傘時,他們的部隊以阻止對方基地建造為優先目標。但是擊落降落傘沒什麼效果,搶先一步著陸的驅動鏜甲,用讓人驚訝的動作閃躲炮彈,還用準備來挖掘避難所的超巨大霰彈槍進行確實的反擊。
他們被對手用稀奇古怪的行動玩弄,兵荒馬亂時敵軍又一陸續投下追加的資材和空降戰車,等注意到的時候,安傑卡等人已經被兩者之間巨大的戰力差距封鎖了行動。
我們也知道那是在浪費火力。
如果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是這種戰術,至少還能冷靜地保留一點炮彈下來,但現在提這個也無濟於事。
幾個同袍回想這些狀況,看著安傑卡。
「我們也看得出來不投降不行了。但是什麼都不做就結束,我不能接受。至少最後幹掉一輛也好。雖然是杯水車薪,但如果不削減一點戰力,這個國家就真的就不行了。」
安傑卡從頂蓋的縫隙看著白色的天空。
好幾架時速超過七千公里的轟炸機,撕裂俄羅斯的上空,大量降落傘成一直線落下。
「喂,假設那不是補給物資,而是破壞堡壘用的大型炸彈,我們會變成怎樣?」
「……」
令人不舒服的沉默,在戰車中擴散開來。
沒錯,超音速轟炸機本來的作用就是投下炸彈,而那麼做,或許能更簡單地讓安傑卡他們陷入沉默。
為什麼學園都市要特意執行這種迂迴戰術?
安傑卡憤恨地看著天空,像是在咒罵似地低聲說道:
「這是所謂人道的武器運用法嗎?竟然被看扁啦。」
4
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
上條和蕾莎終於走進其境內。因為在戰爭中遭到侵略,他們原以為國境一定處於戒嚴狀態,沒想到輕輕鬆鬆就通過了。
「如果是日本和英國這種島國另當別論,像這種土地鄰接的兩國國境,是很容易越過的。」
「即使如此也太簡單了,這種形勢下就算我們被射殺也不奇怪啊。」
「可能他們已經沒有餘力做那些事吧。不過,你進入俄羅斯之前,就已經通過好幾國的國境羅?」
「不,我是四處搭便車來到俄羅斯的,所以不知道具體方法。」
「……嗯。可能只是因為你語言不通所以沒注意到,說不定其實真的必須冒相當大的險……?」
蕾莎自顧自地低吟著。
這裡是個像廣場一樣的地方,各種人在周圍穿梭走動著。並非特定的單一民族,而是不同人種。他們所用的語言,雖然分不太清楚,不過可以確定混著好幾種語言。
「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原本是反對俄羅斯做法的小地區,各自獨立以後所形成的國家對吧?」
「正確的說法,是由那樣的國家所聚集而成。」
蕾莎訂正他的說法。
「這裡是內陸地區。只有一個國家獨立,周圍三百六十度依舊全是俄羅斯的領土。那樣就會變成交易人員和物資時,都需要『俄羅斯政府許可』的狀況。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就是為了擺脫這種間接支配,集結了數個小國,靠自己的力量築起通往俄羅斯之外東歐國家的路線……因此,獨立以後的國家中,有幾個國家特別受到俄羅斯疏遠。」
因為上述來龍去脈,而形成的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國土由東往西漫長地延伸。長度約三百公里左右……看樣子走在路上,想正好碰見自己正在找的人,可能性可以說是接近無限地低。
「總之,我們必須搶先往右方之火之前逮住莎夏‧克洛伊潔芙。」
上條好像在催促自己一樣說道。
「那麼,該怎麼找出那個人?」
「首先找個能住宿的地方當據點吧。」
「要在這麼廣闊的範圍內搜索,一天內是不可能完成約。」
「當然,為了保留可用的資金,只要一個房間就夠了。雖然多少包含一點猥褻的意思在內,不過沒關係。」
「你這傢伙的基本思路,全被設定到那方面去了是不是?」
「找地方住宿不行嗎?那就是要睡外面羅?但……但是,傷腦筋耶。野外本身是沒什麼問題,但考慮到嚴寒氣候,可能會很辛苦喔?」
「……好吧,我們認真點談談吧。」
上條拎住蕾莎的頸子走進小巷,對她狠狠地說教了十五分鐘。然後少年帶著精神上被教訓得疲憊不堪的蕾莎,再次回到廣場。
「該怎麼找她?莎夏也是魔法師,如果能找到那種『用了不可思議物品的痕跡』,說不定就能找到她。」
「我……我有更簡單的方法哦。」
「?」
蕾莎的話讓上條摸不著頭腦,但他立刻察覺到了異變。
周圍。
四、五個男人躲藏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視線直盯著上條他們。他們穿著深綠色軍服,但在白雪之中反而很顯眼。
「是國境警備隊。」
蕾莎簡單地說道。
「你剛剛說過,入境實在太簡單對吧?你說得沒錯,但他們也不是笨蛋。雖然現在的狀態,導致他們連融入環境的迷彩服都弄不到手,但他們盡忠職守保護這個國家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喂、喂。現在該怎麼辦?」
「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直接去問他們。」
蕾沙說了意義不明的話。
她看著一臉不解的上條,重新慢慢說明:
「右方之火不是利用俄羅斯軍隊去尋找莎夏‧克洛伊潔芙的動向嗎?這麼一來,一部分的人已經進入國境進行搜索活動。就算找不到魔法師莎夏本人,但是伊利沙里納軍人,也會察覺緊追在她後頭的俄羅斯軍隊吧?這麼一來,戰爭的主謀現在正打算潛入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這個事實,對他們來說不就正好成了無法忽視的『撥判籌碼』?」
5
英國與法國之間的多佛海峽,已經化為兩國勢力正面交鋒的戰場。
海面被不明的半透明物質覆蓋住,在上面有數十、數百、數千的刀刃交錯廝殺。那已經不單是「戰鬥」的領域,完全到達足以用「戰爭」兩字形容的規模。
兩陣營從人數來看,法國人數較多,英國則處於受制的一方。
但是,神裂火織的存在果然很重要。
世界上僅有二十名的「聖人」,他們所擁有的力量足以一揮就把大量魔法師一口氣橫掃出去。而且,在她周圍的新生天草式十字淒教每個成員,時而對她進行支援,時而利用神裂當誘餌,從其他方向進行精確狙擊,取得了超越本來人數之上的戰果。
「呼——!」
神裂的刀鞘,嚴重破壞了腳邊半透明的大地,穿著黑色修道服的少女們立刻躍上,破碎隆起的立足點,從上空向法國的魔法師發動奇襲。
她們是前雅妮絲部隊的修女。
以雅妮絲,桑提斯為中心的部隊,與新生天草式十字淒教一樣,在戰場上活躍著。除了純粹的戰力外,他們還能在「熟知敵對的羅馬正教戰鬥方式」這點發揮了功效。
但是,光是這樣還無法擊退法國。
他們之中並沒有像「聖人」一樣,佔有特殊地位的魔法師。但是相對的,他們從擁有超過二十億信徒而自豪的羅馬正教那裡,借來數量龐大的武器和靈裝增強戰力。除了權杖與杯這類個人裝備的典型武器,還有用來代替大炮的長劍、以甲冑的鐵板代替裝甲安裝上去的奇怪戰車等靈裝車輛。
第二皇女凱莉莎看著這些場面,百無聊賴地說道:
「這只是小小的試探。反正充其量只是為了窺探我方戰力,所派來的偵查兵罷了。」
她至今還沒有握住武器。
被大量騎士團團護住的凱莉莎,身上帶著一種優雅,但卻無法使之輕易動搖的氛圍。
她用輕鬆的語氣詢問旁邊的騎士團長:
「不知道法國陣營的主力是什麼樣子哦?眼前除了以羅馬正教魔法師為主的兵力之外,還能看見幾個騎士混在裡面。那些騎士看來也是能用十字教範疇說明的程度。」
「既是法國騎士又是十字教系統,依屬下之見,很可能是查理曼那邊的分支?」
「或者是在凡爾賽宮打呵欠的『首腦』聖女大人,不顧形象向奧爾良騎士團餘黨哭著求來的幫手。」
「……我希望你不要太瞧不起我——」
這時冷不防插進了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
凱莉莎的眉毛微微一動。
「我們法國的自尊,並沒有廉價到為了明哲保身而留下那種東西。我們反倒對於他們遭到英國傭兵解決的事,感到非常憤慨。」
「哎呀呀,我看你好像還沒睡醒,先去洗把臉再來如何?雖說你無法離開凡爾賽宮,但歸結起來,一切的元兇都是因為你反應總是慢半拍的關係,正好跟這次一樣。」
「就無能為力這點來說,你也是一樣的。」
凡爾賽的「首腦」用平靜的語氣低聲說道:
「我們已經掌握住正統卡提納毀損,和卡提納二世在女王伊莉莎手中的事了。也就是說你現在根本不具備力量。而你身邊那群騎士只要離開英國國境,就不再擁有強大的力量。我知道你很好戰,但你是否察覺到自己變成其他人的絆腳石了?」
「白痴。」
凱莉莎簡短地咒罵了一句。
緊接著。
唰!
第二皇女周圍的騎士們,紛紛從卡提納得到了強大的力量。
供給力量的本體是卡提納二世,可能是伊莉莎下達了某種命令。但光那樣還是說不通。因為卡提納的效力,只能適用於英國境內。
「你知道假設我在英國國內,藉由正統卡提納完成軍事政變的情況下,我打算進軍歐洲,將所有的敵對勢力全部埋葬掉吧?」
「不會吧……」
「你以為我打算怎麼具體實行這個計劃?總不會哭著說因為是國境之外,所以無法使用卡提納的力量?」
鏗!傳來一聲巨響。
聲音來自凱莉莎背後距離超過十公里的後方。
那裡浮現了某種東西。是個巨大到驚人的構造物。應該說是用沉重的石頭組成的立方體,以數十種方式隨機組合構成,像是「四角泡泡」的神秘構造物。大為超出正常建築技術的那東西,看起來像人工之城,也像是巨大岩石強行切離後漂浮在空中的景象。
「栘助要塞格拉斯頓伯利。」 (註:Glastonbury -原指亞瑟王的埋葬之地,亦為是傳說中精靈國度阿瓦隆所在之處。)
凱莉莎說出了這個名字。
「因為我強行規定這座要塞周圍,都算是英國的領域,因此這個設施能使卡提納的使用範圍大為延伸。你不覺得這座要塞,正是完全不考慮對手意向的『侵略』用大規模靈裝?」
狀況丕變。
獲得力量的騎士拔劍挺身保護凱莉莎。
「這可不是為了防衛的消耗戰,」
護衛凱莉莎而展開佈陣的騎士,緩緩地產生了變化。
從被動變成主動。
意味著「軍事」的皇女高聲宣告:
「是為了進行攻擊的掃蕩戰。」
6
上條和蕾莎兩人被好幾名壯漢包圍著,在廣場上前進。語言不通,加上被看似軍人的人帶走,感覺實在不好。相對於戰戰兢兢前進的上條,旁邊的蕾莎用一副百無聊賴的語氣說道:
「不用擔心啦。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只要有關右方之火的情報,不管是什麼應該都求之不得。所以我們不可能直接被送進集中營的,而且這個同盟裡不存在那麼危險的設施。」
「……真的嗎?原先預想的事總是到下一步就被徹底推翻,這可是不幸的上條哥哥我遭遇到的一貫模式哦?要是接下來就這樣被帶進一個小房間,裡頭只放著上面有皮帶的椅子,你說怎麼辦?」
「好啦好啦,到時候我就穿著娃娃裝在地板上爬,扭動屁股給你看當做道歉好了……嗯,這想法不錯。不然現在就試試看吧。」
「看來我的說教對你而言還不夠啊,蕾莎同學。這裡會給人造成麻煩,跟我去那邊的小巷子吧。」
上條拎起少女的頸子,正想往包圍著他們的人外面走,周圍就爆發出俄文的怒罵聲。其中幾名壯漢,甚至已經把手伸進槍套裡摸著手槍。
「哇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可惡,他們真的不像是在歡迎我們耶?」
「我也只是在開玩笑。我可不打算提供服務給周圍那群人,而且這麼做對英國的國家利益也沒什麼好處。現在就老實地跟著他們走吧。穿不穿娃娃裝的事先擱著,到時進房間後再說。」
上條他們就像這樣瞎扯著,包圍在他們身旁的其中一名壯漢,極其不悅地低聲說了幾句話。他脫的是俄語,上條聽不懂,但是旁邊的蕾莎替他翻譚出來。
「他問我們是不是在俄羅斯境內,救過被卡車押送的母女?是一個兩歲左右的女嬰,和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
「……?我們的確有對那列卡車和裝甲馬車車隊出手,但是那些車上坐著好幾十個人吧?他只說那樣我想不起來。」
男人又用俄語對著百思不解的上條,丟下一句話。
聽見這些的蕾莎,一瞬間皺緊眉頭。接著她縮起肩膀看著上條。
「他說,那是他姊姊和她的女兒。」
……既然知道這些事,就表示卡車裡的人都已經平安到達附近的城鎮,用電話或其他方式和家人取得聯繫。
說不定他們剛才把手伸進槍套,卻沒直接拿出手槍指著上條,就是因為欠了上條這份人情?
就在此時,上條和蕾莎兩人已經被帶到廣場附近的四方形石造建築物裡。那裡原本應該是很大的教會建築,但現在似乎被用於其他目的。
軍事設施。
雖然稱之為辦公室,但只見紙本資料散落一地,鋼製書桌的位置也沒固定。牆上的白板貼著鄰近區域的地圖。顏色不同的磁鐵,大概是表示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和俄羅斯雙方戰車的配置圖,其中一種顏色數量壓倒性地多。
有個金發女性等在那裡。
她是個非常瘦削的女人。假如她穿上泳裝,在興奮之前反倒會忍不住擔心她太瘦。她將深陷的眼睛看著這邊,接著微微一笑。
她用日語說道:
「聽說右方之火正朝這邊來啊。」
蕾莎聞言吹起一聲口哨。
她們彼此認識?
上條這樣想著,不過似乎不是這樣。
蕾莎說道:
「……那位女性的名字,就是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名稱的由來。她就是讓好幾個國家獨立,並將它們締結起來的聖女大人。」
「聽說右方之火正朝這邊來啊。」
伊利沙里納又重複了一次。
讓非法入境者立刻和這種大人物見面,可見右方之火在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是多麼不祥的名號。
這也無可厚非。
因為他是扣下扳機,導致第三次世界大戰開戰的男人。
如果不是他,俄羅斯軍隊也不會想到要對獨立國展開進攻。
「這是我們在國境另一邊鄰接的俄羅斯軍方基地中,從當事人口中直接聽到的話。我想應該不會錯。
上條聽見她的說明,不由得覺得事有蹊蹺。
「……等一下。伊利沙里納小姐知道那個右方之火指的是什麼?」
如果她知道,也就代表著她知道魔法陣營的事。
而且對羅馬正教的內情,也有相當程度的瞭解。
伊利沙里納嘴唇幾乎連動都沒動,就回答道:
「雖然我的技術拙劣,但也算是一名魔法師。」
「如果不是那樣,光靠部下傳來那些零碎不全的報告,是無法如此迅速對應的。知道我們的價值,並且立刻發出指示把我們帶到一國的中樞,光是能做到這些事,就明確顯示出她是『通曉魔法的人物』。」
蕾莎以隨意的口吻補充道。看起來她很清楚伊利沙里納這號人物的功績和傳說。
「她表面上為了讓國家得以獲得政經獨立,而大力整頓國家基礎;在背地裡則從事神秘的魔法活動,她能將俄羅斯成教的魔法師全數擊退,是位擁有深厚實力的人物。如果認真對打,說不定連我都會被打得老遠。」
「事實沒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我只是幫忙完成幾個提案的手續,和『法國的姊姊』比起來還差得遠了。」
伊利沙里納隨意帶過話題,她似乎不喜歡別人吹捧自己,將自己放在超乎必要的高度。
她很快地回到正題。
「右方之火是這場戰爭……不,是與侵略我國有關的重要人物。如果能趁這次機會打倒他,我想就能讓民眾生命受威脅的可能性大幅降低。」
到這部分為止,上條也同意。
但是,她接下來所說的卻無法認同。
「另一方面,我不認為現在的我能輕易打倒右方之火。這是魔法師技術能力上的問題。就算集這個國家所有力量,也打不倒他一個人。」
伊利沙里納說著,臉上露出苦惱的神情。
看來她也不想輕易放過這次機會。
既然伸出手就能碰觸到,如果可能,說什麼也想立刻採取行動以盡快脫離危機。
站在那裡的她,真的是個有能的政治家?
乍看之下那就像是個好機會,但萬一實際上卻包含致命危險……
「對我們而言,最重要的是獨立國同盟居民的生命。為免傷及無辜,我們一定要避免與右方之火交戰。」
「事情演變至此,你現在卻說要讓他為所欲為?」
蕾莎這樣問道。
伊利沙里納搖搖頭。
「不。」
她立刻回答:
「我從部下那裡聽說了。你們和右方之火的目的都是莎夏‧克洛伊潔芙,我們已經掌握住她的動向。她就在不遠處,只要我一道命令,隨時都可以將她傳喚過來。基於這點,我們會保護園民,並思索打倒右方之火的方法……我想說什麼你們明白嗎?」
「……要我們將莎夏‧克洛伊潔芙,帶到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之外……送回俄羅斯境內,然後再實行對付右方之火的作戰?」
「沒錯。」
伊和沙里納點了點頭。
「就算你們把我看成冷酷無情之人也沒關係。但是事態已經變得一觸即發了。只要出現一個疏怱的選擇,就有很多無辜民眾可能慘遭殺害。」
「不。」
上條微微一笑。
「我們本來就是想利用你們搜尋莎夏的行蹤。應該說光是沒被直接上手銬這點,就已經很感謝你們了。」
「雖然規模和程度不同,但是看來你好像也有必須保護的東西啊。」
「每個人都有的。」
上條不甘示弱地回應伊利沙里納那些近乎自言自語的言詞。
「……都是因為太慢察覺那傢伙,差點就被奪走了。現在行動說不定還來得及。」
總之無論如何,
現在必須盡快和莎夏‧克洛伊潔芙會合,從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外引出右方之火,再將他打倒。當前還能製造出比右方之火有利的狀況,但隨著時間流逝,成功的可能性將會逐漸降低。
救出茵蒂克絲的機率也會隨之遞減。
上條重新確認狀況,她直接向伊利沙里納問道:
「具體上要如何行動?」
「請往這邊來……不管怎麼說,因為事出突然,所以無法保證一定會有勝算。」
伊利沙里納說著,走向放在房間角落的白板。
就在此時。
「說得也是。到了這個階段還開會討論作戰計晝,就已經太遲了。」
突然,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一個聽過的聲音,絕對不會忘記的聲音。
右方之火。
聲音來自窗戶。上條連忙回過頭,蕾莎和伊利沙里納也同時行動。蕾莎抓起了不鏽鋼桌上像警棒一樣可伸縮的指揮棒,在前端綁上一塊磁鐵;伊利沙里納則將包裝零食的藍色半透明玻璃紙,貼在裝了水的玻璃杯側面。
僅僅數秒。
她們以隨手可得的東西做出靈裝。
緊接著,火焰和水花飛濺。
轟!隨著空氣迸出的巨響,兩道攻擊如雪崩般朝向窗戶湧去。玻璃被震得粉碎,但是聲音仍未停止。
「剛才只是跟你們打個招呼。」
右方之火的話還在繼續。
破裂的窗戶外面,飄著一個麵粉揉成的小人偶。
「好戲現在才要上場。」
不久後。
轟!
上條當麻的大腦,感受到激烈的震撼。
一瞬間他的視野晃動了一下。好像有某種沉重的東西朝臉上打了一拳。不知不覺問倒臥在地的上條,總算看清給自己臉部帶來巨大衝擊的東西。
一塊比棒球稍小的瓦礫。
天花板幾乎有一半都崩塌了。
受到瓦礫崩塌的力量牽動,天花板有一部分也掉了下來。
在那個被徹底摧毀的地方,可以看見某種像橘色光壁的東西。
就在此時。
外觀上像是光長度就有三至四十公里的長劍由上揮下,連離現場最近的上條都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畢竟這把長劍的規模太大,就連劍身與劍柄交會處都已消失在地平線上。長劍發出咻咻的的蒸氣般聲響,像拔出砍人巨木的斧頭,先輕微地左右晃動,然後才能慢慢拔出。
「尺寸太大,想要瞄準目標也很費力。」
右方之火的聲音,聽來非常輕鬆愉快。
他在顫慄的上條面前,毫不費力地再次舉起連山脈都能劈成兩半的長劍。
角度幾乎是垂直的。
接著,右方之火的劍一口氣揮下。
空氣被激烈震撼。
這次真的是毫不留情地砍下。
修正目標後的長劍,從正上方垂直落下。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的城市遭到直線劈開,最高點承受了最強大的威力。上條他們所在的石造建築物,化為碎裂的瓦礫。
空中出現了一團雲。
切割大氣而出現了巨大氣壓差,結果產生出了類似飛機雲的東西。
甚至可以對天候造成影響的一擊。
接著,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咆哮。
上條當麻將右手手掌舉向正上方。
可以聽見骨頭內部,發出受到擠壓的討厭聲響。
但是,
少年用一隻看起來無異於常人的手,正面承受了能將地圖一分為二的一擊。
(擋住了……?)
第一次見識幻想殺手的伊利沙里納表情一臉驚異。不是第一次看到的蕾莎,似乎也還是不那麼容易接受。不過,時間一一說明了。就連上條都沒有自信,甚至懷疑骨頭是否折斷了。
這時,
「搞什麼嘛。我還以為你在經歷了『不列顛萬聖節』之後,多少學到一點東西了。」
突然間,聲音變得近在咫尺。
是右方之火。
看見一個從正面飛來的紅色人影,上條明白了。
魔法發動者與魔法的發動場所之間,有一些誤差。
與同時並用正統卡提納和對地集束炸彈的第二皇女凱莉莎,有異曲同工之妙。
先讓別人的意識集中在大規模攻擊上,然後趁機向門戶洞開的胸口發動真正攻擊的做法。
「——?」
上條一瞬間舉起右手擺出防衛姿態,但他剛剛方粉碎了橘色長劍的一擊。手臂還充滿著一股麻痺刺痛的感覺,因此反應變慢了。利用這小小的瞬間,右方之火帶著輕鬆的表情,把自己的手伸向上條。
不知道會有什麼效果的神秘之手。
「唔!」
伊利沙里納介入了兩人之間。
她的身體前面散發淡淡的光輝。大概是發動了某種魔法。擁有讓好幾個國家從俄羅斯這種大國獨立的能力,並在水面下繼續使用那種力量的魔法師,從她的經歷可以推測出,她應該能自由使用一些威力強大的術式。
但右方之火完全罔顧於她的存在。
上條和伊利沙里納兩人,毫不留情地被擊飛數公尺遠。
呼吸差點停止。
右方之火接著打算繼續真相不明的追擊,但這時候他的行動卻停止了。原因在右手上。他的肩膀一帶,飛出一條看起來像是第三隻手的東西。
上條被伊利沙里納的法術救了一次。
如果不是她,上條的上下半身恐怕早就分家了。
「原來如此。」
右方之火看似欽佩地以左手敲了敲自己的肩膀。
「原本以為可以輕鬆擊破,但現在看來防壁還是硬了點。」
這時,一直跟在伊利沙里納左右的兩個男人衝了出來。
「貝拉基!朗奇耶!退下!」
倒臥在地的伊利沙里納連忙大聲喝止,但卻無法阻止他們。於是,右方之火也沒有手下留情。
「不過,畢竟不是打不壞的程度。你們可別太小看本大爺哦?」
聲音消失了。
右方之火的第三隻手一揮,接著貝拉基和朗奇耶就直接朝側面飛出。這和攻擊距離長短無關。暫且不提貝拉基,朗奇耶明顯是在第三復乎伸手可及的範圍外,然而卻一樣被橫掃出去,他們穿越右方之火第一擊打出的瓦礫缺口,向外面飛出。
上條拖著還沒復原的身體爬了起來。
「右方之火!」
「你是我的主菜,在吃之前得先做點準備。」
襲擊者的視線轉向伊利沙里納。
伊利沙里納的身體表面,再次發出了不明的淡淡光芒。
但是從剛才的交鋒就能看出,右方之火和伊利沙里納的實力差距很明顯。她的防禦術式都被貫穿了。如果他認真起來,說不定伊利沙里納也會喪命。
(如果用我的右手……)
上條注意著仍然殘留疼痛感的手臂,咬緊牙關。
(但是,真的能毫無漏洞地擋下所有攻擊嗎?光靠防禦這種被動的立場,怎麼救得了茵蒂克絲啊?)
右方之火完全不在意上條的驚訝和猶豫。
他不假思索地動了。
「!」
但是,右方之火的右手並沒有抓住伊利沙里納的喉嚨,並直接扯下。
原來是蕾莎。
闖進兩人之間的嬌小少女手上,不知何時握著一把像長槍的東西。那是「鋼鐵手套」。這個魔法武器上配備了四根像手指的刀刃。蕾莎舉著那把武器,像斷頭台鍘刀般一鼓作氣砍下。
「別擋路。」
右方之火的動作看起來與其說是揮出裡拳,更像拂開蜘蛛網般輕鬆。
「鋼鐵手套」被他一擊打碎了。接著,蕾莎嬌小的身體像炮彈般飛出。在即將猛然撞上牆壁前,再次衝進建築物裡的貝拉基伸出雙手,好不容易擋住蕾莎的衝擊。
蕾莎賭上性命換取來的一瞬間。
伊利沙里納以倒臥在地的姿勢,直接向後方躍起重新站好,五指以複雜的動作動了起來。指尖躍動的淡淡光芒不規則地搖晃著。
看見這些的右方之火忍不住失笑。
「你居然打算在本大爺面前用『右手』組織術式?」
緊接著。
轟!閃光迸裂。
右方之火的右手發出閃光。
已經不是在誇示力量的程度了。那動作簡直就像把面前跳來跳去的礙眼蟲子徹底捏碎,右方之火的動作,不管伊利沙里納做什麼,都能連同她的抵抗和肉體一起粉碎。
她一開始就說過。
即使將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的所有兵力集結,也贏不了右方之火。正因如此,要打倒右方之火,必須在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以外的地方實行迎擊作戰。
如果是這樣,
從右方之火站在這裡的瞬間開始,伊利沙里納的命運說不定就已經決定了。
但是,事情並沒有變成那樣。
鏘!抵抗的聲響傳出。
那是右方之火的閃光,和上條的右手激烈交鋒的聲音。
就在此時,衝到伊利沙里納前方的上條,確實承受了右方之火的一擊。閃光沒有即刻消失,像是要逃離上條的右手般朝四面散開。那些閃光,只是不同於真正攻擊的餘波。
儘管如此,
上條鼓膜裡的聲音完全消失了。
向旁邊彈開的閃光餘波,將勉強殘留下的房子牆壁完全掃出,甚至繼續直衝向另一端的廣場。餘波的軌道偏向斜上方,多虧如此才沒有將廣場上的居民轟出去,但是相對的廣場上的石造建築物屋頂,則被全部削掉了。
上來當麻和右方之火,
同樣擁有特殊右手的兩個人,面對面互瞪對方。
「跟我打吧。你應該知道我戰鬥的理由吧?」
「什麼?」
相對於高聲嘶吼的上條,右方則態度從容地偏著頭答道。
他看著上條的右肩附近。
「我應該說過你是主菜,還是你要讓我先享用?」
「!」
被吹到牆角的蕾莎動了。她撿起「鋼鐵手套」殘骸的鐵屑,像子彈一樣丟了過來。
她的目標不是右方芝火。
剛才的一擊就已經證明,這些攻擊奈何不了他。
蕾莎投擲過去的東西,直接擊中上條的側腹部。原本僵硬站立的他身體彎成ㄑ字形,朝旁邊飛了出去。緊接著,右方之火的右手就像鍘刀一樣落下,整個地板都溶化了。如果以肉體直接承受這種攻擊,後果將不堪設想。
「……唔……嘎……?」
痛到在地上打滾的上條,從牆壁幾乎全毀,勉強剩下地板和一部分牆壁殘骸狀態的「建築物」,向外面的廣場飛了出去。右方之火慢慢走向在雪地裡掙扎的上條,對原先的目標伊利沙里納不屑一顧。看他那模樣,似乎跟戰術上的重要標的相比,他更想直接打死礙眼的小飛蟲。
對右方之火而言,主要目標只有兩個。
第一個是上條當麻的右手。
第二個是莎夏‧克洛伊潔芙。
(……糟糕。)
上條坦率地心想。
(現在狀況根本是一面倒。看樣子,要保護莎夏還得戰鬥根本不可能……)
不幸中的大幸,是右方之火還沒有發現莎夏。
據伊利沙里納所說,她似乎就在不遠的地方,但只要不讓他找到,就能擴大行動範圍。
就在上條心裡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
「你知道嗎?」
突然,右方之火說道:
「從十九世紀末建立起來的現代魔法師,基本上都討厭團體行動,以『黃金』為首的天才集團,也大都因為人為上的問題,從內部產生分裂,羅馬正教的目標就是以教義為主軸建構集團戰……不過實際情況你也知道吧?正因為魔法師很看重個人,所以魔法名之類的主觀目標,才會到現在都深受重視,也才會誕生『神之右席』這種秘密組織。」
「你想說什麼?」
「也就是說……」
右方之火水平舉起右手。
周圍的民眾們,完全沒有發覺站在廣場中央的他。在這些因恐懼而逃跑都做不到的民眾面前,右方之火絲毫不打算隱藏「魔法」,他向上條說道:
「你眼前即將有人被殺。從現在開始,還會有幾百、幾千名無辜平民百姓將在侵略作戰中被殺死。對於這種狀況,你覺得『擁有力量的魔法師』會因為戰術上的重要意義而保持沉默,隱藏自己的身份?」
「?」
上條的身體僵住了。
就在此時,他看見了混在人群中的天使。
那是一道紅色的影子。身上綁著黑色皮帶,下面穿著紅衣,外面披著披風的不自然身影。在廣場中卻沒有引起任何人注目,大概是動了什麼魔法方面的手腳。
莎夏‧克洛伊潔芙。
看見她時,上條不禁忘記先前所遭遇的狀況,瞬間感受到一陣安心。眼前的大天使單手就牽制住「聖人」神裂火織,並趁隙構築了能將六十億人殺光,「一掃」而空的術式。如果能借助那股力量,再沒有比這更令人心安的事了。
但是,上條立刻發現了。
那不是上條當麻所知道的大天使米夏‧克洛伊潔芙。
只不過是俄羅斯成教的人類魔法師,莎夏‧克洛伊潔芙。
她似乎想做什麼。
她畢竟是俄羅斯成教的專業魔法師,想必擁有一流的技術。
但是,
「今天真是我的幸運日。」
右方之火的手指一彈。
光是這樣,像箭一樣急速鑽過人群縫隙朝著這邊襲來的莎夏,就以同樣的速度直接向正後方被掃了出去。
「我原本以為還要多花點功夫,沒想到居然這麼簡單就達到了我的兩個目的。」
他大概是有一擊就能完令封鎖莎夏行勖的自信,右方之火並沒有特意對她追擊,反倒是重新看著上條。
「……」
上條靜靜地擺好對戰架勢。
關於魔法的戰鬥,詳情他並不清楚。但是,現在唯一能和右方之火的右手對抗的,就只有上條的幻想殺手。現在不是討論能否做到的時候。如果這時不沖上去,眼前將會有很多人被右方之火任意殺害。
一對一。
不存在能仰賴並依靠的武器。
這時。
右方之火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
他自然而然地將頭擺向旁邊。
緊接著,有某種東西掠過右方之火的臉頰。他背後的建築物牆上,出現了不明龜裂。
廣場上的民眾,似乎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超脫現實的光景,是麻痺他們判斷能力的一項重要因素。
「……」
但是,知道「魔法」的外行人上條,不禁倒吞了一口氣。
那個右方之火,居然做出了閃避行動。
雖然上條對不知從何而來的攻擊本身也很吃驚,不過對於能讓右方之火做出這種反應,更讓上條感到驚訝。
「真是讓人懷念的面孔。」
右方之火說道。
上條回過頭。
他看見黃色的色彩。
眼妝誇張,臉上打了好幾個環的女人,一副故意惹人厭的打扮。衣服雖然是以中世紀女性服裝為基調,但或許因為色彩是大膽的黃色,所以並不會給人古老的印象。她看起來更像是喜好誇張龐克風格的人。
上條當麻認識「她」。
九月三十日,利用天譴術式使學園都市所有機能,幾乎完全停止的魔法師。「神之右席」的其中一人,讓上條見識到什麼叫做超越常理戰鬥的女人。
他聽見金屬摩擦的聲音。
她的舌頭上穿著舌環,上面連接著一條很細的鎖鏈。一直垂到腰間的鎖鏈前端,還勾著一個像冰一樣透明的十字架。只有那個十字架,和上條所知道的不同。
前方之風。
第一個讓右方之火採取閃避行動的人,竟是原屬於同組織的魔法師。
「其實我並沒有義務去幫那邊的小鬼,和俄羅斯成教的修女。不過我再也看不下去你隨意玩弄羅馬正教的行徑了。」
「我聽說你已經無法使用最擅長的『天譴』術式羅?」
「你以為那種程度我就玩完了?」
轟!看不見的某種東西席捲而來。
「神之右席」的兩個人。
兩名同樣立於二十億信徒頂點,層次不同凡響的魔法師展開激烈對決。
7
一方通行握著現代設計風格的枴杖,淡淡地環顧四周。
在貨物列車的戰鬥中所發現的羊皮紙卷。學園都市對它,展開了和學園都市暗部「追擊逃亡中的一方通行」同等級的回收作戰,也就表示那疊紙卷很可能不單純只是迷信的塗鴉。
一方通行並不相信神秘學之類的超自然現象,但他心想:那說不定是當時的人們以他們的價值觀拚命記下,時至今日仍然適用的科學技術。
(……他一直到現在都勉強自己以「理性」思考,但事情似乎改觀了。)
一方通行深呼吸了一口氣。
從極為主觀的感覺上來看,他對這個羊皮紙感受到異樣。
彷彿胸口的中心被某種東西壓迫著。
這種感覺和海原光貴偶爾靠近時,所感受到東西很相似。這麼說來,那個男人也使用了一種不同於普通超能力的力量……但是海原的言行舉止(當然那也有可能是為了不想暴露真實身份,而採取的幌子)和這有關?
這麼一來最令人在意的,就是羊皮紙會被帶去什麼地方。
就算是一方通行,也無法光靠這束羊皮紙就能理解裡頭「記錄了什麼情報」。這麼一來,從「原本該收到」這束羊皮紙的人那裡問出情報,才是最快的手段。當然,如果它被送去的地方只是某個中繼點,接收的人可能並不知道最終目的,到時候只需朝中繼點陸續追查,最後找到「知道羊皮紙使用方法的人」就行了。
如果那條線索,足以拯救最後之作即使以學園都市最尖端技術,也無濟於事的生命。
一方通行心想,在最糟糕的情況下,就算直接襲擊軍事設施也無所謂……
「嘖,有人搶先下手了。」
空氣中充滿了燒焦的味道。
這裡本來應該是俄羅斯的空軍基地其中之一。白色的雪原被以公里為單位的柏油路面劃分為好幾塊,外頭覆蓋著柵欄。裡面遺有好幾條跑道,以及以碉堡用的特殊混凝土蓋起來的數座大型建築物並列。
但現在連影子都看不見。
柵欄被強行拔起,厚重的混凝土牆整片被橫掃在地,跑道上戰鬥機像玩具一樣躺在地上噴著火。現在似乎在某處依然有彈藥被引爆,但在人聲杏然的廢墟中,只有像是衝天炮的沉悶爆炸聲,還在斷斷續續地傳來。
這裡有「知道羊皮紙使用方法的人」?或者單純只是空運中繼點?現在都看不出來了。
(……是學園都市?)
一方通行隨意想著。
派來這裡的,一定不是和俄羅斯軍正面衝突的正規軍。行事作風不同,應該是背地裡潛入俄羅斯內部的「惡」世界暗部組織。
連一個彈殼都找不到。
牆壁上有裂縫,但原本應該卡在裡面的子彈,也全被清除乾淨。
學園都市原本就極力避免自己的技術外流。話雖如此,這種做法也實在太露骨了。
如果純粹只想壓制據點,沒必要利用暗部組織,只需要派正規軍直接攻打基地。
他們的目的,應該是一方通行懷裡的羊皮紙。
為了區區一束羊皮紙派出回收部隊,還投入別的部隊清理羊皮紙原先預定送達的地點。將基地全部找過一次,或許能找到生還者。不過,至少知道羊皮紙的人不是全被殺害,就是被暗部組織帶走。
這裡已經沒有任何提示。
原本就不可靠的救命繩也被切斷,但在這種狀態下,一方通行腦中浮現的不是焦急,而是疑問。
(……這束羊皮紙那麼有價值?)
假設真是如此,但具體的用途是什麼?
是學園都市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拿到手的東西?
還有,
對治療遍體鱗傷的最後之作身體,有幫助嗎?
(……愛華斯那混蛋叫我「到俄羅斯去」,她那麼說也是因為和這個東西有關嗎?那傢伙說過,關鍵就在於和學園都市不同的「另一個法則」,可是……)
他思考了很久,但卻得不出答案。
一方通行暫時中斷思考,開始考慮今後的方針。
(……這羊皮紙的真面目是什麼,在俄羅斯能找到的線索到這裡就中斷了。既然這樣,下一個能追查的途徑,就是學園都市的暗部組織了?對於妨礙者來說,他們應該知道「這羊皮紙到底有多大價值」。)
因為無法具體得知在哪裡的什麼人擁有所需情報,戰鬥很可能會越拖越長。電極的電池電力是有限的,因此對一方通行而言,並不是值得開心的發展,但他可不管。如有必要,就算在雪中四處爬行,也要把目標的暗部組織幹掉。
極為好戰的思考模式。
一方通行想起抱著筋疲力盡,失去意識的最後之作時手上感受到的體重,他忍不住苦笑。
「這下糟了……」
如果是以前,他應該會試著隱藏。
無論生活在多麼血腥的世界,唯獨不想把那種場面展示在這個少女面前。
(……只怕我再也忍不住了。)
他之所以沒說出最後的這句話,不知是否因為不想讓最後之作聽見,還是自己心中一閃而過的不安。
不管怎樣,絕不能在這裡停下。
學園都市保有好幾架大型超音速飛機。以時遠七千公里以上的速度劃過天際,只需花費兩小時就能到達地球另一端的怪物飛機。如果襲擊這基地的暗部組織人員使用那種飛機移動,一方通行就無法進行追擊了。要想設下陷阱發動奇襲,必須盡快跟著他們的足跡追查。
沒時間猶豫不決了。
但是就在一方通行打算轉過身去時,他卻停下腳步。
出現了好幾個人影。
空軍基地是以跑道為主軸的寬廣平面設施,能躲人的空間很少。然而,在不知不覺間卻出現了將近十個人影包圍住一方通行。不,應該不只十個。
人影大致上是二十幾歲的青年男女,所有人都穿著一樣的衣服。
一方通行皺起眉頭,因為那服裝並不是集結了尖端技術結晶所制成的軍服,反倒像某種古老修道服。他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一種和海原及羊皮紙同樣的壓迫感。
他們其中一人用俄語開口說道:
「你是學園都市的人?」
「你們才是,襲擊這個基地的就是你們吧?」
「我不否認。」
身穿修到付的男人放低了重心。
那是做好覺悟準備要開戰的暗號,一方通行接受了。
「我沒空。」
他把手伸向脖子上的電極開關,縮回伸縮式枴杖。
「我會用最快速度解決你們,沒關係吧?」
8
右方之火。
前方之風。
兩名互相對峙的怪物並沒有突然跳上高層建築物屋頂,然後以眼睛跟不上的速度開始高速戰鬥。
他們只是繼續瞪視彼此,不發一語地水平移動著。緩慢而流暢的動作。他們保持著均等距離,以平行前進的狀態向白雪皚皚的廣場中央移動。
沒有極端容易分辨的爆炸聲和閃光。
儘管如此,因為右方之火的襲擊而陷入恐慌的人群,全都嚇儍了。就像巨人沉入浴缸時溢出大量的水,人群形成的小山,自然而然地遠離了前方之風和右方之火的周圍。
上條無法動彈。
去助前方之風一臂之力比較好。
伊利沙里納、蕾莎、莎夏‧克洛伊潔芙。他也明白應該去幫忙扶起誰。
但是,他卻無法動彈。
假設在隨時有可能爆炸的炸彈旁邊進行救援活動,意識會自然集中到炸彈上頭。他現在就是這樣的心理狀態。
他聽見撞擊的聲音。
原以為是一陣風吹過的聲音,結果是前方之風右手握住了一把捲著帶刺鐵絲的鐵鎚,將近一公尺長的巨鎚前端砸在地面上。
右方之火的眉毛微微挑動。
「真奇怪。」
「哪裡奇怪了?」
「『神之右席』是無法使用普通魔法的。除非是為了我們而施加過極端調整的術式。你體內保管著差點使學園都市陷入麻痺狀態的『天譴術式』,但發動那個術式的靈裝,應該早就在九月三十日就被粉碎掉了。但你卻——」
「我還可以像這樣引起不可思議的現象,讓你感到很意外?」
前方之風把沉重的鐵鎚扛在肩上,吃驚地問道。
沒錯。
因為他們各自都曾展現出令人歎為觀止的戰果,所以大家可能忘記了;然而右方之火和前方之風也都只是人類。罔顧物理法則的超常現象,在沒有任何機關的情況下是無法發動的。前方之風可以從虛空中拿出鐵鎚,背後也應該有個支持這種現象的法則。
也就是說。
(……現在的前方之風,可似使用魔法……?)
想起那個幾乎奪走所有學園都市居民意識的魔法,上條臉色開始變得鐵青。
但是對於右方之火來說,他並沒有顯得特別吃驚。
「不過『天譴』並沒有成功復原吧?就算復原了,憑那種方法也打不倒本大爺。」
「你滿腦子扭曲又充滿惡意和敵意的想法,我才不想對你用那種東西。」
「既然如此,你打算怎麼做?」
「你這個『似神者』,以現狀而言還無法發揮全力。」
「說得沒錯。所以我才想要莎夏‧克洛伊潔芙和幻想殺手。」
「你的右手,」
前方之風打斷他輕浮的回答,說道:
「應該是有使用限制的。」
「……」
右方之火的話停住了。
一方沉默無聲,只剩另一方的聲音還在繼續:
「因為陪那些小嘍囉玩耍,導致你的右手已經『空中分解』了吧?魔法師需要根據某些理論,才能使用超越常人的力量。除了經過調整供自己專用的特製術式之外,是無法輕易掌控的。只要庫存耗盡,你也不過是個普通人類。」
傳出了一陣笑聲。
但不是前方之風的笑聲。
右方之火的嘴唇,畫出一條平緩的曲線。
「怎麼可能。」
突然間他周圍的空氣,釋出一股陰森而沉重的氣壓。
他緩慢地動著右手的五根手指,說道:
「你以為憑你那種程度,就能填補你與本大爺之間的實力差距?」
「不。」
前方之風輕輕舉起抗在肩膀上的鐵捶握柄。
她只舉起了幾公分。
做出細微動作的同時,她向右方之火宣告:
「好戲現在才要開始。」
轟!
隨後右方之火的身體,朝正後方被掃了出去。
在幾十公尺外的上條,無法立刻理解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異常的不是速度,而是規模。
突然間,出現了一個巨大構造物,將廣場中央白雪皚皚的大地一分為二。朝斜上方出現的這個東西,是一艘透明的冰制帆船。全長約四十公尺,但是船體還沒完全顯露出來,光是目前露出來的部分就有四十公尺。
裝在船側的冰之大炮,發出吱嘎聲響轉向右方之火。
和爆炸聲同時飛出的不是火藥產生的火焰,而是細碎的冰末。
和右方之火所象徵的火焰正好相反的冰之一擊,真面目並不是普通炮彈,而是透明的船錨。長約二十至三十公尺的硬塊,直接命中右方之火,他的身體就此飛出數公里遠。
砰!衝擊音緊接著在廣場上傳來。
前方之風完全不在意周圍引起的騷動,她說道:
「……你知道目前在義大利的基奧賈,由彼亞吉歐,普索尼負責指揮『亞德里亞海女王』和護衛的『女王艦隊』嗎?」
不知道有什麼意義,或者單純只是心情問題,前方之風單手轉動巨大的鐵鎚繼續開口說著。她的聲音像是在輕聲低語,但恐怕用了某種魔法手段傳進右方之火的耳裡。
「將那個『聖靈十式』調整得更實用的,就是我。雖然以我不可能控制整艘『亞德里亞海女王』,不過如果只是大艦隊的一部分,我也有能力操縱船隻。」
又聽見金屬摩擦聲。
是從前方之風的舌頭上傳來的。
「對了對了,還有一件事。」
她的舌頭上,伸出一條像是用來做成項鏈的細小鎖鏈。
前端掛著一個十字架。
像冰一樣透明的材質。
看起來像船錨一樣的裝飾十字架。
「十字教裡,鎮壓海上風暴、保護 船隻安全的傳說其實不少。好比『神子』和聖尼古拉的事蹟。原本我所司掌的屬性就是『風』與『空氣』,海上風暴則是『風』和『水』的混合屬性。透過這些傳說,我還能部分影響到『水』……與你那一面倒的『火』不同,我可以產生出更複雜且巨大的效果。」
爆炸聲響起。
是巨大的冰船錨,擊中數公里外的右方之火後爆炸的聲音。
那並不是單純的火藥爆炸。
爆風是數百公尺長的冰錐。數十萬根可能比普通鋼鐵長槍更尖銳的冰錐尖端,朝四面八方爆發出去。大地被挖掉一大塊,大量的雪和黑土被捲向空中。所幸爆炸範圍內都是原野。冰錐可觀的數量和威力,恐怕連地下的避難所都會被打成蜂窩。
廣場上的人,大概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們還是敏感地感受到突如其來的冰錐劍山中,所包含的戰意和殺氣。其中甚至有人緊握雙手,拚命地祈禱著。
從這裡看不清楚右方之火的情況。
即使靠近現場去搜索,恐怕也不清楚是否能分辨出右方之火的身影。
就是如此強大的破壞力。
前方之風。
她身為立於二十億信徒頂點的「神之右席」一員,果然擁有超乎常人的力量。
「如果你只考慮如何殺死我來組織戰術,或許多少還能改變結果。但你那條已經『空中分解』的右手,不可能防得了我這一擊。」
就像在嘲弄對手,前方之風伸出連接靈裝的舌頭如此說道:
「你白白浪費太多彈藥了,笨蛋……不過,你已經聽不見了吧?」
「是嗎?本大爺所擁有的力量,可比你想的還多哦。」
不知從哪裡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前方之風的嘲弄。
緊接著,
轟!轟天巨響傳來。聲音來自數公里外。那是冰錐劍山從內部開始粉碎的聲音。爆炸遠超過火山噴發的程度。因為過於巨大的威力,殘骸甚至沒有落地,全部隨著爆風飛了出去。
四分五裂的冰錐劍山,變成數公尺長的巨塊朝四面八方飛出。毫無例外地,冰塊也飛向上條他們所在的廣場。簡直就像一場轟炸。好幾幢建築物被砸毀,廣場上的人們用兩手護住頭部趴下身體。到處充斥著面對無妄之災時,所發出的嘆息和慘叫聲。 朝幾公里外望去的前方之風,眉毛苦澀地扭曲著。
閃光出現了。
因為位置實在太遠,上條他們的眼中無法看到詳細情形。但是,上來心裡明白,重新出現在右方之火肩膀上的第三隻手。
「看來他雖然無法躲過空中分解,但是卻成功以那樣的狀態固定住。」
有東西發出刺眼的閃光。
那是照到第三隻手的閃光後,反射回來的光芒。
那是從右方之火右手上發出的光芒。
從這裡雖然看不到詳細情況,不過大致上猜測得出來。
茵蒂克絲的遠距控制靈裝。
那個裝置能隨時從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的知識中,提取想要的部分。
「說真的,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限制本大爺了。」
聽到這句話,前方之風也沒有沉默以對。
她身旁的帆船傳出好幾門大炮的炮擊聲。第二、第三個船錨撕裂了空氣,接連不斷地衝向右方之火。
和先前將右方之火身體往外推出數公里的那一擊,完全不同層次的炮擊。
但是,在著彈點上的右方之火毫不閃避。
他只是……
輕輕橫向揮動右手。
「我不需要破壞力。」
如此而已。
船錨爆裂的巨響傳閱。有的船錨在空中破裂,其他船錨則朝不同方向的地面衝撞過去,同時捲起數十公尺規模的爆炸。眼前的光景像是開玩笑似的,山川景緻被整塊挖空。
「一旦碰到就完蛋了,所以我不需要努力想著如何擊敗對手。」
「嘖!」
前方之風連忙拿好鐵鎚擺出陣勢。她口中低聲唸誦著什麼。說不定她還有其他王牌。只有一種比賽高速翻花繩時那種瞬息萬變的緊張氣氛,也傳給了不熟悉魔法的上條。
但是——「我也不需要速度。」
冷漠無情的聲音,中斷了所有事物。
強硬。
並且一面倒。
「只要我輕輕一揮手就能擊中對方,所以我不需要努力想著如何瞄準對手。」
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等到發現時,剛才還在幾公里以外的右方之火,已經潛入前方之風底下,下一個瞬間,她的身體朝正後方飛了出去。
右方之火的行動並沒有就此停止。
就像要追上向後飛去的前方之風,舌頭上的鎖鏈像條長長的尾巴在空中飄蕩。右方之火伸手一抓就抓住了那條鎖鏈,就像抓住被風吹起的紙片一樣輕鬆。
前方之風的身體繼續飛著。
當然,
纖細的鎖鏈支撐不住前方之風的體重。只聽見斷裂聲。那是固定鎖鏈的舌環斷裂的聲音。從名叫前方之風的女子舌頭上發出的。
她連發出叫聲的時間都沒有。
黃衣女子就這樣被擎出了數十公尺。她撞上出現在廣場中央的冰之帆船正中央,象徵著炮擊的巨大物體就這樣折成了上下兩段。
終於,
經過了這麼久以後,前方之風發出了慘叫。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舌頭又沒有被全部拔掉。只不過裂開一點就叫成那樣,你也未免太誇張了。直接擊中冰之帆船的時候,你不是還得到了一點快消失的防禦術式保護?」
右方之火百無聊賴地看著在幾十公尺外,大叫掙扎的前方之風,他將手上碎裂的鎖鏈輕輕丟了出去。從右肩伸出來的第三隻手在空中一揮,透明的十字架碎成了粉末。
折斷的冰之帆船殘骸倒向廣場,周圍的居民連忙連滾帶爬地散逃。當然,右方之火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紅色污漬滴落在白色雪地上,但即使如此,前方之風還是試圖站起身子。
「咳…噗?怎麼會……!」
「很簡單。本大爺所保留的不是右手本身,而是右手所具備的力量。十字教大部分儀式都是以右手進行的。大天使『似神者』米迦勒斬殺降伏墮天使之長時也是用右手,『神子』治療病人時也是用右手,記載聖經的也是右手,總之多到數不清。也就是說,本大爺能隨意行使眾多十字教的超自然現象。剩下的你自己想像,你應該不至於無能到連想像都不會吧?」
「怎麼可能……那右手……是……」
「沒錯,是不完全的。本來是不足以拿出來給別人看的東西。不過,也不是能讓你拿來洋洋得意自誇的。『神之右席』……不,這世界幾乎已經慢慢進入那種混沌不明的狀態了。」
「……?」
「聽說『天使墜落』時,以不完全狀態出現的天使自稱米夏。」
只有說到這裡時,右方之火的語氣顯得有點憂鬱。
「米夏的名字由來Michail,是『似神者』米迦勒的別名。與『神之力』加百列的名字並不對應。即使如此,那名大天使卻自稱為米夏。天使的名字本身就包含著神所賦予他們的任務,你能理解這有多麼事關重大?」
右方之火接著說道:
「前方之風代表了風、黃色與『神之火』,左方之土代表著土、綠色與『神之藥』,然而事實上卻正好相反。原本應該是風對應『神之藥』,而土對應『神之火』。」
前方之風的表情一變,彷彿心臟差點停止。
從她的臉色看起來,與舌頭上受到的直接損傷相較之下,內心支柱遭到顛覆的精神傷害似乎更大。
「誰都沒注意到。」
四周只有右方之火的話慢慢地迴蕩著。
「就在無人察覺這點的情況下,世界還是照常轉動。魔法也還是可以繼續發動。這下你知道,四大屬性全都開始在一點一滴地扭曲變形了吧?這世界正陷入危機之中,而且比你所想的更嚴重。必須有人想點辦法。」
「難…難道……」
前方之風搖著頭,脫口而出連自己都無法確信的事。
「你的意思是說,『天使墜落』還殘留著如此巨大的餘波?」
「正好相反。因為原本的大法則就已經扭曲變形,所以才會產生那種破綻,讓那個亂七八糟的術式發動……你聽懂了嗎?既然如此,應該可以了吧?」
右方之火不懷好意地笑著,舉起了他的第三隻手。
極為原始的動作。
雖然他們之間隔著幾十公尺距離,但有監於他超乎常人的力量,完全無法令人放心。
但是在他的動作結束前,上條從側邊向右方之火衝了過去。
「我不需要……」
相對地,右方之火的反應其實非常簡單。
「回頭。」
他改變了右手揮動的軌道。
就像要忠實完成原本的任務,上條的身體被打倒在地。那就像被木棒重重毆打,非常原始,卻實實在在,毫無偷工減料的一擎,別說是內臟,連脊椎都發出互相擠壓的聲音,但很奇怪,能擊碎巨大的船錨,僅僅一擊就能破壞帆船本身的力量,照理說應該會把人體打得粉碎。
被賦予的任務。
難道是透過自動選擇,計算出最適合擊倒上條當麻的力量?
跟靠著力量和速度取勝的「聖人」不同。
以RPG的戰鬥來打個比方。
現在的狀況,就像在戰鬥、防禦、咒文、道具等命令欄中,居然直接存在「擊倒」這種愚弄玩家的選項。
恐怕右方之火對付神裂和後方之水時,用的也是同樣的方式,同樣君臨勝者的賓座。即使速度和肌力稍嫌不足也沒關係。這股無與倫比的「力量」,可以不管敵人之前改採取的所有行動,一口氣擊垮敵人。就好像推倒巨大的牆壁,壓垮小孩做出的沙堡。
正面對打是打不贏他的。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就此退卻。
如果放著他們不管,右方之火就會結束掉前方之風的生命。他未必會放任蕾莎和伊利沙里納逃走,而且莎夏‧克洛伊潔芙也會被他帶走。
最重要的是……
茵蒂克絲的遠距控制靈裝還在右方之火手中。
「……」
不知是否咬破嘴唇了,他嘗到血的味道。
但上條並不在乎,再次站了起來。
他緊緊握住拳頭。
「有趣的傢伙。」
右方之火確實地瞄準了前方之風,並向上條瞄了一眼。
「以往你曾經為了多少人挺身而出?為瞭解決事件,你揮動那個拳頭多少次了?你這傢伙澴真有意思。讓我覺得最有趣的是,你每次受到他人觸發親自赴險,結果所有的成果和報酬,最後都累積在你自己身上。」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能確信自己的一切行動都是正確的?」
右方之火緩慢地舉起手。
第三隻手。
單靠魔法或科學都無法說明,極度違反常理之物。
「你所憤恨的本大爺行動,以及你自己所做過的事情,實質上根本沒兩樣,本大爺為瞭解決自己的問題而揮動右手,你為瞭解決自己周圍發生的事件而揮動右手,我們的魔法,同樣都是將別人拚命努力累積起來的成果一拳擊碎,手段上並沒有甚麼差別。而且本大爺確信……自己的行動,意味著絕對之善的到來。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袖手旁觀別插手,眼睜睜看著茵蒂克絲受盡你的折磨?」
上條毫不遲疑地說道:
「別開玩笑了。你任意妄為地利用羅馬正教的人,強迫法國對英國施壓導致英國發動軍事政變,那樣也能叫做絕對之善?我看你腦袋根本有問題吧。」
「那麼你的意思,是阻止那些事情的你就代表了善?」
「這不是善或惡的問題。」
「……」
「茵蒂克絲正在痛苦著。因為你引起這場無聊的戰爭,不知道導致多少人因此哭泣。我想為他們挺身而出,有什麼好奇怪的?我想為了一個昏厥、無法醒來的女孩戰鬥有什麼不對?至少輪不到你這個折磨無辜民眾,卻沾沾自喜的混帳來教訓我。」
然而。
「你真的很有意思。」
右方之火笑著將右手伸向上條。
他手上拿著一個小小的圓筒形裝置。
是茵蒂克絲的遠距控制靈裝。
見上條臉色大變,右方之火不懷好意地笑著,對他說道:
「這些話,你敢在一直被你用謊言蒙在鼓裡的修女面前再說一次?」
上條因震驚而肩頭微顫。
(這傢伙……)
「透過遠距控制靈裝,那女孩的意識有時可以和本大爺連結。本大爺看到聽到的情報,也能傳到那個女孩腦中。」
(難道……)
「在這種情況和條件下,你還敢說同樣的話?就當我搞錯了也沒關係。但如果你真的是那樣想,為什麼要在那女孩面前,一直繼續你那睜眼說瞎話的演技?」
(他發現了……)
上條突然感到全身發冷。
但並不是對自己本身的危機感到顫慄。
是為了某個少女。
因為他感覺到一直支撐著他的隱形支柱,彷彿被人一點一滴地削去。
另一方面。
右方之火用普通的手指輕輕撫摸自己的太陽穴,他笑道:
「你所隱瞞的東西只有你自己才能解決。那女孩是怎麼想的,也只能由她自己判定。你似乎一直為了滿足自己而保護那女孩,但你的行為對那女孩來說到底算不算是種救贖?我很期待她的判定。」
他揮下第三隻手。
因為充滿惡意之言,使身體行動被確實封鎖的上條完全無法回應。
他的目標不是上條。
而是先前被右方之火一擊打倒,仍然倒臥在廣場上的莎夏‧克洛伊潔芙。
「先解決這個。」
轉眼間,右方之火的第三隻手已經抓住了少女嬌小的身體。
完全罔顧彼此之間的距離。
上條看兄他柔軟如鞭的手,像變色龍的舌頭伸過去捲起少女。
「?右方之火!」
「雖然我很想現在就收下第二個,不過我們之間畢竟有相剋的問題。」
恢復意識的上條放聲大吼,但右方之火卻以開心到隨時都能吹起口哨的輕鬆語氣說道:
「我很想先確實封印住這個天使媒介再運走她,不過你右手的特殊效果會造成阻礙。要同時搬運兩個看起來有點困難。」
右方之火抓著莎夏,她的模樣看起來像卡在樹枝上的袋子無力下垂,右方之火背對著上條。
「你可別輕易送命哦。」
他向上條丟下這句話,但上條不予理會,直接朝右方之火衝去。
然而右方之火頭也不回地說道:
「因為我還需要你的右手。」
接著產生了爆風。
上條情急之下立刻用右手打消爆風,但右方之火已經不見蹤影。
危機過去了,廣場上總算恢復了聲響。
在開始活動的景色裡,只有上條靜止不動。
他的腦中不斷迴蕩著右方之火說過的話。
「你的行為對那女孩來說到底算不算是種救贖?找很期待她的判定。」
9
濱面仕上不斷在雪地上來回踱步。
一開始是在建築物裡,但他無法忍受老待在一個地方不動。雖然沒什麼特別的目的,但濱面想紆解一下滿腹的壓力,因此在雪地上來回踱步。
這裡是很小的一個村落。
只有五十戶左右以原木搭建的民宅。除了當地居民,外人是分不清楚住宅和店舖的。不,這裡只存在著兼具兩者功用的建築物。
「果然,對她而言對症療法已經是極限了。」
一名高大男子對濱面說道。
那個男人是從贓車裡的燃料為交換條件,將濱面和瀧壺帶到這個村落的人。
他的名字好像是叫狄格夫。
「應該是技術領先外界二、三十年的學園都市製藥,所造成的影響。我們這種小診所不可能知道治本方法,隨便下手反而會提高惡化的風險。」
「說得也是,我知道。」
濱面臉上浮現不安的神色,他搖了搖頭。
「即使如此,我現在一直無法讓她躺在一張像樣的床上好好休息。拜託你,只要她身體情況能稍微穩定一點就好,我實在不想再看她痛苦了。」
「我是沒有問題,不過,最終你打算怎麼辦?」
聽到狄格夫的問題,濱面沉默了。
瀧壺曾經說過。
學園都市長驅直入進攻到俄羅斯內部的理由背後,說不定隱藏了什麼內情。如果能掌握住內情,佔住能左右戰況的位置,說不定就有機會和學園都市這種巨大的組織對等進行談判。
只好去找出來了。
在瀧壺理後完全倒下之前,他只能隻身前往世界大戰的中心。
濱面看著眼前這堵高聳的牆而變得十分消沉,他改變了話題。
他看著周圍。
「我怎麼覺得一片亂哄哄的?」
「沒錯。這附近的村落似乎遭到了俄軍襲擊,然後在被移送到集中營途中,有個東方少年救了卡車車隊。逃到這裡的人數比村子裡的居民還多。」
物資不足,大概也是因為那件事的緣故。
「……發電機沒問題嗎?」
「暫時沒問題。原本預定有定期物資和燃料要送來,不過碰上現在這種狀況。因為俄羅斯軍隊駐紮在來往道路上,路線被截斷了。老實說,那時候你們如果沒經過,事情恐怕會變得相當麻煩。」
如果學園都市和俄羅斯之間沒有爆發戰爭,也不會有這些問題了。
「對不起……都是我們害的。」
一瞬間,濱面腦裡出現一個非常愚蠢的妄想。
他心想,說不定正因為他和瀧壺逃到俄羅斯,所以這場大規模戰爭才會開始。雖然他很清楚地知道,毫不起眼的他們沒那麼大的價值,然而還是讓他耿耿於懷。
但是,狄格夫搖了搖頭。
「不是的。如果讓你有不好的感覺,我向你道歉。其實我知道。」
「?」
「第三次世界大戰開始之前,俄羅斯軍方就看上這座村子。不遠處就是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的國境,這塊土地最適合用來建造進攻用的前線基地。所以這裡已經過過好幾次遭政府接收的危機。並不是用收購哦,而是以『防止獨立國同盟的侵略行為』為名目,甚至派運輸機向村落撒下大量地雷。俄羅斯政府或許有能確實發現地雷並回收的器材,但這村莊當然沒那種東西。」
完全超乎想像的事。
政府竟然會做這種事,這在日本是絕對無法想像的。
「你不用在意。我們也就把地雷看做是集點貼紙一樣。反正地雷功能都差不多。撿起來之後轉給NGO (註:Non Government Organization,即指非政府組織),他們也會願意拿食物和物資跟我們交換。實際上當場炸掉它還比較安全,不過從事和平活動的他們,似乎還是想要簡單明了的成果。」
狄格夫指向村子角落一幢很小的小屋。從地下挖掘出來,固定住引信管撞針的地雷,就直接放在那裡。
「……俄羅斯做到這種地步,就那麼想攻打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那個國家裡到底有什麼?」
「天知道。反正不是什麼具體的危機,俄羅斯政府說不定只是害怕自己廣闊的國土再遭到切割。至少獨立國同盟對俄羅斯而言,根本算不得軍事上的威脅。就算再厲害,他們也沒有和俄羅斯正面開戰的戰力。」
雖然是當地人,但也不可能知道這個國家的大小事。狄格夫的語氣,聽起來也像是在轉述從別人那裡聽來的內容。他也是普通人,沒那麼容易得到電視新聞以外的情報。
就在此時。
濱面耳中傳來踩在雪地上的沙沙聲。
狄格夫轉向聲音來源,緊接著將濱面推倒在雪地上。濱面連出聲抗議的時間都沒有,狄格夫抓著倒臥在地的濱面衣服,連忙跳進建築物的陰影裡。
「是俄羅斯士兵。」
狄格夫將食指貼在自已嘴唇上,故意小聲回答。大吃一驚的濱面將臉稍伸出牆壁一點,的確有一名二十多歲,身穿軍服的男人站在雪地上。
狄格夫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
「我們在村莊外圍加裝了防止入侵者的感應器,不過卻沒發揮作用。是哪裡出了狀況?」
「……我問你,俄羅斯軍方正在覬覦這個村落的土地對吧?」
濱面詢問狄格夫,此時突然發生了異變。
原本慢吞吞走著的俄羅斯士兵,突然倒在雪地上。
濱面和狄格夫面面相,而俄羅斯士兵倒下後就不再動彈。他們足足觀察了超過三十秒,才慢慢從建築物的陰影裡走出。
他們走近那個倒下的俄羅斯士兵身旁,並沒遭到其他士兵奇襲。
兩人試著把俯臥在地的士兵翻過來,他的臉上各處都變成了青紫色。
「他凍傷了。」
狄格夫說道。
士兵抬起頭用幾乎已經閉上的眼睛看著濱面他們,然後用俄語低聲說了幾句話。聽了之後,狄格夫將視線投向濱面:
「他說希望我們救他。他本來在附近的空軍基地等待『貨物』,結果在那東西送達之前,就遭到學園都市的人襲擊。他只穿著內勤服裝,承受不住這種嚴寒。」
「……今天的客人還真多啊。」狄格夫又補了一句。
濱面聽見學園都市的名字,臉部表情有點抽搐,但現在光在意那些也無濟於事。
「……怎麼辦?要救他嗎?總覺得他是個不遠之客。」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問這種問題。我看得出來你那眼神是想要我去救他。」
狄格夫無奈地說著,將凍傷的俄羅斯士兵扛到肩上。濱面也幫忙撐著他的身體,並因為他冰冷的皮膚而起了雞皮疙瘩。
「狄格夫,對你們來說這樣沒關係嗎?」
「如果可以,我們也想冷酷一點。不過就算對這個傢伙見死不救,也無法改變狀況吧?」
他們的目的地是瀧壺正在休息的小診所。
雖然濱面並不清楚治療凍傷的具體方法,但他隨意想著,先搬到火爐或者暖爐前,應該就會改善多了。
(……「貨物」?)
濱面支撐著俄羅斯士兵冰冷的身體,他突然想到了。
假設學園都市部隊,有不同於表面上戰爭的理由……也就是說,如果他們實行襲擊作戰,就是為了攔截原本應該送到空軍基地的「貨物」……那麼那個「貨物」,是否能當成自己和瀧壺與學園都市進行談判的籌碼?
沒錯。
士兵剛才說過,學國都市襲擊了原本該等著「貨物」送達的空軍基地。
這麼一來,表示「貨物」可能還沒被發動攻擊的部隊拿到手?
濱面瞄了一眼全身癱軟的俄羅斯士兵側臉。
很難想像一個外行高中生,能從這種訓練有素、擁有豐富實戰經驗的專業軍人口中「問出話來」。但他的狀態如此虛弱,說不定有機會成功。
濱面原本在內心盤算著。
「……該死。這麼做我哪有臉見瀧壺?」
「?」
狄格夫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不過濱面沒再說什麼。
方法不止一個。
即使不用這種踩著他人不幸往上爬的方法,應該也還有和學園都市進行交易的機會。
(總之,現在還是先把這傢伙搬到溫暖的地方去。)
但是,當他正打算打開診所的門時,裡面跑出了某個人。
是個十歲左右的少女。她不是原本住在這座村子的居民,大概是從移送的車隊中獲救後,逃到這裡來的人之一。從服裝上的差異來看,多少也能區分出來。她一看見狄格夫,就拚命用俄語對他說了一堆話。她好像是在轉達別人的話,但狄格夫卻皺起眉頭。或許是因為她太亢奮了,所以變得有點口齒不清。
不過,明白少女所說的事情以後,狄格夫的神色突然變了。他把凍傷的俄羅斯士兵交給濱面,立刻衝進診所裡。
濱面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只好抱著俄羅斯士兵也跟著進了診所。
氣氛很緊張。
少女飛奔出來的建築物,同時也是瀧壺理後正在休息的診所。
說不定發生了什麼事。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是,濱面猜錯了。
事態更加嚴重。
「怎麼會突然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將俄羅斯士兵放在診所入口附近電暖爐前的地板上後,濱面用日語大聲吼道。
和別人快速交談的狄格夫,終於轉頭面對濱面,慌張失措的神色看起來像是要連夜潛逃。
「……Privateer。」
「那是什麼?」
「用日文來說就是私掠船。原本是中世紀的軍事制度名稱。是政府公認的海盜,他們只優先襲擊敵對國家的船隻,以拖垮敵國的財政,同時還可以拿搶來的金銀財寶充實自己國家財政的制度。在當時,海盜們得到『政府公認』並受到國家保護。聽說還有榮獲騎士名譽的海盜。」
「那又怎樣?」
「俄羅斯軍方即使到了現代,依然採用私掠船制度。」
狄格夫完全不在意臉上因為緊張而冒出的汗水,用充血的眼睛答道:
「軍隊之中存在著空白部隊,正式要員數量為零。私掠船正如其名,採用很多藉由攻擊敵對勢力以獲得資金的作戰。原本的戰略上需要他們截斷敵人的補給線,以間接奪走敵人戰力,但是聽說襲擊輕裝備的人這種作戰方式並不受歡迎,造成無用的不滿不斷擴大,因此軍方只好設立了專用部隊。這麼一來就可以任命他們從事更骯髒下流的任務。」
「只不過,不知道這些傳聞到底有多少真實性。」狄格夫補了一句。
「……軍方以西歐為中心,找來一群有從軍經驗,而且想大干一票的人,聽說是在網路上招募的。他們不必受軍隊的紀律限制,又可以在短時間之內海撈一筆,所以似乎還頗受歡迎。此外,軍方發放俄羅斯制的最新裝備,將骯髒的工作全交給他們。一旦發生什麼問題,還可以連同文件一起解散部隊。『引起問題的那群士兵』只在書面資料上是押送到政治犯集中營,而本人則是放回他們原來的國家。軍方透過這種做法,建立了讓原本會受國際社會批判的作戰,得以圓滑進行的架構。」
「不會吧……難道那群有如居無定所的無賴,馬上就要過來了?」
濱面看著被搬到電暖爐前面的俄羅斯士兵。
「對……對了。俄羅斯軍方也是有盟軍支援啊,他們應該不會做出這種滅村的事吧?至少一開始會先觀察一下情況。」
「對手是私掠船,他們才不會考慮那些。」
狄格夫搖了搖頭。
那個俄羅斯士兵聽見私掠船三個字之後,也發出如同呻吟的聲音。
狄格夫低聲說道:
「至今為止,私掠船已經多次運用在實戰中了。」
俄羅斯軍方,原本就為了建造進攻伊利沙里納獨立國同盟前線基地,一直覬覦著這片土地。甚至為了強行取得土地,而以運輸機四處撒下地雷。
「但以前只要能事先察覺那些傢伙正在接近,在他們發動真正攻擊之前逃掉,總有辦法東山再起。雖然建築物會遭到毀壞,值錢的東西也會被搶走,不過那都是故意留下的誘餌,雖然那種事情發生過好幾次,不過總是還有機會設法重建。」
「那……那麼,這次應該也可以吧?」
「……情況變了啊。都是因為第三次世界大戰。俄羅斯軍方提供了私掠船全新的裝備,我看這次是逃不掉了。他們所擁有的裝甲車,遠比我們的腳步快上許多,而且我們也沒有能對抗他們的火力。」
「開什麼玩笑……」
狄格夫說過他們沒有燃料,以至於連發電機都無法發動。搞不好他們現在連能載著全村居民逃跑的車子都發動不了。
這次無法依循往例逃走。
如果不能像以前一樣逃走,那該怎麼辦?
「在離這裡有點距離的地方,有座透過磁性以采察人類接近的監視用鐵塔。那東西被轟掉了,恐怕就是私掠船的人幹的。那些傢伙已經近在咫尺,我們沒有時間了。他們那些人完全不在乎什麼戰爭條約,萬一他們闖了進來,不會逮捕或羈押我們,會直接射殺所有人。」
濱面看著診所的牆壁。
那是AK步槍?雖然不清楚詳細的型號種類,但是牆上就立著以木頭點綴槍身的突擊步槍。剛帶瀧壺進到這間診所的時候嚇了一跳,但槍支在這一帶似乎比滅火器還要普遍。
但是,不行。
拿著那種東西四處來回奔走,是無法擊退私掠船的。對方應該也知道這種「狀況」。他們是在知情之下做好萬全準備,專程來此地單方面屠殺這個村落的居民。
打不過他們。
而且濱面雖然在日本的小巷裡用過手槍,但從未接觸過那麼大型的槍枝。兩者的用法應該完全不同。
「怎麼辦……?該往哪裡逃才好?」
「我正在找。」
10
一方通行在遭到學園都市暗部組織襲擊的俄羅斯空軍基地遺址上,靜靜地思考著。
將近十名男女擺好陣勢包圍著他。
詭異的一群人。
看起來不像單純的俄羅斯士兵。全身包裹著暗色修道服的他們,手中握著特殊服飾的劍、槍、杖、斧之類的東西。通常這實在不是合理的武器,武器的時代明明差了一兩輪,但基地殘骸卻不可思議地噴著火焰與煙霧……完美地融入了俄羅斯的戰場。他從他們身上感受到某種和海原一樣的壓迫感。
一定有問題。
不過,現在最優先的不是那些。
他手中還抱著名叫最後之作的少女。
她沒有意識,全身癱軟無力。
如果為了單手抱住她進行戰鬥,而全身啟動「反射」,恐怕會危害到最後之作。必須小心注意能力的使用。
靠自己的雙腿走路。
為了不要傷到最後之作,他故意降低防禦力。
接著,
「——」
一方通行略作思考,表情顯得很凝重。
接著,他決定實行腦中的想法。
將攻擊用的能量方向變換能力,全部集中在右手上。
轟!巨響迸出。
一方通行操作腳下的能量方向,瞬間像投擲標槍一樣向前衝出。他一腳踏進十名男女之中最靠近自己的一個人跟前。
他伸出右手向前突刺。
彷彿輕輕撫摸的一擊,就將穿著修道服的男人身體擊飛十公尺以上。
接著,被橫掃出去的男人說出了一句話。
「沃佳諾!」 (註:Vodianoi -東歐傳說中的精靈,原本應該是雄性的。名字來自水,是水精靈。)
那大概是種代號。
因為突然蒙受攻擊而感到害怕的集團,因為這句話而使身體重獲自由。正好站在一方通行斜後方死角的女人——很可能就是沃佳諾,她的手指不自然地動了起來。
緊接著。
她周圍的雪融化,化成水之長槍攻擊一方通行。
不是槍炮彈藥的不可思議攻擊。
若是普通人,光是看到眼前的現象大概就會停下動作,可能還在目瞪口呆之際就被長槍貫穿了,但一方通行卻無動於衷。因為他本身就是不可思議的結晶。
他舉起了唯一能進行「反射」的右手。
水之長槍粉碎四散。
水花化成了七彩光芒,從右手流向斜後方。水流變成了沉重的牆壁,將四、五個穿著修道服,應該是沃佳諾隊友的人直接橫掃出去。
原以為成功擋住攻擊的一方通行皺起眉頭。
他無法理解。
如果「反射」成功,應該把水之長槍打向沃佳諾的方向,直接貫穿她的手臂。但長槍卻偏離了。而且還分解成七彩光芒,不是水、冰或水蒸氣。真是奇怪的現象。將水分解成光的過程,連使用「反射」的他自己也不明白。
(……奇怪……?)
他發現手指上有個濕滑的東西,正準備溜走的感覺。
一方通行從過去的經驗裡學到,「反射」空間移動系能力時,會在三次元世界引起奇怪現象,但現在的感受又不同於以往。
但是,沒時間仔細思考這些了。
沃佳諾大概也產生了疑問吧?像是為了再次確認,她又製造出一把完全相同的水之長槍。她仔細地觀察,想在這次的供給中找出突破線索。
這對一方通行來說正是大好機會。
他舉起手掌,水之長槍果然又變成了七彩光芒。
但是卻和上一次不同。
七彩光芒的一部分,差點就掠過最後之作的臉。
「……給我小心點。」
轟!響起了沉悶的爆炸聲。
那是一方通行輕踏地面,將大量的雪像海嘯般掀起的聲音。雪直接吞沒了沃佳諾他們。不同於普通的海嘯,雪牆擁有壓倒性的速度,比十字弓發射速度還快的雪牆,媲美重擊的衝擊力一瞬間擊昏了所有襲擊者。
「右手果然不適合我啊。」
確認排除所有敵人後,一方通行將電極開關恢復原位,他略作思考。
剛才的水之長槍是什麼?
水之長槍的能量方向掌握方法,與學園都市開發的科學能力完全不同。
不同的能量方向。
不同的法則。
一方通行不禁想起在貨物列車中拿到的羊皮紙。
是不是你襲擊了這基地?你是不是學園都市的人?他們剛才對一方通行問了這些問題。這麼看起來,他們不是學園都市暗部,而是俄羅斯那邊的人……
他們說不定會知道什麼關於羊皮紙的事。
或是它的使用方法。
羊皮紙說不定可以成為線索,拯救處於危機之中的最後之作。
(真是麻煩……)
看來需要向昏厥的襲擊者問點話了。
也需要小心點,免得一時大意就殺了對方。
一方通行心中想著,伹此時卻突然停下動作。
他仰望天空。
學園都市製造的超音速轟炸機撕裂了天空。但如果只是如此,在處於戰爭中的這個國家看到敵機也並不稀奇。不過轟炸機從基地遺址上空投下某些東西,不是降落傘。那東西像是構造更複雜的滑翔翼,具備在空中滑翔用的羽翼。
看起來是人的形狀。
他沒繼續多想。
是敵人。
他咂著舌,做出這樣的結論。
一方通行立刻打開電極開關,將腳邊的小石子踢出。
轟!隨著爆炸聲,空中的羽翼被擊落。
但是,那個人型物品卻沒有砸落在地面。
紫電四散。
失去羽翼的人型,以好幾種不同階段的速度緩緩落下,最後輕飄飄地降落地面。
(……那東西引爆了空氣?)
一方通行隨意推測著,他並沒有因此感到驚訝。
因為他自己以前曾在法國亞維農,不用降落傘就直接從轟炸機上跳下來。
令他在意的,是那東西所使用的能力。
電力。
而且是一方通行曾經見過的能力。
「是誰?」
那個人全身包裹著雪地用的白色緊身戰鬥服。像戴面具一樣,整張臉也包覆著特殊護目鏡,眼睛和鼻子的位置不明。一片平坦的面具上嵌著八個小型透鏡,像指針式時鐘的刻度盤組成一個大圓。因為是無接縫的衣服,裡面可以任意塞入自己喜歡的東西。所以,不能盡信乍看之下的體格,但是以第一印象來說,看起來像是年約高中左右的少女。
兩人之間充斥著奇妙的緊張感。
面具側面可以隱約看見肌膚雪白的耳朵,還有長度及屑的咖啡色髮絲隨風搖曳,一方通行突然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沒錯。
來者和現在手中抱的嬌小少女,有種非常相似的感覺。
「你是誰?」
白色人影沒拿下面具。
當然也看不見她的表情。
她稍微動了動像時鐘刻度盤一樣的小型透鏡,接著說道:
「跟你提到第三次製造計劃,你就知道御阪是誰了吧?」
一方通行不禁停住呼吸。
但自稱「御阪」的少女繼續說道:
「呀呵——我來殺你羅,第一名。御阪對戰爭的發展沒興趣。我沒有被輸入那種指令。御阪的目的只有抹殺第一名。御阪就是為了這個,就只為了這個,才特地被人從培養器裡放出來的。」
行間 二
那東西不是想查就能查得到的。
(……這也是理所當然啦。)
御阪美琴的視線離開PDA,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以往一直從「書庫」裡獲取不少機密數據,但這次的情況卻不同。書庫的安全系統強度提升不少。讓她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親身感受到戰爭這兩個字帶來的改變。
這也就表示她想接觸的情報,具有相當的價值。
畢竟作戰內容洩露,會關係到很多人的生命。
不過,她從中獲得的資訊卻不止如此。
她倒是得到了很多與戰爭無關的情報。
御阪美琴在九月份舉辦的大規模體育祭「大霸星祭」中,曾經看過上條當麻學校的比賽。也就是說,她早就知道他的學校名稱,然後再參照出席紀錄上的資料,但是果然在「他從倫敦打電話來那天」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去上過課。
她確認了一下他的出席日數,已經突破最低日數,注定得補課了。她心想通常應該不可能這樣……至少資料上會留下一些慌張的痕跡。「從那天之後再也沒來過」實在是太反常了。
果然,
那個少年可能真的不在學園都市。
如果他在電話裡說的是真話,他可能根本不在日本。
戰爭的中心在俄羅斯,英國多少偏離了戰場。不過即使如此,也不能保證不會捲入戰爭。更何況這次是世界規模的戰爭,安全的地方反而罕見。學園都市乍看之下很和平,但實際上已經迎擊了好幾發彈道飛彈。說不定搜尋「安全的地方」本身就是錯誤的。
(……怎麼辦?雖煞知道會有某種程度上的危險,不過還是設法再接觸一些更深入的情報吧?)
美琴開始認真考慮繼續追查,但此時她卻深深吐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已經沖昏了頭。就算試著繼續入侵,但以這種精神狀態開始絕對會失敗。還是先休息一下讓頭腦放鬆,然後再考慮今後的方針。
美琴這樣想著,將PDA切換成數位電視。
還是很多戰爭的新聞,很多平常播放的節目都被停播了。雖然還看得到綜藝節目,但總覺得氣氛有點不自然。大概是因為節目裡刻意不用和戰爭有關,或是會讓人聯想到戰爭的詞彙。
不管看什麼都無法靜下心來。
或許切換成瀏覽器,看一些網路上的節目會比較好。如此心想的美琴正打算伸出食指直接操作畫面時,突然停下動作。
新聞中,駐外記者正在說明大雪紛飛的俄羅斯戰況。畫面上沒有現場直播的字幕,所以應該是事先拍攝下來的畫面。
畫面的角落,出現一個小小的人影。
那個長褲口袋旁邊垂掛著暈太手機吊飾,留著衝天頭的少年,到底是哪裡的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