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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陷阱》第4章
第三章

在導師憂心忡忡的溫柔呼喚中,回過神來的程亦禹,抬眼看向她擔憂的臉龐。

「你這次模擬考的成績很糟糕啊!怎麼會退步這麼多呢?」

「對不起……」

「你該道歉的對象不是我啊!」導師深深歎口氣。「你家裡的情況還是不太好嗎?聽說你父親也病倒了,他現在還好嗎?」

「好很多了,今天就要出院了。」雖然程亦禹微笑回應導師的關心,心裡卻是五味雜陳。

他每天都在醫院和家裡之間來回,更痛苦的是,他和闕家的關係必須瞞著父親。

而闕南炎也沒有食言,父親的住院費用都是由他支付,他自己也只能告訴父親,這筆錢是公司老同事先墊的,所以,即使身體狀況並未完全恢復,因為不想欠人情,父親還是堅持提早出院。

父親回家之後,自己的重擔或許可以減輕許多,但隱瞞的秘密總有一天會被揭穿的……

「能出院就好了。」接近放學時間,導師看了看手錶,叨叨絮絮地提醒他該為逼近的大考用功念書,還說對他有信心,他也只能點頭稱是。

「這一陣子辛苦你了,要照顧父母和妹妹,還要兼顧課業,希望今後會越來越有起色。不過你今天的臉色真的很不好,回家以後要好好休息。」

「我會的。」話雖如此,但程亦禹心裡很明白,這是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他也想要找時間好好念書,可是除了照顧家人,只要那個近乎沒有人性的狂傲暴君呼喚他,他便必須火速飛奔至闕家,就為了當那個人發洩的玩具。

身體上的疲憊外,更折騰人的是內心的煎熬。

昨天晚上實在是因為學校功課太多,加上今天考試不斷,他不過向對方商討多點時間念書,卻被皮帶綁住雙手,狠狠玩弄到天亮。即使很沒骨氣地痛哭求饒無數次,換回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羞辱與折磨。

要不是學校制服已經換季,否則手腕上的傷痕根本遮不住,也無從解釋。

那個只會追求欲望滿足的暴君,又怎會考慮到他的難處呢?

他怎麼也想不透,既然這麼討厭他,為什麼還能一再對他產生欲望?而擁抱他的時候,又總是懷抱著深沉的厭惡。

「還有,你好像越來越瘦了,有好好吃飯嗎?」

沒有……但這種話絕對不能說出口。正當程亦禹不知如何回應時,教師辦公室外響起敲門聲。

喊著「報告」的男同學踏進辦公室,看了程亦禹一眼之後,向導師說明來意。「剛剛程亦禹的親戚到教室來,說有急事要接他回去。」

「親戚?什麼親戚?」導師的疑惑,也是程亦禹心中未說出口的疑惑。

從父親遭遇困難後,本來就少往來的親戚們變得更加疏遠,任他想破頭,也想不出誰會來找他,更不知道所謂的急事是什麼,只能跟在導師身後踏出辦公室。

「欸!程亦禹。」男同學追上他們的腳步,壓低音量湊了過來。「我記得你沒有哥哥啊……還有,雖然我覺得他相貌堂堂,講話的方式卻很討人厭,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

相貌堂堂卻討人厭……程亦禹的心頭浮現不好的預兆。難道那個人跑來學校找他了?

學校是他唯一可以喘口氣的避難所,可以暫時忘卻家中遭逢巨變,也讓他可以暫時脫離任人擺佈的痛苦。

如果連這最後的自由領域也要遭到侵犯,他……

「咦?沒看到人啊……」導師的疑問讓程亦禹鬆口氣,但教室內的騷動,顯示剛才確實有不平凡的人物造訪。

「老師,那個大帥哥說在校門外等程亦禹。」

「還是有司機的賓士車喔!」

順著女同學指示的方向,程亦禹朝校門口看去,感覺到全身的血液直沖腦門。

最糟的狀況,果然發生了。

熟悉的黑色轎車正停在校門口,在車門邊恭敬守候的是早已熟識的司機,而更令人感到煩心的,是那抹渾身散發傲然氣魄的身影。

「程亦禹,他真的是你的親戚嗎?你要跟他走嗎?」

面對導師的詢問,程亦禹真想老實回答「我不想跟他走」,可是他很清楚,自己在學校裡多待一刻,不耐煩的暴君可能會施予更嚴重的懲處。

「他應該是想帶我去接我父親。」

「那你趕快去吧!替我跟你父親問個好,祝他早日康復。」

心虛地向導師道謝後,在全班同學好奇眼光的注視下,程亦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踏出校門口。

「你在磨蹭什麼?快上車。」

果真,英挺的眉頭緊緊皺起,程亦禹只能聽話地照做。

車子立刻啟動,他仍不知目的地是哪,可早已學會不主動詢問,反正對方遲早會告訴他,何況多嘴的下場總是奇慘無比。

「你父親今天出院吧?你跟我過去接他,我會親自把錢交給他。」很快地,闕南炎以一貫冷冽的語氣開口。「還有,既然你父親都出院了,以後你就住到我這裡來。」

「什麼?」程亦禹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闕南炎沒有撤回前言的意思,直視前方的側臉有說不出的冷酷。「之前讓你回家,是念在你還有妹妹要照顧,現在你父親都回家了,你也沒有理由繼續留在那裡,免得我找你還要等。」

「要我離開家裡?我……」

即使這個家早已分崩離析,家人團聚的時刻也遙遙無期,但他所做的一切,就是希望能拼回原本溫馨的家庭。

在飽受折磨而筋疲力盡的時候,能夠看到妹妹安穩的睡臉,是他唯一的寄託。甚至在醫院裡凝視著父母親的病容,也至少是一種安慰。

然而,這個操控他大部分生命的人,竟要他離開生活了十幾年的家人,這個契約必須付出的代價,與最初想像的距離越來越遠,已到了無法負荷的地步。

「我不可能離開家裡,我辦不到。」

「第一次上你的時候,你也說辦不到,結果呢?你現在不是被調教得好好的?」

俊美嘴角吐出叫人難堪的污辱,程亦禹逃避似地別過頭去,毫不留情的聲音依舊傳來。

「當然,你也可以拒絕我的要求,那我現在就放你下車,不過這些錢就永遠留在我身邊了。」

卑鄙!徹底的卑鄙!程亦禹憤然瞪視著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男人,更恨自己的無計可施。

「不准用那種反抗的眼神看我,我不是個有耐性的人。」

程亦禹沉重地閉上眼,如果不這麼做,絕望的心情可能會在他的眼眶蔓延。再怎麼痛苦、再怎麼不願意,他也無法反抗施恩于己的闕南炎。

就算他祈禱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解決困境,然而若不是無路可走,他也不會踏進這個深不見底的泥沼。

「我知道了,不過我還沒向父親提起這件事。」

「難道你要我去跟他說嗎?」冷淡的表情,看不出是諷刺還是真的有這個打算。

「不!不是……我會跟他說的。我只是需要道別的時間……」

真有這麼容易嗎?從出生就開始生活在一起的家人,擁有世上最強烈的羈絆,能夠因這個暴君的一個命令,就簡單乾淨地切斷嗎?他沒有勇氣。

但是,即使多不願面對,在已走過無數遍的冰冷走廊上,他還是獨自一人朝父親的病房前進。

自己一個人面對,總覺得有些悲涼、有些退怯。不過,那個人的出現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事情解決就趕快出來,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等你。」臨時接了通緊急電話的闕南炎,只匆匆交代了兩句話,就把錢交給他自己解決。

他曾想過乾脆抱著這筆錢,帶著家人遠遠逃離,問題是,他們能逃到哪去呢?而且,他們不可能丟下至今尚未恢復意識的母親。

好難……好像怎麼做,都不會有最好的結局。

「哥,你來啦?」還未踏進病房,年輕活潑的聲音已經先一步傳來。「爸,哥哥也到了,我們可以回家嘍!」

在妹妹雀躍的呼喚中,父親憔悴的臉龐在門後浮現,總覺得愧于面對家人的程亦禹,垂下頭走到父親的病床邊,喚了聲,「爸。」

「阿禹,你來啦?今天學校還好嗎?」

父親和藹的聲音令他好想哭,最後他只是苦笑著吐出「還好」兩個字。

「好啦!走了啦!我們回家再聊吧!」程亦忻興奮地將父親的行李袋塞給他,前去攙扶父親。「哥,你還傻在那裡幹麼?快走啊!」

「等一下……這個……」咬了咬牙,程亦禹從書包裡拿出了厚重的牛皮紙袋,就算察覺家人詫異的目光,他卻連頭也不敢抬。「給您……」

「什麼東西?」

隨著打開紙袋的聲響,只聽到父親倒抽一口氣。「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錢?」

「開支票或把錢匯進戶頭容易追查,所以拿現金給我。」

「我問你錢從哪裡來的?你到底做了什麼?」

夾在兩人之間的程亦忻,一邊安撫父親激動的情緒,一邊擔憂地望著欲言又止的兄長。「哥,這些錢也是爸爸的同事給的嗎?」

「阿禹,你快說啊!」

父親的吼叫刺痛了他的耳膜,揪緊的情緒即將在一瞬間潰堤。

「是副董……」或許,說出真相讓一切徹底崩毀,也沒有想像中困難。

「副董?!」片刻沉默之後,程父不可置信地猛搖頭。「他怎麼可能這麼做?他沒有理由幫我啊!沒有理由的……」

突然間,像是頓悟了什麼,程父因病渾濁的雙眼,瞬間睜大到極限,灼灼目光仿佛要將他燃燒。

「是你!你……你到底做了什麼?」

面對父親的質問,他怎麼也無法回答,但光這陣沉默,就已證實了程父的揣測。

盛怒之下的掌心朝他狠狠摑來,雖然身體仍孱弱的父親力道並不大,但是,被怒一刀刀劃開的心異常疼痛。

「你這混蛋,真是太可恥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天啊!不知羞恥的東西!」

一掌接一掌落在頭上、臉上,程亦禹也不想閃躲。如果身體承受的痛楚,可以蓋過心臟被割裂的痛楚,他寧願被父親打到失去意識。

「爸!快點住手!到底怎麼了嘛!你們兩個都怎麼了?」程亦忻介入暴怒的父親和呆立等著挨揍的兄長之間,臉上佈滿驚恐與慌亂,還是努力推開兄長。

望著妹妹純淨的臉龐,心頭又是一陣抽痛,程亦禹實在不忍心將污穢不堪的真相告訴她。

「亦忻……你要好好照顧爸……」

「哥?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把這些錢給我退回去!混蛋!」

沉重的牛皮紙袋被毫不留情地扔開,程亦禹看著自己捨棄一切換回的代價,正悲慘地落在病房門口。

這一瞬間,心底開闊了起來。原來,這就是他的下場……

「阿禹,把那些錢給我退回去!」

在父親的怒吼聲中,他緩緩走向門口,正要撿起狼狽的紙袋,卻被另一隻大手搶先一步。

「啊啊,我就知道,你一定又會拖拖拉拉的辦不成事。」

冷酷的語調從頭頂傳來,順著筆挺的西裝往上看去,對上了王者般睥睨一切的傲然目光。

病房內的氣氛瞬間凍結,凝滯到仿佛空氣都不再流動。

闕南炎拿起重新裝好的紙袋,邁開沉穩的步伐,往病床邊走去。「程經理,好久不見,我只是來打聲招呼。」

敢怒而不敢言的程父,臉部表情已扭曲壓抑到極限,看起來相當悲慘。

得不到對方的回應,闕南炎兀自將錢遞給一旁不知所措的程亦忻,嚴厲的雙眼緊盯著曾經背叛自己的下屬。

「不管你要不要這筆錢,我們已經訂好契約了,是吧?阿禹……」冷酷的唇刻意吐出程父對他的稱呼,聽在程亦禹耳裡格外諷刺。「程經理,既然錢我也給了,要不要用隨便你,你想坐牢也請自便,不過無論你怎麼做,他都要跟我走。」

「這種錢……這種錢……你叫我怎麼……」

無視于程父的懊悔,闕南炎只是冷冷呼喚手下前來。「小陳,等一下送程經理和他們家的小姐回去。」

「那哥呢?我要哥和我們一起走!副董,你要帶我哥去哪裡?」

眼看想來到自己身邊的妹妹遭到攔阻,悲淒的表情令程亦禹心頭的傷口又開始淌血,但操控著他一舉一動的男人,只在他耳邊宣告「該走了」。

上臂被有力的手掌握住,他覺得自己像一隻悲慘的禽鳥,被主人一把攫住翅膀,就再也無法掙脫。

「哥,你要去哪裡?不要走!」

「阿禹,走吧!」妹妹悲傷的呼喚被冷酷的聲音蓋過之後,在身後逐漸消失、淡去……只留下心上未乾涸的血跡。

鳥兒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羽翼被殘忍地剪下,但最痛的,是失去了存在的意義,被困入再也觸碰不到藍天的牢籠之中……

任憑一切崩壞比想像中容易,整個家庭被自己徹底摧毀的速度,也比想像中快。

側躺在還有些冰涼的薄床墊上,感覺有些寒意的程亦禹,將自己裹進棉被。

「你放心,剩下的錢我會派人按時拿給你父親,你父親也會收到一筆『資遣費』。」

即使闕南炎如此保證,但以這種方式報答父母養育之恩,甚至養活一家人的自己,還真是可笑……

看著地板上的木質紋路,像永無止境的路途,延伸至遙遠的一方。偌大的寂靜房間,是他已經漸漸熟悉的領域。

以後,他就要在這樣的房間裡度過每一天。

莫名的孤寂感在心中擴散。

心急如焚的妹妹打了無數通電話,苦苦追問他發生什麼事、懇求他回家,但他全都狠下心切斷,簡訊中的一字一句,也讓他心痛到難以呼吸。

於是,他決定再也不去看、不去聽。

即使做錯事,只要你勇於認錯,大家都會原諒你的。

母親溫柔的笑臉仿佛就在眼前,可是,那美麗的容顏益發模糊,他早就忘記母親的雙眼,忘記她身上沒有不知名儀器圍繞的模樣。

現在,他做錯了嗎?即使他真的錯了,再怎麼認錯也得不到家人的諒解。

他只是想和父親一起守在母親的病床邊,聽著妹妹的笑語,一家人共同熬過每一段艱辛的時光,等待有一天母親會再度展開笑靨。

但是,一切就像被撕碎的畫,飄散在空氣中,再也拼不回來了。

「你幹麼哭啊?」稚嫩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來,程亦禹抬頭望著叉腰站在枕邊的男孩,儘管表情和動作都太過早熟,漂亮的黑眸依舊閃爍著幼兒特有的水潤。

「我沒有哭啊!」或許自己蜷曲在床上的樣子,看起來的確很像在啜泣的沒用男人吧!程亦禹振作精神,從薄床墊上撐起上半身。「你叫君颺是嗎?」

「我是君颺少爺。」

男孩一臉認真地糾正他的叫法,程亦禹忍不住噗哧一笑。「君颺是你的名字,少爺是大家尊敬你才加上去的,所以你叫君颺沒錯啊!」

「我是君颺少爺!」紅撲撲的小臉激烈地脹紅起來。「君颺是爸爸叫的,我是君颺少爺!」

「好好好……君颺少爺。」

既然這個小娃兒這麼堅持就順著他吧!反正教育他不是自己的責任。

「你會喵喵叫嗎?」

剛才還氣呼呼的小孩,現在又若無其事地冒出一句無關的話,程亦禹不禁感歎。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跳躍性思考和喜怒無常啊!

「那天允嘉不是有說嗎?我是大哥哥,不是小貓咪。」

「爸爸說你是寵物,你不是小貓咪,是什麼?」

「都說了我是大哥哥啊!」差點失去耐性的程亦禹,不斷提醒自己,這是幼兒特有的自我中心,這孩子不是故意忽視他說的話。

「這樣好了,你以後叫我阿禹哥哥吧!你就不會忘記我是大哥哥了。」

「我可以摸貓咪毛嗎?」

「這是頭髮啦!」他不禁懷疑闕君颺到底有沒有在聽他說話?

跟小孩溝通真的很困難,每一句話都讓他又好氣又好笑,可是只要看到那張圓鼓鼓的小臉,就有種連星星都可以摘給他的衝動。

「好啦!你可以摸我的頭髮,是頭髮喔!」

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小小的身軀稍嫌笨拙地坐下,很快地,程亦禹感覺到發頂傳來輕輕的撫觸。

「小潔老師說,摸小貓咪的時候要輕輕的,才不會害它受傷。」

果然沒聽進去……然而,就像那天一樣,這雙小小的手,竟然能輕柔地撫平他胸口溢出的疼痛,帶來短暫的平靜。

記得小時候,自己常窩在母親的懷裡,享受她溫柔的撫摸。

亦忻也很喜歡突然伸手搓他的頭髮,然後兄妹鬧成一團,即使聽到父親嚴肅的叱喝聲,還是偷偷相視而笑……

「君颺少爺,你果然跑到這裡來了!」

美好回憶就此中斷,程亦禹抬起雙眼,只見綁著馬尾且動作利落的允嘉正朝這裡走來。「真不好意思呐!你在休息,君颺少爺還進來吵你。」

「沒有吵!我在摸貓咪毛!」

「都跟你說是頭髮啦!」

聽到允嘉的笑聲,程亦禹才發現自己竟然跟三歲的小孩爭辯不休,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第一次看到你激動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沒有表情呢!不過君颺少爺真的很喜歡找你玩,他老是溜過來看你在不在。」

程亦禹偷瞄了小人兒一眼。闕君颺似乎沒有在聽允嘉說話,仍專注地把玩「貓咪毛」。

「對了……」允嘉突然刻意壓低音量說話,程亦禹隱約察覺到,這意謂著她是來傳遞「指令」。「副董說,他等一下會過來,請你準備一下。」

身體輕顫了一下,此時此刻,他完全不想見到那個人,也不想被他擁抱。

因為,只要聽到那冷酷的聲音在耳邊縈繞,他就必須面對自己被豢養的事實。

必須一再想起,心中有許多才被硬生生劃開、一時難以癒合的傷口。

「好了,君颺少爺該回去洗澡了,跟大哥哥說拜拜。」

程亦禹趕緊坐起身來,望著可愛的小臉,心中感到萬分不舍。

他衷心期盼這個小娃兒能多留在自己身邊一下。

「君颺少爺,說拜拜嘍!」

在允嘉的催促聲中,濃密的長睫毛輕輕垂下,小手不甘願地輕輕揮舞。「阿禹哥哥,拜拜……」

望著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漸遠去,程亦禹才想起,剛才闕君颺似乎喊了他「阿禹哥哥」。

總算,這間屋子裡還有人願意把他當成一個「人」看待。

房內再度恢復令人窒息的寂靜。等待的時間,特別讓人感到焦慮。

就算早知自己接下來會遭遇的事,情緒上還是很難受。

不管心裡多痛,不一會,自己還是會在強力的擁抱中陶醉呻吟,為追求快感而啜泣哭喊。

他曾經很自暴自棄地想,或許,自己真的是天生玩物。

而現在,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被那個人觸碰。

至少給他一點點時間療傷,讓他能夠忘卻與親人分離的痛苦。從今以後,他就能堅強地面對自己的命運。

房門在毫無預警下打開了,伴隨著熟悉的腳步聲,最不想見到的人,以穩健的步伐逐漸接近。

低著頭不去面對,程亦禹也感覺得到對方的體溫已近在咫尺,領口被粗魯地一把揪住,極度不悅的聲音傳進耳裡。

「你怎麼還穿著制服?我不是叫允嘉通知你了嗎?」

「對不起,今天可不可以暫時……放過我?」

「你又想被皮帶綁起來玩嗎?玩上癮了是不是?」冷淡的羞辱,照例擁有刺傷他人的威力,闕南炎無意接受程亦禹的哀求,自顧自解開他的制服鈕扣。

「抱歉,我今天……真的……」

「閉嘴!我沒有時間讓你自憐自艾,我現在就要上你!」

襯衫被粗暴地扯開,鈕扣崩落地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刺耳。

他絕對不要在這種情況下被侵犯。

以手肘格開對方伸向自己的手,程亦禹一邊挪動身體往後退,一邊用沉默表達著拒絕。

一瞬間,兩人之間充斥著劍拔弩張的氣氛,有如王者的威嚴臉龐,此刻正散發濃厚的狂暴氣息,如席捲的暴風雨般,逐步邁進。

「你怎麼永遠都學不乖?」大掌扣住程亦禹的腳踝,僅僅使力一扯,過於瘦弱的身軀立刻順勢被壓制在地,動彈不得。

「現在不要,求求你……」

「沒有人可以跟我說不。」

雙手被抬高在頭頂,身上淩亂不堪的襯衫迅速地纏繞住雙腕,殘留在手腕上的傷痕還隱隱作痛。

淩晨時被禁錮著長時間侵犯的恐懼,重新湧上心頭。

「求求你……只要一天就好……放過我……一次就好……」

「閉嘴!」

怒吼聲震痛鼓膜,制服長褲的鈕扣也被打開,聽到扯開拉鍊的乾澀聲響,這些例行公式化的程序,使他更悲哀地發現,自己不可能獲得一點寬恕。

以往被要求做出多羞恥的事,玩弄到痛不欲生,他只覺得這是自己應該付出的代價。

但現在,他從來沒有如此憎恨著這個人。

他無法在腦海中還縈繞著家人的面容時,被這個人擁抱,以卑猥的行為換取生存。

可是,他連這一點渺小的請求都不被允許,努力想要隱藏的悲傷,不斷被撕裂開來。

突然間,心底的哀傷再也無法克制地從眼眶湧出,瞬間濡濕了整張臉,就算他極力壓抑,身體仍不住顫抖,喉間傳出難耐的嗚咽。

「喂!」

不耐煩的聲音傳進耳裡,很快被自己哽咽的哭泣所掩蓋。

怎麼會這麼丟臉?淚水不爭氣地滑落,這種悲哀到極點的感覺,像黑色漩渦在心底擴大,吞噬所有理性。

他只是想要挽回這個家,儘管他獨自承受屈辱與折磨,還是受到父親的輕視,甚至被迫離開摯愛的家。

他好想回到母親懷裡,想要放聲大哭,想要訴說他已經無法承受這麼多的壓迫與折騰。

殘酷的是,一切都不可能了……

「真是掃興!」壓制在身上的力量消失了。冷冷丟下一句話,如火焰一般灼熱的體溫便遠離自己。

房門「砰」地重重甩上,室內再度回歸寂寥,只剩下自己可笑的啜泣聲,回蕩在過於寬廣的空間。

「嗚!嗚……」

再怎麼難堪,現在只有自己聽到就好。再給他一點時間,他會繼續堅強地走下去的。

即使他前進的路途上,已經沒有家人的陪伴。

真是令人火大!

闕南炎忿忿地走在長廊上,一想到那張佈滿淚水的白皙臉龐,心裡就一陣煩躁。

就連心愛女人離去的時候,他都沒有時間哀恫,又怎麼可能好心到給那小子喘息的時間?

但在那一瞬間,眼眶中湧出的淚水自日漸消瘦的面頰滴落時,竟讓人感到有些不忍……

因抑制哭泣而扭曲的面容,悲哀得令人難以直視,如此發自內心的深沉痛楚,一再無言地控訴自己的殘忍,還有隱含的恨意。

「可惡!」闕南炎將怒氣發洩在牆上,除了換來手上的疼痛外,也無法稍減內心的焦慮。

他根本毋須在乎那小子怎麼看他,只要他想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

最令他氣憤的是,腦海中仍持續重播淚珠從琥珀色眼睛滑落的那一幕。

為什麼自己非得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寵物心神不寧?

這個契約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第一次被問到如此愚蠢的問題,他一時間有些難以回應。

這個他原本不想留下的寵物,意外勾起他的興趣,他才會改變心意,決定留下這個人,直到厭倦為止。

反正,不會太久。

他不可能被同一個人所束縛,不過是多了個值得調教的玩具而已。

但他萬萬沒想到,不久前還求他接納自己的寵物,即使遭受毫不留情的淩虐,從沉睡中清醒之後,依然宛如潔白的蓮花,絲毫沒有沾染墮入情欲中的污穢,還以澄澈的雙眼,問他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如此明理而柔順接受逆境的態度,竟讓他的心中產生一絲憐惜。

就連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執著于這個連美少年也稱不上的孩子。

不過,一想到自己能讓優雅純淨的臉龐翻騰放蕩情欲,心底的火焰就無法抑制地狂熾,每當侵入熱度燙人的體內,才能掩蓋自己心頭的火焰。

原本只想蹂躪這道貌岸然的軀體,從中獲得污染純淨的樂趣。

然而,無論受到多麼粗暴的對待,多麼放浪地沉溺自己的擁抱,那張臉永遠是殉道者般的凜然,永遠維持著優雅的神態。

無法如期獲得應有的樂趣,反而讓人更焦躁,更想征服這張虛偽的臉。

今天,他的確成功撕毀對方假裝的平靜,卻不是他所樂見的景象。

「煩死了!」沉痛的白皙面容再度浮現腦海,就算遠離那個房間,情緒還是得不到紓解。

他不應該對任何一個人產生這樣的執著,因為,太過執著只會傷到自己。

這一瞬間,他想起曾摯愛過的女人。

其實以他的權勢,大可以追到天涯海角,找回那兩個人再狠狠折磨,以儆效尤,看還有哪個人敢背叛他闕南炎。

但在內心深處,可能他早已厭倦了自己單方面的拉扯。因此,聽到慘遭背叛的消息時,或許憤怒,或許失望,也疲於追究……

因此,他無法理解自己面對那純淨臉龐時的執著與煩躁,究竟從何而來。

無論如何,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現在他絕對不想放手。

自己莫名的執著到底會持續到何時?什麼時候才會感到厭倦?會是今天還是明天?一年夠不夠?還是更遙遠以後?

於是,這個晚上,他選擇踏進另一個人的房間。他告訴自己,他不是非要那個人不可。

應該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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