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深淵之眼（4）—絕對詛咒

　　“小萱，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

　　滿室的殘夜碎屑，濃重的鐵銹味刺激著脆弱的心臟，珈藍震驚而痛苦莫名的凝望著青石床上那抹孱弱的身影，依舊是月華碎片一般璀璨的長髮，藍色流光包裹著，身形飄渺氣質高貴，唯有暴露在空氣裏那截白皙的手臂上斑駁的青紫痕印宣告著一段慘痛的遭遇。

　　雙膝噗通一聲跪下地來，雙手撕扯著頭髮，珈藍不敢去看此時背對著自己的人兒臉上的表情，當他連夜趕回之時，看見散落在房間四處猙獰且血肉模糊的殘肢，聞見充斤整個空間的濃重麝香味，他終於麻木的瞭解到因爲自己有心的配合究竟給萱兒帶來了什麽。幾乎快要失去意識的不斷細語重復著歉意，悔恨充斥了整顆心，只是一切都爲時已晚。

　　“對不起，小萱，真的對不起。”

　　“不用再說了！”

　　床頭傳來萱兒虛弱無力的聲音，像是耗盡了所有的氣力，他勉力的支撐起身體轉過頭，清澈的藍眸定定的凝視著跪在腳邊的珈藍，眼底是痛惜和傷感，手輕輕撫摸過石床上一條條柔軟的紋路，那是擎天一筆一劃親手爲自己雕刻的，代表著他對自己長長久久的愛。

　　“珈藍，我知道你不贊成我跟擎天在一起，但是我原本以爲你是最瞭解我的人，你一定會支援我的決定。昨天，我本來是要告訴擎天我的決心，我想要和他一起離開這裏，回到源，回到哪里都好，只要遠離了紛爭，我們可以生活的很幸福。可是，爲什麽你要背叛我呢，爲什麽要設計讓我無法動彈，你讓擎天以爲我要離開他，讓他痛不欲生，究竟想要得到什麽呢？我不懂，真的不懂。”

　　頭頂傳來衣料摩挲的沙沙聲，一道若有若無的花香飄在鼻端，銀光閃動，萱兒緩步來到珈藍身前，見到那高壯的身軀因爲自責和悔恨而聳動肩膀，隱約的抽泣聲卻不能平息自己心頭的痛與苦。他將昨夜噩夢一般的遭遇鎖進心門最深處，並且親手將那些侵犯自己的慾望殺死，擡起雙手，被細細呵護的柔嫩小手上美麗的藍色指甲泛著幽光，如鏡面一般的指甲上倒影著一張憔悴蒼白的臉，唇角，臉頰，前額無數被施虐後的傷痕隱約可見，心臟猛地一抽，身形晃動了起來。

　　“小萱，你怎麽了？”

　　擡頭見到萱兒急欲昏倒的模樣，珈藍忍不住焦急的詢問，卻被小人伸手制止，他搖搖晃晃的來到青石床前輕輕的坐在上面，掉轉頭望向窗外明亮的陽光，神情哀傷，他在等待珈藍給予自己一個答案。

　　“小萱，對不起，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我只是不願你跟擎天再繼續交往下去，他的心始終是充滿了暴虐和殘忍，光看他平時對那些無辜的生命視若無睹的樣子就可見一般。每一次，見到他不顧你的意願霸道的要求你配合他的意見，我只爲你不值，你應該得到最好的，而不應該被他鎖在身邊，什麽也不能做。”

　　“所以你就被艾恩說動，幫助他來設計陷害我和擎天嗎？珈藍，我本以爲你是善良仁慈的，想不到你的這些品質是有前提的，你只能夠接受與你相同的，卻抵觸異類，這樣的你跟艾恩那群野心家有什麽區別！你讓我好失望，擎天說的沒錯，我就是太濫好人了，原來善良過頭也是愚蠢，枉自我如此信任你，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這樣的境遇，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終於聽見了最難以接受的答案，面對萱兒聲嘶力竭的質詢和責難，珈藍啞口無言，是的，他一點都不純粹，他是抱著私心同小萱相處，他暗地裏總是希望著能夠取代擎天的位置陪伴在絕美人兒的左右。因爲那每一天都在急劇增加的嫉妒，他上了艾恩的當，被他三言兩語說動了聯手合作想要除掉擎天。默默的站起身，珈藍深深的看一眼沈思的萱兒，暗自發誓一定會要了艾恩的命，他除掉一切禍端的源頭的決心依然不變，擎天，如果沒有了你，那麽小萱會永遠幸福快樂！

　　如此多的自以爲是，如此多的標榜爲人著想的真誠，就是這些自以爲是造就了萱兒和擎天三億年的分離，傷害已經存在，再說什麽也於事無補。

　　當晚，萱兒偷聽到珈藍同其手下的對話，瞭解到擎天糟糕的境遇，雖然怨他不相信自己，但是他依然深愛著那個人，捨不得恨，捨不得忘掉他。隱約中，他早已知道一切或許都是某個野心家的陷阱，可他不怕，因爲就在他的身體背叛了擎天的一刹那，他早已沒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只想要見愛人最後一面，只要擎天活著，他可以快活的死去了。

　　沈浸在漆黑的記憶深處，辜擎天靜靜的翻看著烙印在自己前世靈魂深處那一幕幕撕心裂肺的場景。他看見了萱兒拖著殘破的身體前往囚禁擎天的地下監牢，也看見了尾隨其後的珈藍一行人。他看到萱兒爲了救出擎天不惜大開殺戒同艾恩的手下廝殺搏鬥，渾身浴血的來到擎天面前。

　　他看見了被痛苦折磨的幾欲崩潰的擎天在見到萱兒出現的瞬間悔恨交織的呼喚，看著他一次次道歉，想要將心愛的人兒擁在懷裏，卻無能爲力的悽楚模樣。也眼睜睜的看到隨後趕來的珈藍不顧萱兒的反對執意要至擎天與死地，他使出了殺手鐧要除掉擎天，而同一時刻艾恩也出現，雙方的目標都是擎天，危機關頭，萱兒挺身而出死死的護在擎天身上代他承受了所有的攻擊，血花四濺之際，痛徹心扉的悲鳴傳遍了整個空間，艾恩的墮天，珈藍的釋天，都是最高深的法術，萱兒經歷了一晚上非人的折磨和之前的搏殺，孱弱的身體根本無力抵擋。

　　口中嘗到了最愛之人的鮮血，擎天精神終於崩潰了，悲鳴著，痛苦著，嘶聲厲吼，眼看著纖細的身形噙著一抹絕麗的微笑花兒一般凋零在腳下，深淵的力量暫態爆發，瘋狂的湧動著暗黑的力量漩渦將正自得意的艾恩打成重傷，他紅了眼殺光了所有參與其中的雙方人馬，獨獨放過了珈藍，因爲珈藍在萱兒倒地的時刻已經懺悔，他耗盡全身的靈力保住萱兒的本名精魄，只是卻依然護不了萱兒逐漸消弱的肉身和靈魂。

　　癡癡傻傻守在已然喪命的萱兒身邊，擎天忘記了時間，直到萱兒身死的那一刻他也沒有聽見人兒對他說過一句話，他知道傷了萱兒的心，萱兒不會輕易原諒他。

　　“萱兒，我不會說對不起，我犯下的錯，即使要我現在就死也無法彌補對你造成的傷害，但是，我現在還不能死，因爲我還沒有爲你報仇，如果你還活著，你肯定不會同意我的做法，好吧，我不會殺了他們，我會讓他們永生永世，永無休止的爭鬥下去，永遠也休想離開這顆星球。他們不是喜歡鬥嗎，可以，那就一直這樣下去吧，我要懲罰所有人，包括我自己。萱兒，請等等我，當一切都完成後，擎天就來找你，我會找到你，到時候如果你原諒了我，希望我們還能夠再續情緣。”

　　悲劇往往是因爲誤會的開始，卻由悲苦和陰謀來結束。直到萱兒最後一點肉身都消失在空氣中，擎天才從自言自語中清醒過來。捧著萱兒最後遺留下來數片破碎的結晶體，將其中一半凝結成美麗的鈴蘭萱草，七彩的流光耀眼奪目，他放在了自願毀去靈力陷入永久沈睡的珈藍的墓穴中，他知道這一次珈藍絕對不會再次背叛萱兒了。而剩下的另一半，他將它們做成了一顆藍色的玉質石頭，那裏面流淌著最純淨的力量，是萱兒力量的其中之一。然後，擎天將這個曾經囚禁過自己也帶走了萱兒生命的地下囚室改造成一個藏寶地，用上萱兒生前最喜愛的青石雕刻，最後，他強行分離了一縷神思讓他代替自己看守這裏，並且完成懲罰的使命，接著，他引爆了身體，許下最殘酷的絕對詛咒，他要讓所有人都受到應有的懲罰。

　　接下來就是那縷神思的記憶了，他帶著由擎天幾乎所有力量凝結出的青色石頭，將主人的記憶和星皇賜予的修煉秘法埋藏在地下。然後鍛造了標識自己圖騰的金屬片，作爲開啓此地的鑰匙，這三把鑰匙，第一把，按照主人擎天的交代，神思利用所剩不多的靈力將一頭跟隨兩人多年的原始狼，爲它開智，並且刻下了忠誠絕不背叛的烙印，命它世世代代看守這把鑰匙。接下來，他在第二把鑰匙上附上詛咒和一段啓示，將它隨意丟棄，再來，他毀掉了第三把鑰匙，到此，所有的準備工作基本完成，該是開啓詛咒的時刻了。

　　這個詛咒是耗盡了身爲深淵者的擎天所有生命凝聚而成的，威力無比，除了他本人和星皇無人能解。他一共設下了四道詛咒。

　　第一道，針對自己，他懲罰自己從此以後在沒有找到萱兒的轉世之前，他的靈魂只能輾轉於各個宇宙星球空間之間，詛咒自己，除非愛人再次降臨，否則他將永遠不懂情愛，永世孤獨。這是擎天對自己嚴厲的懲罰。

　　第二道，神思按照擎天遺留的囑託將離開地球的唯一通道毀滅，然後剝離了艾恩的肉身，將他封印在地核最深處，詛咒他永無見到天日的一天，並且在正負兩極殘存的能力者身上都刻下了咒印，只要他們還有一人尚存，那麽詛咒就會永遠存續下去，他們會一直這樣爭鬥下去，永遠沒有決出輸贏的一天，也永遠不可能離開地球，他們會陪著地球一起走向毀滅，生生世世，無休無止的爭鬥下去。

　　第三道，金屬片的詛咒。在地球週邊設下只能進不能出的通道，用靈識向在宇宙各個空間的源之能力者傳遞消息，告知衆人他將始父交托給他的操縱力量和提升境界的秘法存放在了地球的某處。詛咒啓動了，只要存在欲望，那麽無論是天外來客還是地球本土的兩群能力者都會爲了得到這個東西而爭得你死我活。不過觸動第三道詛咒還需要契機，它並不像前兩道詛咒一旦開啓就無法停止，它依託的媒介就是第二片被隨意抛棄的金屬片。那上面附上了詛咒，只有撿到了金屬片的生物才會知道上面的內容，並且會無意識的傳承下去，那個消息將會在某一個時間傳開來，然後人們就會去爭奪，毀滅。接著，又會有人撿到，詛咒開啓，依此類推，永無止境。

　　第四道，擎天在自己的本名精魂凝結的結晶上設下最後一道詛咒，上面附上了他最後的怨念和仇恨，凡是爭奪它的人，都會沈淪進無望的欲望深淵，直至毀滅。這顆結晶後來被稱爲深淵之眼，同萱兒的那顆神朔之手被萬物追逐著，也再次延續著命運的悲劇。

　　因爲欲望，因爲詭計，因爲不信任，擎天痛失愛人，當時的他親眼見到萱兒的魂靈一陣風一樣被吹散，他痛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因此他設下這環環相扣的詛咒，用最嚴厲的懲罰讓自己和所有人一起爲了萱兒的喪命贖罪。

　　神思完成了擎天的囑託後返回地底，守護著封印的記憶和秘法，穿梭於不同的星球和時空中尋找萱兒消失的魂靈，也親眼目賭了能力者和他們創造的生物爲了權力，爲了地位，爲了高人一等費盡心機穿越障礙來到地球尋找那傳說中的藏寶之地，卻終因貪婪而魂飛魄散。 他看著地球上正負兩極的能力者操控著不同的利益群體相互爭鬥，你死我活無數年，地球被改造得面目全非，早已不是當初那顆美麗的星球，一批批的能力者喪命，接著他們的後繼者誕生再次延續祖輩的命運。

　　他看著那些爲了得到深淵之眼的貪婪之人因爲詛咒而最後喪命的醜陋嘴臉，看著他們衆叛親離，看著他們沈淪在詛咒中不可自拔，絕對詛咒的力量無人能夠掙脫。

　　用萱兒一半的力量凝結的神朔之手由於力量太過純粹反而引不起衆人的興趣，因爲沒有一個人能夠操縱它，這正好符合擎天想要守護它的目的，擎天在神朔之手上刻下了最後的誓言，神朔之手唯一能夠認可的主人只有萱兒的魂魄，正如深淵之眼一樣，即便是得到它也不能將它融爲一體，而詛咒解開的唯一機會，便是深淵之眼重回本體，而萱兒的魂靈再次降生之日，只有那時，兩顆結晶才能互相感應，也只有那個時候，擎天的怨恨才有機會化解。

　　本以爲詛咒解開的時間不會太長，哪知道這一等就等待了長長無望的三億年，被仇恨和詛咒相縛在地下的神思終於盼來了主人的回歸。

　　或許，該是解開一切仇恨的時候了，黑暗中，辜擎天將前世最後一頁記憶關閉，緩緩睜開了冷冽的鳳眸，墨紫幽光流轉，深邃而神秘莫測。

　　萱兒，這一次，爹地不會再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