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干欖城－－

　　鷹翔趕到干欖，確定第虢的犧牲之後，整個人安靜的看著城牆外遠處駐守的飛齊軍。

　　沒想到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趕往這裡，卻還是挽不回一切。

　　他雖然是四大戰將裡被公認為最死板和謹慎的一個，卻並不傻，他可以猜到霍克這一次攻擊的用意，是想讓他嘗嘗同樣的滋味，讓他知道自己盡心培養的接班人被殘殺的滋味。

　　翔龍讓夏特拉死於陰謀，那麼他就讓第虢死於意料之外的敗戰，他不但讓他感覺到痛失人才的恨，也讓死者無法死於光榮之中。

　　今天，霍克辦到了一切，就算第虢在最後一刻犧牲自己挽救了戰線的崩頹，就算這是一件值得所有人尊敬的事，但是在將來的史書中，第虢的名字卻只能被記載在一場失敗的戰役，一場被快速打敗的戰役，而且是一場用來成就敵人可怕戰績的戰役。

　　這一章節裡，霍克的名字最響亮，或許千百年後，再也不會有人記得一名叫做第虢的軍長曾經犧牲在這裡。

　　「將軍，難道我們不能將第虢大人的犧牲傳頌給世人知曉嗎？」喬接替了第虢的工作，而且做得非常好，在阿摩茲打敗第虢後，翔龍的士氣低落，甚至在重騎兵的攻打下，數十萬軍亂成一團，前線幾乎是他一個人帶領著軍隊將敵人阻擋在外，所有人都看見他是如何全身滿是鮮血傷痕，一把長劍一匹狼再一次殺進敵人的陣營裡，拼了命將第虢的屍體給帶回城中，如地獄修羅一樣的奮戰讓低落的士氣重新提振，接著出城作戰的士兵也因此受到影響，在其他三個少將同樣奮不顧身的帶領下，終於將敵人給打退。

　　雖然已經過了一天的時間，在魔法師的治療下，失血過多的喬臉色依然蒼白，原本應該要多休息，但他想到第虢的犧牲恐怕會被歷史的洪流給淹沒時，他忍不住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飛鷹神將的面前，希望他做不到的事情，他心目中最強大的人可以辦到，給第虢一個光榮的名聲。

　　但是，連鷹翔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喬，歷史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人們只會記得最響亮的名字，而第虢他的個性從來就不懂得爭權奪利，這一次的戰敗，朝廷裡那些原本就看他不順眼的人能不趁機落井下石就已經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

　　如果可以，他何嘗不想這麼做，但是身為一名軍人如此漫長的歲月裡，他早已經學會對於這一些名聲，不要計較太多，否則只會苦了自己。

　　喬還年輕，他並不懂得這些，因此他滿心的痛恨，恨自己原來比自己想像中的更無能為力。

　　「喬，先放下心中這些煩心事吧！別忘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前方等待我們去面對。」

　　喬點點頭，他知道自己必須先把這件事情放在一旁，的確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該做，這一次他必須讓自己不能夠再有更多的悔恨，如今他已經嘗到這是什麼樣的滋味，尤其對一個驕傲的人來說，甚至是一輩子都無法忘懷。

　　「霍克並沒有繼續進攻，我們本來以為他會趁將軍來援之前一舉發兵攻下干欖，因此我們嚴陣以待，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難道他是特地等待將軍的來到，想要一決雌雄嗎？」

　　鷹翔搖搖頭，當他來到干欖知道這幾天的事情之後，他就明白霍克絕對不可能多花兵力去佔領一座沒有力量可以繼續防守的城，干欖目前的狀況，不管是誰佔領都是一個累贅，只會讓自己的兵源分散，並且在敵人進攻時犧牲大量人力而已。

　　換成他是霍克，要不要攻下干欖他同樣會考慮。

　　「如果不是？那為什麼霍克遲遲不發兵？」在喬這些年輕的少將裡，天真的以為霍克會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將領，在戰場上有著決鬥的氣魄，甚至認為霍克很可能是不屑跟一群小鬼打這一場戰，因此才按兵不動。

　　「他現在一定移動了兵力，下一目標不會是干欖。」鷹翔取出地圖，看著飛齊跟翔龍邊界上的每一座城鎮每一個天然屏障，在腦中不斷演練，猜想如果自己是霍克，會選擇哪一個地方進攻。

　　「不是干欖？」喬先是愣了一會，接著跟自己的長官一起擔心霍克下一個要攻佔的城市是何處，接著又想到了一個可能，臉上微微興奮了一下。「將軍！如果霍克不打算進攻干欖，而且移動了兵力，那是不是代表現在卡巴駐守的士兵數量可能不足四十萬，甚至可能連十萬都不到，那我們可以趁這個機會去攻打卡巴！」

　　鷹翔擺擺手，馬上否定了喬的提議。「給你一個經驗，記得要放在腦中，霍克這個人如果他敢分兵，絕對是對於守城有一定的準備才敢這麼做，現在卡巴的兵力確實是比我們少，不過要是我猜測的沒錯，在霍克駐守卡巴到前線這一段時間，恐怕是利用四十萬大軍的力量在建設卡巴的防禦，這是一個千萬要記住的要領，不浪費兵力不只是可以運用在戰場上而已，在大後方同樣可以執行，只要確定敵人不會進攻，就該把力量用在適當的地方，而不是單純在原地緊張嚴陣以待。」

　　他說的話很委婉，但是喬明白這是一個教訓，因為在等待飛鷹神將來援的這一段時間，他們的確忘了判斷敵情，只是盯著一個目標認為霍克一定會趁將軍還沒有到來時再一次攻擊，完全沒想過其他的可能，讓所有的士兵耗費大量的精神在等待下一次的大戰，忘了士兵同樣可以投入重建的工程中，而只讓工兵繼續建設城牆。

　　「屬下明白了。」

　　鷹翔在心裡歎息，其實他們沒做到的事情還很多，少了經驗豐富的第虢，接下來就算重新建設好干欖的城牆，想要牢牢守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霍克就是看準了這一點，因此根本沒有把戰線快速往前推進的打算。只是此刻不容他把這一切說出口，年輕人都需要鼓勵，太多的打擊只會讓他們失去信心而已。

　　「明白了就好，現在去請所有的將領過來，我們必須重新規劃，一定要找到霍克下一個可能進攻的城市，絕對不允許再一次的失利！」

　　「是！」

　　霍克啊霍克，這麼多年不曾親自帶兵的你，看來依然寶刀未老，甚至跟過往比起來還多了一份決絕。

　　究竟是為了什麼，讓你願意從政事裡走出來，重新披上戰袍去面對這些血淋淋的畫面？我相信絕對不只是因為夏特拉的死而已，必然還有其他的原因。

　　……

　　龍族長老最後決定的試煉方式如果用幾句話來形容其實很簡單，不過就是把飛行器給他們，然後讓我們帶著一群剛成年甚至是未成年的龍族回奇斯。

　　乍聽之下好像不難，但是當你親眼看到什麼叫做未成年的龍族時，不但我的腦袋有點空，就連最擅長隱藏表情的修，我都可以看見他的眼角抽了一下。

　　「基本上龍族的成長跟一般生物不太一樣，成年的龍族幻化人形時看起來大概跟你們差不了多少，但是未成年的龍族……」龍慧摸摸幾個孩子的頭，那分明就是龍笑剛剛在教導的幾個奶娃娃，一個個看起來跟地球上大概七、八歲的小孩那麼大而已，聽說這些奶娃娃已經快一千歲，年紀是我的數十倍計算。

　　難的還不只是這些而已，想要回到奇斯，不管是用什麼樣的路線，都要穿越過泰勒迦納、翔龍、飛齊……我們要用什麼借口去解釋明明是去找藥的商人，為什麼會帶一群奶娃回來？而且這些奶娃的眼睛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的人類！

　　更難的是，就算我們現在跟外界不通，也知道飛齊跟翔龍的邊界有多麼不樂觀，而泰勒迦納那頭絕對把我們當成頭號通緝要犯，這回去的一路上，絕對是會被追著打，要保護這些娃娃平安順利回奇斯，絕對不比去什麼龍族的試煉之地簡單多少。

　　龍慧看出了我們的神色，笑了一下。「放心，雖然龍舞還是不放棄的增加一點難度，不過其實你們有一個能作弊的條件。」

　　龍舞不放棄的增加一點難度？

　　「你的意思是原本不會這麼困難？」

　　「我的原意是盡量讓你們帶出去的新一代龍族成員，都以成年的為主，不過龍舞反對，其他長老認為就算是未成年的龍族也有一定的實力，所以沒有多大的差異，因此……」

　　我恨龍舞！

　　要不是聽龍笑說龍舞的寶庫裡，好東西都被龍慧給騙光的話，我真想往龍舞的寶庫裡搜刮個夠本，管她會不會氣到噴火。

　　「作弊的方式？」既然更改不了事實，修注重的是龍慧似乎有另一個幫忙他們的方式。

　　「嚴格來說不算是作弊，所以我想說了龍舞也沒機會對我做什麼，我感覺到你身上有上古文明的鑰匙，那可是一樣好東西。」

　　龍慧一說，我們馬上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修在第一時間把我們在泰坦獲得的那一根滿是紋路的柱狀體取出來。

　　「長老知道這是什麼？」

　　「當然，別忘了龍族的智慧是傳承下來的，我的父母畢竟是出生在舊文明時代，會知道這是什麼並不是難事。」

　　「所以這是一把鑰匙……」

　　「沒錯，這是一把空間之鑰，在失去的舊文明年代中，是為了開啟空間之門而生，雖然舊文明被破壞得差不多了，但是時空之門可不是那麼容易損毀的工具，那比我們龍族的空間魔法陣還要堅固。」

　　現在我們終於明白為什麼獸人要對我們趕盡殺絕了，原來我們竟然在無意中得到這麼一個不得了的東西。

　　而龍慧像是嫌驚喜還不夠多一樣，馬上又告訴我們一個讓所有人的眼睛亮起來的解答。「你們手中這一把鑰匙能開啟的時空之門，恰巧就在泰勒迦納，擁有這一把鑰匙，等於擁有隨時可以朝泰勒迦納後門進攻的最佳條件，所以我雖然不曉得你們從哪裡得到這一樣東西，不過我想對你們的將來，會是一個相當大的助力。」

　　修握著手中的鑰匙，我可以想像他心裡的喜悅，看來這一躺旅程，不管最後能不能得到龍族的幫助，我們都已經算是成功，一把可以在不知不覺間侵略泰勒迦納大後方的鑰匙，與其攻打人類的國度，不如從獸人的先開始，如果真的成功，佔領泰勒迦納後，跟龍族的領地連成一片，到時候可以說是更如魚得水。

　　「這把鑰匙能開啟的門在哪裡？」

　　龍慧詭異的笑了一下。「就在泰坦，在泰坦主城外北方不遠的舊文明廢墟之中。」

　　這個答案連我都心驚膽顫，換句話說想使用這把鑰匙，我們還是必須帶著龍族穿越獸人在高加貢山的封鎖線，還很可能必須跟廢墟的守衛大戰一場？

　　「門的另一頭？」

　　龍慧聳聳肩，讓我又有想要拿槌子打龍的衝動。

　　「不曉得，畢竟我可是第一次瞧見空間之門的鑰匙，只能認出一部分的紋路，所以另外一邊的門在哪裡我不曉得，你們試試不就清楚了？」

　　說的真容易，要是另外一道門在天涯海角或是直接在飛齊或翔龍的主城出現，絕對會被圍攻亂刀砍死。

　　但是修沒有多想，馬上就確定這一趟考驗裡，他絕對會使用手中的這一把鑰匙，難道他真的不在乎鑰匙的另一頭會開啟在危險的地方？

　　「人生就是充滿賭注不是嗎？」雷瑟對我說，我開始懷疑不是龍族的龍都有讀心術，而是到龍族領地裡的所有生物，都會在突然間領悟讀心術的奧妙，除了我這個笨蛋以外。

　　「是你的表情太明顯，到了龍族之後，你的表情變得毫無掩飾，不過我覺得這是一種好事，你說是吧？里昂？」

　　里昂認同的點點頭，所有人都跟著一起點頭，只有我一個人在哪裡猛搖頭，差點連頭都一起搖下來。

　　這一點都不是好事！誰喜歡在自己的臉上寫心情日記啊！

　　「別搖了，小心把頭給搖下來，其實城主並不是真的用下賭注的方式來決定，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可以單單用下賭注就決定，你仔細想想就知道，從泰勒迦納這一邊的門開啟點是在舊文明的廢墟，另外一頭的門自然也是在舊文明的廢墟，連獸人建國時都知道不要破壞舊文明的建築，我們人類又怎麼可能為了建造城市而毀壞？所以另外一頭的時空之門，八成也是在郊外甚至在深山野林之間，你不用擔心我們會從翔龍或是飛齊的皇宮大殿裡突然冒出來。」雷瑟是經驗豐富的冒險者，在這方面的領域有些地方甚至比修還要強，既然他這麼肯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龍慧點點頭，確認我們知道所有的消息之後，開口問。「那你們決定什麼時候開始進行試煉了嗎？」

　　「現在！」修很確定，我知道他想要在最快的時間內把訊息傳達給奇斯的人知道，順便瞭解一下飛齊跟翔龍目前的戰況如何。

　　「我勸你們多準備一下，需要什麼，除了金銀財寶之外，龍族其實是很慷慨的。」

　　惡！我要吐了。

　　冰藍色的眼睛無可奈何的往我這邊看了一眼，果然我最近的表情都太過於明顯，連偷偷噁心一下都會被發現。

　　「而且這一路上很可能你們會歷經相當多的艱難，一旦試煉開始，就算有人有生命危險，我們也不會伸手幫助，就算是我們龍族自己的孩子也一樣。」

　　聽龍慧這個口氣……

　　「你們要一起跟來？」

　　「可以這麼說，必須有長老監督整個試煉過程，但是我們只會遠遠看著，不會出手幫忙，龍族、神族跟魔族之間有三方契約在，一旦牽涉到大陸上的權力爭奪，龍族的長老不得用自己的能力幫助任何一個人類甚至是龍族自己的成員。」

　　「為什麼？這會不會太嚴苛了一點。」

　　龍慧搖搖頭。「並不會，龍族長老的力量不是你們能夠想像，一旦插手，就會完全破壞整個大陸勢力的平衡，就算神族跟魔族不計較，龍族也會遭受到天罰，這已經不僅僅是契約的一部分而已，有些事情是不能違背的，就像元素之心即使多麼喜歡一個人，也不會將敵人的秘密告訴他一樣，冥冥之中，所有的生物自有一個法則存在，至今沒有生物可以打破這一條法則。」

　　聽起來好像每一個人都有命定的路一樣，不過我想打破法則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法則存在的意義就是維持這個世界的平衡，打破了不過是毀滅一個世界而已，沒有半點的意義。

　　「那沒事可以跟我們聊聊天嗎？」既然沒有辦法利用一下龍族長老們可怕的能力，不過趁機偷學一些知識倒是不錯的選擇，龍族的知識傳承千萬年，絕對有多到數也數不清的秘密跟力量可以挖。

　　「非常樂意。」龍慧又伸手摸摸我的頭，要不是看在他年紀比我大上百倍的份上，絕對會踹他一腳，老是把我當小孩子。

　　「那麼我們沒有疑問了。」修叫上文跟里昂幾人，看樣子是要討論接下來的路線和行動怎麼做會更容易成功，我看看龍慧，再看看身邊的一群小蘿蔔頭還有不少剛成年的龍族，覺得他們豎起來的瞳孔看起來真的非常有魅力，就算半瞇著也一副很精神的模樣，要是盯著敵人看，絕對會把人看得心驚膽顫。

　　「你們的眼睛真漂亮。」

　　跟我依然很陌生，處於初見面還不熟的幾個龍族成員，戒備的盯著我看了很久，其中最高大，身材修長，樣子跟龍笑有點像，但是五官顯得比較精明一點的成年龍族才站出來對我說一聲「謝謝稱讚」。

　　我笑瞇瞇地對著他東看看西看看，然後發現他的黑色長髮後面藏著幾片在陽光下發亮的鱗片，他露出微微不好意思的笑容，大手摸著鱗片。

　　「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你耳朵後面還會有鱗片？我看龍慧跟龍笑他們好像都沒有。」

　　「我叫龍玄，這鱗片代表著我剛滿一千歲成年，然後每滿一百年就會褪掉左右各一片鱗片，滿兩千歲時就會跟長老他們一樣可以完全幻化成人形，就算是眼睛也可以花點魔力掩飾。」

　　我恍然大悟的模樣，一旁的一個女孩子看我跟龍玄聊了起來，馬上湊過來也跟我介紹自己。「龍顏！我跟龍慧長老一樣是冰霜巨龍喔！比龍玄大一歲，領地外面的世界有不有趣？我可是聽長老說了好多好多的故事，人類真是一種有趣的生物，真的有人類喜歡屠龍嗎？為什麼故事裡的龍族老是喜歡綁架公主？是不是那些公主都跟你一樣漂亮？還是他們有著閃閃發光的頭髮？說不定連外皮都閃閃發亮，要不然龍族為什麼要綁架她？你說對不對？」

　　一連串的問句差點沒把我問得昏頭轉向，明明是看起來斯文又漂亮的女孩子，剛剛在龍玄的身後還一副羞怯的模樣，結果卻跟麻雀一樣的活潑，真想在那晶瑩如玉的臉頰上點幾點雀斑才比較符合她的形象，她的模樣跟龍慧長得也有點像，現在我仔細對照，發現同一品種的龍，變成人形之後，外形多多少少都有一點相似之處，原來連變成人形也是跟血緣脫離不了關係的。

　　龍玄跟龍顏連續兩個和我聊開來之後，其他的幾名龍族成員也不再顯得那麼拘束，大家紛紛圍成一圈坐了下來，一起分享外面的世界或是龍族領地裡的趣事，談話間我看見修往我們的方向看了一眼，雖然臉色沒有多大的變化，我卻可以從他燦紫色的雙眸裡讀到讚許的意味。對於我可以迅速的打入龍族新成員的圈子裡，他非常的高興和滿意。

　　我在心裡暗歎一口氣，還能說些什麼？儘管我是無意間達成這個局面，但是他顯然已經將這些細節全數計算在他的計劃裡，總有一天，他會找到機會將這些渲染成一幅他心目中理想的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