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在提議打遊擊的時候，可沒想過最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可是我必須承認，里昂他們將打遊擊的精髓發揮得十分徹底，他們不但對獸人的軍隊下手，還會對獸人的村落下手，然後還會對一些看不順眼的人類下手，因為分散得很開，又不是什麼龐大的隊伍，因此獸人的管理階層馬上就接到了不少有關於最近興起的盜賊消息。

這些消息被獸人管理階層收到之後，都只是大概看了一眼就不再多管，頂多在外面貼了懸賞告示，看有哪些賞金獵人或是冒險者、傭兵團……等，有興趣幫忙抓回來領賞金。

問題是這些告示都沒頭沒尾的，有的說這些盜賊是由人類組成的，有的說是獸人組成的，然後半獸人、精靈甚至是矮人等等各式各樣的說法都有，結果讓那些想要接懸賞令的人也不曉得從何接起，還有不少傭兵團乾脆混水摸魚，隨便抓了人就去領賞金。

一開始獸人管理階層還真沒發現發放了賞金，讓有些傭兵團與冒險者跟風，沒多久就讓管理者發現不對，火大的將這些驄賞全部撤下來，下次又有人說哪裡遇到盜賊的時候，有些獸人乾脆就懶得管這個爛攤子。

因為我的行動速度實在太慢，所以在所有人打遊擊的時候，我只能待在山谷裏發呆，然後發呆一段時間後，有時就會有同伴快速的沖進穀裏將傷者帶到我的面前要我治療。

所以我的生活就在發呆跟治療中度過，就算是重傷的人，只要能趕得上在還有呼吸的時候送到我面前，幾乎都是有救的，因此從行動開始到現在也有十多天的時間，出任務的人手目前為止沒有死亡人數，而我們原本只是臨時用的倉庫卻馬上面臨必須擴充的地步，這些人不但從獸人村落裏帶回不少糧食，還劫掠了商隊的一些物資，配合著已經開始不斷生產的生鮮食物，雖然山谷裏的半獸人不斷在增加人數，我們的食物卻是有增無減。

或許遲鈍的獸人沒有發現問題在哪裡，但是每一次打遊擊的隊伍回來都必須跟里昂做通報，把殺死的敵人數目，獲得的食糧錢財，一個一個記錄起來後，發現每一支隊伍殺的敵人人數雖然不多，搶回來的東西數量也少，但是慢慢累積下來，獸人計程車邱確實是以穩定的速度不斷減少。

聽里昂說，每天分出去的隊伍大概有一百組，每一組回來平均都會殺死一到二個獸人，累積十天就是一千五百個獸人士兵左右，這可是一個驚人的速度，要知道獸人的士兵再多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等到獸人真正發現問題出現時，說不定我們已經削減了他們上萬的軍隊。

「辛苦了。」

看我光是今天就治療了超過十個士兵，里昂有點心疼，越到後期打遊擊的士兵必須跑得更遠一點，才能夠獲得更大的效率，不能集中在一個地方讓獸人發現我們的存在，可是士兵跑越遠，越容易受到獸人的反擊跟追殺，因此一開始還算閑的我，到後來越來越忙碌。

因為我的光系跟水系魔法比起其他幾個魔法師還要強大不少，所以傷勢比較嚴重的士兵都是往我這邊送，看著這些士兵有些甚至被斷了四肢，我的心感覺比身體還要累。

「不會，這就是我的工作不是嗎？」

一開始我就有這樣的設想，而且其實已經比我想像的好很多，原本在聽到里昂要領軍攻打泰坦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會遭遇到成千上萬的傷兵，也想過有可能會因為傷兵人數太多，自己的魔法力不足，必須眼睜睜看著士兵死在我的面前，但到目前為止，我很慶倖自己還沒有遇到太多這樣的場面。

「你會想要回奇斯嗎？」

里昂看著我治療士兵，等到士兵身上的傷口完全癒合。因為身體修復需要大量體力，士兵陷入沉睡後，他突然這樣問我。

「為什麼這麼問？」

「大規模從祭壇回到幕特暫時是不可能，但是小規模回去並不是辦不到，由於獸人菁英在之前泰坦的那幾場戰役中都有重大傷亡，因此祭壇那裏萊特華達似乎並不打算派兵去駐守，所以如果你想回奇斯，我可以讓人帶你回去。」

「不要！」

我馬上拒絕。

「為什麼？」

「你明明知道答案。」我才不信跟我肚子裏蛔蟲一樣的他會不曉得為什麼。

「蘭，今天我得到消息，霍克已經到了奇斯邊界外，說不定從現在開始，奇斯那邊會出現大量的傷亡，在那裏你可以救治更多的人。」

「然後把我累死？」我知道他不是那個意思，可是我要讓他知道另一種可能，他希望我回去，是因為那邊雖然開始一場大戰，但是在奇斯內部絕對還是比在這裏安全，就算被霍克攻陷，修也可以在第一時間把我送到神秘山谷中避開追殺，而在這裏一旦被獸人發現，根本沒有任何安全保障。

但是他一定也知道另一個可能，那就是如果我回奇斯救治傷兵，依照我的個性，我不會讓自己照看的傷兵死在我面前，肯定會用盡魔力直到自己無法支撐為止。

里昂這一次又沒有話說了，我發現這是里昂的弱點之一，只要別人理直氣壯，理性的他就不會硬要反駁來達成自己的希望，其實這是他的優點，只是變成了我能利用的弱點。

「在奇斯有足夠的魔法師，而且當初我讓那些懂藥草的人到奇斯定居不是沒有原因，就算沒有足夠的魔法師，那些藥草也可以救治不少的人，甚至比魔法師更加有用，至少它可以救治大量的傷者。」我相信有過我的解釋後，修很清楚魔法師的魔法需要用在重傷垂死的人身上，而那些藥草則是可以用來治療傷勢比較輕的士兵身上。

治療完這麼多的士兵，感覺有點累，所以身體往後靠，靠在里昂的身上。「不用再花腦筋想怎麼勸我了，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所以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奇斯，要不然再多正當的理由都不夠說服我。」

里昂沒有回答我，他只是伸手抱住我，把我緊緊抱在他懷中。

「我只是不想看見你又受傷。」

看來之前我沖到他跟萊特華達之間那一幕，他始終介意著。

「那待在你身邊讓你看著不是會比較放心嗎？我可不保證回到奇斯，自己會不會做出更驚天動地的事情，在奇斯可沒人管我。」唯一管得住我的修不會有那麼多時間放在我身上，現在奇斯可以說是兵分三路，他肯定忙得跟陀螺一樣，說不定連跟我說句話的時間都找不到。

「換個話題吧！你覺得我們打遊擊可以維持多久的時間？」

他不反對我轉移話題，里昂自己也懂得擔心這種東西是沒完沒了的，只要你把心放在對方的身上，就算另一方到了天涯海角看不見的地方，還是會想著這樣對他好不好？他會不會過得比較不快樂等等一堆的問題。

「應該可以持續一段時間，萊特華達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看他說得多簡單，他可是一手決定轟掉整個泰坦的人，連首都都被完全摧毀，萊特華達不忙得焦頭爛額才奇怪。

「有時候我很好奇你腦袋怎麼長的。」

里昂低頭看著我，一邊的眉毛揚了起來，樣子英俊無比，害我的髒不合時宜的怦咚怦咚跳。

「這句話好像是平常我用來問你的。」

「我不能夠有同樣的疑問啊？」

現在我越來越覺得里昂很神奇，我真的猜不透個性明明就是如此樸實的一個人，為什麼可以裝進那麼多跟樸實二字完全無關的計謀，這跟我可不同，我一眼看起來就不是什麼乖寶寶，腦子裏有一堆壞主意並不稀奇，可是里昂是大好人耶！大好人怎麼可能想得出這種壞到肚子裏去的計謀？

「當然可以，你想知道答案嗎？」他笑得很溫柔，不過我腦袋中響起警鐘。

「想。」腦袋的警鐘管不住嘴巴，他那一雙眼睛太有催眠的力量，害我整個人開始恍神。

「偷偷告訴你。」他的臉靠我越來越近，然後幾乎是貼在我的臉頰旁邊，用很小聲、很小聲的聲音在我耳邊說，我必須很注意去聽。

「全部，都是跟你學的。」

這個方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我敢打賭，他臉上絕對有跟傑瑞特學過來的壞壞笑容。

忍不住，轉過頭就往他臉頰上咬，可是硬邦邦的，害我只能不斷的啃，這傢伙之前跟越來越壞的傑瑞特混太久，連這種痞子才會做的事情都給我偷偷學，可惡！

里昂低沉的笑聲響起，任由我在他身上啃，反正他現在的皮越來越硬，我頂多只能在他的肌肉上磨牙，連一層皮都蹭不掉。

然後又有人送傷者過來，一眼就看見他們神聖的聖者大人整個人像章魚一樣賴在他們將軍的身上死命磨牙……整個……就是沒有半點形象……

帶著傷員進來的天地，他前天就出去行動，遊擊隊一旦出去都是除非手邊的物資用完，或是隊員有受傷才會回來，順利的有隊伍從第一天出去，連續攻擊了好幾次獸人，都還不需要回村落，不順利的可能一天就必須要趕緊回來治療。看天地的模樣，他們這一次的動八成不是很順利，不過看天地看著我們兩個的形象還能夠笑出聲音，就知道儘管行動不是很順利，但也沒有太嚴重的問題。

「你們兩個是在幫這些傷員解悶嗎？」

天地將傷員扶到我前面空著的椅子上坐下，指了指剛醒來正在偷笑的傷員。

「是啊！你不知道他們躺在這裏多悶，多笑一點，氣氛好一點，傷口也會痛一點。」

為了節省法力，治療這些傷員都是以沒有生命危險就好為目標，因此儘管傷口已經癒合，可是要等到完全康復還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跟我之前被萊特華達打到是一樣的狀況，靠近傷口的肌肉或內臟會痛到不行，所以他們一邊笑一邊還會露出猙獰的表情。

我看了一下新來的傷員，是一個貓族的半獸人，樣子很年輕，似乎才十四、五歲的模樣，腰上有傷口，雖然經過包紮，但還是不斷地滲血，胸膛上也有一大片瘀青，這一類的傷勢一看就知道是被獸人打的，只有獸人打人會這樣蠻橫，通常先身體撞或打，再用武器。

貓族少年算是幸運，攻擊他的獸人並沒有用到武器，腰上的刺傷是爪子留下的，在肌膚上刺出一個血洞，然後順著血洞往旁邊刮了一層皮下來，很嚴重，八成是傷到主要動脈才會這樣一直流血，但是這一類的傷口卻也是最好治療的，因為傷口面積很小。

治療術很快的落在腰上的傷口，滿是鮮血的洞慢慢地癒合起來，現在我已經比較不怕看到這一類的畫面，就像醫生都是需要經驗的一樣，最近我甚至還可以依照傷口去判斷攻擊者，有身體內部嚴不嚴重。

「好了，躺著休息幾天的時間就可以恢復如初。」看見見傷口完全癒合，我看興的對貓族半獸人笑了一下，結果貓族人獸人沒有半點反應，傻傻的看著我，臉越來越紅。

這個表情我已經很習慣，之前大家忙著大戰，沒有多少人有時間多看我幾眼，現在這些傷員完成任務，又是這麼近距離，好像現在才發現我長得是什麼一個模樣。

「口水流下來了喔！」

半獸人一樣很好騙，我一說完，他馬上不好意思的伸手擦嘴角。

里昂跟天地同時歎氣，天地趕緊拉著貓族少年去找個新位置躺著休息，這裏的位置很多，天地很快就安排好少年回到我身邊，目的是跟里昂報告這一次行動的過程。

「遇到棘手的敵人了？」

天地點頭，天地是目前隊伍裏最好的斥候，一般有他領隊，幾乎都可以在外面待個七、八天沒問題。前一次出發他就是八天後才回來，這一次卻只有兩天，可見絕對是遇到強硬的敵人。

「正好遇到獸人的軍隊，大概有兩百多人，原本打算要放棄，人數相差太懸殊，我們這裏只有八個，不過因為他們的行動路線很巧的會經過我們剛設好不久的陷阱，這是很好的一個機會，說不定可以同時殲滅兩百多人，因此討論了一下後決定跟上……這樣應該不算太過莽撞吧？」

故事沒講完，天地忍不住問了一下里昂，天地他的個性在同伴間也有點不同，比一般精靈還要來得敢做，所以有些精靈會慎重考慮的事情，天地卻會毫不猶豫的去執行。

「換成是我也會這麼選擇。」

里昂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讓天地微微松了一口氣，漂亮的臉龐莫名其妙的紅了一下，我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心想說不定是他喜歡的人曾經說過他這一點個性，否則以他那麼看得開的人，才不會介意其他人的想法。

好像看到我曖昧的眼光，天地臉又紅了一下，假裝沒看到我的眼神繼續把故事說下去。

「因此我們很小心的跟在這一獸人後面等待機會，因為獸人的鼻子靈敏我們不敢靠太近，怕就算身上儘管用了去除味道的藥劑，但是一天流汗下來多多少少會有味道殘留，沒想到獸人的速度就是這麼快，因為我們離得比較遠，在確認他們中陷阱趕到現場時，他們都已經從陷阱中出來，小貓的經驗不足，沖太快才會被獸人給發現，幸好他機靈，立刻裝成是一般的獵戶以為自己設下的陷阱有獵物，結果看見是獸人一臉慌趕快跑，獸人當然不可能那麼容易放過小貓，二話不說就對著小貓打，小貓跑得也快，我趁著在轉方向暫時躲開獸人視線時，抓著小貓趕緊回來。」

「獸人有發現其他人嗎？」

「沒有，我跟他們打了暗示先回來，他們在應該還在半路上，或是繼續跟蹤這一隊獸人想辦法造成更多傷亡，雖然這一次小貓受了傷，不過我們的陷阱成功獵殺了三個獸人，算是不錯的收穫。最主要，我聽見那幾個獸人說了有關於萊特華達那邊的事情，聽說萊特華達已經確認登基為國王，他想要繼續出戰，可是獸族的長老並不同意。

這一次獸族中的獅頭獸人跟虎頭獸人死傷太過慘重，皇族的血脈最純粹的只剩下萊特華達一個，長老希望萊特華達可以將戰事交給其他獸人來進行，而他則是在這一段期間儘量跟其他的獅頭獸人想辦法留下子嗣，萊特華達對於長老的意見相當不滿，現在兩方正在僵持中。」

「看來萊特華達要變成泰勒迦納最高級的種馬了。」

我為萊特華達感到可憐，換成是我也不想要同意，我看天地的說法是比較委婉而已，萊特華達的態度肯定不只是不滿，說不定正在大發雷霆，一個堂堂的戰將要淪為種馬，那可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

里昂跟天地對我的形容詞笑了一下，接著我又看見天地莫名其妙的臉紅，害我越來越好奇天地的情人究竟是什麼人物，會說天地的個性太莽撞？會跟種馬或是萊特華達有任何小關連？

「這對我們來說可是一個好消息。」

「是啊！當了種馬的萊特華達可沒有機會帶兵搜尋我們的位置，剩下的獸人將領雖然也很強，但肯定沒有萊特華達那麼恐怖，說不定有機會你還可以幹掉一、兩個。」感覺上少了萊特華達的威脅，里昂的安全係數越接近百分之百，心情馬上好起來。

「希望有那麼順利，除了這些消息之外，還有其他的嗎？」

天地點頭。「我中間有跟商對工會的人聯繫，聽說霍克跟奇斯已經正式開打。」

「情況怎樣？」是霍克耶！對手是霍克，就算對修跟傑瑞特他們有再多的信心都不夠。

天地安撫我，似乎情況比想像中還要來得好。「一開始霍克的進攻就相當猛烈，魔晶炮像是不用錢的一樣對著城牆猛轟，但是後來發現，奇斯城用來建設城牆的岩石跟一般的不同，就算在密集的炮轟下，城牆只有些微損傷，更新的狀況還要等其他隊伍回來看有沒有跟工會聯繫才知道。」

雖然已經知道霍克的第一波攻擊對奇斯似乎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可是有了新的消息後，心情並沒有比較安定一些，讓人不禁想要更清楚知道目前的狀況。

「不要擔心，陛下會有辦法的，而且就像你所說的，就算真的打不過，要躲不是問題，所以不要擔心。」里昂揉揉我的臉，在我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我也只能在心裏跟他一起禱告，希望一切都可以順順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