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霍克決定遵從飛齊君王的意見了？」

修接到這消息的時候，也許該驚訝的是，自己對此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好像這本來就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只是他卻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或許該說，這是一種直覺，直覺霍克會答應飛齊君王的要求。

「是的，現在飛齊那裏已經開始調軍，只是……飛齊的君王也不願意放棄翔那一頭的勝利，所以大部分的軍隊依然放在翔龍與飛齊的邊境。據說左相願意提供軍隊給霍克，讓他可以擁有足夠的力量來攻打我們。」

蕭恩述說著消息，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這個消息裏有好有壞，壞的自然是接下來他們必須面臨霍克的攻擊，霍克可是目前存在的四大將領中最讓人頭痛的一個，沒有多少人會想要跟他一戰。

而好的方面就是飛齊左相的「幫忙」，如果霍克領的是自己的軍隊，或是飛齊國王的軍隊，那他們除了擔心霍克之外，還必須擔心那些威力強大的士兵，但是左相可幫了一個大忙，給霍克一個也許本身力量不錯，但是人心卻有很大問題的兵力，到時候他們不要自己打起來就不錯了。

修笑了，如果說前面那個消息對他來說不意外，那這一個消息可就精彩得讓他忍不住想要微笑。

「這是最好的消息了，蕭恩。」

一個比霍克不來攻打他們還要好的消息。

「您的意思是？」

「我們遲早都必須面對跟霍克之間的對戰，既然一定要打，你認為是跟領著自己最強大的軍隊跟我們打的霍克比較容易對付？還是領著一支向心力不足的軍隊會比較容易對付？」

修點明，蕭恩馬上就明白，而且現在的奇斯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只擁有一座小城的小軍隊了，他們現在的兵力雖然比不上飛齊，可是跟當初相比多了三倍，何況還有以一敵百的龍騎兵，真的要跟霍克一戰，並沒有問題。

「我們都知道這點，照理說霍克應該也很清楚，那為什麼他要答應飛齊的君王？」

關於這點，修在跟可多雅交談過後，已經知道了原因，但是他不是那種會將別人的隱私說給別人知道的人，因此他沒有告訴蕭恩。

霍克只是順其自然，沒有抗爭而已，他不在乎生存，現在的他，要的不過是讓自己的人生可以多一點起伏，讓他不再是那樣漫無目的，跟奇斯好好打一場或許可以給他的生命帶來一些改變，霍克賭的就是這個。

他忠誠於自己的國家，卻不代表會為自己的國家當一個傻子，霍克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可是他至少追求著，終其一生，他走的每一步，都是他自己決定，沒有人能左右。

「不管霍克為什麼會答應，我們總是要與他一戰，先好好的去準備吧！跟霍克的一戰，我想會是相當激烈的一場，你要讓每一個人都知道這一點，霍克會在意自己士兵的死活，但是如果他手中的棋子是別人用來陷害他的，恐怕以霍克的個性，會利用這一點來一場死傷慘重的戰爭。」因為換成是他自己也會這麼做，不但可以好好的運用手中的兵力，還能藉此剷除敵人的力量，霍克答應這一個要求，又何嘗不是為自己兒子跟手下做打算？

不管這一場戰爭最後的輸贏如何，損失的是奇斯的兵力跟宰相的兵力，對霍克來說，全部都是敵人，到最後，如果他能退場，他或許會是最大的贏家。

蕭恩很快的退出，霍克從翔龍邊界趕到跟奇斯的邊界，以他的能力不需要太久的時間，他們很快就必須面臨霍克的領軍。

修知道不只那些士兵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會緊張而已，其實連蕭恩本身都一樣，別人不曉得四大將軍的強大，但他們當初可是活在四大將軍之一的教導下，比誰都還要明白什麼樣的人是站在金字塔頂端俯視眾生。

「您覺得我們會勝利嗎？」

一直沈默守在角落的飛藏很突然的開口，看來他也受到了影響。

「我們會勝利的，至少，絕對不會輸。」

修有這一點自信，要是領著如此強大的軍隊，還輸給那一個向心力不足的大軍，那他沒有資格坐在這裏……況且，霍克要對付的不只是他而已，恐怕連霍克自己都料想不到，在接下來的那一戰，除了奇斯，還有一個可多雅大煉金術師在等待一個結局。

泰勒迦納

我們長久待在這一座獸人的城市也不是辦法，等到萊特華達解決泰坦那一個爛攤子後，遲早會發現我們的存在，所以等聯絡好那些確定要投靠奇斯的半獸人之後，我們選擇了泰勒迦納境內的一個偏僻的小頁子（這似乎是個蟲？可是應該是小什麼？），將村子的裏的獸人全部俘虜起來後，開始慢慢建設一個像是山寨一樣的村莊。

半獸人集結的速度很快，因為早在兩年多前，這些半獸人早就跟奇斯有了聯絡，現在確定自己的孩子或是朋友在奇斯過得不錯，也確定奇斯的君王不會對半獸人有任何歧視之後，他們就開始往里昂告訴他們的集合地點慢慢聚集，然後一小批人馬往我們所在的村落彙聚。

等到我身上的傷全部都好個完全，不再動不動就痛得哎哎叫之後就移動，原本一個小小的村落越來越大，原先就還有六千多名的戰士存活，再加上這些聚集來的半獸人，一下子聚集地超過了兩萬名人口。

幸好之前我們的半獸人戰士都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場面，他們對自己的同族很有信心，畢竟半獸人有一半的血統來自於衝動的獸人，因此在行事上有大半都屬於直率的個性，當他們確認了加入奇斯，對半獸人而言他們將從昨日低下的地位抬升至今日的局面後，所有的半獸人也不再猶豫，他們已經受到獸人的壓迫有太長久的時間。

半獸人受到的折磨比起倫特那些受貴族壓迫的人民還要淒慘。在獸人的眼中，他們是商品是奴隸，連想要過跟平民一樣的日子，偶爾可以喘一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他們早就想要反抗，許多年來也不是沒有聚集過同族的夥伴聲討過，但是半獸人的數量比獸人還要少，力量也沒有獸人強大，就算比獸人多了一點冷靜，多了一些智慧又如何？他們的生活太過困苦艱難，根本沒有力量來儲存足夠的物資反抗。

現在有奇斯的號召，有奇斯的兵力跟物資做後援，再加上他們的家人跟朋友在奇斯都過得很好，所以他們的心裏再也沒有半點猶豫，就算必須付出莫大的犧牲，他們也不會後悔，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半獸人數百年來最好的一次機會，一旦錯過，他們不曉得還要忍受多少年的壓迫，才有可能再一次看見希望。

所以當里昂詢問隊伍裏半獸人的意見時，每一個半獸人都是那樣充滿信心，認為自己的族人絕對會配合這一次的行動，而事實果然就像他們所說的那樣，更可觀的是，他們的村落幾乎是將所有具戰力的人全部都派了出來，從這裏就可以看見半獸人這一次真的打算背水一戰來搏這一次的機會。

看著這些義無反顧的半獸人，他們眼裏的堅定讓人無法不感動，就連我們隊伍裏的半獸人戰士，看到己的族人是如此支持，眼中也都泛起了熱淚，他們都清楚，所有的族人已經等了太久、太久的時間，這一次，他們決定放手一搏，一旦不成功，幾乎就是整個半獸人部族的滅亡。

幕特的人民，同樣是受到許多年壓迫的人類，看著這些半獸人，他們想到了自己的過去與故鄉的家人，原本他們以為自己已經是最勇敢最勇於下這一次賭注的人，可是看見半獸人，他們才知道，這些半獸人的心比他們還要堅決，今天如果奇斯失敗了，他們還有一個幕特可以回去，沒有多少國家願意翻山越嶺去佔領一個沒有多少資源的小國家，而半獸人，一旦失敗了，他們在這片大陸上，將再難以尋找立足之地。

因為同病相憐，也對他們勇氣的佩服，這些新的半獸人跟軍隊裏的幕特人很快的融合在一起，我們看著眼前可以說是團結一心的景象，沒有人不感到欣慰。

「奇斯是一個落魄者的集合。」我賴在里昂的懷裏，看著那些半獸人、幕特人，再想想自己，然後感歎。

一旁有人聽見我的話，不是很認同的揚起眉毛，有些是精靈，有些是人類，也有少部分的半獸人，他們都是接下來整個隊伍中領軍的人，聽到我說的話，似乎覺得落魄者這幾個字有貶抑的意思在，如果我的身分不是身為一個受人尊敬的聖者，說不定馬上就要被人大罵一番。

「別瞪我，我說的可不是假話，落魄者又怎麼樣。」

我可不在乎他們瞪我，他們的眼光又沒有修那麼冷冽也沒有里昂那種威嚴，把眼珠子瞪出來我都不會怕。

「你們想想……修，我是說陛下，他當初可是從倫特逃亡，到現在都還是倫特的通緝要犯，這不是落魄者是啥；而我……我的故鄉連一個人都沒有了，我再也回不到原來的地方，要不是里昂撿了我，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所以我說自己是落魄者，也沒什麼不對。里昂他們哪一個不是平民，而且都是逼不得已，為了自己的家人、為了求生存加入奇斯，勉強也能構得上這個稱呼，你們就更不用說了，半獸人被獸人喊殺喊打的，罪者逃亡到幕特，至於精靈雖然最不適合這個稱呼，可是也必須承認飛齊跟其他的國家逐年破壞了自然，讓精靈的領土不斷地減少，我們有哪一個不是被逼到迫不得已，必須重新求生存的一分子？說我們是落魄者，我真的不覺得哪裡有錯。」

聽到我的解釋，幾個人臉上都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不過很顯然的，裏面沒有了對我的不認同跟怒火，我的說法並沒有錯。

不過這些人也真是的，落魄者是哪裡惹到他們了？一定要把事情想得那麼糟糕？

「喂！你們的腦子除了往壞的方面想，難道不能積極一點嗎？落魄者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形容詞，並不是貶義詞，當落魄者又如何，我們都已經被打到了穀底，但是現在正慢慢的往上爬不是嗎？正因為我們幾乎是從一無所有開始，更顯得我們的進步空間很大，有一天成功了，也更能讓每一個人都因此驕傲，有誰不是認為白手起家的人最偉大，我們要當的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你們應該感覺到未來充滿光明才對。」

聽到我的解釋，很多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而且整個臉色不但有了剛剛一開始的自信，還多了一點驕傲跟榮幸，讓我不得不感歎，越是科技落後的世界，人的心念果然就越單純越好鼓舞。

不過也有人用不是完全責備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這其中有天地，有赫森，當然還有里昂。

「有你這種鼓舞的方式嗎？」

里昂在我耳邊悄聲說，氣息吹在耳朵上癢癢的，我忍不住想要躲。

「這才不是什麼鼓舞的方式，我是在增加他們的自信，對自己的自信，你不覺得他們很需要這個嗎？」

我可不是隨便亂說話，這些人待在底層的時間太久了，要知道被奴役久了就會有奴性，被人欺負多了就容易膽怯，現在沒有出問題，不代表將來在面對強敵時也能安然度過，給他們越多的自信，讓他們知道自己其實可以做得比別人更好，那在將來面對挫折時，才不會輕易倒下。

里昂看著我，明白了我的想法，所以他在我的耳邊，又輕輕地說了一句謝謝，然後陪我一起看這些人的臉上，除了那種背水一戰的努力之外，更多了一種對未來的渴望。

小山寨的整頓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畢竟人多好辦事，里昂他們當初選的地方是半獸人提供的消息，這一個村落位置偏僻，可是卻是在一個美麗的山谷之中，山谷的位置很好，它位於幾個不是很高的群山之中，入口很隱密，被一大片樹林給擋著，如果不進入樹林仔細尋找，不容易看見一堆石頭中的一條通道。

這麼好的一個村落獸人的卻稀少的原因在於山谷裏沒有特別的獵物，大多數的獵物都是小雞、小兔子等等，這對食量龐大卻又不擅長耕作的獸人來說，一個美麗的山谷跟窮山惡水沒啥兩樣，這就是為什麼這一個對人類來說是絕佳的一個好地方，卻沒有多少獸人願意居住的關係。

因為來到這裏的半獸人越來越多，空間戒指裏存放的食糧不可能長久維持，而泰坦那個方向暫時不適合往前，因此也就沒有辦法跟奇斯那邊做聯絡讓他們提供食物。

不過這裏的山谷腹地相當廣，獸人不懂得耕作，人類卻懂，更何況還有精靈在，搭配著鍊金術提煉的藥劑，一下子就開墾了不少土地種好短時間可以收割的疏菜；長時間才能獲得的穀物，精靈也用了魔法催生，不過為了避免破壞整個土地的植被，所以並不是一下子就讓這些穀物成熟，還需要一段時間等待。

這段時間鍊金術師在士壤里加了不少營養藥劑，據他們說這是讓收穫加倍的好東西，幕特可以栽種植物的地方太少，所以一旦發現有哪個地方可以種植食物，他們就會想辦法讓收穫可以增加並且不破壞土壤。

這可讓我好奇極了，忍不住在鍊金術師調配藥劑的時候乖乖待在一旁觀看，並且還學了不少，他們都說我是一個好學生，讓我得意了一下。

「這是奇斯最近的消息。」

絡卡今天一早就出了山谷，然後現在回來又交了一個消息給里昂，消息是從魔法公會裏發出來的，因為絡卡本身是半獸人，行動又快速，在泰勒迦納西算是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色，因此如果有需要跟外面通消息，或是採買一些物資，都是派他去進行。在我身邊保護我的人換成天地，天地沒有絡卡那麼容易欺負，但是卻是一個很好的聊天物件，跟他在一起很容易忘記時間甚至忘記自己在那裏，所以有時候我喜歡賴在他身上，感覺像是多了一個漂亮又瀟灑的哥哥。

不過也不能常常賴著，因為里昂會不高興，他不是容易吃醋的人，尤其對天地吃醋沒有任何意義。精靈一旦有守候的物件，就算我有一張漂亮的臉也沒半點用處，里昂知道這一點，但他單純的不喜歡我跟別人有身體上的接觸，而且還是黏緊緊的這一種，只是他不會阻止也不會多說什麼，他認為這是我的自由，親近人不是壞事，他要控制的是自己的脾氣。

但老實說，他的脾氣已經夠好了，我一點都不希望他再控制下去，這樣的里昂剛剛好，所以雖然我喜歡往天地的身上賴，但是要看時機。

「奇斯現在怎麼樣了？」

我看見里昂正在打開魔法訊息，馬上跑到他身邊往他手臂上一掛，賴在他的手上跟他一起看，大概是我的行為模式跟個孩子沒什麼兩樣，所以一邊的絡卡在原地翻白眼。

「霍克準備攻打奇斯。」里昂很快的回答我，然後把訊息遞給我，我剛剛一晃眼才看一半，現在仔細看完，瞭解到整個過程，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

「我們要回去嗎？」

其實我是很想回奇斯，可是現在我們待的地方，離奇斯可遠了，現在身邊的人馬又多，根本不可將所有人帶到祭壇進行空間傳送。

「不，我想陛下的意思是他們能應付。」

「真的？」不是我不相信修的能力，而是我們才剛見識到萊特華達是一個如此強大到恐怖的存在，很久以前他也跟霍克面對面交戰，結果人家霍克可是毫髮無傷的離開，這樣的強敵，如果不聚集足夠的力量，我真的很難相信有辦法對付。

「當然，別忘了奇斯那裏跟我們比起來，可多了不少體能強悍的龍族。」

「你還不是一樣體能強悍，你都不見得可以打得過萊特華達，更何況那幾個龍族只是孩子。」

絡卡在一邊又翻了白眼，我踹他一腳。

「幹嘛！我說的話哪裡不對？」

「聖者大人，那些孩子比你大了好幾百歲。」

「龍族的年齡計算方式跟我們不一樣，他們頂多等於人類的二十歲，我！已經二十好幾了……還是三十了？」講到一半，我發現我自己搞不太清楚自己的年齡，跟這個世界的人相處久了，果然會跟他們一樣對年齡不太在乎，之前我還擔心自己活不過一百歲，因此斤斤計較年齡。

在聽龍族長老解釋，要活得跟里昂一樣久說不定不是問題後，我也開始懶得去計算那些有的沒有的東西，然後又因為睡了兩年的時間，明明是一加二這麼簡單的數學問題，我卻完全懶得去想。

絡卡又翻白眼，不過他比我還不清楚我的年齡，目前在這些獸人、人類、精靈的眼中，我似乎一直都處於未成年的狀態。

「現在的奇斯很強。」里昂這麼告訴我。

「真的？」能強得過霍克嗎？

我必須承認，霍克在我的心裏，的確是有一點傾向於神話。

「當然是真的，不要太小看傑瑞特他們，我們在山谷的那兩年，他們很辛苦在提升自己的實力，你在校場上看到的練習只不過是冰山一角，他們真正的實力恐怕要等到上了戰場才能發揮。」

「我只是擔心。」

「我知道，但是我們做好我們這邊的事情就好，這樣不管那邊是成功還是失敗，都會知道遠方還有我們在這裏等待。」

里昂輕輕地說著，我握著他的手，似乎隨著他的目光，可以看見遙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