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暫時休息一下，我回到在城堡的房間，對我來說大概就是感覺半年沒看見而已，事實上這個房間其實已經空了兩年半。

　　我一到房門前，竟然看見赫森站在門口，我愣了一下，身後的里昂輕輕把我推向前，我這才想起對這一個人，我需要好好的道歉。

　　「赫森……」

　　「蘭大人，歡迎回來。」

　　「赫森，對不起，是我任性。」

　　「您平安回來就好。」赫森用僵硬的表情看著我，這樣的姿態我反而猜不出來他是不是還在生氣？或是願意原諒我的所作所為。

　　「赫森，如果你生氣的話老實告訴我好不好，要罵我也沒關係，我是說真的，當年真的是我不好，你並沒有錯。」

　　如果我後來有跟著修他們一起回來的話，我還不會那麼內疚心虛，但是我卻沒有，我想當時的赫森看到我不在平安歸來的隊伍裡時，以他的個性肯定相當的自責，接著我又讓他等了兩年的時間才回來，如果我是赫森，就算不恨，恐怕也很難以釋懷吧？

　　「當時的確是我的錯，不管大人您做了什麼，我沒做到我該做的事情，錯誤就在我的身上，這是原則的問題。」

　　果然是像赫森會說的話。

　　「但是我的行為一定讓你很困擾，也很自責，我不想要那樣，所以如果你心理不平衡，請發洩在我身上沒關係，我真的不是什麼好人、好聖者，我只是一個不懂得替人著想任性妄為的普通人，做錯事了就應該要罰。」

　　現在就算赫森氣到決定打我，我也不會反抗，說不定心裡還會比較舒服一點。當年我逃離城堡，唯一的遺憾就是赫森這裡沒有處理好，現在加上時間，我的愧疚越滾越大。

　　赫森搖搖頭。「我不怪大人，一點都不怪，那時候我的確失了職，連父親都是這樣認為，所以我會檢討這一點，將它做得更好，所以我不怪大人，真要說有什麼特別的話對您說，還是那一句『歡迎回來』。」

　　我看進他的眼裡，發現他說的是事實，這個做事一板一眼的人，真的完全不計較我的任性，而且看著我的雙眼有著溫暖，他是真的高興我能夠回來。

　　看他這樣，我心裡就更不舒服，整個愧疚感好像快要把我給埋起來一樣。

　　「如果赫森說不在意，你就不要想太多，下次記得不准隨便亂跑就好了，做事之前要想想別人會不會擔心。」

　　里昂趁機告誡我，看來他對我偷偷離開城堡這件事情跟赫森同樣認為自己有責任，似乎以後要對我的行蹤更加嚴格控管一樣。

　　「下次我改進。」

　　「是不准有下次！」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對我回答，我耳朵差點沒聾掉。

　　「是是，我知道了。」

　　我乖乖答應，但是兩個人臉上的表情完全不相信，一副好像如果不把我好好看住，我肯定又會幹出什麼白癡的事情一樣。

　　「我有那麼不可靠嗎？」切！

　　赫森沒有說話，里昂只是微笑，雖然兩人都沒有反應，我也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可惡！氣到爆筋，肩膀上的水藍看見我的表情，似乎以為它又要出動了，對著兩人開始張牙舞爪，只要我的命令一下，它隨時都可以衝上去幫我製造「誤會」，那模樣真的很……可愛，害我一個沒忍住笑了起來。

　　「算了，不可靠就不可靠，反正我的確也不曉得哪些事情你們又會想阻止我，而我卻不想照著做，反正以後我會盡量以自己的安全作為行動的基準考慮，這樣可以了吧？」

　　里昂點頭了，赫森依然看著我，不過我知道他這個死板的傢伙不是表示不同意，而是因為他是下屬因此不對長官的意見表達是否認同而已。

　　「不要站在門口說話，進來陪我聊聊。」

　　拉住他的手，直接就往我房間裡走，我的房間跟當初我偷跑的時候一樣，沒有任何改變，就連床單也都還是我最喜歡的那一種，舒服的在床上坐好，我問了問赫森這兩年來他做了什麼，我相信以他的能力，修應該不可能讓他只是待在這裡等我而已。

　　「我跟城主一起出戰，在您回來之前，我算是城主的近衛，兩年前城主的近衛犧牲了幾個，因此選了不少人一起訓練，從中抽四個來填補空缺，我則一直在城主的身邊，學習到您回來為止。」

　　我看看赫森的模樣，跟兩年多前比起來，膚色黑了一些，身高好像也有微微長了一點，最大的差別是臉上的表情。當年若還有一些稚嫩存在，現在則變得剛毅十足，感覺上就是男孩到男人的完全蛻變。

　　「你變帥了，赫森。」

　　「您也更漂亮了。」他接下我的讚美，還難得會懂得奉承回我一句愛聽的話。

　　「真的？我自己可感覺不出來。」

　　赫森點點頭，然後反問里昂。「大人的確是有改變，兩位都是，其實我想彼此應該可以看出來一些變化，里昂大人……」

　　「不要叫里昂大人啦！他也沒比你大多少，都離開了兩年多的時間，不像傑瑞特他們那樣可以在戰場上建立功績，現在還是大隊長一個，你們兩個人的職位又沒差多少，大人來大人去的，聽得好累喔！而且你答應過我私下的時候叫我名字就好，怎麼可以過了兩年就反悔！」

　　「是啊！我們兩個年紀也沒差多少，官階也差不多，就不要叫我大人了。」

　　里昂同樣不習慣別人這樣叫他，而且他的個性比我還不喜這一類的稱呼，徹底的鄉下出身小孩，純樸得很。

　　赫森靦腆的笑了一下，接受了我們的意見。

　　「我覺得你們兩個都有著改變，並不是說整個外型有什麼很大的變化，而是身上好像打從內散發到外，都有一種吸引人注目的光彩。」

　　「這樣啊……這樣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然是好事，現在的奇斯很需要像你們這樣的人。」

　　「為什麼？」

　　奇斯多的是光彩奪目的人，像是傑瑞特，不要看他散散的，其實他從以前在軍營裡的時候就常常有發光發亮的感覺，容易相處的個性，英俊瀟灑的外貌，有著同年齡層裡高人一等的武技，現在又是大陸宣稱最強的職業龍騎士，這樣的一個人物隨便往哪裡一擺，都是吸引人注目的對象，更何況還有泰爾啊！蕭恩啊！文啊！大魔王修啊！

　　「那不一樣，修大人算是一個，他的光彩來自於世家出身的氣質，歷練多年的冷靜，透析世事的眼光，凡是看見他，自然而然就會想起像是君王、領導者這一類的稱呼，這是其它大人還辦不到的一個轉變。」

　　「而看見蘭，就會想到光明、和樂、幸福，你就像是擁有一雙可以撫慰人心的手，還有著可以看透過去將來的雙眼，給你的稱呼並沒有錯，不管問哪一個人，看見你就會覺得看見了上天派下來的神使。」

　　說到這點，我應該要感到不予置評，不過我想到自己背後的一雙翅膀，要是真的展開在所有人面前，我絕對當定了十成十的什麼鬼神使。

　　「里昂其實也很好猜，我想蘭也能猜到，雖然他沒有相對稱的戰功，不過如果說看到里昂就會聯想到誰的話，蘭會有哪一個答案？」

　　「飛鷹將軍。」毫不猶豫的，我馬上說。

　　「我的答案也很類似，我的答案是霍克。」赫森微笑。「並不是因為里昂長得像霍克或是那一位飛鷹將軍，我想也不是個性相像，而是那種只要里昂站在我們的前方，我們就會打從心裡覺得安心可靠的感覺，他就像是鎮守一方的大將，只要有他在，沒有任何敵人可以從他身邊過去。」

　　「其實泰爾跟蕭恩也可以不是嗎？」

　　赫森搖搖頭。「我說的是本質，泰爾跟蕭恩兩位大人是後天培養出來的，雖然同樣可以讓人覺得安心，可是感覺就是不一樣。」

　　我心裡深處好像知道赫森說的是最真實的話，在別人的心裡很可能就是這麼覺得，不過這樣的可能性壓力好大，我決定還是把這個話題給丟到一邊去，以後哪一天修真的成為一個大君主，里昂成了將軍，我再來考慮自己是不是也真的像一個聖者。

　　八成知道我不愛聽那些會有壓力的話，赫森轉移了話題，開始說起奇斯這兩年的變化，之前跟修他們說的是整個大陸的形勢，還有奇斯目前的目標，赫森接著說的，是奇斯內部的行政跟一些改變。

　　我跟修提到的一些教育形勢，在蕭恩的手中開始，修回來之後更是針對一樣一樣的缺失做改善。這一片大陸過往沒有任何學前教育，也沒人懂得技術學院是什麼，學校教的大多都是跟魔法和武技有關的事物，也只有這兩種人，才有機會接受歷史、軍事跟政治這方面的學問。

　　因此當政策正式頒發，學校正式收員的那一天，就有著大量的人潮來報名，聽說剛開始的時候非常混亂，來報名的人也搞不太清楚學校本身到底要教些什麼，小孩子認字學習歷史文章這個很容易懂，但是什麼木工、建築、鍛造、紡織等等之類的技藝，他們還真有點小看，對一般的人民來說，這都是家傳的玩意兒，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會是出名的武士或是厲害的魔法師，學這個幹什麼？

　　一開始的人潮因為這點又少了許多，正好讓人數跟原本預計要收取的學員數量平衡，蕭恩從各地請來的專家很多都是第一次當老師，師傅跟老師的定義不太一樣，一種是關在家裡自己教，一輩子擁有的學生也不過那一、兩個，當了學院的老師，好像身份變得更高，將來可以桃李滿天下，因此所有的老師都相當興致高昂。

　　這一份高昂的興致傳染給學生，用心學習之後他們才發現原來除了魔法師跟武士之外，其實這世界多的是讓自己功成名就的技藝，尤其是每天進出校門，看見我讓蕭恩寫在大門口的字句「天生我才必有用」，他們更可以瞭解到自己在這世界上的意義比自己知道的其實還可以更寬廣。

　　大量的學生被教導出來，第一年就馬上可以簡單的擁有最基本的生存技藝，有時候為了鍛煉自己的手藝，裝飾整個奇斯就變成他們的興趣，大量的雕刻出現在街頭巷尾，創意新鮮的屋子被建造出來，和過往相異的布料出現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不管是奇斯的城民，還是進出的商人，都發現了奇斯的改變。

　　這樣的改變是新鮮的、是熱鬧的，是充滿活力的。

　　所有人在這個時候終於明白學院創立的目的是什麼，還有可以帶給他們多大的改變，在第二年的招生時，場面比第一年還要火爆，消息也迅速的傳遍整個大陸，讓奇斯的名字越來越引人注目。

　　不只如此，諾雅商會的雷安也創造了一個屬於商人的奇跡。雖然一開始連續幾個策略都讓他在生意上有所損失，像是獸人不願意提供他們毛皮就是一個例子，還有剛成立類似銀行儲蓄或是投資業務的時候，小老百姓怎麼可能放心把自己賺的錢交給陌生人去處理？但是一步一步慢慢的改變之後，所有商會的成員發現他們慢慢的脫離普通小商人的身份，在國家權貴間越來越受重視，有時候他們的幾個決定還可以影響一個國家的發展。

　　其實聽到這裡我還挺傻眼的，方法是我教給雷安的沒錯，不過我以為那會花上好多年的時間來慢慢執行，誰知道雷安果然就像我一開始看見他時所認為的那樣，他根本就是天生的商人，懂得冒險的樂趣，看準了立刻下手，原本需要很多年才能完成的事情，被他在最短的時間內施行成功，他現在恐怕已經成為可以被記載入歷史之中的風雲人物啊！

　　「才兩年半的時間而已不是嗎？」

　　聽到我的疑惑，赫森笑了一下。

　　「是才兩年的時間沒錯，但是因為蘭給的計劃還有建議其實相當完善，如果配和得好的話，施行就少了相當多的阻礙，之前雷安將你的一份金額送來城堡時就跟我說，他不知道你的腦袋是怎麼長的，為什麼可以想出這麼多稀奇古怪的辦法，還可以預料到這些辦法在施行的時候可能會遭遇到什麼樣的困難，而且這些計劃本身幾乎沒有多少的缺失在。」

　　說到這個，我心虛了一下。

　　「不是我想的，是我家鄉的人想的，我正好有學到這一方面的學問，所以就給大家參考應用。」我提供的學問都是學校裡必修的課程，為了考試成績背這些書，怎麼可能不背得仔細一點？還有關於商業的那一套，天曉得哪天家族的人如果想起我，把我抓過去看看，隨口問起來我如果一問三不知，會不會被認為我的父母很可憐的生了一個白癡，因此這些東西我莫不敢忘，當然清楚無比。

　　「你的家鄉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

　　我乾笑笑。「我也這麼覺得。」

　　它不但神奇而已，還知道星球是圓的，航天飛機可以衝破大氣層，我們只是一個行星，行星之外還有外星人，也知道用什麼樣的辦法製造武器，就可以直接爆破一整顆行星。這麼可怕的一個地方，怎麼可能不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