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不高興
宮中一片喧鬧,唯獨御花園深處,湖的另一旁,安安靜靜。
晴明殿。
大殿之門緊緊閉著,德公公和容嬤嬤皆等在門外,一臉擔憂,看著劉嬤嬤一步一步朝這邊而來。
整個後宮都搜遍了,就剩下這一座神殿,只有主殿能進,偏殿和後院誰都進不了。
劉嬤嬤抬頭看了殿上匾額一眼,雙眸沉了下來,冷冷道:「敲門。」
「主子。」容嬤嬤卻是遲疑了,那晚主子到秀宮來過問神教一事後,第二日便不再提起絲毫了,也不知道她到底記住了多少。
「還愣著做什麼?敲門!」劉嬤嬤厲聲命令到。
「夫人,應該不會在這兒吧,少主上回就警告過那幫人了,屬下也暗中跟蹤過多回,都沒什麼動靜了!」德公公見過了那晚那情景,亦是不敢輕易在刺激這主子,亦是連忙勸到。
只是,自己的話自己都信不了,宮裡能找的都找遍了,就差掘地三尺了,昨夜一發現小札不見了,他便私自下了命令嚴守各個宮門,如今,宮內唯有這一處可以尋了。
以這幫人先前對皇后的暗算和暗中為難,綁了小札為質並不稀奇的。
「我親自問問!」劉嬤嬤冷哼,親自上前敲門。
「夫人,咱再等等,一會讓少主過來吧!若是人真在裡頭,定是跑不了的。」德公公又是苦口婆心地勸說,這神殿裡可都是狄狨的人,不好驚動宮中的侍衛。
「主子!」容嬤嬤也是連忙攔了下來,心驚膽戰地害怕主子一會不知不覺又病發了,這大白日的,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沒事,上回不是就進來過一次了嗎?就衝著影兒這份孝順,我就算從此困在神殿裡懺悔也值了!他只要安心陪著萱丫頭,小札這兔崽子我替他找出來!」劉嬤嬤的話語依舊刻薄,冷冷一笑,手重重敲下。
這一回來,可不是為了小札,離開那麼久了,該回來了,狄狨政教合一,王權依靠神權維護,只是,這大祭司一職何曾落入他人之手了?
那晚的事,她都清清楚楚地記著呢!
一念放下,心魔若除,一個小小的失心瘋又能奈她何?
德公公和容嬤嬤見她那一臉認真,並無多少異樣,便不再多勸,只能小心翼翼伺候著,靜觀其變了,畢竟這心裡頭也都擔心著小札呢。
「咚咚咚……」
敲門聲越來越重,劉嬤嬤早已取下了耳後那兩枚細細的銀針,反扣在耳廓上,雖是上了年紀,鬢邊花白了,面容卻是精緻無比,尊貴而不可侵犯中帶著她一貫刻薄和挑剔的神情,正是獨孤明月真正的面容。
「咿呀……」
朱紅的大木門緩緩打開了,出來的還是上回那年輕的小祭司百里瑄,一見獨孤明月連忙退了好幾步,一臉惶恐,記憶中這是第二回見到大祭司的真實面容。
獨孤明月推門而進,容嬤嬤和德公公連忙也跟了進去。
「小札呢?」掃了大殿一眼,冷冷問到。
「小札?」百里瑄卻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小札是誰,更不明白這大祭司為何而來。
「給我搜。」獨孤明月一把將案上供奉的果盤掃落,高高地坐了上去,冷眼睥睨著百里瑄。
還不待德公公和容嬤嬤動手,一旁側殿門口不知何時站在一個老者了,一身純淨無暇的白袍,白髮鶴顏,一臉淡然,正是如今冰雪神教裡的尊者百里氏。
「大祭司,別來無恙。」百里氏鋝長長的鬚髯笑著問到,一旁正為難著的百里瑄連忙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獨孤明月卻只是冷冷掃了他一眼,仍是對德公公和容嬤嬤厲聲,「還愣著幹嘛,給本宮仔細的搜!」
這「本宮」二字,聽地德公公和容嬤嬤皆是納悶,卻顧不上多猶豫,便分頭朝兩篇側殿而去。
只是,根本就入不了側門,兩側的門皆由守衛把守著,都是一身如雪的白袍,面戴白色崑崙奴面具,遮去了所有的面容,只留一雙雙乾淨卻又無情的眸子,手腕上盤著一條條白色,吐著信子,著實可怕。
「百里長老你這是什麼意思?」獨孤明月翹起了二郎腿來,這才認真看向百里氏。
「神殿重地豈是閒雜人等能擅自闖入的?」百里氏一臉刻板,語氣裡不著一絲情緒。
「本宮也算是閒雜人等嗎?」獨孤明月冷冷問到。
「大祭司若是歸位,教中一切便由您主掌,豈會是閒雜人等?」百里氏反問到,王已經答應了出兵一事,如今只要大祭司歸位,狄狨的命盤便開始轉動了。
「哼,大祭司這名頭本宮可不敢當。」獨孤明月冷哼,
「如今狄狨族內,唯有您能預測我族興旺,大祭司一位眾長老可都為您一直留著至今。」百里氏甚是認真答到。
「呵呵,若是本宮說此次對月國出兵,不僅鍾離亡國,狄狨亦亡,你信不信?」獨孤明月亦是認真問到。
百里氏不由得退了一步,卻仍是一臉鎮定,「這可是神的旨意?」
「正是!」獨孤明月不屑地說到,無需占卜,單單這局勢,她便越發地明白了月國那盛世再現預言的真正含義了。
「大祭司已算錯過一次了,難道還要錯第二次?老朽占卜的結果可是我狄狨一族……」
百里氏話未說完,便被打斷了。
「既然本宮已經錯了一回,你何故要本宮再為祭司?本宮今日以獨孤王族大公主的身份搜這神殿,難不成還要你們幾個長老允許嗎?!」獨孤明月的語氣終於有了明顯的波瀾,按在那大案上的手,卻不由得縮緊,似乎努力在控制著什麼似的。
「既是大公主,那就該明白神教的規矩,非教中之人,不得無故擅入神殿,即便是你獨孤王族亦是如此!」百里氏的語氣亦是硬了。
「無故!若是讓本宮搜出小札來,那要如何?」獨孤明月逼問。
「呵呵,難不成大公主真懷疑我堂堂冰雪神教會為難一個小太監不成?」百里氏的話中隱怒氣。
獨孤明月懶懶地跳下那高高的大案,步步逼近百里氏,嘲諷地問到,「堂堂冰雪神教長老不也是多番為難一個弱女子嗎?」
「穆紫萱不算弱女子!」百里氏脫口而出,「她是天朝的公主,這樣百般隱忍,無非是心懷不軌,如此明顯的企圖,王都看不出來,這不是被迷惑了又是什麼?為了一個女人,一再拖延軍機,猶猶豫豫,獨孤影不配當我狄狨的王!」
德公公一聽這話,頓時大怒,亦是快步走上前來,怒聲道:「軍機密函已經送出,王並沒有猶豫,不過是時機不成熟罷了,敵手是月國天朝,豈能輕率而為?」
「確是不能輕率而為,各位尚書請求以天朝公主為人質,王若是真有復國之心,為何遲遲不答應?」百里氏反問到。
「你怎麼就知道王不答應了,獨孤王族如今僅剩一老一孤二人,王如何會沒有復國之心?軍機不過剛送出罷了,王自是有他的打算的!」德公公怒火攻心,少主自小都是他照顧的,那麼多年的臥薪嘗膽為的不就是復國嗎?如今卻被指責無心復國,不配為狄狨的王,是可忍孰不可忍?
話語一落,卻是一片寂靜,德公公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然而獨孤王族如今僅剩一老一孤二人,這卻是不爭的事實。
獨孤明月原本緊攢著的雙手緩緩放開來,五指頓時抓成利爪,鳳眸沉下,卻是步步朝百里氏逼去。
「主子!」容嬤嬤驚呼出聲,德公公亦是發覺了不對勁,連忙上前攔住。
只是,獨孤明月不過是翻袍一揮,便是將二人遠遠甩了出去。
「大祭司!」百里氏頓時驚恐,不過須臾,獨孤明月那鳳眸裡便是驟然透出了嗜血的死亡訊息來,逼地他連連退步。
獨孤明月那精緻的唇畔勾起了冷笑,一步一步逼近,緩緩地開了口,「欺負我獨孤王族孤兒寡母是嗎?本宮今日就算毀了這座神殿亦要把人給找出來,萱丫頭是我認定的媳婦,她不高興,影兒便高興不了,本宮……」
話未完,卻是一聲冷哼,身子頓移,還未帶眾人回過神,五指利爪便抓在了百里氏的頭頂上,仍是冷冷的語氣,道:「影兒不高興,本宮也高興不了!」
厲聲罷了,人早已入了側門而去,只見百里氏七孔流血,一臉驚恐和不敢相信,不過須臾,整個人便轟然倒地。
「爺爺!」一身淒慘的叫聲驟然打破了一室寂靜,原本躲在一旁的百里瑄一臉驚恐地直奔而來。
德公公和容嬤嬤這才完全緩過神來,二人相識,皆是一臉複雜,不知如何是好。
「你快去把少主找來,百里氏可是教中尊者,此事大鬧大了,怕是眾神教徒要叛亂了,倒是可怎麼收拾!」容嬤嬤說罷,看了早已斷氣的百里氏一眼便匆匆從側門追了去。
德公公亦不敢多怠慢,急急出了大殿,亦是前幾日才知曉,朝中埋伏的眾大臣皆是贊成神教長老逼迫少主出兵,這事情若是鬧大,少主難得族人之心啊!
一切本就計劃妥當,神教眾弟子,朝中大臣皆是死心擁戴,如今卻是鬧得這般局面,還未復國,卻是出內亂,難不成真應了百里氏所言,皇后會給狄狨帶來災難?!
二人走後,偌大的神殿頓時寂靜了下來,唯有百里瑄低低的哭聲,不敢上前,只是遠遠地看著自己爺爺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