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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第45章
四六

  夜幕被映紅一角,是帝都天。

  清冷月斜掛在梧桐枝頭,流淌月光蒼涼如水。

  易道臨折了一段桂枝,隨手揮了幾下,發出刷刷聲音。枝頭在沙地上劃過,勾勒出帝都地形圖。

  「你有把握他會從這裡出?」易道臨口中他,毫無疑問是指南懷王。

  蘇昀背對著他,望著帝都方向,夜風撩起他衣袂,在風中輕晃。

  「會。」他沒有回頭,只回了簡潔一個字。

  「今天晚上,全城戒嚴,只有你把守這個關口是唯一突破點,如果南懷王今夜要出京,確實只能從這裡出了。」易道臨握著樹枝,在地上比劃了一陣。不遠處潛伏著兵馬,偶爾可以聽到一兩聲嘶鳴,不過很快被淹沒在風中。

  「還有一刻鐘,第一輪煙火就開始了。」易道臨扔了樹枝,走到他身邊,有些好奇地打量他側臉。清俊秀,帝都中人稱他一聲「蘇卿」,君子端方,溫潤如玉,不過,往往表裡不如一。「你喜歡陛下。」易道臨用是陳述語氣。

  蘇昀睫毛微顫了一下,仍是望著帝都方向,沉默不語。

  易道臨皺了下眉頭,「可是你為什麼那麼做?絕了自己後路,親手拔除了蘇氏在帝都根。」

  「早已經腐朽了。」蘇昀聲音輕若一聲沉重歎息,「所有權力,終將導致,然後腐朽。我們蘇家,背負著高祖所給予榮譽,放不下名聲,但一塊匾額並不足以支撐著整個家族立於陳朝堂。祖父選擇,是無可奈何,我能理解,卻無法做到。」

  易道臨冷笑一聲:「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蘇家已經名利雙收,師一身罪惡卻能壽正終寢,你又何必說得如此委曲求全?」

  蘇昀搖了搖頭,勾起一抹苦笑。「易大人可知蘇家有多少人?」

  易道臨沉默不語。

  「包括奴僕,共計兩千三百六十二人。所有人存亡,都繫在祖父一人身上。朝廷俸祿如何養得起這兩千多人?這世界本就沒有純白與純黑之處,更多是灰。要立於朝堂,要撐起蘇家,只能放棄一些原則,同流合污,以權謀私……裴錚是一把太鋒利刀,他要改變規則,除去他眼中釘,新勢力與舊公卿兩不相容,必有一亡。有時候想想,或許他做法也沒有錯,但朝廷裡事,本也不能簡單分清對與錯。」蘇昀自嘲一笑,「當初在賀敬別院看到那些卷宗時候,震驚悲憤之餘,我選擇了燒掉大部分罪證,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該明白,自己和祖父是同一種人,根本沒有立場去指責他。他為我染上了所有血腥與昂髒,讓我去做一個純臣,保全蘇家世代忠良名聲,這樣寄望,我不能辜負,卻也只能辜負了。」

  「在陛下計劃中,從來沒有你。」易道臨頓了頓,換了個說法,「我是說,她想除去對像裡,從來沒有你。」

  蘇昀笑容裡浮起一絲暖意。「所以,我辜負了太多,只能成全。」

  「這些話你卻不能對她說。」易道臨哼笑一聲,半是嘲諷半是不以為然,「身為人臣,本就不該有這樣妄想。從你知道她計劃開始,就處處順著她意思,推波助瀾,把自己所有把柄都交到她手中。明明喜歡,卻又故意讓她懷疑你,疏遠你,不知該讚你認清了本分,還是笑你自作自受。」

  「她早就已經疏遠了。」蘇昀看著夜空中炸響第一朵煙花,唇畔笑意苦澀,「否則怎麼會開始懷疑。是我自己遲了一步,再也追不上了。」

  對有些人來說,那個人無論遲了多久,她都願意等。

  對有些人來說,那個人即便錯過一步,她也不願意回頭了。

  關鍵不是他遲了,而是他不再是她願意等那個人。

  煙花易冷,人事易分。

  他們之間隔了一個皇城,他沒有裴錚勇氣,能排除萬難,牽起她手。

  既然無法成為她幸福,不如徹底放手,讓她不再心存留戀,心存愧疚,不再想起那個蘇姓男子,其實也曾在她遺忘某些時候,等了她那麼久。

  「開始準備『擒王』了。」易道臨瞥了一眼煙火,轉身離開。

  他很少做沒把握事,蘇昀瞞了他一些事,但他不知道為何願意相信他。可能是因為他背影太過悲傷,眼神太過淒涼。

  果然,最不易還是情債。

  幸虧,他沒有。

  ——————————————————————————————

  多年沒有騎馬,裙擺太窄,我一咬牙拿劍一劃,撕開了翻身上馬,直奔城郊。

  無論蘇昀瞞著我什麼事,至少可以肯定一點,易道臨不會出賣我。我腦海中模模糊糊地浮現出了什麼,卻無法靜下心來仔細思考,理清思路。

  蘇昀那麼自信南懷王會信他,又放開了關口,那麼南懷王一定會從關口逃走。

  他應該不會放走他……

  應該不會……

  當我趕到城郊時,戰鬥已經接近尾聲。遍地殘肢,夜風夾著刺鼻血腥味撲面而來,我一眼看到了蘇昀,遠遠站在高坡之上,背著手冷眼看著一切。

  我調轉馬頭奔到他身前停下,勒住了馬居高臨下看著他:「南懷王呢?」

  他似有些詫異我會趕來,眼神微動,卻沒有多問其他,只是答道:「請陛下恕罪……」

  我猛提了口氣,皺緊了眉頭:「讓他跑了?」

  「在這裡。」易道臨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回頭看去,見他緩緩踏著月光而來,身後幾個士兵壓著一身著玄衣之人,到了眼前才看清楚他臉,和城樓上那貨一模一樣,只是眼神卻不相同。

  我翻身下馬,走到跟前,狠狠盯著他,上前一步在他臉上一抓。

  又是一張人皮面具!

  那人仰著臉看我,笑顏如花。「陛下,多日不見。」

  劉綾不驚不懼地笑著,我捏緊了面具,冷笑道:「你父王還真下得去手,他不但不信蘇昀,連你這個親生女兒,都捨得用來試探。如今你落到寡人手中,你猜他會不會救你?」

  劉綾無所謂地慫了下肩,笑著說:「父王連我都不信,又怎麼會信蘇昀?」她抬眼看向我身側蘇昀,笑道:「蘇大人看到劉綾,是不是很失落?父王說,有些聰明人喜歡做蠢事,不可不防,果然讓他說中了。」

  我回頭看了蘇昀一眼,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劉綾,抬了下眼,迎向我目光,稽首道:「陛下,微臣已經封城,南懷王插翅難飛。」

  都說狡兔三窟。

  南懷王這只狡猾老狐狸,卻有三個分。身。

  我望了劉綾一眼,下令:「將她打入天牢嚴加看守,如有閃失,全部陪葬!易道臨負責搜查南懷王下落。」又看向蘇昀,沉聲說:「你隨我入宮,我有話問你。」

  回到宮裡,夜已經深了。

  我沉默著在迴廊上疾走,蘇昀緊緊跟在我身後,直到我倏地停下轉身,他幾乎收不住來勢撞到我。

  他忙退了兩步,稽首道:「微臣該死!」

  「你是該死!」我逼上前兩步,微瞇起眼盯著他,想把他看透,「你為什麼沒有按照我吩咐去做?」

  「陛下所指為何?」

  「我讓你逼反,你卻誘反?你說南懷王信你,會依你計策行事,結果呢?」我氣惱地看著他,「你抬起頭看我!」

  他肩膀微微一顫,終於還是抬起頭來,好像是看著我,目光卻始終無法交接。

  「你要怎麼解釋?」

  「是微臣閃失,微臣任憑陛下懲罰。」

  「你這是在解釋嗎?」我又逼上前一步,他退了一步,「你說南懷王會信你,到底是什麼讓你這麼自信?」

  蘇昀眼神閃爍,我厲聲道:「不許騙我!」

  他卻沉默了。

  我與他沉默對峙,只有夜風在彼此之間流動,撩起鬢角發。

  我輕歎了口氣,放柔了聲音,問他:「你明知,易道臨是我除去蘇家刀,為什麼還把他交到我手中。你也知道我在搜囉囌家罪證,為什麼……把那些交給我?就不怕我徹底端了師府?」

  「陛下早晚會查到,微臣這麼做,也只是希望陛下從輕發落而已。」蘇昀淡淡道。

  我愣了一下,喃喃自問:「是這樣嗎……」

  「是。」他輕聲回答,「裴相……鳳君志在剷除舊公卿勢力,與宗室公卿水火不容。祖父為求自保和南懷王聯手,多年交情,微臣本以為他會信我,不料他疑心太重……微臣誘他今夜夜宴起事,與他裡應外合,怎知他臨時改變主意,微臣負責在城郊接應,他卻還是留了一手。」

  我恍惚地點頭,「原來……是這樣……」

  「微臣自作主張,請陛下降罪。」

  「算了……」我疲倦地捏了捏眉心,「事從便宜,寡人不會怪你,只要你將南懷王捉拿歸案就是。」

  蘇昀稽首道:「微臣領旨。」說著,又抬起頭看我,輕聲道,「陛下累了,早些歇息吧。」

  我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你也回去吧。」

  在他恭送姿態中,我轉身離開,心下仍是隱約覺得有些不妥,卻也說不清是哪裡不妥……

  寢宮外宮人已經昏昏欲睡了,小路子正在給被風吹滅蠟燭續上火,聽到我腳步聲趕緊上前迎駕。我抬手攔住他,輕聲問:「鳳君呢?」

  小路子低聲答道:「鳳君歇下了。」

  我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揮揮手讓他退下,他猶豫了一下,說:「陛下,儀式還沒完結呢。」

  我說:「去,誰還管那麼多!把酒留下就行了。」

  小路子哦了一聲,訥訥退了下去。

  寢宮中紅色紗帳一層又一層,撥開了三層才看到伏在床沿上裴錚。

  我原也是見他疲倦樣子才讓他先回來休息,他好像病了,不似平常精神。

  我蹲在床邊,睜大了眼睛打量他。

  劍眉斜飛入鬢,鼻樑高挺,鳳眸微閉,掩去了眼底常現許多算計和意味深長笑意。我忍不住上前了稍許,低下頭,輕貼住那兩瓣薄唇,微涼而柔軟,總是會說一些讓我心跳加速話——有時是氣,有時是愛。

  我貼著他唇瓣輕輕摩挲,他忽地開口說:「還沒喝過交杯酒,就想洞房了嗎?」

  我像做壞事被人抓到了一樣,猛地彈了起來,剛想退開,就被他伸手攬住了,右手在我後腦勺上一按,繼續方纔那個吻。

  我跪在床前,雙手抵在他胸口,不自覺地收攏了五指,抓住他前襟,微微喘息著,閉上眼睛。

  他輕咬了一下我下唇,聲音暗啞:「累了吧。」

  我睜開眼看他,輕輕點頭:「嗯。」

  他從床上坐起,宮人端著酒盞上前,裴錚說:「放下就好。」

  宮人探詢著看我,我點頭道:「全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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