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
我從托盤上接過杯盞,琥珀色的液體映著燭光,隨著我的動作濺出了幾滴在手背上。我抬頭看他,奇道:「你怎麼不舉杯?」
他笑吟吟看著我說:「交杯酒不是這麼喝的。」
「那怎麼喝?」我面上一熱,有些窘迫道,「我也是第一次成親……」
「我知道。」他輕笑一聲,忽地低下頭來,咬住杯沿,下巴一仰,就著我的手飲下杯中酒,我瞪圓了眼睛驚呼一聲,後腰被他勾住一攬,撲倒在他懷裡,他一個翻身將我壓在床上,俯身覆在我身上,我方要掙扎著起身,他的唇又壓了下來,舌尖撬開我的雙唇,酒香撲鼻,哺入我口中。香醇的佳釀在舌尖化開了滋味,酒不醉人人自醉。
最初的慌亂過後,我的呼吸漸漸凌亂,輕哼著與他唇舌纏綿,那杯酒如火焰一般,從胃部燃燒到四肢,讓我口乾舌燥,想要更多。
他卻又抽身而去。
我伸長了脖子,睜開眼睛幽怨地瞪他。
他稍稍平復了呼吸,目光瞥向床邊另外一杯酒,暗啞著聲音笑道:「是不是該輪到你餵我了。」
我輕咳一聲,深呼吸一口氣,在他笑意盈盈的目光中,含下那杯酒,然後雙手攀上他寬闊的肩背,貼上他的唇瓣。
瓊漿自唇畔溢出,滑過下巴,濕了前襟。我追逐著滑下的液體,舌尖自他下巴滑過,吻上他的鎖骨。
他悶笑一聲,也不反抗,抬起雙手為我解下頭上的髮冠,三千青絲自肩頭滑落,他的手插入發中,按在我的後腦上,一個吻落在發心。
我抱著他的腰,說:「我不會脫這身衣服。」
裴錚說:「我幫你。」
這身繁複的禮服,裡三層外三層,用的是最複雜的衣扣,他將我放倒在床上,我緊緊閉著眼睛,感覺到他的手拂過我的鬢角,然後落在前襟的衣扣上。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因為急促的呼吸而劇烈起伏。他半伏在我身上,灼熱的呼吸噴灑在我頸間,不疾不徐地解著一個個衣扣,就像在拆一件精心包裝過的禮物。
我終於忍不住這漫長的折磨,顫抖著聲音說:「你……快點……」
他笑了一聲,仰頭親吻著我的頸側,舌尖在耳下打著圈。「不急。」
這樣說,好像我比他急色似的。我滿腹怨憤地咬著下唇,他低頭含住我的唇瓣,輕輕吮吸舔咬,半是調笑半是**說:「明日又不須早朝……」
說話間,外衫衣扣盡解,他右手在我後頸上扶了一下,拉下我整件外套扔到床下。
感覺到他動作頓了一下,我睜開眼睛,看到他的目光落在我小腿處,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我也看到了,那被長劍劈開的痕跡。
我剛想解釋一下,他就掩住了我的嘴,抬眼看我,勾了勾唇角說:「不說,只做。」說罷膝蓋盯緊我雙腿之間,就著已經撕開的缺口用力一拉,「刺啦」一聲,中衣登時變成碎布,被他兩下一扯,徹底從身上滑落,只剩幾近透明的內衣和內衣下若隱若現的金紅色肚兜。
「咚、咚咚咚……」
一個小瓷瓶隨著他的動作滾落出來,停在我左手邊,我低頭一看,頓時尷尬起來。
那是五爹給的助興之藥,以我對五爹多年的瞭解,這不是「春風一度花開早」,便是「花開二度須盡歡」。只聽名字也知道是什麼藥了。
這藥母親也說過,用了的話,第一次不會那麼疼,只是她不知道,我早已疼過一回。好似不疼上一次,總覺得猶有未滿。
我不敢抬眼看裴錚的神情,垂著眸盯著他胸前的水漬說:「那個……要用嗎……」
他袖子一揮,把瓶子掃到角落裡,淡淡笑道:「用不上了。」
他的語氣聽得我微愣了一下,不經細想,有些話便問出了口:「你是不是受傷,還是病了?」
他抬手在自己領口處左右一扯,拉開前襟,低頭看著我笑道:「我有沒有受傷,不如你親手檢查一下?」
我不禁要懷疑那酒裡早已被人下了藥,否則他怎麼會這樣,眉梢眼角,儘是傾倒眾生的風情與魅惑。
鳳君的衣服,為何脫起來比寡人的快呢……
他赤、裸著精壯的上身,身上無一絲傷痕,我支支吾吾地說:「我……我吹把蠟燭吹滅了!」說著轉身想逃避。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將我按倒在床上。我背對著他,感覺到背上傳來的重量和熱度,僵硬得無法呼吸。
「洞房之夜,不能吹滅蠟燭。」他的手撩起的長髮,低啞著聲音說,「而且,我想看清你……每一個地方。」
剎那間,萬千煙火在腦海中綻放。
他的牙齒在我後頸的肚兜繩結上一咬一扯,右手從腰側摩挲著,貼著我的小腹向上,握住我的胸口揉捏。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後頸,隨著濕熱的吻一路向下。敏感的背脊承受不住他唇舌所帶來的酥麻感覺,我咬緊了被單,嗚咽一聲拱起身,繃直了後背。
他扯開礙事的內衣,唇舌在我尾椎處游移,我雙手緊緊抓著被單,情不自禁地顫慄著,雙膝發軟,聚不起一絲力氣。
「別……別碰那裡……」我大口喘息著,擺動腰肢,努力想掙脫他,卻終是徒勞。
我夾緊了雙腿,被他輕而易舉地侵入,右手在大腿內側撫弄,卻又故意繞開敏感的那點。
淚水從眼角溢出,我終於尋了個機會翻過身面對他,抬腳蹬向他,喘著氣說:「不是這樣的……」
裴錚躲開我的一腳,順勢抓住我的腳踝,欺身上前,擠入我兩腿之間,右腳被他抬高至肩頭。他俯身望著我,幽深的雙眸中情、欲翻湧。
「哦……」他緩緩笑道,「那你想怎樣……」
不是這樣無力地被他抱在褻、玩,我咬著唇,說:「我要在上面。」
他別過臉低笑一聲,算是給我面子不忍嘲笑,抬手揉了揉我的腦袋,不懷好意地說:「下半夜,如果你還有力氣,讓你在上面。」
「什麼下半夜……」我茫然地看著他。
不是一回合就終了?
「你不會以為,這一夜,我也只會要你一次吧?嗯?」他唇角一勾,握著我腰肢的手一緊,下半身向前一挺,抵在私、處的堅硬破開了柔軟,我咬緊下唇,輕輕發抖。
他喘著氣,抱住我,與我唇舌交纏,「豆豆……」他低聲呢喃,直抵到最深處,「喊我的名字……」他蠱惑著在我耳邊說。
我緊緊抱著他的脖子,無意識地喊著:「錚……錚……錚……」
「對……記住,你第一個,最後一個男人,都是我……」他用力抱著我,彷彿要將我揉進骨血之中,每一次撞擊都直達靈魂深處。
「就算死,也一樣。」他咬著我的耳垂,用纏綿的語調說著決絕的話。
錚……
我別過臉,迷迷濛濛看著他俊美的容顏,微微上前,吻在他唇畔。「不會,寡人萬歲……也不會讓你死……」
我下、身一陣痙攣抽搐,緊緊絞著他不放,他喉中溢出一聲悶哼,加快了衝刺,終於摟緊了我的腰,深埋在我體內,灑下灼熱的種子。
我抱著他的脖子,昏昏沉沉地想:我要給他生孩子……
我還要在上面……
可是好累啊……
好像片刻後便聽到他在我耳邊低語:「還想在上面嗎?」
我無力地搖搖頭。
他低笑一聲,說:「那就讓微臣繼續服侍陛下吧。」
我拍了下他的肩膀,呢喃道:「不……要……」
他違抗君令,再挑戰火。
裴錚:「要不要?」
寡人:「不要……不要……停……」
裴錚:「要不要?」
寡人:「不要……不要停……」
他笑了。
我不該因為他放水了一回就小瞧了他,至少就體力而言,他比較適合當天下男性楷模,而我是天下女性的恥辱。
啟明星正亮的時候,我正半夢半醒著,被他攬進溫暖寬闊的懷抱,蓋上了被子。我彷彿聽到他輕輕歎了口氣,溫柔地吻著我的眉心,低聲說:「今天突然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在的話,你該怎麼辦……」
「可是放不開手了……就算有那一天,我也要你念我、想我、愛我,縱然半生痛苦……相思……也只能為我相思……」他輕啄了一下的唇瓣,苦笑,「是不是太自私,對你太殘忍了?」
「放心,我不會讓那一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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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鴦懶起貪**,莫怪君王不早朝。
寡人以歷代明君為榜樣,結果卻也犯了淫君才會犯的錯。
我說:「雖然今日沒有早朝,但還是要晨昏定省的,這是宮中的規矩。」
裴錚懶懶幫我描著眉,笑道:「自明德一朝起,所謂規矩,便蕩然無存。」
我沉默了,說:「你手別抖。」
裴錚說:「是你臉在抖。」
我怒了:「你臉抖一個給我看看。」
裴錚嗤笑一聲,收了手,仔細打量了一番,才將鏡子擺到我面前。我把鏡子抓到跟前,挑著眉左看右看,怎麼看都覺得好像一個囧字……
裴錚訕訕一笑:「手生,手生……」
我心情沉重地把鏡子倒扣在桌面上,一把抓起眉筆撲到他身上,張牙舞爪地說:「寡人也要給你畫一樣的眉形!」
裴錚哈哈大笑接住我,右手在我手腕上拂了一下,我右手一麻,眉筆落了下來,他拉下我的手笑道:「別鬧,否則連午朝都上不了。」
他神情曖昧,聽得我面上一熱,急忙從他身上下來,背著手乾咳兩聲,說:「嗯……國事為重。」
不成不成……為何寡人在他面前總是落了下風……
憂傷,真憂傷……
我和裴錚遲了半刻鐘才到母親寢宮,宮人細聲道:「明德陛下尚未起身,免了今日請安。」
我抽了抽眼角,說:「如此,告訴她寡人和鳳君來過了便是。」
宮人微笑道:「奴婢遵命。」
走開幾步,我才仰頭問裴錚:「她是不是在嘲笑寡人的眉毛?」
裴錚亦笑著說:「不是。」
我狐疑地皺眉:「真的?」
裴錚鄭重地說:「陛下的眉毛一點都不好笑。」
我也覺得不好笑,只是有種淡淡的憂愁與傷感罷了……
新婚後第一天的午朝,按例國君與鳳君應一同上朝接受賀拜。龍座右側添置了一張鳳座,原先裴錚立於群臣之首,說離我最近也不盡然,小路子還站在我座下呢,如今才真正是一臂距離了。
因為昨天夜裡的行刺案,群臣寒蟬若噤,氣氛頗有些壓抑。只有易道臨一人出列,聲若金石擲地,歷數南懷王罪行七十二條。
那些頭低得比平時更深的,多半是受過南懷王恩惠的。
易道臨上前幾步,小路子從他手中接過厚厚一沓卷宗,上面所書儘是朝中官員收受南懷王賄賂的記錄和名單。涉案者,幾近滿朝。
我向殿下掃了一眼,文武百官,兩股戰戰著不知幾何。
「小路子,端個火爐來。」我向小路子說道。
小路子愣了一下,點頭道:「是。」不刻便有兩個宮人擔著大火爐置於殿下。
我自龍座上走下,小路子手捧著卷宗,亦步亦趨跟於我身後。
爐中火慢慢燃起,給著冰冷的宮殿增了幾分暖意。
我從小路子手上抽出第一卷,撕成兩半,扔入火堆之中,火舌在頁腳一舔,迅速吞沒了白紙黑字。
「這些資料,寡人沒看過,也不會去看。朝中大臣,或者是明德一朝的老臣,或者是崇光之後,由寡人親手提拔起來的後起之秀,個個都是國之棟樑。爾等為國盡忠,擔君之憂,寡人自然心中有數。」一冊冊罪證助長了火勢,我抬眼看向百官,「官場虛禮往來,規則如何寡人並非不知,法不外乎人情,人情放諸四海而皆准。過去寡人年幼,內閣輔政,於朝政有所怠慢,讓有心之人鑽了空隙。罪人先罪己,國之失者,亦是寡人之過。」
群臣巍巍拜倒,連聲道:「臣等惶恐,陛下恕罪……」
我看著爐中大火,淡淡笑道:「過去種種,便如這爐中大火化為灰燼,寡人既往不咎,諸位還是我大陳的臣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同樣的事,寡人希望以後不再發生。如有再犯,進這火爐的,就不再是一冊罪證而已了!」
群臣三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抬起頭,對上易道臨的目光,晦暗深沉,對峙了片刻,他終於屈膝拜倒,三呼萬歲。
我轉身登上龍座,裴錚噙著笑向我看來,我頓時有種被看破的窘迫感,抬手在鼻尖掩飾性地摸了摸,微低下頭。
坐上龍座,我朗聲道:「即日起,裴錚卸任丞相一職,自此廢丞相一職,重置三公,共理內閣。大司馬一職,由易道臨擔任,蘇御史改任大司空,諸位可有異議?」
「臣等無異議。」
我笑了笑,看向易道臨,「南懷王一案由你和蘇昀一同負責,三天之內,務必找到南懷王!」
二人稽首道:「微臣領旨。」
退朝之後,易道臨在宣室同我說:「微臣沒有想到,陛下會燒了罪證。」
我盤腿坐在案前,無奈一笑:「不燒還能如何?法不責眾吶……易卿家,此案由你全權查辦,涉案人員只廣,涉案金額之多,你心中有數,你自問,有能力拔起這條根之後,再在短時間內培植一個完全乾淨的班底嗎?」
易道臨沉默了。
「前腐後繼,或者十年,或者二十年,水至清則無魚,朝廷是不可能徹底乾淨的。少時寒窗為大濟蒼生,進了這個泥潭,還能保有這樣懷抱的,少了,沒了。朝中四品以上官員,查下去沒有一個乾淨的。寡人殺得完嗎?」我搖頭,歎了口氣,「殺不完的……過去千年,從未有人能肅清,寡人也自問不能。只要他們都忠於寡人,細微之處,也不必察察為明。裴黨蘇黨,南懷王黨,能從今變為王黨,也就足夠了。」
易道臨說道:「希望能如陛下所願。」
我歎氣苦笑:「先將南懷王這根肉中刺拔了再說。劉綾還沒沒有招供嗎?」
易道臨搖了搖頭:「南懷王既然讓自己的女兒試探蘇昀,怕也是沒有親情淡薄,連女兒都能捨棄,恐怕也不會讓她知道自己的下落。」
「蘇昀那邊如何?」我想起他今日朝上的沉默,心下忽地一沉。
「昨夜搜尋一夜無果,宮裡宮外都搜查過了,但南懷王狡猾之極,只怕沒那麼容易露面。」
我煩惱地按了按額角,「把他的親信,全都問斬了,城外親兵招降,派人南下抄他的家,按例是應該抄他九族,但寡人新婚,大赦天下,改為流放吧……」
「陛下……」易道臨頓了頓,斟酌著問道,「可曾問過鳳君,南懷王可能的所在。」
我愣了下,「沒有,怎麼了?」
易道臨說道:「鳳君與南懷王亦曾有勾結,目的為何,微臣雖不知,但雙方關係匪淺。或許南懷王的下落,鳳君能猜到一二。」
我知道他不喜歡在床上與我談公事,因此也沒有再去煩他,今日又削了他的官。
我幽幽歎道:「易卿家,裴錚,是把鋒利的刀呢……」
易道臨怔了怔,道:「誠然如此。」
「寡人卻將他掛在床頭裝飾,他會不會心存怨懟呢……」
易道臨低頭乾咳一聲,尷尬道:「那是陛下的家事。」
我也覺得自己失言了,無奈笑道:「你說的是,寡人自會問他,你且退下吧。」
煩,真煩……
我翻來覆去地看著手心手背,卻始終想不到兩全之法。
「小路子,鳳君呢?」我悠悠喊道。
小路子自門外小跑進來,答道:「回陛下,鳳君在寢宮。」
我撩了下擺起身,道:「擺駕。」
與其我一個人煩惱,不如拉他一起煩惱。
我這好不容易收回來的權啊……到底是放,還是不放呢?
到這時我才明白國師當年說的話,當國君,不可有心,不可動情。找一個不是很喜歡也不討厭的人過一輩子就好了,如此便不必整日裡憂心著他的憂心,怕委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