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宴會

　　賀煜讓人去查過那天打來的電話號碼，被證實是郊區的一座公用電話亭。電話打來時正趕上晚餐時間，行人都形色匆匆地往家走，根本沒人注意誰用過電話。而且那片地區住得多是外來人口，彼此之間也沒什麼接觸，可能連對門住得是誰都不清楚。故然也無從問起。

　　賀煜聽著手下人的匯報，面上神色未變。這個結果並不讓他覺得意外，他只是好奇什麼人會特地告訴他這件事，那個人又是如何知道的。不過既然沒消息，他也不會在這件事上浪費太多時間，如果有這個運氣，早晚都會知道。

　　午餐時間結束後，楚音遙去茶水間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Cecyle仍在忙外面的工作，這兩天他只能自力更生。懶得磨完咖啡豆現煮，雖然那樣比較好喝，但他還是選擇了不需要費一點兒工夫的速溶咖啡。

　　"音遙。"顏梓寧探頭進來，在看到楚音遙後露出燦爛的笑臉。

　　慢慢攪動的杯子裡的咖啡，楚音遙轉過身，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你今天沒事？"往常這個時間，顏梓寧應該不會出現在公司。

　　"嗯。"顏梓寧走進來，從消毒櫃裡拿出一個玻璃杯，給自己沖了杯檸檬茶，"剛剛聽了編好的伴奏，Neil下午沒給我安排工作，這幾天重點放在練歌上。"公司有規定，簽約歌手不能吸煙，也禁止食用對嗓子有刺激性的食物或飲料，所以他能喝的只有茶或者礦泉水。

　　"什麼時候開始錄？"楚音遙對他的進程安排並不瞭解，在他看來這也不是他需要管的事。

　　"下週一，如果聲音情況好的話。"顏梓寧笑了笑，看上去對這次進棚錄音很期待，"怎麼樣，下午有空嗎？幫我練歌吧。"

　　楚音遙想了一下，點了頭，"好。"反正下午也沒什麼事，蕭晟揚晚上來接他，然後一起去梅爾特的宴會。

　　正午過後，工作室裡的陽光正好，楚音遙將窗簾拉上一些，他不喜歡太充足的陽光，會讓人感覺不舒服。

　　顏梓寧一進門便吹了聲口哨，"這鋼琴不錯啊，Fazioli？什麼時候弄的。"

　　"有一陣子了。"調整好窗簾的位置，讓陽光不要直接落到琴上，以免曬傷琴色，而對於琴的來歷，他也不想多說，"譜子呢？"

　　"在這兒。"從外衣袋裡掏出捲成筒狀的譜子遞給楚音遙，眼神還停留在那台漂亮的鋼琴上，眉宇間也透出些許思考的神色。

　　楚音遙並沒有去動那台Fazioli，而是打開桌旁的電子鍵盤，調好音將曲子簡單的熟悉了一遍。

　　這琴從哪來的，顏梓寧多少也能猜出一二。不菲的價格他就是想騙自己說是楚音遙自己買的，都覺得有些可笑。在他的印象裡，楚音遙從來不會收這些東西，就連玖月的客人給的紅包、酒品或禮物，都在周叔的安排下處理妥當。而這台比那些東西價值高得多的琴卻被留在這裡，從上面放的幾本琴譜看，他也應該是經常彈奏的，可以想像這裡面的意味並不簡單，至於其他的，顏梓寧有些不願去想。

　　"可以開始嗎？"楚音遙抬頭看了一眼正在出愣的他。

　　"哦，好。"顏梓寧回過神，走到楚音遙旁邊站好。琴聲再次響起，顏梓寧儘量將注意力集中到新歌上，但還是不時地會瞄向那台白色的鋼琴。它就像是一個高傲的騎士一樣矗在那裡，時刻提醒著別人它的存在，就像在提示著某些隱藏在私下的關係一般……

　　楚音遙感覺得到顏梓寧偶爾的走神，但他並不是聲樂老師，不需要對學生不專心的表現提出批評。楚音遙要做的只是讓他熟悉歌曲，討論一下怎麼唱才會讓整個曲子聽起來更舒服。

　　"這裡是不是用拖音點綴一下比較好？"

　　"你試試吧。"

　　"這裡呢，你覺得怎麼處理？"

　　"前面兩個字並成一拍。"

　　"後面這裡不要拖四拍了，很多餘。"

　　"嗯。"

　　一下午的時間就在這樣的討論聲中度過。嗓音狀態已經超過最佳音質的顏梓寧坐在椅子上，敲了敲站得有些發酸的腿。"音遙，你唱一遍給我聽吧。"

　　楚音遙抬眼看了看他，把手上改過的樂譜放到一邊，沒說話。

　　"我自己唱得聽不出效果。"顏梓寧再次爭取。

　　遲疑了一會兒，楚音遙將手放回鍵盤上，開始自彈自唱。沒有加入什麼情緒，只是自然地隨口將歌曲唱了一次。這首主打曲他沒接觸過，但聽顏梓寧唱了那多遍，想記不住都難。沒有麥克，也沒有混音，楚音遙的聲音比平時多了一些真實感，不似加入效果後那種抓不住的空靈，但卻一樣能讓人安下心來，靜靜去聽，即使唱歌的人感覺上是那麼隨意。

　　顏梓寧看著楚音遙微低地臉，從這個角度看會顯得他的下巴格外尖。眼睛不時的瞄過歌詞，其他時候也判斷不出注意力在哪。夕陽透過沒拉合的窗簾照進屋子，到處一片暖橙，卻沒在楚音遙身邊投下半抹光線。

　　歌曲落下最後一個字，楚音遙省略了後面的伴奏，直接結束彈奏。抬頭看向顏梓寧時，才發現這個人竟然有些走神。

　　"差不多要下班了。"他並不在意顏梓寧有沒有認真聽他唱歌，畢竟已經反覆練習了一個下午，因為疲憊而走神也是自然的。

　　"哦。"顏梓寧看了一眼腕上的表，三個多小時的相處似乎眨眼間便走到盡頭，不過楚音遙肯和他待一下午，並且說了那麼多話，已經相當難得了。收拾好自己帶來的樂譜，顏梓寧看了看關掉鍵盤電源的楚音遙，"那我回去了，下次請你吃飯。"

　　"嗯。"楚音遙應了一聲，移了一下椅子，繼續收拾桌上散亂的紙。

　　顏梓寧握著手裡捲起來的樂譜，再次看向窗邊那台染上橙紅色的鋼琴，腳步停在門口，猶豫了一下，然後轉身，"音遙……"

　　"嗯？"楚音遙稍稍轉頭，上揚的尾音示意著話題的繼續，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

　　"我很喜歡你。"顏梓寧扯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但看得出他在儘量讓自己笑得好看些，"這話我早就想和你說，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其實我知道結果，你也不需要答覆我什麼，我只是想把心裡的想法告訴你。我真的很喜歡你，即使你最後選擇的人並不是我。"語畢，他的眼睛在Fazioli上停留片刻，笑容裡不可抑制地透出一股傷感。

　　楚音遙放下手裡理好的紙張，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謝謝，不過很抱歉。"他相信顏梓寧是知道這個否定答案的，只是有些東西還是親口說出來才有證實性。

　　"沒關係。"顏梓寧收起嘴角那個原本就不算漂亮的弧度，"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門被拉開，然後輕輕地關上，結束這次略顯傷感的告白。有了這一次的坦白，以後他們還可以繼續做朋友，做同事。

　　楚音遙並不覺得自己有多殘忍，他只是坦率地面對自己的感覺。愛情這種東西，寡斷的態度其實比直接的拒絕更殘忍。他經歷過，所以知道什麼才是對的，什麼才是對雙方都有利的。雖然顏梓寧的行為讓他有種飛蛾投火的感覺，但同樣的，這個做法很明智。至少在痛快地燃燒後，可以乾脆地重生，不需要反覆的折磨，而結果卻是顯而易見的毀滅。

　　把紙張夾入文件夾內，楚音遙仰靠在椅背上，無意地想起當初的事。其實他一直都知道賀煜喜歡羅笑，而羅笑也知道他喜歡賀煜，而在那一場現在看來有些荒唐的酒後亂性後，羅笑遍開始有意地疏遠賀煜。其實他並沒有想去破壞什麼，如果一定要選出一個第三者，那麼按時間來算，羅笑才裡插在他們中間的人，不過現在想來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羅笑是個好人，從認識開始就一隻給予他很多照顧。而路凝夕對賀煜的喜歡，也並不要求對方給他什麼回報，只要能一直是留在賀煜身邊，對他來說就是好的。現在想想，當時那種路凝夕所謂的愛情，似乎有什麼東西混亂了感情基因的排列順序。他一直覺得肯為那個人去死，這就是愛。直到現在他仍然這麼覺得。

　　如果當時賀煜直接拒絕他，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至少他不需要在三個人的感情中扮演一個不適當的角色，也不需要在心理的夾縫中找尋平衡的方法……可是，這都只是"如果"而已……

　　門被敲了兩聲，蕭晟揚穿著不算厚實的大衣微笑著走進工作室，"有什麼事發生嗎？"

　　"怎麼？"楚音遙睜開眼，看著進門的蕭晟揚。將之前那些無謂的思索放到一邊，若不是顏梓寧來這麼一出，他大概也不會去想之前的事。

　　蕭晟揚坐到他對面，"我上來的時候看到那個姓顏的，是姓顏吧？站在你門外。看起來不太愉快。"說話間，他的眼睛一直看進楚音遙眼底，似乎想從中看出點兒什麼。

　　"嗯。"楚音遙自然不會提被告白的事，畢竟那只是沒有後續的衝動，"他下午來練歌。"

　　蕭晟揚點點頭，並沒有從他眼裡看出什麼異樣。顏梓寧看楚音遙的眼神不同他早有所覺察，只是在他的意識裡，顏梓寧根本算不上什麼對手，至於楚音遙這邊，他也相信不會怎樣。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楚音遙和顏梓寧纏到一起，他也有完全的把握把人搶過來，所以那些所謂的對手，根本不值一提。

　　"走嗎？回去換衣服。"去參加宴會自然要穿著正式些。

　　"走吧。"楚音遙站起身，拿了鑰匙，和蕭晟揚一起走出去

　　梅爾特的宴會在Z市一家五星級賓館的高層宴會大廳舉行。宴會場內燈火通明，奢華的水晶燈品吊在頂棚，時刻向人們炫耀著它的華美，音響裡播放著輕快的舞曲，為會場的氣氛添上了一抹輕鬆和愜意。空氣中瀰散著香賓和各類酒品的味道，與女人名貴的香水味混在一起，更加襯托出一種靡醉感。

　　前來參加宴會的多是一些服裝界的設計師和模特，當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有生意往來的商人和道上的人，總之，能來露臉的都頗有些名望。場內場外都巡迴著許多私人保鏢，以確保宴會的安全。不過，這些著裝統一神色嚴肅的保鏢並不是梅爾特的人，而是屬於從進場到現在一直陪在他身邊的男人——赫莫斯?列德。

　　蕭晟揚和楚音遙乘坐雅緻駛向酒店大門，在等候的保鏢和服務生恭敬的引領下坐上專用電梯，走進宴會場。蕭晟揚身著一套黑色西裝，灰色的襯衫襯在裡邊，胸口的衣袋邊緣別著一個龍形的白金胸針，低調的服裝卻因這枚別緻的胸針而顯得張揚起來。楚音遙應梅爾特的要求，穿上了那天拍照時的暗紅色風衣，裡面仍舊是黑色的褲子和同色的高領毛衣。囂張的顏色裡襯托出一種淡漠的低調。

　　楚音遙習性性地慢了他半步，而蕭晟揚卻在進場前故意頓了一下，致使兩人並肩走進場內。這兩個氣質不盡相同的人一起走入宴會廳，相異的著裝風格卻顯得由為搭調，瞬間吸引住全場目光。

　　沒有情緒眼神掃過全場，卻在要收回時怔了一下，在香賓塔前站著的幾個人中，楚音遙居然見到了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賀煜。賀煜穿了一身鐵灰色的西裝站在赫莫斯旁邊，而離赫莫斯一步遠的地方就是笑意盈盈的梅爾特，以及沒什麼表情的丹尼斯。

　　"Hi，晟揚，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正想打電話呢。"梅爾特見兩人進來，熱情地端著酒杯迎上來。

　　聽到梅爾特愉快的聲音，楚音遙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將視線從賀煜身上移開，自然地掃過其他人，最後落在走過來的梅爾特身上。沒有想像中的心跳漏拍，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楚音遙慢慢地吸了口氣，冷靜地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相遇。

　　"換衣服耽誤了些時間，你知道他的衣服並不好弄。"蕭晟揚接過侍者端過來的紅酒，遞了一杯給旁邊的楚音遙，"宴會不錯，很熱鬧。"

　　"謝謝，很高興你能來。"梅爾特的杯子與蕭晟揚碰了一下，淺淺地飲上一口，轉頭看向楚音遙，"你今天真是好看極了，看來我的決定真的非常正確。"

　　楚音遙沒辦法對他所謂的"好看"給出什麼回應，只是點了下頭，與他碰了下杯。

　　在拍照之初梅爾特便對楚音遙的性格有所瞭解，拍照時也深刻地感覺到那種冷淡，並不是做作，也不刻意，似乎骨子裡就那樣兒，梅爾特在有過接觸後也對他的態度表示理解，所以並不在意楚音遙不接他的話。

　　悄悄撞了撞蕭晟揚的手臂，梅爾特湊過去低聲笑道："你可要看好了，這裡對音遙感興趣的人似乎很多。"

　　"放心，他是我的。"蕭晟揚也不避諱，微笑地點頭。

　　"還是這麼囂張啊。"拉開兩人的距離，梅爾特指指裡邊，"來吧，我介紹我的人給你認識。"梅爾特是個Gay，蕭晟揚從認識他那天起就知道。

　　"嗯。"蕭晟揚拍拍楚音遙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去。沒有拒絕的理由，楚音遙跟著他走向賀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