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噩耗（下）

“不等了！~”

　終於，蚩虎怒火中燒的站起來下令，身邊，幾個侍衛想要勸阻，但是看到蚩虎眼中那如火的怒意，只能憤慨的跺了跺腳，不再支聲。

　而正在這時，人群的週邊突然一陣嘈雜。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中，一個滿頭大汗的虎氏年輕人跌跌撞撞的推開人群，擠到蚩虎身前高喊道：“白……白羿回來了！”

　“來了，終於來了！~”

　與辰牙有過交集的年輕人們一陣歡呼，而玲瓏那如死灰一般的眼神猛的閃耀出驚喜的神色，她就猶如變了一個人一樣，僅是一瞬間，僅僅是一個消息，便讓她驚喜的喜極而泣。

　可是，在眾人一片歡騰的時刻，蚩虎卻依然沉默，他深深的擰起了眉頭，看著那名因為匆匆趕回報信而已經上氣不接下氣的年輕人。

　年輕人說到了白羿而沒有說到辰牙，作為從小便跟隨在自己身邊並熟知自己一切的貼身侍衛，這名年輕的族人不會分不清孰輕孰重，而且他神色焦急，顯然這並不是什麼喜悅的神色。

　一定出事了！~

　蚩虎本能的有種不妙的預感，他猛的一撩衣擺長身站起：“走，帶我去。”

　“陛下，您怎麼能……”身邊，幾為長者想勸阻蚩虎，在他們看來，蚩虎已經是一族之王，就算是辰牙到了，也該辰牙來拜見蚩虎才對，怎麼可以讓一族之王屈尊親迎？

　可這一次，蚩虎甚至連理都沒理他們，一把拉起那名年輕人便面色凝重的離開了。而身後，其餘的貼身侍衛也從蚩虎的神色中察覺出了什麼，急忙蜂擁而去。

　用最快的速度，蚩虎一行人趕到了虎島的碼頭，而在那裏，黑壓壓的人群早已是人山人海，在其中，蚩虎甚至看到了東夷人。

　此刻，身為九黎之王的蚩虎一到，一些眼尖的族人便立即認了出來，急忙恭敬的下跪，而原本正看熱鬧的九黎民眾也在驚慌中跪成一片，並為蚩虎讓出一條道路。

　透過人群讓開的道路，蚩虎一眼就看到，在人群中央的空地上，一襲黑衣的暗羽正攙扶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如果不是那人有一頭九黎人中極為罕見的茶色頭髮，蚩虎甚至都沒辦法認出這個人就是他所熟悉的白羿。

　看到這副情景，蚩虎更斷定他的預感成真了。而且，白羿居然如此狼狽的孤身回來，那麼辰牙……

　此刻，蚩虎甚至已經無法掩飾他眉宇間的顫抖，他快步趕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白羿的雙肩嘶吼：“出了什麼事？”

　白羿疲憊的抬起頭，他的臉瘦的驚人，仿佛只剩下皮囊與骨架一般，而且，他的嘴唇也已經完全乾裂，面對蚩虎咆哮一般的質問，他焦急的想要說什麼，可是他早已乾裂的嗓子裏卻發出任何一個聲音。只是，眼中所流露出的悲痛與自責卻早已向蚩虎說明一切。

　“難道……”哆嗦的鬆開了手，蚩虎目光呆澀的後退了幾步，眼中儘是難以置信。

　“他們在來這裏的路上遭遇了閃族人的襲擊。”攙扶著白羿，暗羽向蚩虎訴說事情的原委。

　早在白羿到的第一時間便有人通知了他，而他當時也恰巧就在附近，便第一時間趕了過來。而那時，剛剛從海中爬上來的白羿就迫不及待的與他訴說了一切遭遇。

　現在，他將從白羿口中所知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之蚩虎，包括整個戰鬥的過程，以及白羿是如何孤身橫渡重洋回到虎島的。

　“閃族……他們怎麼敢……”蚩虎怒得雙目一片血紅，鋼牙甚至因為憤怒而咬的粉碎。他無法相信，辰牙居然被殺了，貪狼氏唯一的血脈居然就此斷絕。而且，就死在趕來這裏的路上！

　前所未有的自責衝撞著蚩虎的內心，這讓他感覺愧對他已故的執友壬辰牙，魁梧的身軀在這一刻也仿佛被抽空了力氣一般變的搖搖欲墜，

　“我覺得，辰牙不會這麼容易死，畢竟白羿並沒有看到辰牙的屍體，他只是憑當時的局勢以及雙方戰鬥力的對比而得出這個結論的。”突然，暗羽出人意料的如此說道。

　得知當時的局勢，以及雙方戰鬥力的實力對比，任何神智清醒的人都不會認為辰牙還有活下來的可能。畢竟對方的實力過於強大，而當時的辰牙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在蒼茫一片的海上，辰牙根本就沒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暗羽的話聽起來更像是自我安慰，但偏偏當他說出這句話後，蚩虎猶如被當頭澆了一盆涼水一般瞬間清醒了過來。

　對，沒有看到屍體就不該這麼早的下結論。

　貪狼氏縱橫七海三千年，每一代傳人都有過死裏逃生的經歷，他們本來就是一個善於創造奇跡的種族，任何在外人看來匪夷所思的奇跡都可能在他們的身上成為現實。所以，哪怕這一絲希望再怎麼渺茫，蚩虎也願意去相信它，或者說，是逼迫著自己不得不去相信它。

　“讓白羿去休息。”蚩虎神色冷峻的下令。

　蚩虎話音剛落，兩名侍衛立即扶著白羿退下。而當白羿被帶走之後，暗羽居然當著在場數萬人的面在蚩虎面前跪下。

　低下頭，暗羽沉聲說道：“陛下，請您讓我代替弟弟承受責罰。”

　“……”

　蚩虎知道暗羽為什麼會這麼說，白羿已被逐出東夷，是蚩虎點名讓白羿成為辰牙的守護者，如果不是蚩虎的欽點，或許白羿只能四處流浪無家可歸。可是現在，白羿卻辜負了蚩虎的重托，他沒有盡到身為守護者的責任，他居然孤身一人逃了回來，這對守護者而言是個巨大的恥辱，而這種恥辱，只能以鮮血來洗刷。

　神色複雜的看著暗羽，蚩虎落寞的搖了搖頭。

　“陛下，您……”暗羽慌張的抬頭。

　“你放心，我不會處死白羿。不過，他所留下的恥辱，只能由他自己去彌補。”蚩虎神色冷峻的遠眺大海，冷聲道：“當他傷好了就讓他離開，假如找不到辰牙就永遠別回來，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暗羽急忙應諾。

　“還有，通知各氏族集結他們最勇猛的戰士，我要在日落之前看見他們來到我的面前，而你……”蚩虎把目光轉向暗羽：“假如你想為你弟弟贖罪，那麼，就用閃族之王的頭顱來換吧。”

　集結百族，這在九黎是只有當九黎受到外敵入侵時才會頒佈的緊急作戰命令，而現在，蚩虎卻準備動用九黎的全部力量向閃族全面開戰，其目的僅僅是為辰牙報仇。

　如是往常，在蚩虎尚未正式登基就如此輕率的決定這事關九黎興亡的一場舉族大戰，必定會引來族中長者們的反對。但是現在，在蚩虎頒佈這一命令之後，全場鴉雀無聲，沒有一個反對的聲音出現在蚩虎的耳中，有的只是那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殺氣。

　在天性護短的九黎人看來，既然辰牙履行了他來虎島迎娶玲瓏的承諾，那麼他便是九黎人的女婿，他依然是讓九黎免受貧瘠之苦的英雄。當英雄被外族所殺，那麼舉族為其報仇也就再正常不過了，哪怕這將會讓九黎流淌更多的鮮血，驕傲的九黎人也絕對不允許讓外族踐踏九黎的尊嚴。

　下一刻，數萬人群無聲的散去。其中，九黎的男人們會回家帶上自己的刀劍，跟隨氏族的族長集結到蚩虎的面前，而九黎的女人們則會為男人們準備好行裝，並默默的祝福他們能夠勝利歸來。

　而當人群散盡，一個身著盛裝，孤零零的身影卻蕭瑟的站在不遠處。她緊咬著嘴唇，眼中死死的擒住眼淚，不讓它濺落到自己精心準備的新衣上。

　看著扶著巨大的桑樹讓自己勉強站立的嬌小身影，蚩虎長歎了一口氣，“我會去和玲瓏說，你回東夷召集你的戰士去吧。”

　暗羽默默點了點頭，深深看了玲瓏一眼後咬牙離開。而蚩虎，則像突然老了十歲一般，步履彷徨的走向玲瓏，這一切，就猶如是二十年前那一幕的重演，那深藏於蚩虎內心最深處的傷疤被再一次的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