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自由航道（下）

繞過哈瑪斯週邊正在遷移的礁石群，戰船跟隨哈瑪斯譴派的一艘負責領航的小艇，進入了一條暢通航道。

　由於哈瑪斯週邊的礁石環幾乎每天都在動工，並不斷變化著，所以為了保障來往的商人和旅客不至於被礁石環所捆擾，哈瑪斯的商人議會出資雇傭了一些出色的水手，駕著小船徘徊在礁石環的四周，負責引領船隻進入安全航道。

　而辰牙他們的戰船在週邊徘徊不久之後，便遇到了一艘領航船，得以進入正確的航道。

　此刻站在船舷邊，辰牙與諸多的奴隸們一起好奇的觀望著四周那些不斷在水面上起起浮浮的礁石，這看起來就像是一群遊動的鯊魚，一塊塊巨大的石頭仿佛擁有了靈性，如同活物。

　“真是太神奇了！”

　好半晌，辰牙才吐出這樣一個讚歎的聲音，雖然早就聽說過奧術師有使陸地漂移的能力，但是這麼大規模的礁石漂移實在太壯觀了，他很難想像，當一座幾百平方公里的島嶼漂移起來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壯觀景象。

　“囈，那些人在幹什麼？”

　突然，辰牙發現在一些靜止不動的礁石上，不少拿著各種古怪儀器的人正在對著漂浮的礁石航線進行著測量，並不斷在一本小本子上記錄，還時不時的揮動一些綠色或者紅色的閃光棒。

　“這個……”

　見船上似乎無人能解答，赫琉斯大著膽子站起來說道：“這是些都是美索不達米亞人，他們是議會雇傭來的島嶼規劃設計師。他們手中的閃光棒是用海底的兩種發光型浮游生物製作的。綠色代表位置正確，紅色代表錯誤，棒尖揮動的方向代表應該改動的方向。”

　“厲害！居然還有這樣的方法……”辰牙吃驚的張大了嘴，僅僅是一個週邊的礁石環就有這麼多新奇的事情，心中不禁對這個帶給他無限驚奇的哈瑪斯越發期待了。

　而戰船在通過了週邊的安全航道後，便進入了內環海面。與外環相比，內環移動的礁石數量越發驚人起來，放眼海面上，幾乎密密麻麻全是會動的礁石，而一些站在岸邊的人則在大聲吆喝著，不斷的轟鳴聲中，一塊一塊的礁石與主島的陸地連接，並用特製的一些粘合物，將其粘合為主島的一部分。

　在這樣擁擠的環境下，可以進入哈瑪斯交通港的航道變的十分擁堵。不過在哈瑪斯，似乎擁有著不同於其他貿易島的良好秩序，此刻，足足有近百艘船排隊堵在航道上，但卻並沒有船搶佔位置，也沒有大船欺負小船的情況發生，似乎每艘船都習慣了這樣的狀況，船主與水手們在甲板上大聲的說話，甚至還有一些船主會在等待的時候乘坐小艇穿梭於各艦之間呼朋喚友。

　而每過一小段時間，便會有一艘靠岸的船被岸邊的縴夫從交通港內四通八達的運河小徑拉進內港停泊，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這讓習慣自由習慣放縱的辰牙真切的感覺到了秩序的魅力，以及這個地方的與眾不同。

　“這……這個地方讓我感覺很怪……”辰牙突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我也是，我記得上次來時，這裏還不是這樣，雖然比起其他貿易島，這裏的人似乎遵守著一種獨特的秩序，但差別還不至於這麼大。”齊格弗雷德也顯得相當驚訝。

　“請問您上次來時是……”赫琉斯小心的問。

　“三年前，我記得那時我才十六歲，我父親和我上島來進購一些雅典的大麥種子。”

　“哦，那時的商人議會才剛剛成立。而現在，議會的管理模式讓哈瑪斯有了日新月異的變化，哪怕是一個月不來，也會感覺到哈瑪斯巨大的變化。”赫琉斯在一旁為眾人解惑道。

　“你幾次提到了商人議會，那究竟是什麼？”辰牙對這個自己族典中沒有記載的名詞感到很好奇。

　“聯合參政。”赫琉斯歪著頭想了想，尋找著措辭解釋道：“哈瑪斯不屬於任何的勢力和民族，他是一片共有的土地，所以這裏註定無法像其他島嶼一樣施行著君王制。在這裏，一些主導著哈瑪斯經濟命脈的大商戶聯合到了一起，組成商人議會，哈瑪斯所有的政令都是議會討論、並投票得出的。”

　“投票？”

　“對，哈瑪斯保持著一百零八個議員席位，每一個議員席位手中都會擁有一份投票權，哈瑪斯的任何政令實施都需要通過投票得出，少數服從多數，這大概就可以概括哈瑪斯權利顛峰處的情況。”說到這裏，赫琉斯精神熠熠的補充了一句：“擁有一個哈瑪斯議員的身份，這是每一個腓尼基商人心中的夢想。”

　“那議員身份是怎麼獲得的？”辰牙迫不及待的問，他對這種新奇的事物很感興趣。

　“主導著哈瑪斯的經濟命脈，或者對哈瑪斯的發展做出過巨大的貢獻，這些都可以成為獲得議員身份的籌碼。”

　“比如……”

　“比如曾經第一個想到礁石遷移方式，並自行實施為哈瑪斯擴充土地的奧術師法莫德，他現在就是哈瑪斯議會議員，而且當初他自行為哈瑪斯擴充出來的那三百多畝的土地也成為了他的領地，他是雅典人。還比如第一個提出需要將礁石詳細規劃的美索不達米亞人賽爾蒙斯，他現在是哈瑪斯土地規劃總長，他同樣擁有議員席位。另外，一些壟斷部分貨物的大商戶，佔據了絕大多數的議員席位。除此之外，其他人想要獲得議員席位的話，最便捷的方式，大概就是捐錢了。”

　“捐錢？”辰牙瞪大了眼睛。

　“對，你看，議會每天都需要花費巨大的資金用來供養這些為議會工作的人們，而這一切只不過是想給予哈瑪斯一個更好的經營環境。在哈瑪斯，行商是不需要交稅的，所以議會根本沒辦法從一些普通商人的身上獲得資金，議會的資金都來源於議員，他們每年都需要交納大量的金錢來維持他們的議員身份，而這些金錢則被用來發展哈瑪斯。”

　“當議員，為別人工作的同時還要自己送錢出去？這……這怎麼可能……”齊格弗雷德的價值觀讓他無法理解這樣的事，同樣，辰牙也感到非常不解，在他看來，世上不可能有這麼多願意損己利人的好人。

　“議員身份雖然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得到什麼好處，但實際上，這個好處是巨大的。”赫琉斯對兩人的木魚腦袋有些無奈。

　“什麼好處？”

　“商機。”赫琉斯重重的讀出這兩字，抑揚頓挫的說道：“哈瑪斯直接接壤三大民族的海域，這意味著這裏的商機是其他任何貿易島都無法比擬的。幾乎每 天，這裏都誕生著大宗交易，而選擇交易人往往是信任與被信任之間的選擇，選錯一個交易人，或許有可能會導致一個部落的湮滅，在這樣的情況下，保持良好的信譽與體現自己強大的財力，無疑是商人們在競爭時的最佳表現舞臺。而一個議員身份，便足夠表現這所有的一切，與擁有議員身份的商戶交易是最穩妥、最安全的，這是所有民族眼中的共識，光是這一點，便足夠這個議員讖緯價值萬金。”

　仔細聽完赫琉斯的解釋，辰牙在甲板上來回跺了幾步，突然抬頭道：“我明白了，如果我是擁有十船黃金的閃族之王，那麼假如有兩個人同時來告訴我，他擁有雷霆之錘，我一定會相信擁有議員身份的那個人，而不是你這個騙子。”

　“……”

　辰牙的理解很透徹，但是卻讓赫琉斯瞬間紅了臉。

　商人的本質就是欺騙與壓榨，看起來，辰牙已經明白了這一點。而一個由充滿了欺詐的人們所組成的議會，卻能夠將一片土地治理的比最賢明的君王更好，這實在讓人有些無法理解，商人們宣揚著公平、公正，但往往欺詐者也是他們本身。這種看似無法調和的矛盾在商人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而這種神奇的制度也讓辰牙在驚奇不已的同時，嗅到了商人們那永無至盡的貪婪。

　這是一片能夠讓商人們真實的感覺到自己擁有強大力量的土地，而商人們的慾望永遠不會停止，哈瑪斯終究有一天將會滿足不了商人們巨大的胃口，而到了那時，已經察覺到自己真正力量的商人們會做什麼？

　“或許……時代軌道將要改變了……”

　辰牙低喃了一聲，若有所思的透過眼前密密麻麻的風帆，望著那朦朧中的巨大島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