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挑數字最大的出來。」
「你把我當小白鼠一樣測試嗎?」淩衛開口,目光掃過佩堂的臉。
兩人之間隔著一張金屬桌。
桌子上擺著十張反蓋的紙牌,這種民眾遊戲牌在大街上到處都可以買到。
要從十張紙牌裡跳出牌面最大的一張,是魔術師喜歡表演的把戲,但魔術師所用的紙牌都有隱秘的提示,而淩衛面前的這些,是貨真價實的從背面看不出任何區別。
十分之一的幾率。
對面的佩堂嘴角勾著居心叵測的弧度,淩衛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瞪視回應。
脖子上被戴項圈、被人從地下管道抓出來、誘供審問、被教授各種乏味透頂的樹葉知識、被當成枕頭……
和佩堂.修羅接觸的種種來說,此刻的翻紙牌遊戲,被當成實驗品的不快感最深。
擺明瞭是要淩衛展示他的決策力。
像抓了一隻猩猩,在它面前放九根塑膠香蕉和一根真香蕉,然後命令,你把真香蕉挑出來。
真是……混帳!
「我不會。」
「十張紙牌,挑數字最大的一張,對你來說應該很容易。」佩堂環視周圍,「這房間經過改裝,已經遮罩了地場磁波。」
「我是人,不是小白鼠。」淩衛嚴肅地聲明。
「你當然不是小白鼠,全宇宙也找不出一只有決策力的小白鼠。」佩堂樂呵呵地開玩笑,然後盯著淩衛的眼睛,「三秒內翻出最大牌面,你只有一次機會。否則我立即把你送給艾爾.洛森,軍部的會議你也不用去了。」
輕描淡寫但是切中要害的威脅。
淩衛一凜,伸手咬牙切齒地翻開了左邊第四張牌。
牌面數字,四十五,牌色是整副牌中最難得的金星。
「恭喜,選對了。」佩堂把剩下九張牌翻過正面,數字都不如淩衛剛才翻的那一張,「你的決策力果然很強。再來一次,這次挑選牌面最小的。」
又開始俐落地洗牌,這一次桌面放了十五張。
淩衛坐著不動,「你說了只要挑一次。」
「我說的是,你只有一次機會。規則如下,只要我有興致,你就要安安分分一直陪我玩,但是你不能出錯,因為只要你挑錯一次,就會被我立即打包,綁上蝴蝶綢帶,快遞到洛森莊園。明白嗎?」
「你真無恥。」半晌,淩衛恨恨地憋出這句。
「你真不知足。快挑,把我的耐性耗光,你會後悔的。」
一時興起把自己送給艾爾.洛森,這陰晴難測的傢伙說不定真能做出來。
考慮到這一點,淩衛忍著氣,掃了桌面一眼,拿起其中一張遞給對面的無恥之徒。那張臉上的笑,既囂張又傲慢。
真想揍歪他的鼻子!
「現在,翻中間值的牌面。」這次連洗牌都省了,佩堂直接把整副遊戲牌背面朝上,亂亂地灑在桌上,用篤定的,知道淩衛一定會聽話的目光,等待著淩衛。
淩衛覺得自己快壓不住火氣了。
他覺得這樣下去,佩堂會成百上千次,不斷地找各種方法來玩,與其說測試,不如說這傢伙在玩弄他的決策力。
佩堂就是這種能夠陰險地抓住別人的致命點,然後做出各種無聊又令人抓狂的行徑的人。
「這樣做你覺得很有趣嗎?」不得不繼續挑選著佩堂要求的牌色,淩衛一邊沉聲問。
「只是對你的靈族決策力好奇,這麼珍貴的能力。」
「珍貴?被人當成小白鼠測試,像怪物一樣,這種被詛咒的能力你想要嗎?」
「被詛咒的……能力?」佩堂冷冷地重複。
房間的空氣驟然凝結到冰點。
佩堂站起來,陰影如巨大的山峰籠罩了淩衛。
「對決策力不屑一顧,是嗎?」隔著金屬桌,他忽然一把拽住淩衛的項圈,力道大得可怕,把淩衛直接拖到了金屬桌上,目光居高臨下。
俊臉扭曲到猙獰,惡狠狠地說,「你知道像你這樣的複製人,那些和你有著一樣相貌,一樣身體,卻不幸沒有決策力的複製人,他們要遭受怎樣的命運?面對著測試,一點提示也沒有,必須在紙牌裡翻出正確的一張,翻錯了就要受罰。因為主導測試的人認為,嚴厲懲罰可以讓小白鼠更全力地調動潛能,作出對的選擇。沒錯,就是被當成小白鼠,這只可憐的小白鼠根本就不知道怎麼選,因為他沒有決策力,他努力想挑對,想少挨一次打,但是他做不到。因為他總是挑了錯誤的一張!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擁有多大的幸運!」
沒有啟動項圈控制。
光是佩堂掐在脖子上的手就足以令人窒息了。
紙牌被推到邊緣,簌簌地掉往地上,淩衛躺在冰冷的金屬桌上,徒勞無功地拼命張著嘴想呼吸。
脖子好痛,肺部燒灼,眩暈感一陣陣挾著黑暗襲來,佩堂野獸般的低吼漸漸不那麼清晰……
腦子仿佛酥油一樣,軟綿綿地融化,視野變得朦朧。
不知過了多久,再緩緩凝固起來。
嘴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喂,醒醒。」臉上被人啪啪地輕拍。
淩衛慢慢睜開眼睛,蹙起眉。
陰影靠近,唇上又感到了溫熱的壓力,帶著陌生男性氣息的空氣湧進喉管,漲到肺裡。
這是……人工呼吸?
猛然意識到給自己做人工呼吸的是修羅家的佩堂,淩衛勉強舉起手,企圖推開伏在身上的男人。
「總算醒了,」佩堂順著他的動作退開了一點,不但沒有露出悔意,還一副帶著不滿的輕佻表情,瞄瞄淩衛,「動不動就暈過去,身為指揮官比女人還柔弱。你也太丟臉了。」嘖嘖搖頭。
淩衛在心底冷哼一聲,努力從桌子上坐起來。
「你就是一個,隨時發病的瘋子。」淩衛說。
喉嚨顯然被勒傷了,裡外都很疼,說話聲音也變得異常沙啞。
才說了一句話,就攥起眉心一陣低咳。
「沒事吧。」佩堂伸手給他撫背。
少裝無辜了。
明明就是你製造的結果。
「淩衛,我不想傷害你。其實,我可能還有點喜歡你,或者說我是喜歡你身上的某個部分也行。」
誰相信啊!
神經病!!!!
同一時刻,在離此數十光年的常勝星醫院,一雙黑如深夜,深邃如海的眼眸,緩緩睜開。
「真是很好的體質,居然比我最樂觀的預測還早了一天醒來。想說話?嗯,你可以試著說話,少將,不過喉嚨可能會很不舒服,那裡連著治療管,目前還不能拔。」
「媽媽?」
「不清楚,淩將軍安排了別人保護夫人。不過將軍的安排,你可以放心,夫人會安全的。」
「哥哥……送我回來的?」
「嗯。」
「人呢?」
「接到你我就叫他走了。咳,剛剛醒過來就有這麼犀利的眼神,作為你的醫生,我感到由衷的高興。不過,你再瞪我也沒用,這種情況下我可以看住你就不錯了,難道你還指望我有額外的資源去保護一個被艾爾.洛森發了瘋一樣搜捕的通緝犯?淩將軍還說你在任何時候頭腦都是最冷靜的。」
從床上斜斜往上的目光,深深刺在麥克臉上。
知道麥克不是會輕易被目光震懾的人,但實際上,黑眸的主人也並不存在要用目光折服醫生的不實際的想法。
如此目光,更多的時候只是一種發自天性,比刀鋒還尖銳的凜冽。
只是在重傷蘇醒的情況下,更坦蕩地表達出內心的感覺——不管什麼原因,哥哥不在身邊,我——很、不、爽!
花一兩分鐘適應糟糕的身體狀況,忽略喉嚨難受到極點的異物感,總算可以慢慢地,較為順暢地說出一兩句話了。
「建立通訊,要加密級。」躺在床上的淩涵發出命令。
「我不知道你哥在哪。為了安全,給他準備的通訊器連我自己都沒有保留資料。」
「不是給哥哥。打給聯邦政府辦公室,」淩涵黑眸波光灼人,清晰地吐字,「告訴巴布總統,我要和他私下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