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
病房裏恢複了安靜,於知禮怔怔地看著映著搖曳的陽光碎影的白色天花闆,傾聽著窗外風吹枝葉的沙沙輕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於知禮再度醒來時,發現屋裏亮著橙黃色的壁燈、床邊坐著一位陌生男子。
他定睛看向這位元劍眉星目的中年男子,心想:“這人莫非是我現在的父親?”
男子拿起手邊的遙控器,打開了病房裏的大燈。
原本光線昏暗的屋子,頓時亮如白晝。
於知禮半眯著眼睛,等待瞳孔縮小到能夠適應屋裏的強光。
他再度看向男子時,發現對方正目光嚴厲地盯著自己,那張冰冷的臉,仿佛結了冰的湖面。
“你跟我說實話,你身上的傷,是誰打的?你會掉進湖裏,是有人推你嗎?”
於知禮沉默了一會兒,啞聲說道:“我不記得了。”
男子冷哼一聲,罵道:“我看你是不敢說吧?懦夫!”
於知禮凝視著一臉輕蔑的男子,沒有說話。
“我淩嘉坤,沒有懦弱的兒子。別以爲你身上流著我的血,就能以我的兒子自居,就會有資格姓淩。沈震霆,我警告你,這種情況,如果再發生第二次,你這輩子都別想進淩家的門。”淩嘉坤厲聲說道,“沈冰清機關算盡,卻生了你這麽個沒用的東西!”
淩嘉坤拂袖而去,留下震驚過度的於知禮。
豔光四射的女子急急匆匆地走進屋來,一把抓住於知禮的手,焦急地說道:“小霆,你爲什麽不說實話?你怕淩覺輝?你竟然怕那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野小子?他的學習成績一直是倒數,你這個優等生,怕他幹什麽?你爸很重視學習成績,本來對你挺看重的。你怎麽能在關鍵時刻退縮呢?這下好了,你給你爸留下了懦弱的壞印象。你得趕緊補救!”
見於知禮不爲所動,女子氣得直跺腳。
“哎喲……你真是急死我了!不是說,性格是天生的嗎?你怎麽既不像你爸,也不像我,偏偏像了那個於知禮!都說三歲看到老,於知禮帶了你5年,你怎麽就被他影響得這麽深?這麽多年了,都改不過來?早知道他會把你毀成這樣,我當年絕對不找他!就你這個樣子,怎麽跟淩覺輝鬥?怎麽跟淩家人搶?”
女子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床邊來來回回地轉,忽然站定,目光如箭一般射向於知禮,語氣冷厲。
“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一直在和於知禮偷偷聯繫?那個蠢蛋跟你沒有任何關繫,你要我跟你說多少遍才明白?”
於知禮默默注視著眼前這張似熟悉還陌生的臉孔,清晰地記起這個女人當年發現與自己赤身裸體同床時的驚慌失措、告訴自己她懷孕時的淚眼婆娑。
原來,一切都是算計!
他這個被人用完即丟的傻子,直到死亡都還被蒙在鼓裏。
如果沒有這次奇特的穿越,他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
這世上,還有比他更愚蠢的男人嗎?
於知禮無聲地歎了口氣,疲憊地閉上眼睛,心冷如灰。
休息了一夜後,於知禮打起精神,以於老師的學生家屬的身份往前世的家中去了電話。
得知前世的自己與鍾向真的爺爺、奶奶一起喪生於煤氣爆炸之中,他瞬間被罪惡感淹沒。
摁門鈴引起爆炸的人,是他。
雖然他是無心的,但是,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於知禮匆匆掛斷電話,急忙給鍾向真打電話。
當他聽到那消沉、暗啞的男性嗓音時,懺悔的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下。
如今的他,只是一個12歲的孩子,懺悔從何說起?
難道要向鍾向真坦白借屍還魂一事?
這種詭異之事,只要是頭腦正常的人,都不可能相信。
他不能冒著被人當成精神病人的風險說出真相。
於知禮在鍾向真那“喂?哪位?說話……”的追問聲中掛掉電話,感覺心髒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緊,疼得他幾欲窒息。
曾經的世界,他回不去了。
如今的世界,他不想融入。
他徹徹底底地變成了孤家寡人!
於知禮只在醫院住了4天,就被沈冰清以“別耽誤學習”爲由給接出醫院、送進學校。
揚帆中學,是京市首屈一指的重點中學,學生分走讀、寄宿兩種,沈震霆屬於寄宿生。
宿舍條件不錯,四人一屋,每人一張下面是桌櫃、上面是床鋪的組合床,屋裏有獨立衛生間,外面還有個小陽台。
三名室友與沈震霆的關繫似乎不怎麽樣,他們對“鳩占鵲巢”的於知禮的態度不冷不熱。
於知禮心灰意懶,也懶得主動親近他人。
他翻閱完沈震霆的課本、課堂筆記、試卷等物,對學習進度和內容有了瞭解,便沒再把初一這點小兒科課程放在心上。
走在陽光滿灑、桂花飄香的校園裏,於知禮的心卻沉浸在黑暗的迷茫之中。
未來的路,該怎麽走?
還像前世一樣一直做優等生,考名牌大學,然後當老師,再結婚生子?
這樣的人生,光是想想,他就覺得膩味,也隱隱有些恐懼。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精明的人,萬一再被女人騙,傻乎乎地被人戴綠帽子,那就太可悲了!
於知禮走著走著,忽然聽到前方約一人高的灌木叢中傳來痛苦的呻吟聲。
他以爲有人受傷了,登時善心發作。
沒想到,待他鑽進灌木叢打算助人爲樂時,看到的卻是幕天席地交歡的場景。
於知禮目瞪口呆地盯著以雙手扶樹幹、高高撅起雪白屁股、小腿處堆著米白色長褲,被人像打夯一樣從後方快速撞擊的男孩兒。
等等,男孩兒?
他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再度看向正緊閉雙眼痛苦呻吟的人,確定這是一個男孩子,而且是個比女孩子還要漂亮的男孩子,頓時有種腦袋挨了一悶棍的感覺。
他暈暈乎乎地轉頭去看男孩兒身後那個身著灰色短款運動服的高大入侵者,正對上對方陰鷙的目光。
於知禮心中一凜,下意識地想要逃跑,轉念一想,也許,前面那個男孩兒是被迫的,既然見到了,豈能袖手旁觀。
他清了清嗓子,試探著問道:“同學,需要報警嗎?”
呻吟聲嘎然而止,正飄飄欲仙的張子行睜開眼睛,將憤怒的目光射向不知所謂的幹擾者。
待看清楚於知禮的臉後,他的表情忽然變得怪異起來。
“輝哥,這不是你老子在外面搞出來的那個野種嗎?你還沒弄死他?不會是幹爽了,捨不得殺了吧?”
於知禮驚訝地看向那個被稱作“輝哥”的人,忽然發現此人與淩嘉坤長得有三分相像,這才明白,這人就是沈冰清開口閉口不時提及的淩覺輝。
這孩子才高二啊,竟然喪心病狂地對同父異母的弟弟進行性侵害?
不對,他身上只有被毆打的傷痕,沒有遭到性侵犯的傷痕,這應該是胡言亂語。
只是,沈震霆的死,到底是不是淩覺輝造成的?
淩覺輝“啪”的一下,在張子行那雪白的屁股上打了個鮮紅的手印,接著仿佛推土機一般狠命撞擊。
張子行既痛又爽,像發情的貓一般低低叫喚著,斷斷續續地求饒。
“輝……輕點兒……不行了……要死了……”
淩覺輝哪裏肯聽,撞得越發地兇狠,面部表情堪稱猙獰。
於知禮被這粗暴的同性性交場面給驚到了,慌忙逃離灌木叢。
他一路狂奔,直到累得筋疲力盡,這才停在一棵開滿金黃色小花的桂花樹下,扶著粗壯的樹幹呼哧呼哧喘氣。
想到那個男孩兒正扶著樹幹與淩覺輝交媾,他立即像觸電似的縮回手。
光天化日之下,在校園裏如此肆無忌憚,實在是太囂張了!
學校都不管嗎?
太不像話了!
於知禮心煩意亂地在校園裏瞎晃悠,遠遠聽到鑼鼓喧天的聲響,遂循聲找了過去。
足球場上正進行激烈的足球比賽,看臺上座無虛席、熱鬧歡騰。
他站在喧鬧的人群中,一會兒看看身邊敲鑼打鼓、呐喊助威的孩子們,一會兒望望場中奔跑如風、揮汗如雨的孩子們,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那兩個異類,不能代表整所學校。
絕大多數孩子,還是青春活潑、積極向上的。
“耶……進了!進了!”
看臺上忽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聲浪,氣氛熱烈得仿佛一鍋煮沸的水。
“杜晟銳,你真棒!杜晟銳,你最棒……”
“杜晟銳,帥呆了!杜晟銳,帥斃了……”
“杜晟銳,我愛你!杜晟銳,我愛你……”
“啊……啊……”
於知禮環視著四周瘋狂叫喊、激動得難以自持的女生們,忽然想起《灌籃高手》裏整天眼冒紅心叫喊“流川楓,我愛你”的三人啦啦隊,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青春啊,多麽美好!
他這個有著12歲軀殼的老男人,也應該仗著年輕,恣意揮灑一把青春和熱血!
於知禮離開群情激動的看臺,一邊在校園裏慢跑,一邊熟悉環境。
夕陽西下時,他前往學校食堂海吃海喝了一通,又挺著圓滾滾的肚子散步消食。
直到胃裏不再有飽脹感,他才返回學生宿舍。
沒想到,室友們都不在屋裏,他的書桌前,卻坐著一臉煞氣的淩覺輝。
刹那間,於知禮生出轉身逃跑的沖動。
轉念一想,他好歹是成年人的心理年齡,豈能懼怕一個性趣另類的高中生。
想到這裏,於知禮關上房門,主動走向目光陰冷的淩覺輝。
“淩同學,我想,你對我有很大的誤會。我得向你解釋清楚。我姓沈,跟姓淩的人沒有任何關繫。我對淩家的一切,沒有任何興趣。我不可能威脅到你,請你無視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