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打包帶走

　　看到阿爾法表情，這一刻，竟輪到塞爾維斯吃驚了。

　　他撫摸著菲莉絲的髮絲，輕聲讚道：「你找到了個不錯的夥伴。」

　　菲莉絲一陣納悶，沒反應過來。

　　「你真像你的母親……」他一邊說著，一邊望著阿爾法，臉上浮現出釋然的笑容，他知道，那隻惡魔已經學會了愛一個人，正如十八年前的梵一樣。生活過漫長的歲月，見過各式各樣的人類和使魔，塞爾維斯知道，擁有強大力量的高級惡魔都是單純的，在他們漫長而孤獨的歲月裡只知道以自己為核心生存下去；但是，他們也是聰慧的，因此，無論是繁瑣的魔法還是複雜的情感他們都能學會。他知道那種表情，那種專心看一個人、因她歡喜而高興，因她哭泣而傷感，因她滿足而欣慰的模樣，正越來越多地出現在阿爾法那張看似懵懂的臉上。

　　也許阿爾法自己還不知道，也許菲莉絲還是後知後覺，但是塞爾維斯已經看到了這兩個孩子互相依靠的模樣。他能夠從他們身上看到了艾蘭和梵的影子。他會守護他們，不會讓過去的悲劇重演……只是，他為什麼想不起來關鍵的地方，艾蘭到底怎麼了，梵又去了哪裡？究竟誰才菲莉絲的生父，是他自己嗎？他多麼希望能幫上菲莉絲一點忙。

　　他撫摸菲莉絲的手愈發用力，菲莉絲困惑地抬起頭，只看到塞爾維斯憂鬱的眼神，望著陰霾的天空，糾結的眉頭似乎從未展開過。

　　「我們會成功的。」菲莉絲說，「我們會回到以前的日子。我和母親，還有你繼續生活在一起，我相信那樣的未來是可以達到的！」她試圖掩蓋自己的擔憂，讓塞爾維斯安心。她知道自己追求的是個夢幻的、天真的想法，但是她只能如此相信，從十二年前她從惡夢一般的事實中醒來時就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否則她一定無法努力到現在。她一邊這樣說著，一邊笑著，淚水卻不受抑制地湧出。

　　第一次，有人能如此傾訴。塞爾維斯擦去她的淚水，苦笑著，他如何不知道，這個女孩是如何孤身一人努力的活著，無論遇到什麼困難。總是逆流而上，從未失去信心。她在迅速成長，並逐漸掌握強大的力量。很難想像，這一切發生在一個十六歲的女孩身上。

　　艾蘭，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的女兒。他也希望，這是他的女兒……

　　但是他知道。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他無法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樣給她所需的一切。

　　當他們準備離開角鬥場，踏上南下辛提斯王國的大路時，東方的天空已開始泛白。黎明第一縷陽光照亮了大地，角鬥場中的亡魂們發出痛苦的嘶吼聲，然後開始往地下鑽。

　　菲莉絲一陣心驚，扭頭望去，塞爾維斯早有準備，淡然說道：「這是他們不甘心的哭聲。」

　　菲莉絲驚愕地看向他，卻見塞爾維斯的身體像被烈火燒傷一般開始崩壞。

　　怎麼回事！她驚呼。

　　塞爾維斯卻若無其事地笑著：「黑暗中的生物。是見不得光的……」

　　「告訴我，我該怎麼辦？」菲莉絲追問。

　　塞爾維斯歎氣：「讓他們長埋此地吧。雖然我無法以這副模樣陪伴你，但我的靈魂會與你同在。」

　　看到塞爾維斯體內隱隱透出的藍色球狀靈體。菲莉絲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我要帶你一起走！」她說，「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

　　她說著用虛幻之戒打開了人造空間。同時召喚出了強大的颶風，把附近的亡骸一股腦地全塞了進去。

　　塞爾維斯驚愕地望著她，菲莉絲催促：「你也進去！」

　　塞爾維斯面露喜色：「這的確是個好辦法！」那傢伙說著，只見一團圓滾滾的藍色光球從腦袋裡鑽了出來，那完美的皮囊頓時化作布片包裹中的一攤骨架。

　　菲莉絲收拾好戒指，人造空間中，一堆又臭又硬腐敗多時的亡骸從天而降，她幾乎聽到了迦瑪的抱怨聲，但是那傢伙無法拒絕她。

　　她看著重歸靈體狀態的塞爾維斯，在陽光下透射出淡淡的藍色光彩。她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道：「不要告訴我，白天你只能以這種狀態存在？」

　　「如果你不介意，我親愛的女兒，我也是可以附身在烏鴉身上的……也許你更喜歡白靈或者黃鶯，但是在黑暗聯盟境內還是烏鴉更可靠一些，至少它們被當作神鳥崇拜著，不會被惡意捕殺……」塞爾維斯用那看不清表情的臉嘮叨不絕，彷彿又回到了過去作為菲莉絲的管家和保姆的狀態。

　　「咳，我想說，我親愛的父親大人，您現在好歹也是個公爵級的大人物了，怎麼說也是天階亡靈法師，為什麼還是這種低級靈體的形態？好歹也應該變個人形讓我飽飽眼福吧？」菲莉絲不滿地調侃。

　　鄧肯等人一直在一邊看著這一切，眼看著菲莉絲毫無懼色，將那一堆骨頭收拾得無影無蹤，他們一個個臉色煞白。這些傢伙早已見慣了生死，對亡魂沒有了恐懼感，他們感到驚愕的是菲莉絲新獲得的力量！雖然在白天只有塞爾維斯一個高級靈體在外頭亂晃，但一旦入夜，幾十個天階亡骸打手便是呼之即來……想想就覺得可怕！

　　畏懼塞爾維斯力量的顯然不只他們幾個人。似乎在等待塞爾維斯力量下降的時刻，角鬥場四周出現了高高低低的人影。

　　「我想，有些技能的使用方式大概和那些缺失的記憶一起被封印了吧……」塞爾維斯若無其事回答著菲莉絲的抱怨，「……不過，有些東西的使用是不需要記憶的！」也沒見什麼動作，那把巨大的鐮刀形靈魂兵器突然出現在他的頭頂。

　　塞爾維斯的身體突然膨大，一個巨大的藍色球狀低級靈體卻扛著把大鐮刀，模樣極為滑稽。那把大鐮刀毫無預兆地一陣旋轉，幾十個乳白的亡靈便從中射出，呼嘯著，像一群追魂的惡鬼一般奔向四面八方，於是，周圍的曠野中，樹叢裡，接二連三的哀號聲此起彼伏，若干人見勢不對，倉皇而逃，跑得慢的直接被亡靈們貫穿，面如死灰，一命嗚呼。

　　菲莉絲驚愕地看著這一切，塞爾維斯顯擺一般瀟灑地一揮大刀，收入體內，哼哼道：「這些人一直在觀察著我們，他們以為我在白天就殺不了人了——小小伯爵也敢前來送死，不自量力！」

　　伯爵級？卻像飛灰一般不值錢？這就是公爵級的力量！而且這位似乎全憑蠻力，魔法什麼的都忘得差不多了……

　　鄧肯看得一臉崇拜，塔克雖然不露聲色，卻也挪不開目光。金吉利臉色鐵青，顯然被嚇到了。阿爾法用他那兩把小刀纏著塞爾維斯那些剛剛返回的亡靈小弟不放手，似乎頗有興趣。塞爾維斯知道他純屬好奇，倒也不收回，反倒興致盎然看他玩耍。

　　菲莉絲可沒他們那玩樂的心情，只是摩挲著那枚聯盟徽章，那東西微微發燙，顯然起了某種變化。她想起了克雷斯公爵托人捎來的話，於是沮喪地望著塞爾維斯：「我說，我親愛的父親，現在死在我們手上的伯爵級人物似乎遠遠超過三人了，我這枚徽章已經啟動了……」

　　塞爾維斯毫無緊張感，反倒哈哈笑道：「傻孩子，有我在，你認為，現在還有人膽敢挑戰你嗎？」

　　菲莉絲一想也是，於是眼珠子一轉，眼巴巴看著塞爾維斯：「我說，我親愛的父親，我們好歹也是同行……作為稀有的天階魔法師，您是不是該教教您女兒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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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著菲莉絲一行離開角鬥場，角落裡，蘇迪的頭骨附近出現了一個全身漆黑的僧人，他拿起那頭骨，蘇迪的靈魂火焰在裡面興奮地跳動。

　　「你做得很好，他們，離真相更近了。」那僧人說著，將頭骨收進了衣袍，一轉身，消失在了淡藍色的空間轉移輝光之中——正如菲莉絲所料，這個僧人是黑魔法和空間魔法的雙料高手……

　　千里之外，溫泉山莊，克雷斯公爵依舊在享受他的溫泉，捨不得離開。由於之前的薩米爾被殺事件，山莊裡的貴族們擔心引火焚身，早已走得七七八八，克雷斯樂得清靜，從泉水中爬起來，悠然靠坐在長條籐椅上享受著冬日暖陽。

　　「菲莉絲的聯盟徽章已經被啟動了。」蒂姆依舊板著那張猙獰的老臉，用古井無波的聲調稟告著。

　　「這次死了多少人？」克雷斯懶洋洋地問道。

　　「伯爵級一十七人，下等貴族八十二人，當然，都不是欲望之土的貴族。」蒂姆說，「您的下屬都按照您的吩咐，靜觀其變。」

　　克雷斯把一枚鮮嫩的南國草莓丟進嘴裡，意猶未盡舔了舔嘴唇，點了點頭：「那幫孩子們老實待著便好，尤西斯不是他們可以招惹的人……不過，實在沒想到啊，那個菲莉絲會是她的女兒……」

　　克雷斯說得懷念萬分，卻又蹙起那纖細的柳眉：「只不過，為什麼那個人會是他的女兒！憑什麼被他搶了先！」

　　蒂姆識趣地住口不言。

　　克雷斯想了想，卻又輕輕笑起來：「不，不對，那不是他的女兒……我被他耍了，尤西斯，那個騙子！艾蘭為了那個孩子不惜挑戰尤西斯以奪取無色鑽石，所以那不可能是尤西斯的孩子！菲莉絲小小年紀卻精通空間魔法，而且她今年只有十六歲……算起來，如果她真是艾蘭當時懷著的孩子，那麼艾蘭豈不是懷了兩年才生下她？那不是人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