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最遠的距離

　　送走了哈奇，菲莉絲看來一下昏睡中的史黛拉。

　　史黛拉傷得很重，她不像自己，可以通過魔法對物理攻擊造成偏斜，因此芬卡特的拳頭是切實打在她的身體上的。雖然她的體格比菲莉絲強健，但傷勢更重。並且，由於芬卡特當時展開了熔岩護甲，她身上還有嚴重的燒傷。

　　應該說，如果不是阿爾法出手，史黛拉必死無疑。

　　這樣的大面積燒傷，以及內臟錯位，骨骼斷裂，絕對不是一兩瓶藥水可以解決的。真正能夠起到作用的，大概只有非元素類的生命魔法和聖光魔法了。

　　菲莉絲雖然能夠使用生命魔法，但能力有限，操縱無生命的死物，或者植物進行再生和修復已經是極限了，對於活生生的人類，無法像索菲亞那樣在短時間內進行機體再生，那實在是一項高精度的操作，任何一個細節的失誤，都可能導致畸形甚至死亡。

　　可是，她無法將史黛拉送到專業的治療所進行救治，因為史黛拉並非學院中人，而且她也無法解釋史黛拉的傷勢，否則必將暴露阿爾法和萊撒多的戰鬥。

　　菲莉絲能做的，只能每天用中低級的生命魔法進行治療，以促進史黛拉身體自身的修復能力。即便如此，效果仍顯而易見，短短一兩天，外傷已經基本看不出來了。不過完全恢復仍需要較長的時間，醒過來可能還需要幾天時間。

　　完成每天必須的生命魔法吟唱，菲莉絲站起來，看了眼窗外。

　　由於距離晉級考試還有兩天，各個院區都格外忙碌，四處都是各式各樣爭奪考試名額的競爭，決鬥的，金錢交易的，招募隊員的。教學區的導師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許，在競爭中保存自己，也算是考試的一部分吧。

　　菲莉絲知道，作為學院教導的卡提斯最近幾乎不管事，也是競爭日趨惡化的原因。他一定在調查之前發生的幾件大事。但是他抓不到自己。這一點菲莉絲很放心。

　　由於自己的排名不斷上升，菲莉絲倒是樂得清閒。可是照這考試前的殘酷情況，可以推知，真正的考試，會有多麼可怕。既要不太出格，又要掙得那百分之一的破格錄取，實在是一件頭疼的事。

　　菲莉絲揉著眉心，終於想起了一件大事。

　　她蹬蹬蹬踩著木地板，一口氣跑到一層。辛迪加倒在沙發上翻看著獵人雜誌，被菲莉絲的突然到來嚇了一跳。

　　他面紅耳赤把畫著年度最美女獵人的畫冊塞進沙發墊子裡，匆匆忙忙站起來，尷尬地望著菲莉絲：

　　「有事？」

　　「嗯，為了今後需要，我需要測量一下你的極限距離。」菲莉絲說，「你收拾一下，準備出門，離開學院後，可以不用隱瞞身份了，我讓阿爾法和你同去。」

　　辛迪加幾乎興奮地跳起來：「真的？可以恢復身份？」

　　「如果這次測量的結果好，今後你甚至可以在你的能力範圍內繼續做你的賞金獵人，不用整天窩在我這裡。讓你這樣的強力獵人天天光吃不做，簡直是資源浪費。」菲莉絲笑道。

　　辛迪加懷疑自己聽錯了，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別高興的太早了，萬一你的極限半徑只有幾百米，你還是老老實實在這裡待著吧。」菲莉絲潑他冷水。

　　「不，不會的，我是幸運的辛迪加！我一定會給你一個驚人的結果！」辛迪加幹勁十足。

　　「別太勉強自己了，扛不住，就用傳送卷軸回來吧，相關用品我都會讓阿爾法帶著的。」

　　辛迪加有些不滿：「為什麼要那個又瘦又小只會打雜的小子和大爺我一起去？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完成全部測試。把卷軸都交給大爺吧，我知道怎麼用。」

　　「萬一你逞強到連一隻手指頭都抬不起來的地步，好歹還有人把你送回來。」

　　辛迪加從沙發底下拖出自己的大劍：「哼，到時候還不知道誰把誰帶回來呢。」

　　菲莉絲瞄了眼沙發墊子，笑道：「如果你今天不回來，我會把那些色情期刊都處理掉的，免得帶壞了好學生。」

　　辛迪加嚇得幾乎撞到天花板，他強止住自己的衝動，忽而露出個殘酷的表情，揮拳指天：「拭目以待，我辛迪加大爺的歸來！」

　　可以露出本來的臉，辛迪加心花怒放，這意味著，他又可以用他那帥氣迷人的面孔勾搭漂亮女人了。他彷彿一隻發情的公雞，沿途放電，看得阿爾法一愣一愣的，不知道這傢伙的眼睛出了什麼毛病。

　　「哈哈，小子，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人類的生理需要！」

　　人類的啊，那和他這個惡魔沒關係吧。阿爾法頓時興趣缺缺，只是埋頭看著手裡的清單，那上面有一系列測試條目：魔力、體力、判斷力，等等。

　　「我說，小子，你是男人嗎？還真沒見過對女人不感興趣的，難道，你眼裡只有菲莉絲那個暴力蘿莉？」辛迪加不解地看著一臉淡然的阿爾法。

　　阿爾法瞟了他一眼，他為什麼要對人類女人感興趣啊。不過，作為一條半龍，去對人類女人這麼有興趣，阿爾法只能理解為，這傢伙混雜的血脈已經徹底令他的審美觀偏移了。

　　阿爾法不屑一顧的表情，看得辛迪加一陣惱火，但不可否認，這小子處處令他滿意。看不出來這瘦瘦小小的傢伙，背著巨大的器材包，還拖著一大箱的豬腳，居然面不紅氣不喘。辛迪加原以為那些累贅的東西都是自己的義務，沒想到阿爾法居然很果斷地跟他說：「不用。」不，他一定用了什麼魔法，他不是法師助手嗎？是的，魔法師，總會有一些古怪的東西，比如說漂浮術什麼的。

　　可是，他盯著那些箱包看了一路，沒有發現任何使用魔法的痕跡。

　　阿爾法實在難以理解，這隻半龍為什麼老是盯著他的行李看。但無論如何，豬腳什麼的是他給自己帶的，絕對沒有半龍的份兒。因為菲莉絲說了，這項測試可能會花掉一天。

　　「當然，這也是對你自己的測試。」菲莉絲的叮囑阿爾法沒有忘記，「這些卷軸，看情況使用吧，不用太勉強。你們兩個，至少要保證一個可以行動自如。否則，就呼喚我吧，至少，最壞的情況下，我還可以把你們召喚回來。」

　　阿爾法自然不會讓自己出現行動不能的狀態，這將對生存造成嚴重威脅。但他同樣也很好奇，自己和菲莉絲之間的極限距離會有多遠呢？

　　菲莉絲交給他的是一種連續傳送卷軸，這是成套卷軸，按照特定的順序排列，每撕開一張便會遞增特定距離，並且有一千米、五千米、十千米幾個檔。

　　現在，他們已經距離學院五千米了，辛迪加終於感覺有些疲憊了，嚷嚷著要休息。

　　阿爾法把清單遞給他：「現在，開始第一次測試吧……」

　　辛迪加掃了一眼清單上的條目，想死的心都有了。

　　「使用魔力，點亮照亮魔晶，記錄最高點亮次數，用於評價魔力減退速率。」

　　「使用拳頭，擊穿木板，記錄最高擊穿次數，用於評價攻擊力。」

　　「沿圓形路徑奔跑一千米，記錄時間、心跳頻率、呼吸次數，用於評價體力和耐力。」

　　「計算一百道算術題，記錄完成時間及正確率，用於評級推理和判斷力。」

　　「背誦一百單詞的無序咒文，記錄完成時間及精確度，用於評價腦力。」

　　「……」

　　「以上測試，在第一次出現體力衰減現象時進行，並在每次移動後重複，直到綜合評分下降至初始值的五分之一以下，可酌情返回，並補測滿體力資料……」

　　阿爾法記錄下一系列測試結果，然後看了眼辛迪加：「還要繼續嗎？」那表情，明擺著在說，這點水準你就扛不住啦？

　　辛迪加喘了半天，然後火大的吼回去：「該死的體力衰減！你就會說風涼話，要是大爺我現在是滿體力狀態，這點測試算什麼！」

　　「那就是還要繼續？」

　　辛迪加想起出門前菲莉絲的話，想到這項結果將關係到自己今後的自由度，頓時跳起來：「繼續！為了自由！」

　　阿爾法淡淡笑道：「那麼，做好準備吧，下一次是十公里……」

　　阿爾法不得不佩服，半龍的毅力果然驚人，明明第一次體力衰減在五公里時就出現了，他硬是撐到了三十公里。

　　看那傢伙走路都快走不動了，阿爾法對他的堅持表示由衷的欣賞。

　　「五十七塊，五十八塊，五十九塊……」阿爾法數著辛迪加擊穿的木板，那是菲莉絲特製的木板，她在上面繪製了生命魔法的再生銘文，可以在破壞後自行復原。這樣的木板一共是兩百塊，基本上一套用完，第一塊已經自行修復完畢了。

　　辛迪加呼呼喘氣，他嚴重懷疑這些木板會越長越硬，他的鐵拳竟然也會痛、流血。

　　「不要勉強了，五十九塊」阿爾法勸道，「這是你最好的一項測試類別了，加上其他成績，你的綜合評分已經下降了三分之二了，要不然，我我們返回吧？」

　　「按照現在的評分，大爺我的正常的活動範圍是多遠？你知道的吧？」辛迪加艱難地開口。

　　「唔，據我所知，原則上，召喚師是不會在使魔體力下降到一半以下是使用它們的，照現在的資料看來，你的正常活動半徑是十五公里。」

　　十五公里，是從弗蘭德城的東郊到西郊的最遠距離，不，這還不夠。

　　辛迪加咬了咬牙：「我還能繼續！」說著，硬是提起染血的拳頭，繼續打穿了十幾塊木板。結束後，他疼得齜牙咧嘴，趴在地上懶得動彈。

　　「都怪那該死的傳送卷軸，害我把早上吃的全吐乾淨了，大爺我吃飽了肚子，還能再移動三十公里！」難得，都累成這樣了，辛迪加還有力氣抱怨。

　　阿爾法看看天空：「快到中午了，那麼，我們先吃午餐吧。」

　　這裡，已經離弗蘭德城很遠了，距離最近的塞麥斯城還有上百公里，是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野。

　　阿爾法撿了些乾柴，開始烤他的豬腳，看的辛迪加直流口水。手臂不由自主伸長，伸長，然後被阿爾法不客氣地揮拳砸下。

　　「是你自己說不帶食物的。」阿爾法無視他可憐巴巴的模樣，遠離他，享用自己的午餐。

　　辛迪加強打起精神，拍了拍胸膛：「小子！大爺我花錢買還不行嗎？」

　　「我記得你還欠了菲莉絲好幾噸的黑暗龍晶……」

　　「哼，瞧不起我，那種材料錢，大爺我出兩次任務就賺回來了！」

　　阿爾法知道他在吹牛，黑暗龍晶是黑暗巨龍長年生活的洞穴中被龍息炙烤形成的元素結晶，先不說這長年累月的積累，現今大陸上，黑暗魔龍就沒幾條，比正經的巨龍還要少。而且，只有離群的巨龍，墮落黑暗，才會獲得黑色的龍息。這是一種適用於黑暗魔法和空間魔法的增幅魔晶，在黑市上是有價無市。

　　不過，無論如何，辛迪加毅力可嘉，阿爾法慢條斯理翻找著行李，然後丟給他一袋麵包乾兒：「這是給你的。」

　　辛迪加難以置信看著他：「我的？」

　　「菲莉絲說了，你要是餓肚子，會影響測試結果，所以讓我給你帶了一包。就這麼多，這頓要是吃完了，晚飯就沒有了。」

　　辛迪加已經狼吞虎嚥下了大半，當下鼓著腮幫子嘟噥著：「沒事，晚飯前我們就能回去。」

　　吃飽喝足後，阿爾法站起來，把食物殘骸全部丟到火焰中燒得一乾二淨，而後對辛迪加說：「我們繼續吧？」

　　「等一下！」辛迪加喊道，「下面的路，我們用走的吧，大爺我實在受不了傳送卷軸了。」

　　兩人收拾行李，重新踏上測試最遠距離的漫漫長途，然而沒走多遠，卻聽到一群人以極快速度飛速接近。那並非普通人的奔跑速度。

　　兩人停下腳步，發現一行十人從地平線上出現。

　　「我說這裡是誰在烤肉呢，沒想到，竟然是失蹤已久的高級獵人辛迪加啊。多日不見，我以為你已經死了呢，沒想到還活著。」領頭的矮子穿著一身緊身黑衣，彷彿和辛迪加很熟的樣子。

　　辛迪加估摸著是某個慕名而來的不知名獵人，頓時得意地揮了揮大劍：「哈哈，原來你認得大爺我啊。」

　　阿爾法總覺得這群人面色不善，疑惑地問了句：「你認識的人？」

　　辛迪加哈哈大笑；「現在知道大爺我名聲在外了吧？」他說著低聲說，「老實說，這些人，他們認得我，我不認得他們。」

　　阿爾法仔細打量這群人，黑色的貼身軟甲，上面多處鑲嵌著隱蔽的武器袋，看袋子的性狀應該是奇形兵器。

　　這些人身上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兒，走路說話吊兒郎當，看上去不像是合法公會的人。

　　「骷髏徽章，是你知道的公會嗎？」阿爾法問。

　　辛迪加因為多次使用轉移法陣，加之體力超支，判斷力有些下降，被阿爾法這麼一提醒，他才注意到那幫人斗篷上的公會徽章。

　　「骷髏森林？」他終於發現，那徽章有些眼熟。

　　阿爾法對他的驚訝口氣有些意外，偏頭望著他，辛迪加倒吸一口冷氣，補了句：「他們是黑暗聯盟！」

　　為什麼，在自己體力不濟的時候遇到黑暗聯盟的人？自己一個人也就罷了，偏偏還帶著個弱不禁風的法師助手。雖然這小子他不太喜歡，但畢竟是菲莉絲的人，如果他在和自己一起時出了意外，他辛迪加高級獵人的臉要往哪擱？

　　他當下也顧不得許多，立即把大劍護在身前，邁近一步，將阿爾法擋在身後：「我不記得大爺我和黑暗聯盟的人有什麼交情！」

　　可惜，這群人不是善茬。領頭那矮個子顯然沒把他放在眼裡，頓時呵呵笑了：「辛迪加，你已經失蹤半個月了，你的腦袋在黑暗聯盟的懸賞榜上，可是價值八百萬金幣噢。」

　　辛迪加冷笑：「看來，聯盟的兄弟們，還算看得起大爺我啊。」

　　那人冷哼一聲：「夥計，你還要逞能嗎？明明站都站不住了，你看上去不在狀態啊……」

　　見鬼，這傢伙眼睛很精啊，居然被他看出來了！

　　辛迪加僅僅握緊了大劍，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他低聲對阿爾法說：「他們是沖我來的，如果情況不對，你就用傳送卷軸逃跑！」

　　他話音剛落，卻聽身後傳來一個囂張的聲音：「哈哈哈，傳送卷軸啊，你說的是這些東西嗎？看上去品質不錯的樣子，在黑市能賣不少金幣呢！」

　　竟然被人突擊到了身後，自己的實力已經下降到如此地步嗎？如果對方剛才襲擊自己，豈不是一擊得手？

　　辛迪加顧不得距離過遠體力透支的症狀造成的頭腦眩暈，他勉強轉過頭，看到一個高個子的傢伙用胳膊勒住阿爾法的脖子，他的另一個同伴正在一邊，清理行李包中的器材。

　　「頭兒，看啊，上等魔晶！我就說嘛，這傢伙一定帶著好東西！」

　　物品，人質，體力不濟，辛迪加知道，他如果不孤注一擲全力突擊，再這樣耗下去，自己必死無疑。

　　辛迪加沉著臉，脫去深紅之劍外的皮質劍套，一字一頓地說：「她的東西，你們也敢碰？大爺我還在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