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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馭狂漢(帝妻之五)》第8章
第七章

  冬天的今晚,沒了日頭,冷得教人骨子裡都感到哆嗦。

  皇宮裡一片沉寂幽靜,這些時日以來,帝后之間的氣氛雖然猶若往常平靜,但總是似有若無地透出一絲詭異。

  近晚,雖然外面的天色還亮著,但是殿閣裡的光線卻已經暗下,容雍雅取過宮女手裡的燈火,揚手讓人都退下,獨自走進養心殿裡。

  殿內,舒治才剛看完了一疊奏本,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恍然未覺外頭的天色已經轉黑,直到燈火的光亮映上了眼皮,他才睜開眼睛,乍見前來瞇燈的人竟然是她,起初的微愣,隨後揚唇笑了。

  「怎麼不在寢宮裡歇著,用過晚膳了嗎?」

  「吃過了,吃得不多,這兩日肚子帳得難受,胃口不好。」她逐一地替殿閣裡的每盞燈燃上火苗,不到片刻的工夫,殿內已經是燈火通明,最後,她吹熄了點燈的火,撲到了一旁的案上,回眸笑視著他,「臣妾想自己一定是天生勞碌命,否則怎麼才歇沒幾天,就已經覺得深身不對勁了。」

  「朕讓人去請太醫。」他轉眸笑視著她,看著她坐到一旁的長福上,「過幾日,等朕不忙了,朕答應你,一定會常上坤寧宮去陪你。」

  「謝皇上。」她搖搖頭,輕歎了口氣,「或許,臣妾只是念著家裡的人,才會茶飯不思,皇上與其要召太醫,不如就讓臣妾見見家人,一解思念之苦,說不定身子就舒服了。」

  「前些日子讓他們天天進宮還不夠嗎?」舒治眸光一斂,不痕跡地拒絕她的要求,「你要習慣,身為皇后,要做皇宮的表率,如果朕答應你的要求,以後宮裡的嬪妃個個來向朕討著要見親人,那還得了嗎?」

  「臣妾不是想向皇上求著天天見他們,就只想見一次,因為臣妾怕再不見他們,以後就見不著了!」

  說完,她揚起美眸,定定地瞅著他瞬間變得陰沉的臉龐,在那一瞬間,他眼底激閃而過的黑暗,教她為之震懾,差點不能喘過息。

  「果然,那天進宮的老嫗是向你通風報信的,果然半點也大意不得。」他搖頭輕笑了聲。

  「臣妾昨個兒也得到爺爺捎來的消息,他說,東初大哥出面迎戰被逮捕的前兩日,東允二哥生了急病,來不及坐鎮後發指揮支援的軍隊,才會讓只帶著三千兵馬追逐敵軍的大哥被捕,這些年來,黑騎大軍沒有打過敗仗,各位將領心裡的打擊想必極大才對。」

  「輸贏乃兵家常事,朕在乎的不是這三千精兵全數被敵人殲減,朕想知道的是你大哥是否真的歸降於參贊汗王的麾下,要幫著他來對付朕,前兩日,朕接到密報,說參贊汗王辦了一場盛大的喜宴將女兒嫁出去,而那個對象就是你大哥,派出的探子親眼所見,絕對不會有錯。」

  「不會的!我以性命擔保,大哥對皇上一定是忠心耿耿,他絕對不會為了一介女色背叛中原,背叛朝廷!」她站起身,激動地說道。

  「現在的你憑什麼以性命向朕擔保?別忘了你肚裡懷著皇室的骨血,你的命早就不是你一個人的,憑什麼拿來向朕擔保?」他大力拍了下桌案,氣惱她的不知好歹,說完,他深吸了口氣,看見她像是受到打擊般的蒼白臉色,緩了緩怒氣,卻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

  「不要這樣看著朕,朕不是有意要凶你,可是,你真的太小看為了女色而瘋狂的男人,背叛國主子,背叛國家算得了什麼呢?朕曾經親眼見過父皇為了他的寵姬,幾乎賠上了他的天下,那段簡直稱得上心驚膽顫的日子,不就是因為一個男人為了他的女人瘋狂的結果嗎?他也曾經英明睿智,否則,當年皇爺爺與皇奶奶不會如此疼愛聽信他,最後還把帝位傳給他。」

  「我相信大哥,我相信他不會……」看見他眼底埋藏的沉痛,她的心也為之揪疼,但是她不能妥協,這已經不僅事關容家的榮辱,甚至於是一門九族的安危在望。

  舒治不想再與她爭辯,伸手抽出一封奏摺扔到了她的面前,「打開來看看,看完了以後再告訴朕你的答案。」

  她依言拾起了奏摺,指尖微微地泛涼,但她還是強忍住心裡的顫抖,打開了封本讀看裡頭的內容。

  「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自語,嬌顏瞬間慘白如雪,「大哥不可能會對幾位將領發出招降書,這其中一定有問題!請皇上明察,容家人百年來承蒙帝王恩寵,心裡感懷不盡,請皇上明察。」

  「如果你還是不信,那再讓朕告訴你一件事情,前天夜晚,西北糧倉被燒,幾十萬石糧食付之一炬,曾經是西北大將軍的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為了供應大軍伙食不斷,避免遭人偷襲,它的位置極為隱密,如果不是地位極高的將領,是決計不會知情的,那晚捉到了幾個賊子,他們異口同聲都說是新附爺給他們的指示。」

  「難道就不懷疑是出了內賊嗎?」

  她看著他,希望在他的眼底看見一絲希望,一絲她能夠為容家求取轉換之地的希望,可是她沒看見。

  「你說這話,是希望朕能夠為了你,替你大哥找個替死鬼嗎?」他說得很冷,卻無論如何都冷不過他眼底的寒意。

  話落,他們靜靜地凝視著彼此,誰也沒有開口打破沉默。

  最後,是她的輕歎敲碎了寂靜,輕泛在她唇畔的笑意淺淺的,有些發苦,「其實,臣妾知道你一直都對我很好,就算只能以你的方式,但你真的對我很好,這些日子以來,我點滴擱在心頭,並且感念不已,我知道皇上心裡的擔憂,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容家與黑騎是打斷骨頭連著筋,那是一支全天底下最強大的軍隊,也莫怪皇上會防著容家。」

  「你究竟想說什麼?」他沉著聲,有一絲不耐。

  「皇上可以回答雅兒一個問題嗎?」

  「你問吧!」

  「我想知道,如果有人擋了皇上的路,就算那個人是雅兒,也是非得一死不可嗎?」

  「朕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你有孕在身,就不需要太過憂心了。」他轉過眸光,不想回答她這個尖銳的問題。

  「我想知道你心裡的答案,皇上,咱們都已經是夫妻了,你不需要對我隱瞞,請你告訴我,就算是我,也是要死嗎?」

  他回頭,眸光沉定,牢牢地瞅著她絕美的面容,他抿唇不語,久久的沉默就像是空寂般窒得人心頭一涼。

  「是,沒有人可以例外。」

  容雍雅看著他深沉的眼眸,又看見了那抹熟悉的冷靜,冷得幾乎近無情。

  「你很聰明,心裡應該很清楚,朕對你已經是極盡所能的善待了,但是,絕對不會為了你而賠上江山。」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這個事實,但在終於聽他說出口時,她心裡的痛楚宛如千把刀在割著。

  明明是他先喜歡上她的,可是,他卻絕對不會像她一樣,為了他毫無保留地付出!

  是啊!她的命是他的,那日,他說得一點都沒錯,這世上如果沒有他,她也斷然難以存活。

  她曾經聽說過,最先愛上對方的人就是輸家,可是她發現那是錯誤的,先愛上的不是輸家,真正要輸的那個人,是給最多愛的那一方!

  「你恨朕嗎?」在問出這句話的同時,他心口為之一窒。

  「說不恨是騙人的。」她綻放一抹柔美的微笑,擱上手裡的奏本,將之輕擱回他面前的桌案上,「但是我仍舊深愛著你,你沒有錯,你只是不能以我想要的方式來愛我,既然如此,你當初就應該找個身世單純的女孩當皇后,容家與鐵血黑騎切割不開,而我與容家也切割不開,要是這天底下再也沒有容家,只怕我這一生再也不會快樂了。」

  「你要恨就恨吧!該辦的,朕絕對不會手軟。」他看著她的眼神,就像在看著一個心頭大患,「可是朕要勸你一句,安分一點。」

  他的話彷彿在她的心上又劃下更深的一刀,心上泊泊湧出的鮮血,幾乎教她痛得快要不能承受。

  他就連她也防著!就連她不信任!

  她忍住了張狂的心痛,強撐起一抹虛弱的微笑,福了福身,「請皇上見諒,臣妾的肚子著實脹得難受,請容許臣妾先告退了!」

  說完,還不等他的允許,她已經轉身頭也不回地奪出殿門,腳步匆忙地離去,就怕再也壓抑不住的熱淚在他的面前掉落。

  舒治看著她的背影,閉上眼眸,忍住了不開口喚住她。

  而此刻,她是恨,恨他的無情與冷靜,但是她更恨他的盲目!

  如果,他曾經真心懂過她,就會知道她對他的愛有多深!

  她是個輸家,徹徹底底的大輸家!

  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背叛他呢?這一生,她唯一不會做的事情,就是令他感到痛苦,這一點決心,在上一刻之前,她以為他懂得。

  原來,愛情就只是愛情,並不能讓相愛的兩個人真正的知心……

  過了今年的生辰,她就滿二十歲了。

  當她悟到這個知覺,那一瞬間,她的心情其實是很平淡的,只是感到有一個絲懷念,就像是漣漪般淡淡地在心湖上劃了開來。

  她並非不滿足,以身為一個女子而言,她的人生至此已經再也沒有遺憾,只待肚子裡的孩兒出世,她的人生就算是真正的圓滿了。

  但是,她仍舊感到懷念,懷念年少時為所欲為的自由,懷念在與舒治在竹林小屋的那個午後,被他擁在懷裡時,心中那股如蜜般甜融的感覺。

  她心裡覺得自己好奇怪,就連如今再回想起被他惹哭的片段,心裡都是甜蜜如故,明明當初惱他得很,巴不得可以與這男人相隔天涯海角,永不相見。

  或許,是如今再看來,知道當初就算是哭了,都不算是真正的愁苦,不過就是小倆口之間的不愉快。

  容雍雅躺在臨窗的長榻上,幾個錦枕墊高了她的上半身,她抬起美眸,透過上窗看著窗外午後的藍天,偶有白雲飄過,映入她的眼簾。

  她一手按住微隆的肚子,從昨兒個與舒治見面之前,就已經感到不太舒服,今天早上一醒來,更是脹得讓她動也不想動。

  朱驪對這個狀況很擔心,說如果再過半個時辰,還是沒有覺得舒坦,就一定要請太醫過來診治。

  容雍雅對於這個堅持當然沒有異議,其實,她是不想驚動舒治,怕他以為她是在裝病,怕他以為她要藉這個機會討取恩寵。

  「乖孩子,你能聽得見母后說話嗎?不是有事,是不?你陪著娘征戰沙場仍好端端的,所以娘可以放心的說你一定會好好的,是不?」

  她輕聲細語地和肚裡的孩兒說話,心裡祈求的不只是孩子會安危無恙,也祈求容家可以平安渡過難關。

  荊州,她還真應該找到真正的師婆進宮來祈神福才對。她泛起一抹苦笑,歎了口氣,緩緩地閉上美眸。

  「娘娘,月貴妃來了。」朱驪來到主子身邊,悄聲地說道。

  聽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名字,她睜開眼睛,與朱驪相視了半晌,最後點了點頭,坐起身道:「讓她進來吧!」

  「娘娘……」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可是她人都來了,咱們還硬趕人回去,這未免有失禮數,你還是去請人進來吧!」

  「是」。朱驪只能點頭,照主子的話去辦。

  容雍雅強忍住不適,勉強自己端坐起身,看著月貴妃把朱驪給摒到一旁,與幾名隨身宮女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好像她才是坤寧宮的正主兒。

  「皇后娘娘。」月妃喚了聲,卻沒有行福身參見的禮數。

  對於她的無禮,容雍雅早已經習以為常,她一直知道月貴妃對自己的不滿,也一向都沒有隱瞞那份嫌惡的情緒,尤其後宮的妃子們定期來向她問安時,雖然隱在眾妃嬪之間,便她那股子不滿的心情,仍舊像惡臭般散發出來,說真的,她很不喜歡。

  「本宮在等著。」她揚起一抹氣定神閒的微笑,對著月妃說道。

  「月兒不懂娘娘的意思。」

  「本宮在等著你行禮參見,我不記得自己有允許你可以省了這個禮數,畢竟我尊你卑,而咱們的交情也不是太好。」

  聞言,月妃臉色瞬間青紅不定,她一向就最不喜歡自己與皇后之間的身份殊異,尤其是從她自個兒的嘴裡說出來,更是令人覺得刺耳。

  「既然是私底下,那繁文褥節自然可以免了吧!要不,就教人覺得皇后娘娘太小器了!」月妃說。

  「小器?」容雍雅輕笑了起來,嬌羞的臉容如花兒般綻放,「你這話說差了,本宮是個小器的人,你不知道已經被責罰過多少次了!月妃,不要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在背地裡做的那些事,要真追究起來,就不知道你有幾條命可以供本宮懲治發落了!」

  在一旁的朱驪瞧見了主子難得的嚴厲態度,心裡大聲叫好,這月貴妃確實囂張太久了,而且,她蠢到挑主子心情不好的時候來挑釁,簡直就是自投羅網的獵物,等著被宰割了。

  「娘娘饒命!」月貴妃沒有預警地咚的一聲跪了下來,豆大的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雖然娘娘說與月兒交情不好,但是在月兒心裡,可是真的把娘娘當成了親妹妹,所以當娘娘不在宮裡時,才會替您操辦後宮裡的雜事,就是希望娘娘可以省了操心。」

  看著對方唱作俱佳,容雍雅心裡覺得好笑,看見她可以輕易地掉下眼淚,不由得想到當年在綠竹行館當差的穎兒,也一樣很容易就流下淚水,她這會兒才知道不正常的是自己,就算心裡已經悶得難受了,也不想在人前掉下半滴淚水,總以為被看見了眼淚,就等於是懦弱。

  「月兒今天來見娘娘,也是為了要安慰娘娘,要娘娘寬心,抱的可都是一片赤忱,請娘娘明鑒啊!」

  「我做什麼需要你的安慰?」

  「近來娘娘的親人都沒有進宮,只怕是還沒人告訴你吧!您的娘家出大事了!眼下朝廷眾臣議論紛紛。」月妃一面說著,一邊抬眸偷看她的反應,「我還聽說,陛下表面上沒動聲色,可是私底下他曾經對近臣透露,要罰容家不難,是娘娘您讓他為難了!」

  「為難?你以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容雍雅依舊是一臉微笑,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

  「月兒不知道。」月妃用力搖頭,「我想……皇上是重情之人,念在夫妻之情上,他總不至於要廢了娘娘吧!月兒以為,是不是娘娘自個兒知道進退,就不要再讓皇上感到為難了?」

  哼,話說得那麼好聽,狐狸尾巴還是終於露出來了。

  「要我知道進退,也要皇上自己來勸說,還輪不到你來開口。」容雍雅眸光突地一沉,揚了揚手,「你告退吧!朱驪,送客。」

  「娘娘保重,月兒這就告辭了。」

  見容雍雅臉色變得蒼白,月妃露出滿意的微笑,知道自個兒的話還是動搖到她了,無論用什麼方法,她的目的都已經達成,月貴妃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領著下人離開,在她的臉上看不到絲毫遺憾難過的表情。

  聽見離去的腳步聲出了門口,容雍雅終於忍不住鬆懈下來,她躺回軟枕上,沉沉地閉上美眸。

  她心裡覺得好笑,如果月貴妃以為那些話可以刺激到她,那就太傻了!

  比起咋兒個舒治所說的殘忍話語,剛才她那幾句話就像是被蚊蟲叮上,只有些許不舒服的感覺,再多也沒有了。

  「娘娘,龍飛和杜二虎兩位大人在門外要求見娘娘。」朱驪回到主子身邊,嗓音不疾不徐地稟報道。

  她與主子從小一起長大,比起主從之間的關係,更相似於姐妹,與龍飛和杜二虎一樣,從小都是沒爹娘的孤獨,是容家給了他們棲身之所,在鐵血黑騎的大軍之中,多的是像他們這樣的人,在他們的心裡都很清楚,哪天只要容家的主子說句話,要他們掏心掏肺,把命都給丟了,他們都會豪不遲疑。

  「讓他們進來吧!」容雍雅轉眸輕淡地說道。

  「是。」

  看著朱驪轉身出去的背影,她的唇畔泛起一絲苦笑,龍虎二人可以進宮,代表舒治已經撤銷了禁見的旨意。

  這究竟是信任?抑或者是試探呢?

  「娘娘。」龍飛與杜二虎進門,不約而同地拱手喚道。

  「嗯。」她淡然頷首,揚手賜座,「好些日子沒見你們了,才不過幾日光景,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懷念感。」

  「娘娘……」杜二虎搶先開口。

  「我知道你想說的話。」她伸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半斂的眸光閃過一絲深沉,「關於那件事,將領們是如何說法?」

  龍飛按住了個性衝動的兄弟,沉靜地開口,「他們說,要是皇上真的要藉此機會除掉容家,他們將不惜一反,現在,就只等娘娘開口說句話。」

  聞言,她心裡有一瞬間的震撼與怔愣,但隨即覺得好笑,她在訝異什麼呢?對於這個結果,她應該早就猜想得到。

  她輕歎了口氣,泛起苦笑,「這確實是一個把咱們容家往死裡打的好機會,我相信很多朝臣們一定明白這一點,而也知道這種機會可一不可再,他們絕對不會坐視皇上就此善罷干休,要辦只是遲早的事情。」

  「那娘娘以為……皇上真的會辦嗎?」龍飛遲疑地問。

  她轉眸看著緊盯住自己的三雙眼睛,每個人都在期盼她的答案,過了好半響,她只是抿著苦笑,搖搖頭,「我不是他,我不知道。」

  其實,她是知道的,對於半數眼紅不已的朝臣們,這件事情是痛宰他們容家的機會,而對於一直忌憚鐵血黑騎的舒治,這也是一個可以處置他們的好機會,他又豈會放過呢?

  原本,她以為是舒治太過猜疑,才會一直防著容家與黑騎大軍,但是,就在剛才聽到龍飛說將領們竟不惜一反時,她才知道他確實應該提防,他心裡比任何人都明白,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黑騎是容家的黑騎,不屬於朝廷,也不屬於他這個君王。

  所以,他在等待吧!等待他們真的造反了,正好名正言順可以剪除這個心頭大患。

  「我爺爺呢?他怎麼說法?」

  「老爺子已經數日沒踏出房門半步,誰也得不到他的口訊。」龍飛說。

  聽完,她約莫也知道老人家的意思與她相同,不能反,就算舒治真的下令要抄他們容家,也絕對不能造反,否則,死的不只是容家人,還有成千上萬無辜的人們,那將會是一椿便生靈塗炭的禍事。

  「爺爺不管事,所以現在是由我來做主,你們是這個意思嗎?凡是我說的話,你們一定聽嗎?」

  「是!」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好,那你們就回去等我的消息,記住,在得到我的口信之前,你們誰也不准輕舉妄動,違者以軍紀嚴懲不貸,知道嗎?」

  「末將明白!」

  「還有,接下來這件事,你們都要牢牢記住,替我回去告訴所有人。」

  「娘娘請吩咐。」

  「今後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許埋怨皇上。」

  「娘娘……?!」

  「要反也好,不反也好,總之,這次是大哥不對,是咱們落人口實了,所以,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她輕沉的嗓音就像是雪花般輕輕地飄歇而落,久久,殿中一片寂靜,驀地,龍飛二人跪地拱手,杜二虎大聲順道:「是!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咱們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就算是死,咱們也絕對不怨!」

  「嗯。」她輕揚起微笑,揚要他們起身,「都退下吧!我累了,想歇會,或許好好睡一覺,最好是天亮了,什麼事情也都沒了。」

  說完,她閉上雙眼假寐,耳邊聽著朱驪送他們離去的聲音,在她的心裡不如表面上平靜,有一種覺悟伴著輕悄地滑上她心間。

  無論如何,她知道絕對不能反,原因不同於爺爺顧及天下蒼生的憂慮,她所懷的是私心。

  如果,時間再推回個幾年,她還不識舒治時,或許,決定就不一樣了!

  但是,她也知道要阻止這把燎原之火,就要有人祭出鮮血,否則,那些如狼虎般等著將容家給啃得屍骨無存的人們,是絕對不會善罷干休的……

  寂靜的深宮之中,剛敲過了寅時三刻的梆子。

  明明是已經接近破曉的時刻,但殿外的天色卻還比子夜更暗深沉,空氣之中,飄散著一絲寒涼,隨著越接近破曉時刻,水氣的味道就越重。

  舒治坐在禦案前,面前擱著奏章,他斂眸注視著章本,一頁翻過一頁,表情看起來認真,心思卻有些渙散。

  他想到昨兒個那群聯名參見的大臣,簡直就像是串通好似的,每個人都來向他數落容家這些年來功高震主,絲毫沒將帝王擺在眼底的罪證。

  「皇上……」田公公趣近低喚。

  「退下。」他沒好氣地說道。

  奴才們不知道來向他提醒過幾次,請他在上朝之前好歹都歇會兒,但他總是恍若未聞,置之不理。

  明明已經是深夜了,他卻全無一絲睡意,心裡懸著、擱著的,一直都是同一件事兒,覺得他心頭快要喘不過氣。

  他心裡很清楚,稍後在朝堂之上,大臣們絕對會提及容家的處置問題,在他的心裡有千萬個不願意,但終究還是必須要面對。

  雅兒,他的雅兒啊!

  他究竟應該拿她如何是好呢?

  身為一個帝王,他知道眼前就是下手除去心頭大患的好機會,但是身為她的男人,他最不願意做的就是惹她傷心。

  驀地,就在這個時候,殿外傳來嚷叫聲。

  「走水了!坤寧宮走水了!」

  聞言,他整個人就像是被震撼般,腦袋裡一片空白,沒有多想地飛奔而出,田公公領著一群奴才們追隨在他的身後。

  他趕到坤寧宮前,看見火光就像大黑蛇吐紅信般,不斷地往黑暗的天空張揚,滾滾的濃煙遮蔽了星月,讓天地之間,只剩下那團不斷吞噬宮殿的大火在發亮著。

  「不會的!雅兒!」他箭步上前就要衝進火裡,卻被田公公隨後直到,領著一群人將他給拉住。

  「皇上!」田公公驚叫,「皇上不要衝動啊!」

  「放開朕!雅兒,她在哪裡?朕要去找她!」他狂怒地吼叫,但是左邊才揮走了一個制絆,右邊又多了一個,到了最後,他簡直就是被一群宮人及護衛們像團粽子般給包圍住。

  這時,田公公眼尖看見一旁站著幾名在坤寧宮裡當差的宮女,他連忙命人將她們拉過來,質問道:「皇后娘娘人呢?她沒有逃出來嗎?」

  「回皇上……回總管,奴才們沒見到娘娘出來,今天稍晚,娘娘說只要朱驪姑姑留下陪她,要我們都先退出殿外,接下來……奴才就聽見走水了!」其中一名宮女口齒比較伶俐,但饒是如此,她的臉色都是慘白的。

  「不會的……不會的……」舒治喃喃自語,像是在安慰著自己,「她不可能出來,她的武功了得,絕對不會逃不出來。」

  「娘娘……」剛剛說話的宮婢怯怯地開口,「娘娘從昨兒個就玉體不適,今兒個一整天,幾乎沒下過榻……」

  「你住口!」舒治狂吼,嚇得一干奴才個個臉色慘白,而說話的宮女也嚇得當場跪下,抖得宛如秋天將落的枯萎葉片。

  就在這時,月貴妃領著婢女走過來回穿梭取水著火的護衛之間,來到他們的面前,在她的臉上有著近似倉皇的驚嚇,一來到舒治面前,沒預警地跪了下來,頓時淚眼婆娑。

  「皇上,請皇上饒恕臣妾!」

  「你這是在做什麼?」舒治迷細眼眸,語氣透出不耐,「退下!」

  「臣妾是來向皇上請罪的,因為臣妾一聽到坤寧宮走水,就知道皇后娘娘一定是自殺的,所以特地前來請罪!」

  舒治瞪著月貴妃,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冷不防地衝上前捉住她的手,」你做了什麼?你到底對雅兒做了什麼?」

  「今天下午臣妾去見過皇后娘娘,不小心提及了容家的事,我聽說皇上對此感到為難,不小心就說溜口了,臣妾有看見,娘娘聽了之後臉色大變,請皇上明察,臣妾不是故意的!」說完,她哭倒在地。

  舒治放開手,後退了兩步,像是在看著一場鬧劇般,臉上露出了慘淡的苦笑,緩緩地搖頭,「不會的,她不是一個懦弱怕事的人,朕的雅兒比誰才勇敢,她絕對不會選擇用自殺來結束自己的生命,等著吧!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朕在等著,等著她走出來,她會的。」

  說完,他轉過眸光,定定地看著不斷吐信的火光,似乎在等待著隨時都會必生的奇跡。

  但是沒有。

  奇跡沒有發生,下一瞬間,坤寧殿頂禁不住烈火的灼燒,轟然的癱塌了下來,田公公來到主子身旁,歉聲地說道:「皇上,沒法子再讓人進去了,進去搜救的護衛們死傷無數,能逃出來出來的人都說,裡頭的濃煙太大,沒瞧見皇后娘娘在呼救,說不準已經……」

  「不會的,她不會死,除非讓朕見到她的屍首,否則,誰也休想讓朕相信她已經死了。」舒治的聲音沉定,仍舊不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等到守衛與宮人們聯手將火信全滅了,天也濛濛亮了,清晨的霧氣之中,摻雜著一股刺鼻的濃煙氣味,大半邊的天空都仍舊為濃煙所遮蓋。

  終於,禦林軍們得以進入幾乎被燒成廢虛的坤寧宮空,抬出了兩具體型比較小,明顯是女子的焦黑屍體。

  「把蓋布掀開。」

  「皇上……」田公公臉色為難,「皇上還是不要看了,皇后娘娘的樣子……已經變了。」

  「朕說掀開!」在他的堅持之下,田公公終於讓人把布掀開,舒治走到兩具女子屍體之間,他看見其中一名女子胸口佩戴著被燒黑的麒麟玉珮,上頭紅色的天蠶絲就算經過烈火的燒灼,卻仍舊嶄新如故。

  雅兒。

  他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有喊出她的名字,因為他完全不能思考,驀地,一股腥甜的味道湧上喉頭,隨著他猛咳而出的,是一口紅色的鮮血。

  「皇上!」田公公大喊。

  就在這時,天空落下了豆大的雨滴,滴落在他的眼皮上,接著又是一顆豆大的雨滴落,霎時間下起了傾盆大雨,將他淌落唇邊的血絲給洗落,染紅了他胸前的整片衣衫,像極了他悲傷的鮮血從他的心口滲染了出來。

  「雅兒。」

  他似乎真的喊出來了,在他的意識陷入黑暗之前,他喊出了她的名字,簡單的兩個字,像一把利刃般,又一次割剜過他已經鮮血淋漓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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