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溫耀志有老母親在，當初也確實欠過兄妹的人情，拿人手軟，不好明著拒絕兄弟貼上來打秋風。他的家人也不怕他，即使他有再大的成就，從小到大一起的經歷也讓他變得不可怕。

　溫天翊不一樣。雖然溫天翊姓溫，但他媽姓潘，他是溫家的孫子，也是鎮長的外孫。這一點讓他在溫家天然地高貴起來。他的壞脾氣在溫家孩子中是有名的，堂兄弟姐妹中就沒有沒被他打過的。見兩個叔伯令溫耀志左右為難，他護著他爸，就是叔伯也照樣罵，伶牙俐齒得很。溫耀達和溫耀善敢為難他試試，溫耀志會動真火，他擺明瞭態度，說他什麼都行，敢動他崽子一根汗毛，親兄弟都沒情講。

　父子聯手，合作無間，把溫天翊的這對叔伯隔絕在外。

　溫耀志對溫耀達和溫耀善這兩家是死心了。溫耀志包圓家裡的生活費，本意是鼓勵他們在滿足溫飽的前提下找些感興趣的營生，自力更生闖些名堂，好相互關照。沒想到溫耀達一家變成好吃懶做的，溫耀善一家也變成自私自利的。只有溫耀眉一家，溫耀志還看得上，但妹夫那個死板的性格也難以溝通。

　至於第三代，溫天翊顯然對溫家的這些兄弟姐妹沒興趣。他和潘家那邊的兄弟姐妹玩得更好。而相比之下，除了溫天翊，潘家的第三代再不濟，看著也比溫家的第三代好。

　唐敏生下溫耀志的第二個兒子，這幫親戚又有藉口過來了。

　那個用半強迫半開玩笑口氣說把自家丫頭配給肖致然的，就是溫天翊的三嬸余霞。

　溫天翊環視病房一圈，板著臉說：“奶奶，爸，我和肖致然回來了。我弟呢？”

　溫耀志正被煩得不行，見兒子回來頓時笑了：“回來了？你弟在育嬰室那頭，長得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待會兒帶你去看。和大家打招呼了嗎？”

　溫天翊眼角微微抽搐。他爸這是樂暈頭了嗎？長得和他小時候一模一樣？這是什麼話？是他老人家的種又不是他的種！不過有外人在，不方便解決父子矛盾。溫天翊微微仰起下巴，冷淡說：“各位好。”

　不得不說他這副狂拽酷霸叼炸天的少爺派頭除了惹人厭之外，趕蒼蠅一流，原本吵吵鬧鬧的病房分貝降了至少三分之二。

　余霞的眼睛自肖致然出現就黏在他身上，見他生得白淨俊美，身長玉立，一看就知出身良好，教養不錯，真是越看越滿意！

　這麼多年她一直妒忌唐敏，覺得她出身差，人老珠黃，又是殘花敗柳，怎麼就偏偏被溫耀志看上，接回家裡過著錦衣玉食的貴婦生活呢？她余霞年輕時堂堂村花一朵，年紀大了活得連她一半滋潤沒都沒有。連肖致然這個不是溫耀志種的拖油瓶，過得也比他們老溫家的男孩子好。

　當年她借著“憑什麼外人能享福，正經溫家的孩子不行”這個理由，忍痛想把兒子塞到二伯家裡養，卻被溫天翊毫不客氣攆走，面子裡子都丟光了。

　之前余霞和大嫂何菊不知暗地裡嘲笑過潘淑蘭和唐敏多少次。前者是“堂堂千金小姐又怎麼樣，還不是被休的命”，後者則是“過得再好又有什麼用？沒名沒分，祖宗不承認，隨時可以趕走”，現在餘霞倒是慶倖唐敏沒有正式嫁進溫家。不然肖致然名義上就成為溫家人，和她的女兒溫天藍是兄妹，談不得婚嫁。

　“天翊啊，三嬸跟你說件喜事哦！”余霞年紀大了發福，像個白麵饅頭，笑的時候整個人都一顫一顫的，她推著女兒溫天藍，驕傲說，“你妹妹考上大學了！”

　溫天翊說：“哦，是嗎？專科還是本科？”

　餘霞茫然：“這還有分啊，不都是大學嗎？”

　“哎呦，媽，你不懂就別亂說！”溫天藍扯了餘霞一下，對溫天翊說，“是本科，學校在華安市呢！我去那邊了，哥你可要罩著我。還有致然哥！”她看著肖致然，臉頰一紅。

　溫耀善年輕時是溫家最俊的孩子，不然也騙到村花餘霞。溫天藍的長相集合了父母的優點，生得頗為漂亮，一雙菱形的眼天真嫵媚。溫耀善夫婦很寵愛她，教育她的方式就是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日後嫁個有錢的老公。沒想到她平時讀書讀得七零八落，高考竟然超常發揮，考上了本科。溫耀善和余霞都高興瘋了，逢人就說。

　“對啊對啊！我們家天藍，又聰明又漂亮，娶到她等於撿到寶！”餘霞說，“天翊啊，你看看你妹和致然相配不？”

　“媽~”溫天藍嬌羞地跺腳。

　溫天翊說：“呵呵，那肖致然畢業就不愁找不到工作了，可以過去幫三叔看店。”

　餘霞笑容一滯：“肖致然畢業後不進溫氏嗎？”

　溫天翊說：“溫氏是我的，他進去幹什麼？”

　餘霞說：“這……你們這麼多年兄弟，你們的弟弟也出生了。一家人，用得著這麼生分嗎？”

　溫天翊說：“肖致然也是這個意思。”

　余霞問肖致然：“真的嗎？”

　肖致然說：“我聽少爺的。”

　餘霞的熱情驟減：“這麼多年兄弟，你怎麼還叫天翊‘少爺’……”

　肖致然但笑不語。

　“勢利眼！”大伯母何菊罵了一句。余霞立馬瞪過去！何菊說：“致然啊，我家天箐不錯啊，她考上的是重點本科。”

　“媽，你別扯上我。”溫天箐皮膚微黑，身材瘦小，讀書卻是一把好手。她和溫天藍是同一年生的，兩家的媽天天拿她們作對比。兩家的教育方式不一樣，溫耀達因為沒文化自卑了一輩子，娶的老婆肚子裡也沒有多少墨水。他們總覺得自己樣樣不如人是因為讀書少，所以生了孩子，就死壓著他們讀書。然而全家的讀書天賦全長在溫天箐身上了。溫天箐見識多了，想法不一樣。相比于溫天藍總想著嫁個金龜婿，她更傾向於憑自己努力闖一闖，可惜何菊更認同女人嫁得好比什麼都強這個觀念。

　何菊罵她：“你聰明有內涵，哪裡比天藍差！”她都要氣死了！看中肖致然，想把女兒推銷給他是她的主意，沒想到餘霞聽了她的話，居然想推溫天藍出來截胡！

　“我才十八歲，哪有人這麼早結婚？”溫天箐生氣道。

　“我！”

　“我！”

　何菊和餘霞異口同聲說。

　“哎呀，十八歲不少了。現在挑定了，過兩年正好結婚。生了孩子，媽還年輕，正好幫你們帶。”

　“就是，就是，合適的人不好找，要抓緊時間。”

　何菊和餘霞七嘴八舌說，字裡行間透露的資訊，肖致然儼然已經成為她們的囊中物。

　這不奇怪。儘管這兩家一直拿著溫耀志給的生活費，但一家有溫耀達對溫耀志有恩在前，一家認為都是兄弟，應該一視同仁，都拿得心安理得，並且不影響何菊和余霞鄙視唐敏這個當了小三，一直沒名沒分又生不出蛋的溫耀志“女朋友”。肖致然更不用說，他是唐敏帶過來的拖油瓶，又不姓溫，他過得比他們家裡的男孩還好，何菊和餘霞心裡不知疙瘩了多少年。如果不是溫天翊這個老子最大的霸王維護他，她們不敢鬧得太過，唐敏和肖致然不知要吞多少吐沫星子。

　以前何菊和餘霞想都沒想過要把女兒嫁給他。

　但肖致然越來越大，越長越好，那身溫潤如玉的風采光華，比電視裡的明星還好看。聽說溫天翊一直把他帶在身邊，當心腹在培養。以溫耀志的性格，日後也不會虧待他。

　何菊和餘霞本來是妒忌的，她們想了多少辦法想把各自的兒子塞進溫氏都不了了之。肖致然卻不費吹灰之力就做到了，前途一片光明。

　等唐敏懷上了溫耀志的孩子，聽說還是男孩子，溫天翊不但不排斥，還挺重視，情況立刻不同了！

　如果說以前唐敏和肖致然這對母子還有隨時被人攆走的可能性，那麼有了這個孩子，唐敏算是徹底在溫家站穩了。

　唐敏好了，肖致然就好。肖致然和這個孩子有一半血緣關係，溫天翊和這個孩子也有一半血緣關係，看在弟弟的份上，溫天翊對肖致然也會看重幾分。說不定日後溫耀志不在了，肖致然也能分一杯羹。

　這下，何菊和餘霞的心思都泛活了！只是前者更看重肖致然這個人，後者更看重肖致然能得到的好處。

　至於唐敏和肖致然的意願？他們怎麼會不願意呢？

　無論是溫天箐還是溫天藍，都是溫耀志的親侄女，肖致然和其中一個結婚，就是正式和溫家扯上關係。有她們幫腔，看在新生兒的份上，唐敏嫁入溫家還會遠嗎？

　捫心自問，唐敏跟了溫耀志這麼多年，想不想成為名正言順的溫太太？她當然是想的。但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溫耀志，所以一直連提都不敢提。她剛生下溫耀志的孩子，或者是她生命中最適合提結婚要求的時候。如果有溫耀志家的人作助力，說不定就能成了！

　溫天箐和溫天藍都是不錯的女孩子，至少在溫家，這兩個女孩是在水準以上了。有溫耀志在，她們的家庭也翻不起浪。而且，肖致然和她們中的一個結婚，好處都是顯而易見的。唐敏等於打進溫家內部，再不是外人。

　唐敏不是不心動的。

　如果她不知道自己兒子早被溫天翊叼走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