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飛機在清晨七點多降落，過來接機的是林晟。

　雖然溫天翊在飛機上一刻不停地想肖致然，但他到英國給自己找的理由是探望林晟，因為他在林晟出國前答應過他。事實上，溫天翊也打算和林晟保持聯繫，並且偶爾過來看看他。上輩子的經歷令溫天翊對林晟多了一份甩不掉的責任感。目前林晟眼看著是往比上輩子好的方向發展，但溫天翊還是擔心林晟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遇到壞事，又一次扭曲了性情。

　“溫少！”林晟看到溫天翊一手插兜，一手拖著行李出來，邊揮手邊跑過去。

　一段時間沒見，林晟看起來更好了，他胖了點，沒有以前那麼單薄瘦弱，臉色紅潤，整個人變得明朗自信不少。可見他在這邊過得不錯。

　“溫少，坐了那麼久的飛機，累不累？餓不餓？”林晟順手想接過溫天翊的行李，殷勤問。

　不得不說笑得陽光燦爛的林晟看起來挺順眼，但在被肖致然侍候慣的溫天翊眼裡，還是略顯聒噪。如果是肖致然，早在家裡準備好泡澡的熱水，等溫天翊洗澡出來，迎接他的就是放在床上熱騰騰的飯菜。

　溫天翊沒有讓他接手自己的行李，平淡說：“沒事，我習慣了。送我去酒店。”人不同，要求只能降低。溫天翊住的酒店是林晟自告奮勇訂的，他就隨他去了。

　“嗯嗯。”林晟不好意思地撓臉。知道溫天翊要來，他有點興奮過度，一時沒想到溫天翊和他不同，溫天翊是經常外出旅遊的，林晟出國卻是人生第一次。

　“我準備了早點……”林晟有些郝然地掏出保溫飯盒。

　飛機餐都是垃圾。溫天翊接過飯盒打開，居然是整一盒的布朗尼蛋糕，果仁和巧克力的香味撲鼻而來。

　溫天翊看著林晟，眼神高深莫測。

　林晟說：“……溫少，你嘗嘗。我早上起來做的，很新鮮。”

　溫天翊板著臉說：“下不為例。”他撚起蛋糕開吃，表情像吃藥，十分嫌棄。

　林晟：“……”他在溫家住的時候，明明發現溫天翊對甜食不排斥。但唐敏和溫家的廚子都卡甜食卡得挺厲害的，溫天翊每次吃仿佛都有幾分意猶未盡，只是從來不說。林晟知道溫天翊要來時靈機一動，才做了布朗尼。為了學做布朗尼，他跟了蘇家的廚娘好幾天。

　林晟眼睜睜看著溫天翊一臉嫌棄地吃完整盒布朗尼。到最後一塊的時候，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溫天翊問：“喏，你也吃。”

　“不、不用……”

　溫天翊立刻把最後一塊也吃了，吃完滿足地吐了口氣，林晟覺得車裡的空氣變得輕快了一些。

　“在飛機上不好吃東西，下來了胃有點空。”溫天翊辯解似地補充一句。

　林晟說：“是呀，在飛機上確實不方便吃東西。是我疏忽了，忘了先帶你在機場吃早餐。”

　溫天翊說：“你做的早餐正好。”

　林晟說：“我是胡亂做的，對不起，忘了你不喜歡甜食。”

　溫天翊睨了他一眼：“人肚子餓的時候，平時不喜歡的東西也能吃得下。”

　林晟忍笑，溫天翊給了他一個隱晦的警告眼神。

　極要面子的溫大少爺可不能有一個喜歡甜食的愛好，那太不符合他高大的形象了。林晟表示理解。

　為了接待溫天翊，林晟下了不少功夫。車子早安排好了，是蘇家的車，負責來回接送。

　林晟說：“太太知道我有朋友來，幫我安排了司機。晚真也聽說過你，本來想一起過來和你打聲招呼，但我怕你不喜歡，沒答應。”

　溫天翊仰面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聽著林晟說話，“嗯”了一聲。他不認為他在蘇家人和穆家千金心裡這麼有面子，但林晟的話說得熨帖，很漲溫天翊面子。只是出來一段時間，林晟就練曆出來了。

　酒店也訂得不錯，不是很高大上的奢華，暖色系的設計，很居家，乾淨舒適，軟綿綿的床被有令人躺下的衝動。

　“不錯，謝謝。”溫天翊對林晟說。或者他結論下得太早，林晟在照顧人方面也有自己的一套。

　林晟說：“溫少，接下來你有什麼安排呢？”

　溫天翊說：“我這次留的時間不長。下午你帶我逛逛學校。”

　林晟說：“沒問題。”

　溫天翊說：“你也回去休息一會兒吧，今晚我請你吃飯。”

　林晟今天為了接機，淩晨四點多就起床做準備。順利接到溫天翊，把他送到酒店安頓好，林晟的興奮勁過了，開始覺得疲累。

　他順從地應了，沒有因為晚餐的事和溫天翊推讓。和溫天翊接觸多了，林晟也知道他說一不二，他不喜歡有人不遵從他的安排。

　*

　下午兩點，林晟準時來到酒店，帶溫天翊去參觀校園。

　他和肖致然入讀的大學是同一所。這所大學雖然不算世界頂級，但在當地頗有名氣，而且非常重視與華國高校的合作，破格錄取了好些華國留學生。

　學校占地面積很大，建築充滿歐洲的舊式風情，美輪美奐，鳥語花香，綠樹成蔭。

　林晟轉學的時間比較尷尬，臨近暑假，來不及與同學們熟悉就放假了，而且他的成績沒有肖致然亮眼，要從大二重新讀起。

　其實林晟初來乍到，對居住的地方和學校都還未熟悉，當導遊是不合格的。但溫天翊難得來一次，打的旗號又是探望他，無論溫天翊真正想見的人是誰，林晟都不會等閒視之。所以他盡最大的努力做功課。

　陪著溫天翊逛時，他對學校裡的建築佈置歷史如數家珍。誰能想到幾日前他對這些還是兩眼一抹黑？

　因為學校開始放暑假，校園裡來往的人不多。溫天翊的注意力放在過路人身上，不動聲息地搜索著他想見的那個，任憑林晟在身邊如何賣力地介紹，他都不沒有走心。但林晟的聲音一直不停，帶著笑的滔滔不絕，漸漸地，溫天翊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見他看過來，林晟立刻回了一抹笑，微揚的臉上，額頭佈滿細碎的汗珠。

　溫天翊心裡一動。

　說起來，上輩子林晟到底是怎樣喜歡上他的，溫天翊真的一無所知。那樣一個渾身妖豔的人，看似多情實質無情，利用起人殺伐果斷，溫天翊根本不當他是一個可以用感情衡量的人。即使他說愛他，溫天翊也不相信，以為他又在醞釀什麼陰謀詭計。當時的他對林晟是既用他，也防他，直到林晟用死亡證明他說的是真話。

　重活一世，溫天翊自覺欠了他，但償還的方式，他從未考慮過用感情。一來他對林晟沒有那方面的感情，二來，現在的林晟也不像是對他有意思的樣子。

　但儘管對他沒有那方面的意思，林晟依然非常重視他，捧著一顆赤誠的心來對待他。

　溫天翊問：“你很喜歡這所學校？”

　林晟一愣，隨即點頭：“喜歡。”這裡是他的一個新開始。

　溫天翊說：“那你好好待著。如果未來有一天穆家和蘇家不讓你留在這裡，我讓你留在這裡，留到你想離開為止。”

　林晟心頭重重一震，動容道：“溫少……”

　溫天翊說：“別感動得太早。你記得我是要回報的。欠了我，下半輩子就要賣給我了。”他眼神睥睨，跩跩的。

　林晟撲哧一笑，握拳：“溫少，我不會令你失望的！”

　溫天翊笑著揉揉他的腦袋。

　一路之隔，愛德華問肖致然：“肖，你怎麼停下來了？”

　肖致然看著路對面，舉止親密的溫天翊和林晟，眼裡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愛德華是校董的兒子，對他有意思卻一直保持著紳士風度，只含蓄地表達愛意，肖致然和他做朋友，卻假裝沒有發現他的暗示，利用起他來得心應手，愛德華還以為他是一朵天真無邪的白蓮花。通過愛德華，肖致然給林晟指定了一個叫大衛的舍友，他買通了大衛，讓他向他報告林晟的行蹤。

　這樣做的目的除了是習慣性地把不安定因素掌握在手裡，還有他也想確定，溫天翊這次來英國到底是為了誰。肖致然始終不願意相信他研究了溫天翊十年，對他的瞭解居然是錯誤的。

　這時親眼看到溫天翊和林晟在一起，肖致然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看走眼了。

　到底是溫天翊從來沒有喜歡過他，還是他變心的速度太快令人難以接受？

　肖致然的臉色很不好，他捉住愛德華的手，低聲對他說：“我看到我以前的男朋友……愛德華，你可不可以幫幫我？”

　愛德華立時緊張起來，結結巴巴問：“怎、怎麼幫？”

　溫天翊和林晟說著話，突然聽到一股小小的騷動。他們一眼看過去，就看到兩個身材修長的男生吻在一起，難分難解。周圍全是圍觀群眾的歡呼和竊竊私語。

　一吻畢，其中一個男生露出面容，林晟失聲道：“肖致然……”

　肖致然眼波一轉，微微帶著水汽的眼眸剛好與溫天翊鐵青的臉對上。

　——看到了吧，少爺？我和你，徹底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