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兩張紙（上）

　　「月晗參見夫人。」

　　月晗規規矩矩的向趙夫人屈膝行禮，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和清泠。

　　「快起來吧。」面對月晗的沉穩，趙夫人反倒略略有些不自在，笑著開口：「你倩玉姐姐犯了錯，被我關在繡樓禁足了，你正好來陪我說說話。」

　　月晗沒有依她的話站起來，而是繼續道：「中元節晚上，是月晗沒有照顧好倩姐姐，還請夫人責罰月晗。」

　　「你這孩子。」趙夫人半真半假的慨嘆：「說你年紀小吧，偏偏太懂事。就是有些大人，都不及你老成。你倩姐姐平日裡對我做的一些事兒，還常常想不明白，有怨言，偏偏到了你這兒，就知道我一片苦心。」

　　月晗聽趙夫人分明是借了說趙倩玉被禁足的事，開解之前出賣她的事情，因此也不點破，只是垂首道：「夫人過譽了，月晗不敢當。」

　　趙夫人也就不再這個話題上糾纏，伸手指指自己旁邊榻几上兩張紙，開口道：「今天叫你來呢，一來，是這半年『天工坊』的紅利到了，這一張呢，是我讓畢掌櫃從四海錢莊給你兌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你拿回去，看你們娘倆需不需要添補點東西。」

　　「天工坊」開張之後，生產的內畫瓶銷路一年比一年好，不過月晗恪守之前的諾言，前五年的利潤分文未取，都由著趙夫人投入到天工坊裡，繼續擴大生產。直到從去年開始，五年之約滿了，月晗和梁氏才開始拿那三成的利潤。

　　只不過，因為兩家交好，加上天工坊的生意又一直蒸蒸日上，所以以往的利潤，月晗和梁氏商量過後，都是委託趙夫人直接幫著存起來，準備將來給謝月昇大了使用。

　　這一次，月晗卻沒有再委託趙夫人存銀子，而是恭謹的上前取過了那張一千兩的銀票：「月晗謝謝夫人。」

　　趙夫人心微微沉了一下，她雖然沒想過要昧下月晗和梁氏的銀子，但是從今天月晗的選擇，她還是清晰的感覺到：她們之間的那種親近和信任，確實像趙倩玉說的那樣，已經大不如前了……

　　意識到這一點，趙夫人稍微有些不舒服，不過，她看看榻几上那另外一張紙，還是壓下心裡的不快，笑著道：「坐下說話吧。」

　　月晗將銀票收好，又向趙夫人謝了座，這才安安靜靜的在下首一把椅子上坐下。

　　趙夫人按了按眉頭，開口道：「想必你也知道了，那天來的幾個人，是京中來的天使，特意調查那首《滿江紅》的出處的。」

　　月晗點點頭：「是，月晗約略猜到一二。」

　　趙夫人繼續道：「昨日那幾位天使已經離開，帶了十幾個人的證言，這件事情雖然還沒有定論，不過，據他們透露的口風，托列祖列宗庇佑，我家老爺沒有受到牽連，我也總算可以放下一點心來。不然，只是因為五堂姐的事，就帶累我家老爺的前途，那我可就成了趙家的罪人了。不過。」

　　趙夫人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道：「那位秋鴻先生的侄子，走之前，卻又單獨傳了幾句話給我家老爺。」

　　月晗微微一震，抬起頭來：「哦。」

　　趙夫人斟酌著開口：「第一嘛，他還是安撫老爺實心任事即可，說朝廷不會掀起什麼潑天風雨，地方上也沒必要落井下石。」

　　月晗眉心一動，聽這話的意思，元大將軍的案子，或許不會成為株連九族的大案，而這個青年書生，似乎也還是有些向著元大將軍的。只是，這個青年書生究竟什麼來頭？竟敢揣測當今天子的心意？

　　趙夫人過了一會兒，才又開口，只是這一次，眉頭卻皺的更深了：「第二個，卻是關於你倩玉姐姐的。」

　　「倩姐姐？」月晗這次真的驚訝了，又關趙倩玉什麼事？

　　趙夫人苦笑一聲：「那位少爺說，倩兒敢唱《滿江紅》為元大將軍張目，可見是個爽直、卻沒多少心計的，只怕將來嫁入那些士族門閥的話，只會陷入內宅爭鬥，白白可惜了一個女孩兒……」

　　一個京中來使，居然會對一個僅見過一面的知府家小姐的親事發表意見？

　　這話太過驚世駭俗，月晗一時間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本來繼續三緘其口，但是，想想趙倩玉素日對她的友善，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其實這位公子，說的也有些道理。」

　　趙夫人嘆息道：「你這樣說，我和老爺何嘗不是這樣想。但是，兩家早就問名納彩納吉，親事早就定下了，僅僅為了不相干旁人輕描淡寫幾句話，我家就要悔婚，傳出去的話，你倩玉姐姐的名聲怎麼辦？」

　　說到這裡，趙夫人眼裡閃過一抹亮光：「除非，明年就是選秀了，若是這位公子的話能有些分量的話，那你倩玉姐姐的親事……也未嘗……不可以再斟酌斟酌……」

　　趙夫人這話已經是半吐半露，顯然是因為京裡這趟來使，讓她動了心思，考慮送女兒進京參選的事情了。

　　趙夫人上下打量著月晗，半晌才溫和的開口：「你也知道，如果是選中的女孩兒，無論進宮，還是進諸王藩邸，都是可以帶一個貼身丫鬟的，偏偏你倩姐姐的貼身丫鬟，前兩天因為慫恿著你倩姐姐中元節私自出門，已經被我逐出去了……」

　　月晗不由心裡苦笑：沒想到謝老太太打她的主意，要讓她給謝知鳳陪襯；現在連趙夫人想送趙倩玉參加選秀，都又打上讓她陪嫁的算盤！

　　趙夫人何其精明，眼見月晗面色不虞，當即笑笑：「我也就是白和你說幾句，你聰穎美貌，如果參選，十有八九也有一份前程，但本朝規矩，一向只許五品官以上女兒參選，你人雖好，謝通判的官職卻低了點。」

　　通判是六品官職，按朝廷規矩，通判的女兒是不能參選的，這也是月晗一直猜不準謝老太太究竟打什麼主意的原因：謝老太太哪來的把握，不但能把嫡親孫女兒謝知鳳送去參選，還準備把她這個出身更低的繼孫女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