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踏入醫門
月晗聽到芸姑雖然聲音還冷冰冰的,但是卻開始檢查上次布置給她的作業,顯然不再堅持把她逐出師門了,不由心裡一鬆,忙恭恭敬敬的回答:「回稟師傅,您上次教的幾種藥材,徒兒都記住了。」
芸姑臉上沒什麼表情,長袖一拂:「把地上的藥包都打開,挨著給我說出裡面藥材的名稱和藥用來!」
月晗這才明白過來,感情人家芸姑師傅是一物兩用,地上那些油紙包不僅有打她出氣的作用,還是檢查她學習情況的作業,只好苦笑著答應:「是。」
說著,月晗蹲在地上,開始一樣樣拿起油紙包,打開之後,分辨藥材,說出答案:「這是藏紅花,氣特異,微有刺激性,味微苦,以身長,色紫紅,滋潤而有光澤,黃色花柱少,味辛涼者為佳,功效可活血,主心氣憂鬱,又治驚悸……」
「這一包藥材是麝香,性溫、無毒、味苦。入心、脾、肝經,有開竅、辟穢、通絡、散淤之功能。可治中風、痰厥、驚癇、中惡煩悶、心腹暴痛、跌打損傷、癰疽腫毒……」
「這是柿子蒂,又叫柿錢,味苦澀,氣溫,無毒,可治咳逆、噦氣,治氣隔反胃……」
「這是川穹,性溫味辛。歸肝、膽、心包經,可以活血行氣,祛風止痛,久服傷正,能致暴亡……」
……
大概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月晗語調清晰的把面前的七八包藥材都辨認完,並且說出藥用功效來,事實證明,她的記性還不錯,十天時間裡僅憑腦子回憶,還是牢牢記住了幾種藥材。
而且最關鍵的是,一觸摸到那些藥材,月晗就覺得有種很奇妙的踏實感,這讓她覺得特別開心,似乎天生就應該來學習這個……
等她把最後一包藥歸攏整齊,剛要鬆一口氣,沒想到就聽到芸姑又是冷哼一聲:「死記硬背有什麼用?!你知道它們針對什麼病症應該怎樣服用?知道它們與別的藥搭配誰是君藥誰是輔藥嗎?!你嘗過它們的味道嗎?!」
月晗在心裡吐槽「這些我要是都知道了,還來跟你學什麼?」,不過當著芸姑的面她可不敢多說,只是恭謹的磕一個頭:「徒兒求師傅教誨。」
芸姑似乎沒想到她百般冷嘲熱諷之下,月晗竟然還能不卑不亢,對她尊敬有加,這似乎和她原來印象中那些官家小姐有些不同,意外之餘,芸姑原本冷冰冰的臉色終於緩和了幾分:「起來說話!」
月晗暗暗舒一口氣,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膝蓋那兒已經疼得有點不是自己肉的感覺了。
「進屋子,把藥櫃裡最下面一排的八個藥包取出來,然後到我這邊。」芸姑說著話,白衣飄飄,已經逕自去院子中的臘梅花下石凳上坐下了。
月晗看著芸姑穩穩的走過去坐下,臘梅花半開,白衣美人容顏清秀,冷若冰霜,那幅畫面煞是好看,只是……
月晗猶豫一下:這麼冷的天,坐在那石凳上,芸姑確定不涼嗎?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月晗就進了芸姑的屋子,適應了一下光線之後,按照芸姑說的,把藥櫃最下面一排的藥取出來,然後,又左右看看,找了兩個繡墊出來,一塊抱著到了院子裡。
「師傅,徒兒把藥材取出來了。」月晗說著把藥放在芸姑的身側,讓她方便拿,然後,又拿出那兩個繡墊:「石凳上冷,請師傅稍稍起來一下,晗兒給您墊上一個繡墊,隔一隔寒氣吧。」
芸姑面色冷冰冰的伸出手來,月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趕緊把那兩個繡墊遞過去:「是徒兒從師傅屋子裡拿出來的,我看乾乾淨淨,應該是師傅常常坐的。」
芸姑卻不領她的情,伸手一摸,臉上又是冷笑:「拿了兩個坐墊?怎麼著?你是嬌滴滴的大小姐,還要坐著聽我給你講課?!」
面對這麼龜毛的女人,月晗還真是有些抓狂了,據她所知,就算是謝府內宅請了女先生來的話,小姐也是可以坐著上課的!
但人在芸姑的屋簷下,她還是不能不低頭:「徒兒不敢,怕石凳太涼,所以給師傅多拿一個墊子隔一下。」
芸姑這才一把奪過那兩個墊子,自己一股腦都墊在石凳上,然後施施然坐了:「以後在我這兒上課,就要站著聽!」
「是,徒兒記住了。」
聽月晗回答的乾脆,芸姑似乎又微微怔了一下,這才吩咐月晗挨著打開那幾個藥包,拿出藥材來仔細辨認、嘗味道,再給她講述藥材名,藥用功效。
月晗打起十二分精神,認認真真聽芸姑講課,遇到聽不明白的,就恭恭敬敬的提問。芸姑雖然態度不冷不熱,但是回答起問題來,倒還算得上耐心。
就這樣師徒倆一個講一個聽,月晗漸漸的,真的被芸姑帶進了傳統醫學的大門,開始對中華傳統醫道的魅力初窺門徑……
不知不覺,已經時近正午,隨著日頭漸漸移到天中,芸姑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太穩定起來。
她的情緒也影響了月晗,月晗慢慢從醫海之中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也已經被滿腦子的中藥名、藥材療效、經方驗方弄得頭暈腦脹,看到芸姑有些走神,她下意識的跟著芸姑抬頭看看天色:「師傅,您餓了?」
芸姑嘴角抽搐一下:「你要餓了就直說!」
月晗只能呵呵一笑,她和芸姑雖然接觸次數不多,但是能看出來,芸姑似乎特別注意自身形象,有點小龍女的範兒,對於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她問人家是不是餓了,好像是有點不太符合情調……
不過芸姑似乎被月晗一句話擾亂了思緒,眉頭一皺,乾脆就把拿在手裡的一枚當歸直接扔到石凳上:「下回我教課的時候,不許隨便插話!真是一點規矩也沒有!」
跟著這樣的老師學習,月晗真是覺得很無語,不過她能感覺出來,芸姑對醫術醫道確實有真本事,所以面對人家的冷嘲熱諷,月晗還是只能點頭:「是,徒兒記住了,謝謝師傅教誨。」
芸姑凝眉想了一會兒心事,冷不丁問月晗:「你真的能把孫子羽的暈血症治好?」
月晗下意識的搖搖頭,隨即想到芸姑看不到,趕緊又出聲:「我也沒有把握,但是孫神醫的病應該是心理問題,如果能找到他得病的癥結,或許就可以不藥而癒了。」
芸姑靜默了一會兒,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輕了不少:「如果他的病好了,就可以重新回到軍營中了?」
月晗看看芸姑的臉,臘梅花的陰影下,芸姑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見月晗不說話,芸姑一揚眉:「你聾了?!」
月晗只能摸摸鼻子,輕聲回答:「徒兒在荊山寺偶爾見到過元大將軍的幼公子,聽對方的意思,是很希望孫神醫能回到元大將軍帳下聽令的。」
芸姑不說話了,坐在那裡想起心事來……
月晗靜靜站在她旁邊,看著花影下的芸姑,心裡試著去理解芸姑的所思所想。
其實拋開其他一切來看,芸姑也不過是個剛剛二十來歲、花信年華的女子,如果像梁氏一樣的話,現在應該是剛剛為人母,有夫君孩子疼愛,有公婆需要孝敬,有小妾需要管束,但是這一切,芸姑都沒有,或許是戰場上的廝殺、西北的風霜磨礪去了她的嬌柔,又奪去了她的眼睛,所以她現在總是一副誰都欠她二百塊錢的樣子……
月晗一時之間同情心又氾濫起來,想到孫子羽如果重回西北軍營的話,芸姑就要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這兒,她不由說了一句:「其實……有些心疾可能會一輩子都治不好。」
芸姑的聲音瞬間冷硬起來:「男兒不知道報效家國君父,天天賴在溫柔鄉裡,換取一個神醫的名聲,很有意思嗎?!」
說著,她抬起頭來,聲音裡已經帶了幾絲厭惡:「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面對芸姑的上綱上線,瞬間把孫子羽的選擇上升到「天地不仁」的高度,月晗只能再乖乖閉嘴。不過心裡卻忍不住腹誹:你芸姑師傅到底是覺得孫神醫留在顏山城裡不能報效家國君父可恥?還是覺得他留在這裡會有一群閨閣女兒惦記可恥?
幸好芸姑聽不到她的瞎猜,而是不耐煩的站了起來:「你要是餓了就回家吃飯,不用傻站著了,十天之後再過來!」
說著,她就頭也不回的摸索著上了台階,回自己屋子裡去了。
院子裡只留下月晗,任勞任怨的把那石凳上和散落在地上的藥材重新收拾好,打好包,然後給芸姑放到屋門口:她如果擅自帶藥材回謝府的話,讓有心人看見了,只怕又是一場風波。
臨走的時候,月晗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到芸姑門口問了一聲:「師傅,需要徒兒給您準備午飯嗎?」
回答她的是芸姑的一聲冷嘲:「你要是把吃飯的心思放到學醫上,在醫道上的進境肯定會快很多!」